第176章 痴念（二）

蝶舞四處飄散的魂魄像螢火蟲一樣在空氣中飄蕩，畫面定格，傾城嘴角不易察覺的冷笑，御翎抱著蝶舞，背對著他，看不到他的表情，但他身上散發出來的幽冷泄露了他的情緒。

白煜低眸看著他，眼神出奇的冷。

大風揚起，迷霧蓋過了眼前的一切，唯有蝶舞的魂魄如明燈照耀著前路，白煜沒有移動，目睹了剛才的一切，他的心久久不能平靜，不禁問自己，還要繼續下去嗎？會不會還有更讓他痛心的事情發生。

「施主確定還要往前走嗎？」無念的聲音彼時傳來。

白煜頎長的身子動了動，眼眸追著飛舞的熒光，緩緩開口，「請大師明示。」

「痴念不斷，痴斷崖又豈會出現？施主，放下才能拿起更多，過去之事不要太執著。」

「如何斷？」

「用你的過去換如何？」

「換？」

「你五百年的記憶跟我做個交易，我帶你前往痴斷崖。」無念從迷霧中走出。

「我五百年的記憶置於大師有何意義？」

「這些你無需知道，換是不換？」

幽深的眸直視無念，長指靈巧一動，紙扇打開，「大師這是威脅我？」

揚唇一笑，無念變成了白煜娘親的模樣，「你難道不想忘記過往嗎？忘了跟我承諾，你就可以跟御翎爭奪魔君之位，成為魔界霸主，你身上流著魔君和人類的血液，你比御翎更適合。」

「喔？」白煜意味深長的一聲輕嘆，「你就那麼喜歡掌控別人的人生？如果動動嘴皮子就完事，這世間還有那麼多爭端嗎？我沒有那麼多時間跟你浪費口舌，我能進來就有能力把這裡毀了。」

淡紫色的魔靈驅趕走了迷霧，黑白相間的老虎闊步而來，怒吼一聲，而後趴在白煜的腳邊，碩大的虎頭上那個王字格外顯眼。

「白虎…」幻境的守護者極幻這才顯出原形，他右頰印有一塊黑色的印記，仔細一看是一個字，寫著囚。「你是何人？為何會…」

「佛皇鼎若是落入魔界或者妖界之手，你就會永世困在這裡，幫我融嵌這兩枚銅錢，我可以放你出去。」

極幻有了片刻的猶豫，他在這裡已經待了不下百年，按照原先佛光寺方丈的處罰，他還要在這裡待上一百年。

「你是上古神獸的白虎星君？」

白煜沒有回答他的問題，把兩枚銅錢伸到極幻的面前。

...

千佛寺。

風晚晴最後那一聲呢喃並沒有喚醒帝若離，在她快要斷氣的瞬間，五行靈獸一擁而上，蛇姬猝不及防，目光偏離了帝若離，就是那麼一瞬，帝若離擺脫了蛇姬的控制，紅蓮劍一揮，一條火舌朝蛇姬呼嘯而去。

「離離！」風晚晴又急又喜，扁了扁嘴，差一點就哭出來，小肉拳胡亂的捶打他的大腿，「你個壞人，掐得我差點就沒氣了。嗚嗚，笨蛋離離，笨死了笨死了。」

「…」帝若離沒有言語，放在身側的大掌良久才抬起來，輕輕的撫摸她的頭。

風晚晴的情緒漸漸平靜了下來，鼻涕眼淚一股腦兒的蹭在他的褲子上。

「受死吧。」蛇姬惱羞成怒，召喚出一群小蛇發起攻擊。

帝若離鋪開了鮮少用的絕殺陣，橙黃-色的光暈束縛住飛馳而來的小蛇，而後在原地形成一個漩渦，中間是鋸齒，把小蛇一一絞死，蛇姬一驚，退開兩步，幻成人形的雙腿變成巨大的蛇尾，用力一掃，朝連華和風晚晴的方向揮去，帝若離察覺她的意圖，閃身欲去救她們，只見一道白影晃過，站在原地的兩人被帶離了。

「煜哥哥？」風晚晴抓著白煜的長袖開心的叫道。

「有沒有受傷？」白煜*溺的點了點她的鼻尖，負在身後的手不動聲色的打出一記掌風。

蛇姬猝不及防，雖然及時逃開了，腰部還是被剮蹭到了一些,痛楚讓她的眼眸變得更綠了。

「你們這些人竟然敢傷我！」

「為何不敢？你充其量也不過是妖後身邊的一條狗。」帝若離冷嗤。

蛇姬大怒，只見她吹了一聲口哨，一群小妖蜂擁而至，不一會兒就把他們圍成了一團。

第一次見那麼多長相各異的妖，風晚晴害怕的躲在白煜的身後，「好多妖怪…」

「不怕！」白煜輕拍她的背，右手一抬，手腕一轉，一陣扇風把衝上來的小妖刮退了好幾尺。

「你左邊我右邊？」帝若離有條不紊的拍飛這些殺傷力不大的小妖。

「成交。」

語落，兩人步伐一致，衝進怪堆，須臾間，小妖們像爆米花一樣在地上各種亂飛，慘叫連連。

趁亂中，槐樹妖來到蛇姬的身邊，傾身耳語，「蛇姬大人，妖后讓我全部撤退。」

蛇姬眼眸一眯，很不高興，但她並沒有反駁，側頭又看了帝若離一眼，然後和槐樹妖一起離開了千佛寺。

白煜發現蛇姬不見了，欲去追，就在這個時候，一個金缽從四周慢慢縮小，來不及逃跑的小妖們被金缽全部套住，眾僧朗讀佛經的聲音響起，小妖們痛苦的滿地打滾。

石壁上的佛像皆活過來了一樣，口型一致，好似念誦佛經的就是他們。

「他們會動…」風晚晴指著石壁驚奇的叫道。

金缽越來越小，最後變成了一個很平常的缽大小，乍一看並未發現它的不同。

「真有意思，那麼久不動手，大頭跑了就出來抓小兵了。」帝若離嘲諷的說道。

「施主此言差矣。」無相伸手接住金缽，手掌在缽口畫上封印，「沒想到你們竟能一路走到這裡，緣起緣滅，看來這一切皆是天意難違，你們跟我走吧。」

「之前還在阻撓我們的行動，現在又說幫我們，我怎麼知道你是不是真心想要幫我們？還是你想帶我們進另外一個局。」帝若離道。

白煜靜默不語，雖不同意帝若離的說法，但是內心確實也是有疑問的。

「心中有局，無處不成局。」

「方丈要帶我們去何處？」白煜問。

「該去的地方。」

知曉不能從無相的口中套到什麼話了，帝若離牽著風晚晴繞過無相徑直往前走，白煜朝無相微微一鞠，跟上了他們的步伐，而遲遲未挪步的連華愣了許久才邁開步伐。

「你當真不顧慧永的性命？」無相突然開口，音量不大，只有他們能聽見。

連華腳步一滯，側頭，眼眸中滿是緊張和恐慌，「小和尚他怎麼了？」

「帶著這些人離開佛光寺，他們是引來的，你只顧兒女私情，難道就不顧慧永的性命安危？如今妖界大肆來犯，你當真以為誰人都不知道緣由？這件事與你脫不了干係，適時收手吧。」

連華瞬間煞白了臉，眼中的緊張被驚恐完全掩蓋。

「懸崖勒馬方為正道，施主，苦海無邊，回頭是岸。」

「回頭是岸？」連華輕哼，臉上是哭笑不得的神情，「哪裡還有岸可以回，你們不看好，我偏要那麼做，我喜歡他有什麼錯？佛祖那麼慈悲，為什麼看不見我與小和尚的情？這一次我絕不回頭，即便是死，我也要你們與我陪葬。」

離開千佛寺，他們一路向東，路途還算平順沒有阻礙，風晚晴趴在帝若離的背上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白煜在前邊帶路，連華默不作聲的在後面跟著。

帝若離側目看了連華一眼，若有所思。

白煜忽然揚起手，不讓他們繼續前行，「好像有點不對勁。」

「越往上妖氣越濃，妖王還真是下了血本。」

「你不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嗎？」

「什麼不對？」

「我們的行蹤他們好像很清楚，先前我們已經兵分兩路，他們何以肯定走大雄寶殿的是你們？我剛進了鐘樓，你們就遭到伏擊，這不會太巧合了嗎？」這一切巧合得好像是設計好的，太刻意反倒顯得突兀。

「好像是那麼一回事。」帝若離頷首，「接下來呢？你打算怎麼甩掉那根尾巴？」

聞聽，白煜立馬領悟了帝若離話中的意思，嘴角輕揚，溫文的笑意是讓人琢磨不透的詭異。

「將計就計？」帝若離問。

「眼下似乎也沒有別的更好的辦法。」

現如今他們手上有兩塊碎片，要找到佛皇鼎還需要三塊碎片，千佛寺沒有，剩下的就只有方丈室和習武場，莫非無相拿了兩塊碎片？

「喝！」

方走到習武場外便聽到震耳欲聾的喊聲，習武場內的武僧步伐整齊劃一，口號一致，每一招一式都力道十足。

他們走到習武場的大門，正欲叩門，木門卻咿呀一聲打開了。

「請。」開門的兩位武僧朗聲道。

這一聲叫喚把睡夢中的風晚晴驚醒，甫一抬頭看到一群光著膀子的和尚，風晚晴瞬間傻了眼，烈日下的流著汗水的光頭尤為刺目。

風晚晴不由抬起手掩住前額，「什麼東西，好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