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再見,魅彤

第九章 再見,魅彤

近半天的飛翔,對狐谷來說僅僅是眨眼幾分鐘的光陰,但雖不過是短短的幾分鐘,倒也是已叫狐谷的眾妖大喊吃不消。

大門外,一片的凌亂不堪。

落葉碎石飛散滿地,幾個白髮的男女坐在地上頻喘氣。在他們身後的是一個屋子,緊閉的門戶正有著奇異的閃光閃爍著。而在那裡頭正不斷地傳來凄厲的嘶叫聲,叫聲里混著嘶吼與撞擊,一次比一次大聲,一次比一次激烈,打擊在那大門上,讓那些閃光也跟著一陣陣地收縮。

「怎麼回事?」若玄皺眉,一個衝上前忙詢問觀看,發生了什麼事,怎麼全弄得這麼狼狽?

一個男子屈著腿,雙手后壓在地上,側著頭緊靠著肩膀猛喘氣,汗水不斷地從它臉頰上滑落,又順了好幾口氣,總算是讓呼吸穩定了些,這才解釋道:「主子,你走後沒多久,魅彤就不知道吃錯了什麼葯,衝出自己的房子就是四處攻擊,招式是一個比一個還狠,當真是打算要我們的命。不得已,我們幾個只好合力把魅彤給逼回屋裡,下了道結界將她給鎖上,讓她暫時無法離開……」

它苦笑,想到魅彤那種不要命的打法,心裡也忍不住打了個冷顫。它們雖都修練了幾千幾百年,但自升上白狐以來就不曾有太多實戰發生,了不起就是互相打打架這樣而已,還沒弄到得生死相搏的地步。

然今日魅彤以死相逼,招招出手狠辣至極,它們又不能真出手傷她,只能邊躲邊閃,趁勢攻擊,合了好幾個同伴的力量才把魅彤給逼回屋裡去,為免場面再度失控,只好下了道結界,把她給暫時鎖在裡頭。

屋子裡,獸性的嘶吼聲頻頻傳來,夾著恐懼與憤怒,像是有人在裡頭行著繪刑,又像是有人在裡頭進行著生死大戰。

「她獸化了?」若玄聽著那聲音,眉頭緊皺,裡頭的聲音完全聽不出一點理智在,有的只是本能和自衛,聲音混著妖力撞擊,每一次的嘶吼都是一種攻擊。

「如果不是獸化,我們也不至於弄成這樣。」另一旁的女子無奈地搖頭,它們都算是走在力量前端的一群,就算是互相較勁,顧及同伴情誼也會留下叄分情,直至今日才發現,原來當一個有力量者完全失控會是這麼難纏。望著自己滿是傷痕的雙手,嘖!好樣的,當真是讓人學了一次乖。

碰!碰!碰!的撞擊聲還在不斷地從身後傳來,幾個人皺著眉頭看著。屋子裡碰撞的聲音越來越大,內在妖力、外在束縛兩相交織,整個房子被妖力的混亂扭曲的吱呀亂響,大有隨時都會倒塌的樣子在。

「這樣下去不行,她若完全獸化就沒救了……」銀冷下眼,細長的手指上不知何時夾著數來顆的銀剡,每顆銀剡間以銀絲相連,把銀剡的位置給固定開來。拉起的銀剡在眼前垂放,視線在絲線下分隔了開,「若玄,把門沖開。」

銀說這話時原是說得極淡,站立的姿勢也是極為沈靜,原本大家都以為它會說完話才行動的。

但卻沒料到,它說到「把」字時手腕已微沈,「門」字時人竟已然不在原地!那「沖」字才出口,它已優雅地站到了魅彤的身後,「開」字剛入耳,它卻已拉線將魅彤層層捆好!

形如鬼魅的身影在空中交錯,然後這才發現到,當「若玄」兩字出口時,那門早已被瞬間衝破,剩下的那四個字根本就是無須出口的四字。

天衣無縫的完美配合,難以估計的巨大實力,短短的一瞬間,卻顯示出完全的差別。

白狐們哂然,它們用盡了力氣才創下的控制結界卻在彈指間便輕易毀壞!窮盡了九牛二虎之力才逼回去的魅彤兩叄下就給簡單地捆了起來!雖說早知實力本就是相差甚遠,但如今一個顯手小露,卻看得眾人更是崇拜它們的主子和主上了,只道修為真是有差,實在也非自己可以比擬的。

又是一指一彈之間,耳邊突然響起了「碰!」的聲響,卻是魅彤倒地不起的聲音,連個哀聲都沒有就給擊昏在地,那力道拿捏的真是不多也不少。

「我們過去吧!」白旬低語,領著雲蕭和馮亦往內而去。

近看魅彤,才知道那種瘋狂有多強烈。

姣好的面容上是一塊又一塊的塵土,柔順的長發而今卻猶如撕扯過的稻草,凌亂且雜,那曾是魅彤最愛的紅色羅緞早已裂成條狀,露出的肌膚滿滿的布著血痕與傷口,指甲已裂,唇已咬破,臉頰上似乎還有著些許未乾的淚痕,即便是暈厥,那表情寫滿的除了恐懼還是恐懼,再無其他。

好似有根刺狠狠地扎到了心坎里,看得雲蕭好心疼。

對他來說,魅彤是夥伴,也是個值得人愛的好女孩,他喜歡魅彤就像喜歡弦月一樣,是同伴也是親人,打從心底的喜歡著。對於對他好的人,他向來都是真心真意的回報,毫不吝嗇。只是現在有點變了,對魅彤,似乎不一樣,總覺得心裡頭多了點什麼在,一種讓人不易察覺的感覺在。

「不好,理智幾乎全沒了,只剩本能而已,這下不立刻重建也不行了……」伸出的手在魅彤額前測量感受,銀青著臉,沈重地說著,本還想著看能不能再給魅彤一點緩衝的時間的,誰知這記憶給魅彤的衝擊過大,竟把魅彤逼到只剩下本能,這下沒時間了,必須馬上幫魅彤重建記憶,讓她恢復理智才行。

「若玄,把魅彤扶到椅子上去。」銀起身命令著,說話的同時右手一揮灑,整個大門砰然緊閉,小小的房間里,就只剩下他們幾個人。

走到了魅彤的身後,銀接手了若玄的工作,輕輕地把雙手放在魅彤肩膀上按著,對著雲蕭等人道:「我現在就要幫魅彤把舊有的記憶給打散,記憶一散,魅彤就會宛若一個空殼,此段時期對於外界的刺激極為敏感,為了避免記憶混亂,請你們暫時不要出聲,不論看到什麼都請保持沈默……」

它語重心長地交代,雖然狐幽香是一種專程的妖力輸入沒錯,但到底它並不是用來承載記憶的東西,就連銀都沒有把握可以沒有絲毫的誤差在,外界的一點刺激很容易使得這種誤差加大,而誤差只要一大,就容易使得部分記憶模糊,雖說那種模糊應該不會影響到學習記憶的部分,但還是注意點的好。

幾個人賣力地點點頭,下意識的咬緊了牙,還真有怕一出聲就壞了事的感覺。

銀一手撐住魅彤的背,另一手則反手為托的抵壓在魅彤的頸子上。

九尾銀狐的手指優美如玉,潤白修長,沿著頸子慢慢地向上滑移至後腦輕輕抵托。

它的動作柔得如同軟玉拂過,絲毫沒有令人不悅的感覺在,它的表情淡漠如常,所以讓人毫無防備。

他們甚至沒有感受到任何的法術波動、任何它已經開始施法的預警前兆,或者是任何異樣的光芒,然只在那指尖接觸到頭皮的下一刻,魅彤竟是猛然睜眼向後仰頭,朝天嗆出了一口鮮血后,栽頭又閉眼暈了過去!

這口血來得太過突然也太過措手不及,看得雲蕭叄個人幾乎是同時倒抽了一口氣,又在銀的眼色下即時地住了自己的嘴巴,避免驚呼聲從嘴裡頭溢出。

銀鬆開了手,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若玄過來。只見得若玄走來,接手了銀的支撐,並透過了妖氣的傳遞,將魅彤身上的傷口給處理了先。

這邊的若玄處理著魅彤的傷勢,那邊的銀卻已側了個身來到魅彤跟前,並向白旬揮了揮手要他過來。

白旬往前來到魅彤身邊,銀伸出手跟他要了狐幽香,將香球擺在左手掌上,右手下疊相托后移到魅彤的額頭上方,停了幾秒后又把狐幽香交還給白旬,很顯然,它是在教白旬要怎樣做。

白旬瞭然地點點頭,接過狐幽香,按著銀的動作再做了一遍,手就在魅彤的額頭上方十來公分的地方停住不動,而銀的手就跟著這樣攤開在那顆狐幽香的上方四五公分處。

和其他妖怪施展法術時不同,銀的妖力是一種內斂式收放,幾乎讓人完全感覺不到妖氣使喚的存在,如果不是白旬的右手背下開始降下陣陣紅色光霧的話,還真的會讓人以為它的姿勢是擺好看的。

紅色的光芒鑽入了魅彤的腦部里隱沒,然後是馮亦手上的狐幽香,再來是雲蕭手上的狐幽香。

當最後一個閃光沒入了魅彤的腦子裡時,所有人屏息,視線全都改落到了魅彤身上,睜大著眼就怕給漏看了什麼。

「唔……」時間無言的過了好半晌,柔順的眼帘輕眨了兩下,低低地,她難受地嚶嚀了聲。重重的眼皮好不容易才拉開了條線,習慣性地將視線落到了離她最近的影像里,眨了眨眼定焦,卻在看清了來人以後,忍不住眯眼偏頭問了句,「你,是誰?」

魅彤疑惑,他是誰?為什麼會站在她身邊?為什麼要用那樣擔心的眼神看著她?

叄個字,如雷轟頂。

「……你……不記得我嗎?」

「我該認識你嗎?」魅彤微微地笑,這人好奇怪,她有見過他嗎?

「不會吧!不會吧!魅彤!你不記得了嗎?那我是誰?我是誰?」一聽到魅彤出口就是這樣問,白旬驚叫地撥開眾人,鑽到了魅彤身邊,指著自己的鼻子猛發問,不會吧!不會吧!總不會真的什麼都忘得一乾二凈了吧!

「什麼記得不記得的?爸你發什麼瘋啊?對了!你怎麼會來,是來參加我的洗塵宴的嗎?」魅彤開心地一笑,好!好!總算他還有點良心,記得今日是她避滿雷劫升道之日,難得啊難得!她本還想著兩百年內絕對不會看到他的影子哩!

洗塵宴?難道說……

銀沈默了半晌,試探性地問道:「魅彤,還記得今日是什麼日子?」

「……回主上,今日應是狐谷的署夏日。」雖然有些疑惑主上怎麼會在這,又怎會問她這種怪怪的問題,但魅彤依舊恭敬地回著,只有這個日子她不會記錯,因為今日可是慶祝她滿雷升道的好日子。

署夏日?署夏日?白旬睜眼細算,那豈不就是魅彤避完雷劫后的隔一天,也就是他們跟魅彤相遇的一個禮拜前嗎?

「怎麼了?有什麼不對嗎?咦?啊啊!我的衣服怎會變成這樣?還有我的頭髮……」魅彤疑惑地發問,正想問清有什麼不對時,卻也在此時發覺了一點不對勁,她的衣服有多處已裂成條狀,頭髮也亂七八糟猶如稻草,嚇得她是花容失色,趕忙地衝到鏡子前,在看到自己那副鬼樣時,差點沒給暈了過去。

暗暗地跟若玄使了個眼色,銀比了比手勢要雲蕭等人出來,讓若玄去跟魅彤解釋,而自己則領著眾人來到了門外。

叄人不語地跟著銀向前走著,門外的風呼呼吹過,狐谷的風總是夾雜著些許的淡香,讓人穩心定神不少。

「我想,應該是記憶誤差的關係,所以導致魅彤的記憶迴流,畢竟狐幽香不是專程用來存載記憶的東西,會有誤差產生倒也不奇怪……」其實銀並不怎麼意外魅彤的記憶會迴流,應該說,它早就知道會有這種情況發生。

狐幽香是一種透過妖狐不間斷凝聚叄百年妖力的產物,叄百年一到,香球定型,自然就不需任何妖力的再度輸入。

不需要的東西以狐狸們的個性來說是不會浪費時間力氣去做的,既然不需要專程分割妖力,魅彤自然也不會在已成形的狐幽香里浪費妖力。

先前用神識探究狐幽香的妖力輸入時間時銀就知道,雲蕭手上的那顆狐幽香應該是魅彤最新凝聚而成的,時間的斷點約莫在幾個月前,只是它無法推出正確的時間來,但照這個情況看來,它大概也可以猜到了,只怕這狐幽香成形的時間應該是在魅彤避完雷劫后沒多久的事情,沒了那分專程的妖力分割輸入,會有誤差產生倒也不意外了。

「也就是說……她……完全忘記我們了嗎?」幾個月前,他們連見都沒見過面吧!雲蕭怔然,心中突然有種淡淡的失落感。

是沒有想過會有這樣的情況發生,雖然他們相識的時間不長,雖然忘了全部跟只記得那一點老實說並沒有多大的差別,可畢竟當「認識的人」總是比當「陌生人」來的親切些啊!而今一變,竟是連那份小小的相識都不復存在,難免叫人心裡一股酢

「應該不至於……」銀搖搖頭,「雖然少了妖力的輸入,但終究狐幽香是一直放在魅彤身上的,多多少少也該受到了那份影響,只是因為有妖力輔佐的記憶比沒有輔佐的部分鮮明太多,加上斷點太近,所以才會導致魅彤的記憶很自然而然地停在較鮮明的那一點了吧!」

到底記憶是種很複雜的東西,有妖力輔佐跟沒妖力輔佐的重建會讓記憶鮮明度差很多。舉個例來說,就好像是夢裡的記憶跟現實的記憶是一樣的,同樣是記憶,可夢醒后的記憶卻較為微弱,相對現實卻是鮮明刻畫,種種感受也是差別甚遠。

「你是說她應該還記得我們羅?」馮亦忍不住插嘴,總是覺得喪失記憶的感覺就像是少了個好友一樣,心裡頭怪不是滋味的。

「應該!或許只是太模糊太薄弱,如果透過一點刺激,或許能讓她回憶起來也不一定吧……」

「譬如說……跟她打一架?拿個鍋鏟從後面打暈她?還是把她從樓梯上推下去,讓她腫幾個大包包?」不是聽說失憶的人都來這招嗎?應該挺有效的吧!

「馮亦!」雲蕭哭笑不得地低叫了一聲,都什麼時候了,虧他還有心情說笑,真是,給點悲傷的氣氛都不行啊!

雲蕭心裡頭雖然這樣想,但眼光倒是不由自主的瞄向銀,擺明了想問是否真的可以這樣做。

似乎是明白了雲蕭眼中的疑問,它緩緩地回道:「或許,但我不建議這樣做,可真要說,風險也很小。」不否認也不承認,銀意有所指地暗示。

沒錯!也許透過一些刺激是可以讓魅彤回憶起來,但誰也沒法保證不會去扯到那份不該扯出的記憶。雖說散去的記憶沒那麼簡單可以回復,嚴格說來重植的記憶還是佔優勢些,理應是不會有這樣的結論發生,可那風險也不能說「完全沒有」就是。

銀這話雖多繞了幾個彎,但卻也不難推出它想說的。

沈默,還是沈默。

「算了算了!忘了就忘了吧!」雲蕭一攤手,聳聳肩,反正說到底,不過就是魅彤把他們兩個忘得乾凈徹底一點而已,仔細想想好像也沒什麼大不了的,最多就是再重新介紹認識起罷啦!又不是說這樣就當不成朋友了。

這麼乾脆?銀詫異,它還以為他們會想試試看呢!畢竟這風險真的太小太小,充其量只是不到零罷了。

「不希望魅彤想起你們嗎?」它挑眉。

「希望!怎麼不希望!」雲蕭笑,「不過前輩您也說了,『或許可以』,那也就是說也『或許不能』,既然不肯定,那就沒有必要多挨那一份風險。既是記憶模糊,就代表還有想得起來的一天,既然如此,順其自然就好……」

他是不想魅彤再多挨一份風險的,想得起來也好,想不起來也罷,只要他們兩個還記住,那份回憶就不會抹滅。

或許哪日魅彤想起了,他們便多了一個同伴回憶那段時光;或許魅彤一輩子想不起,那麼他們也會多一個聽眾來聽聽那段時光。緝捕幽靈圖的合作、火燒黃甫林的競賽、暗渦人魚的滿月拜潮……回憶忘了的確很可惜,但「分享」可以彌補這份缺失,既是這樣,又何需多求呢?

你倒是有兩個很棒的朋友啊!魅彤。

銀眯眼在心裡頭讚許,肯為她出生入死、絕地相救,也肯為她處處著想、多所體貼,人的一生當中能有幾個肯為自己這樣做的知己,夫復何求?

淺淺地露出個微笑,看著雲蕭和馮亦,這樣的兩人倒是讓銀忍不住想起了一個朋友,一個堪稱是千百萬年唯一一個差點跟它平起平坐的朋友。

所謂妖狐升道,眾人皆以為是以銀色為頂,黑色為次,萬年玄狐過後即是九尾銀狐。

其實不是這樣的,事實上,黑跟銀之間還有一個升道存在,亦即「金狐道」。

金狐,那是舉凡修有十萬年以上的道行才有資格擁有的升道,而銀狐,則是百萬計數才有資格的擁有。

一般妖狐修練避雷升道,多半是只到萬年黑便已是再也上不去了,修為難以突破是一個理由,壽命不夠多半又是一個理由,但還有一個最可怕的理由,就是「九天玄雷」。

九天玄雷也是雷劫,不同的是它只會在妖狐修練的一生里下劈兩次,一次是在玄狐道上轉成金狐道,另一次就是在金狐道轉成銀狐道時。

跟百年一次的驚天落雷不一樣,九天玄雷只能承受不能避,承受得過就是升遷入道,承受不了就是灰飛煙滅,連半點渣渣都不會剩下,是一種毫無第叄種可能的二分法。

很殘忍也很過分,可前提是會修練到能讓九天玄雷劈下的妖狐還真可以說是根本沒有。

因為玄狐的壽命約莫只有六萬到八萬,如果修為不達到某種突破,那也就不用妄想可以看到九天玄雷下劈,在那之前早就壽終正寢了。

銀從來沒有看過有妖狐能以修練的方式升到金狐道,不論是創世前還是創世后,它所知道的銀狐與金狐全都是承由血統而來(亦即父母皆已是金狐或銀狐),包括它自己在內也是。可說是活了那麼久,也從來沒有看過傳說中的九天玄雷到底長什麼樣子,因為根本沒有妖狐做到過,就連這種說法是否為真也無從探討起。

但,一千一百萬年,不是十年二十年,山會爆、地會移、海水會倒灌,世事沒有絕對不可能,以前沒有人做到,不代表不會有特例。

只有那麼一次,只有那麼一次真有一支妖狐真的做到過。

從最卑賤的山間野狐到九尾天狐,從最低下的九尾雜狐到最高限的九尾玄狐,甚至是突破了從來沒有妖狐突破的玄狐修為,不受壽命所限。

銀跟它是好友也是知己,那也是銀自滅世以來第一次有的期待。

漫漫長世是一種孤獨,若把妖狐的每一狐道視為一個族群,銀已經很久很久沒有過同伴相陪的時間了。

依舊孤獨,依舊自責,但不可否認,它的出現讓銀有了一絲期待。

期待它可以升道成功,期待著自己的身邊也有個同伴,至少是個更接近自己的同類,而銀也有信心,它,做得到。

做到了嗎?

是的!不負銀的期望,它,做到了。

九重天上九重雷,九天玄雷怒天劫,它在落日峰上引天雷,不避不躲亦不藏,與其說是承受,不如說是完全的反擊!

引地之靈抗雷劫,七彩雷劈下,它慢慢地轉變,蛻玄換金。

九天玄雷的威力甚至劈毀了整座落日峰,但它承受了。

於是它成了唯一一個以修練的方式達到金狐道的妖狐,也成了現今世界上唯一的一支金狐。

然後它和銀渡過了九十萬年歲月。歲月里,它以金狐的身分跟最崇高的九尾銀狐打成了平手,以金狐的實力直逼銀狐的道行,銀甚至篤信它絕對可以升上銀狐道,因為九天玄雷下沒有僥倖,有的只是實力相搏,受得了金狐道,就絕對受得了銀狐道,而它,早已具備了所有銀狐的條件,只差那最後一場天地雷劫。

再然後,日子到了。

望月峰上它獨立,一如那日落日峰上,絕世超凡,不染塵俗,等的,是一種蛻變。

天地之間轟隆雷響,搖蕩山峰震蕩大地,它引天雷,它聚天雷,它亦是不躲與不藏的承受,但它卻未曾反擊。

沒有人料到,九天玄雷下劈的那一剎那,它竟是收起了所有的妖力,承受了那毀天滅地的力量,灰飛煙滅!

直到現在銀仍舊不明白,為什麼它要這樣做?究竟是什麼樣的**頭,讓它願意在堪稱一生中最精彩的時刻放棄了一切而去?

爾後六百萬年的歲月里,銀有過很多下屬和部下,但卻從來沒有過一個能像它一樣的存在。

時間可以沖淡很多事情,但銀卻從未忘過它,因為它留給了銀一個永遠想不透的謎。猜不透,直至今日銀依舊猜不透,為什麼……它會這樣做?

永遠記得那日望月峰上它仰天而看凝望沈思,永遠記得九天玄雷劈下時看它不做任何反抗直至煙灰散盡的震撼感,更記得那日自己耳邊凄厲的哭喊聲,因為那是它今生唯一的……

「所以我說銀……銀!你在發什麼呆啊?有沒有在聽我說話啊?」白旬不滿地伸出手推了銀一下,立刻就把銀的思緒給拉了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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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沌棲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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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再見,魅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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