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第三章 白陸奇遇

3. 第三章 白陸奇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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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潮脊背一陣陰冷,那凄絕的呼喚聲繚繞在盒子狀的囚室里。

野虎耳根一陣抽搐,拿着燒紅彎鈎的手顫顫發抖,試探地望着一旁置若罔聞、平靜抿茶的錢穆強。

「不用怕,是牛頭馬面來接他了。」錢穆強淡淡道,當真是一個吃人不吐骨頭的老鬼,比劊子手還可怕。

對死亡的恐懼讓海潮汗毛倒豎,那聲音越來越近,忽然幽暗如盒子的陰司案一片光明,刺目的白光投射在海潮身上,而錢穆強與野虎則如木偶愣在原地,如施了定身術。

「舞陽星魂,你今日必有一劫,唯有置之死地而後生,你的肉體將消亡,你的靈魂將流入滄浪之水。來日找到寶劍斬龍,找到一個能教你蒼龍闕的人,拜他為師。」一個蒼茫、渺遠的聲音絮絮道。

無限驚懼中,海潮脖的火焰狀胎記射出一道如血的紅光,並迅速蔓延開去,當紅光漫到心臟時,一陣難耐的刺痛把全身包圍,一條蒼茫大河、一片翠竹林在眼前一閃而過,他便暈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海潮被一束白光喚醒,一個模糊的人影一閃而過,白眉、白須、白衣,高空一片白色,連一朵雲也沒有。

海潮猛地睜開眼,身邊並無一人,只有無邊無際的白色,這種白不是雪和白紗的白,而是一種死寂的白,折射著西邊一輪耀眼的火球。

「難道我已經死了?我不想死!」海潮本能地想,跑向那輪火球,但白色大陸似乎永遠望不到盡頭,不由悲從中來,癱坐在地上懊惱不已。

但這次起死回生,也有一件幸事,身上的傷竟全好了!連墜崖時穿的葛布粗衣也完好無損,對一向缺衣少穿的他來說,真是太好了!

「舞陽星魂……舞陽星魂……」那個飄渺、嘶啞的男聲從天邊傳來,留下一浪浪回聲。

海潮背後一陣陰冷,莫非有鬼不成?旋即嘴角出現一絲苦笑,「是鬼又怎麼樣呢?自己都變成了鬼。」

浪跡天涯的十幾年讓他年輕的心擁有超過同齡人的成熟,對人生的理解早已比旁人深刻。

一個碩大的白眉老人頭像出現在皓白如鏡的天幕上,他正慈祥地望着這個小如蚊蟲的人類。

「老人家,你是?」海潮並不害怕,在這無窮無盡的大陸有一隻鬼來嚇嚇自己,也是不錯的。

白眉老人並不言語,只是慈和地攤開了手掌,那手掌蓋住了天空,一位紫衣女子從天柱大的中指翩然而現,展開兩片輕盈如翼的長袖,從白眉老人的手掌上飄飛而下。

海潮只當遇到仙人,那女子在他面前落了下來,竟是一位人間絕無的絕代佳人。

她娥眉如蹙,飛挑的眼角總噙一絲哀怨,紅唇含一絲若有若無的淺笑,她的雙眸明亮如寒月,卻未免有些寂寥,一瀑黑髮點綴着數朵幽蘭,那身紫色紗衣把她籠罩在一片淡淡的憂傷中。

她是一個有故事的女子。

海潮從未見過如斯明媚而憂愁的女子,此刻她正雙目含情向他走來,每一步都敲在海潮心裏。直覺告訴他,此女是不是認錯人了?

「星魂哥哥,你終於來了。」紫衣女子曼妙如鈴的喚道,挽住他的臂膀,安靜地笑着,紅唇露出美麗的貝齒。

海潮自慚形穢,不知所措,吞了口唾沫,道:「姑娘,我這麼臟,怕……怕弄髒你的衣服……」

見那女子依然燦爛地笑着,海潮忙岔開話題,「你……你們是不是認錯人了?」

「粟離仙人,你就告訴他吧。」紫衣女子輕快的笑聲如鈴,一隻柔軟修長的小手緊緊握著海潮的手。

空鏡里長眉老人微微一笑,道:「你就是扶桑國末代君王舞陽一族的唯一血脈,舞陽星魂。」

海潮渾身一震,心道:我不會在做夢吧?這是說書匠口裏帝王後裔的故事,哪會發生在本小爺身上?做夢!猛地掐了一把手腕,不疼,果然是在做夢。

海潮帥痞一笑,露出尖尖的虎牙,「哈哈,你倆別逗了,我都快死的人了,還拿美夢來蒙我。」

紫衣女子驚疑而失落,憂上眉頭,「星魂哥哥,你怎麼把月兒給忘了?」

那可愛可憐的乖巧樣子,海潮有些心疼,能在有生之年的最後夢魂中,得到如斯美人的牽掛與嗔怪,海潮很開心。

「可是我就要死了。」海潮嘟著嘴,一屁股坐在纖塵未染的白色大陸上,逃過紫衣女子捕捉的目光。

「你不會死!你是扶桑國皇室後裔,肩負着復國的重任。」白眉老人在空鏡中,鶴髮童顏,仙風道骨,慈和地開解他,「但你十魂少了三魄,一個靈魂不全的人陽壽折半,你的時間並不多了。」

這話讓海潮大跌眼鏡,自己竟然是個靈魂不全、缺胳膊少腿的人,這夢做得真是匪夷所思!

「這裏沒有別人,你說什麼就是什麼,誰知道真的假的!」海潮瞟了一眼天際的老人,滿嘴嘟囔道。

「木府,並非你平日所見的木府。」

老人十指一鈎,紫衣女子便化為一縷紫煙,憑空消失了,對嘴巴張得能塞進一個雞蛋的海潮道,「星魂,你要記得她的模樣。去找一個能教你蒼龍訣的修真流派,他年定有裨益。」

海潮真擔心老人會把他也變成一縷煙,忙閉口裝得很鎮定,問道:「修真必須從小練起,我現在只會些歪門邪道,根基不穩,恐怕不行。」

老人哈哈大笑,笑聲在天際回蕩,震得耳膜嗡嗡作響,趁海潮捂耳朵之際,消失在天際。

白色異界只剩下老人最後一句話:

「你魂屬水,近水則成,離水則廢。一切就看你的造化了。」

待海潮醒來,莫名發現居然身在一片盤根錯節的藤蔓上,順水漂流。

食水河浮着飄渺的白霧,不時有險灘迴旋,不識水性的他在藤蔓上掙扎,叫苦不迭,「完蛋了,老頭子還說我魂屬水,這是要把我淹死的節奏!」

海潮伸長脖子,望見雄奇的石山下有片翠竹林,炊煙裊裊升起,大喜過望:有救了!

海潮一眼便認出那是空桑派的翠竹林。

每日辰時,空桑山上下弟子便會到食水水畔的草地晨練。過幾日便是空桑派三辰會武之日,弟子們早早就來到食水河邊操練。

但誰也沒想到,今年的三辰會武會因為海潮的闖入而改變。

「喂,有人嗎?有人嗎?」海潮在藤蔓伸長脖子喊道,從食水上游順水飄下,無人幫助總是靠不了岸。

水流飄到翠竹林,遠遠聽見一陣陣清嘯,前方一定有人。

「有人嗎?有人幫幫我!」海潮見水流變急,不由捏了把汗,恐怕前方就有險灘或者瀑布。

一位身穿淡青色束裙、背一把劍的少女從草叢探出頭來。

「喂,喂!」海潮大喜過望,在藤蔓上蹦了一蹦,見是個弱女子,心一點點往下沉,「麻煩你找幾個人過來幫我……」

那少女不知為何,腳下一蹬,身輕如燕踏着水飛了過來,一把抱住海潮就往回飛。

「轟隆……」就在海潮離開藤曼的一剎那,一翻大浪把它卷進了十餘丈高的瀑布,要不是離開得及時,恐怕就變成一灘血水了。

「啊……」海潮第一次飛翔,和墜崖竟然是兩種感覺!

那聲「啊」被少女凌厲的眼神打斷,海潮才發現救命恩人是個年齡相仿的少女,面色稚嫩清麗,冰冷中帶一絲莊重,拎着他就像拎一隻小貓小狗,除了凶連一絲同情的表情都找不到。

一瀑長發散在風中,某種聞所未聞的香味鑽進了少年的鼻樑。

「啊……」海潮忍不住打了個噴嚏,背上的草帽已落入河水,被一個激浪卷進了瀑布,「我的帽子!」少年出手抓帽子之際,差點從她手裏脫落掉入江中。

「老實點!」少女清嘯一聲,眼疾手快地點了他的定身穴。憑藉訓練純熟的蜻蜓點水之法,她在水面上如履平地,十幾步就跨過了八丈寬的食水河。

在水上飄了三天三夜,海潮不得不承認腳踏實地的感覺真好。他正陶醉於土地的恩賜中,一個手影扼住了他的咽喉,居然是救她的少女!

她冰冷果決地注視着他,「你是誰?到這來幹什麼?」

海潮沒見過如此蠻橫的女子,一步步後退,「我……我叫海潮,一覺醒來就在藤蔓上了,我也想知道為什麼……」

話還未落聲,少女劍眉倒數,秀美的臉龐如冰霜般寒冷,冷丁丁地道,「你胡說!空桑山懸崖峭壁,根本無人居住,你連輕功都不會,怎麼到這藤蔓上去?!」

海潮被那雙鷹爪般的玉手捏得快斷氣了,不敢把被狼狗趕下山崖的事說出來,面子往哪擱置?此刻他只有一個信念:好不容易從河裏撿回一條命,萬萬不能喪生在這死丫頭手裏!可他怎麼掙扎也甩不開那隻手。

「你一定是來空桑山打探消息的!誰派你來的?說!」那少女呵斥道,海潮真是佩服她的想像力,說時遲那時快,腿上突然一涼,「嗦」一聲褲子掉到了腳跟。

「你!」少女驚得怒目圓瞪,隨即臉上浮現一朵紅暈,「啪」甩了他一巴掌扭頭便走。

海潮懊惱不已,一定是剛才女孩在過河時揪住他的褲腰帶,腰帶鬆了才害得他出醜!不過好歹撿回來一條命!

「死丫頭,要不是我看你救了我一命的份上,早就……」少年吞了口水,左臉熱辣辣的,摸了摸那頭散落的黑髮,發尾柔軟順服地貼在衣衫上,真不敢相信這頭髮能帶着他攀岩上樹、抓捕飛鳥蟲魚。

他想用絕發教訓教訓那少女,但好歹人家也是救命恩人,所謂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今天饒你一命。

「奇怪,怎麼一上岸我的絕發就沒功力了?」他左甩甩右拉拉,那發尾就是柔順如水,沒一點鬥志。

「你幹什麼!」走在前頭的少女似乎背後有一雙眼睛,看見他搖頭擺尾的窘相,像大量某個物品一樣上下打量着他,那眼神雖美若天仙,海潮卻渾身不舒服,賭氣一言不發。

水畔大片草地上已集結了十幾個年齡相仿的少男少女,領頭的是個綠衣少女和一個英武不凡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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斬龍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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