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風道

第十章 風道

「抱歉,一時失神了,你剛剛說什麼來著?」收起了分散的思緒,銀負手問著。

與雲蕭二人相視對看了一眼,白旬道:「我想請你幫個忙……」

「喔?」

「嗯……基於一些理由,我們叄個想到魔界去一趟,可因為時間不定,所以可不可以請你……」

「幫你開風道,是吧!」銀微笑地接著說。

風道,一條連接魔界、天界與妖界的叄分巷道,也是一個僅有寥寥數人所知的正規巷道。

所謂百鬼夜行、惡魔現世、天使下臨,在滅世前,風道是唯一一條可以通往各界來往之間的巷道,也是唯一一個可以讓各界人來去自如的小徑。只是風道之開啟本屬不易之事,各界之間的交流也就顯得難以溝通。

可滅世后,界門裂縫叢生不缺,各界之間就算不藉風道亦可互通有無,這使得界門交流頻繁,也讓人逐漸地遺忘了風道的存在。

存在永遠不可能是沒有理由的。

這是只有白旬他們這群遺世的人才知道的一件事,那就是風道的存在並非只是一條道路那樣簡單而已,它還提供了一種「適應膜」的保護。

透過風道的行走,它會在生物的周遭形成一種看不到的薄膜,這種膜體可以將他界周圍的環境轉變成生物自己界門裡的環境,讓生物在不同界門裡可以來去自如。

這是界門裂縫裡所做不到的事情,所以透過界門裂縫而來的生物並無法在各界里久待,時間一到還是得乖乖地回到各界去,否則就只有死路一條。

知道風道存在的人並不多,能開啟風道的人也不多,就連白旬他們也是在滅世后才知道原來有這樣的一條路在。而這一次,若不是時間未定,白旬也不會提出要開風道的要求,畢竟開啟風道的手續很麻煩,對於白旬來說,非到必要,他也不會想要去開風道。

「可以……」銀點頭,「就當是你們這麼幫魅彤的謝禮,不過你得幫我,就我一個可能拉不開風道……」

「這個自然……」白旬聳肩,轉頭對著雲蕭說,「雲蕭、馮亦,我跟銀就先去開風道了,好了再來叫你們吧!」

唉 ̄ ̄真命苦,其實這幾天最累最辛苦的就是他,可憐他卻連眯個眼都不行,這「拖」忙完換下「拖」,趕場趕得跟個什麼似的,真是倒楣透頂。

知道自己幫不上忙,兩人也只能應聲好,白旬就這樣跟著銀去開風道去了。

有的時候,記憶是一種淡淡的縈繞,在心裡、在骨子裡,會忘,但不夠徹底。

她是不是忘了什麼?是不是有什麼東西很重要,但卻讓她忘記了?坐在椅子前,魅彤看著鏡子里的影像,茫茫然地發著呆。

主子說她因為避雷劫太累,所以一回到狐谷就暫時性地回復了本能,茫然之中虛耗了將近兩天的時間,好不容易在主上的協助下,這才清醒了過來。

理所當然的說詞,沒有破綻的說法。魅彤細細地回憶,她只記得自己興高采烈地避完了雷劫,回到狐谷準備洗塵,之後就再也沒有印象了,彷佛一切的一切就好像是主子說的那樣沒錯。

是啊!明明該是這樣沒錯的,可又偏偏為何……她的心,竟是空蕩的好似缺了什麼?為什麼……她會覺得……好落寞好空虛?就好像……好像有什麼感覺硬生生地從身上被抽開了般。

主子說她多想,可真是這樣嗎?她當真……什麼都沒有忘嗎?當真嗎?

甩甩頭,魅彤放下了發簪,她不開心,很不開心,可卻不知自己為何不開心。她只知道這煩悶的心情讓她很難受,可難受些什麼,似乎連自己……也不明白。

房間的四周,還有著一些些的凌亂,看著那房裡散落,魅彤隨意無心地整理著房間里的物品。擺好了桌子,扶好了椅子,調正了字畫,收拾了茶杯放好,撿起了花瓶添水擺回,順便,開點小窗透透氣。

窗外陽光淅灑而入,魅彤閉眼,深深地朝外吸了一口氣,就這樣,暫時地,什麼都不想。

狐谷的空氣淡香飄揚,很是讓人放鬆心情來著,她伸伸懶腰肩,即便知道在那的只有看慣了的景色,也是會忍不住有種想趴在窗前休息欣賞的衝動在,然才一睜眼,卻在那一抹景色里看到了兩道有些眼熟的人影。

魅彤偏頭遙望,咦?那兩個人不就是……剛剛在她房裡的那兩人嗎?他們在那做啥?

對了!想到這兩人,她倒是想起了白旬來,這爹爹也不知道跑哪去了?怎麼一會就不見人影了?她的洗塵宴就快要開始了耶!他這好不容易才肯出現的人又死哪了?

她偏頭看著樹下正說著話的兩人,嗯 ̄ ̄不知道他們會不會知道父親跑哪去了呢?一拍手,也好,就問問看好了。

「兩位!不好意思請問一下……」魅彤朝著窗外喚了一聲,順便一撐手從窗外跳了出去,快步地來到兩人跟前,恭敬地欠身問著,「兩位,不好意思請問一下,不知道兩位可有看到我的父親沒?嗯!就是那個帶著你們來這的人?」

「……沒有,不過等一下白大哥會來這找我們,若不介意的話,不如一塊在這等他如何?」雲蕭微笑地說著,笑容里卻泛著一絲絲的苦味,淡淡的,連雲蕭自己都沒有察覺的苦。

「是嗎?嘖!是跑哪去了?沒多少時間了說,我看還是去找找好了……」魅彤自言自語的抱怨,又欠身道了聲謝,正轉身準備親自去找白旬時,她,卻遲疑了。

一瞬間,腦子裡似乎流過了什麼影像,模模糊糊的叫人看不清,觜跆鶥鸕厝萌四淹常盟叮噯盟悴磺啊

好熟的感覺,好熟的面容,就好像是……魅彤不自覺眯眼,輕眨著眼帘回身,再細細地凝望著兩人,有些疑惑,有些不確定,可嘴反倒是先問了,「兩位,我們……認識嗎?」

她偏頭,為什麼?為什麼她竟會捨不得離開這裡?為什麼?為什麼她竟是覺得眼前的這兩人好熟悉,熟悉到讓她……無法忘懷呢?

雲蕭、馮亦怔然,相視地苦笑了一下,竟問他們認不認識她?呵!還真是個讓人難以回答的好問題啊!

一時之間兩人沈默不語,卻是不知道該怎樣回答才算是正確。

氣氛一下子了起來,就在雲蕭和馮亦不知道該怎樣應對之時,遠方卻傳來了白旬的呼喚。

「好了!好了!可以了!雲蕭、馮亦,快!我們走吧!」氣喘吁吁地從遠方跑來,白旬的出現一下子就把注意力全都轉移了開。

「走?你們要走去哪裡?你不是要來參加我的洗塵宴的嗎?」瞪大著眼看著眼前的人,魅彤的心思全給拉到了白旬說要「走」的那幾個字眼上,怎麼?他不是特地來參加她的洗塵宴的?宴會都還沒開始,這會倒急著要走了?

「咦咦?魅彤,你在啊!那正好,省得我還要去找你跟你道別。跟你說一聲先,我跟他們要先走了,就這樣了,掰掰!」乾脆到無與倫比的乾脆,白旬理所當然地說著,還兼帶個揮了揮手說再見,壓根也沒把魅彤的話給聽進去。

「你,我……」魅彤氣結,差點沒被白旬的話給活活嗆死,瞪了白旬一眼后忍不住又嘆口氣,算了算了!反正自己也不是一天兩天知道白旬的這種個性了,若要是事事都跟他計較,自己早就給氣死了。

「真是,你到底是來幹啥的啊你!算了!也早知道你是沒那好耐性留著參加我的洗塵宴的,也罷,橫豎你們都要走了,我送你們一程路吧!」魅彤沒好氣地說了聲,用眼神示意白旬帶路,四個人就這樣隨白旬往北邊飛奔而去。

由於距離並不遠,所以他們並沒有跑很久,約莫不過就是叄四分鐘,拐了個彎,來到一片野林外,銀就在那裡等著他們。

看到銀,魅彤很訝異,看到風道門大開,魅彤更訝異。

「風道?你們竟然開風道?爸,你們是要下魔界,還是上天界?」看著那黑色大漩渦,魅彤有些皺眉地說著。

她本以為白旬他們只是有要事要先回人間去,誰知竟是跑來開風道!他們竟是要往他界而去嗎?

「喔!下魔界去啊!」並沒有把魅彤的關心聽在耳里,白旬老實地點頭回答。

聞言,魅彤的眉頭鎖得更深了,如果沒有準備待很久的打算,基本上,白旬是不會去開風道的,若是上天界也就算了,可是下魔界就……

「爸!你們很急著走嗎?」隱藏不住語氣的惶然,她擔憂,以白旬的能力也不知道能擋得了幾個惡魔說,「要不,能不能等我洗塵完,我陪你們一塊去會比較安全些。」放不下心,真的,有點放不下心哪!

這丫頭,原來是在擔心他啊!

白旬瞭然,走到魅彤身邊摸了摸她的頭,語帶輕鬆地道:「別擔心我,你爹爹我總是活了那麼久的人了,這點小事還難不倒你爹爹我的……」

他拍拍胸脯的保證,順便帶點歉然的抱歉。抱歉他們無法等她洗塵完再走,因為他們很急,真的很急。

「誰擔心你來著了?我是不好意思放你給人家添麻煩……」知道白旬自有他的決定,魅彤也不再多說,轉而笑罵了聲,這一別也不知道要何時才會見面,不趁機虧虧他那怎麼行!

「哪!雲蕭、馮亦,我跟你們說喔!你們只管努力地操勞他不要緊,反正我這爹爹欠運動,懶骨頭一把不動不行,他要跟你們說了什麼就當耳邊風,左耳聽聽右耳出出就好,千萬不要給他唬弄過去而虧了自己,知道嗎?」她笑著交代,並沒有發現到,自己的語氣里少了太多的陌生,卻多了太多的熟悉。

「喂!喂!喂!太過分了吧!」白旬不滿地抱怨了聲,怎麼把他講得好像多會給人惹麻煩似的,他有這樣嗎?有嗎?

「這是事實,請不要否認……」魅彤低笑,「好了!你們也該走了,再不走,風道可就要關了。」接受到銀傳過來的暗示,魅彤收起了玩笑樣,依依不捨地看著叄人。他們,是該走了。

也是,是該離開了。

叄人整備好了衣服,再跟銀和魅彤說了聲再會和感激,便來到了風道前。

陰森森的冷風不斷地從黑色洞口裡吹了出來,黑暗裡,一條無邊無際的黑色道路向內延伸,道路的四周由一圈又一圈的捲風包圍著打轉,路在風內開,所以稱風道。

「走吧!上路了。」跨過了黑洞,白旬站在風道上招手,接過了雲蕭和馮亦。

叄個人在風道口又向兩人點頭道再會,然後開始往內走去,邊走還不忘邊回頭揮手致意。

「再見……再見……再見喔……」看著幾人揮手,魅彤在洞口外亦用力地揮手喊著。

她揮手,她道別,一句句的再見不自主地從嘴裡說出,像跳了針的唱片,不停地重複、不停地重複……

心裡頭,有種莫名的情緒在猛然翻騰,不知道為什麼,她竟是……好想……好想哭……

叄個人的影子在風道內越來越遠,越來越模糊,風道口也開始慢慢地扭曲變小,眼看著叄人就要消失在她視線再也看不到的地方,眼看著那個洞口只剩下個頭那麼大,就要緊緊合閉不復開啟了,終於忍不住,她衝到了洞門口。

「爹!你要好好照顧自己,叄餐要記得正常吃,不行的事情就不要勉強……雲蕭,顧好你的身體,答應我,你一定一定要活下來!一定要!馮亦,爹爹和雲蕭就交給你了,你要保護好他們和自己,千萬千萬不要受傷,知道嗎……」魅彤哽咽地朝風道內大喊,一聲一句地交代,一聲一句地提點,終在風道合起的那一刻,淚,不聽使喚地流下了。

「魅彤……」銀輕輕地喚了聲,緩慢地走到了她的身邊。

「告訴我,主上……」眼睛,模糊了,聲音,也沙啞了,情緒在胸口裡翻騰,她想哭,真的……好想好想就這樣放聲大哭一場,「請你告訴我,主上,告訴我,說我並沒有忘記了什麼不該忘的事情,請你告訴我,說我沒有忘,請你告訴我,說我沒……忘……」

淚,不停地滑落、不停地落。誰,可以告訴她,她究竟……是忘了什麼?為什麼她的心……竟疼得像給人扯裂了一般,好難受,真的,好難受好難受。

『你騙我!你騙我!你怎麼可以騙我?為什麼?為什麼?這是為什麼……』

『告訴我,主上,為什麼它會這樣做!為什麼?我不明白,不明白啊……』

『好!你可以負我於先,我亦可以負你於后……』

『只願來生你我倆再度相遇,這一次,換我來忘記你,換我來……忘……』

耳邊里,如泣如訴的低喚言猶在耳,一瞬間,魅彤和她的影像完完全全地重疊!

瞪大著眼看,然後銀,瞭然了。

九天玄雷的漫山塵灰,望月峰底的滿池珠淚。

六百萬年前她在銀身邊哭著說要忘了它,六百萬年後她亦在銀身邊哭著說要想起他。

前世的情,今生的債。

所以她愛上了他,所以她忘記了他。

承諾,確切地實現了,但快活了嗎?或許沒有人知道。

記憶可以忘,可有些東西嘗過了,哪怕只是一點點的觸動,就會像是刻在骨頭裡一樣,根深蒂固永遠忘不了。

而情,就是一種。

爾後的日子裡,魅彤變得很容易發獃。

明知道自己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可是卻是怎樣也記不得究竟是忘了什麼。

她拚命地想,拚命地想,可想不起來的事情終究是想不起來,她只能在記憶里拚命地搜刮、尋找,有時想起了一點點的感覺,會會心地笑;有時想不起來太多,會莫名地哀愁失落。

那是情,由上輩子累積等待重逢的一份情。

那是債,由上輩子許願必須還清的一份債。

還了債,情依在,欠了情,又欠債,理不清的情,還不完的債,只道情債情債,何時能了?今生今世……又可否能有不再相欠的一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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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沌棲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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