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第二章 半邊臉

2. 第二章 半邊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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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虎,住手!」囚室高牆外來一陣悠閑的腳步聲和慵懶的制止聲。

那是木府管家錢穆強的聲音,海潮聽得一清二楚,就算錢穆強變成灰,他也分得清害死李二狗的兇手!原來自己並沒死!他被仇人捆在囚室被拷打得死去活來!!

這不公平!他什麼都沒偷,為何要被人誣陷拷打!若是他就此死去,也只能成為一個奈何橋上的枉死鬼,而仇人依然逍遙法外!

曾經徘徊在悅水鎮街頭,見慣了木府大少爺花天酒地、大手大腳的作風,也看慣了錢管家仗勢欺人、濫殺無辜的做法,木府圍牆內外完全是兩個不同的世界,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但此刻,肉體的疼痛是真實的、持續的,一陣陣的!他被捆在木樁上任由他人宰割!

不知不覺間,他已把錢穆強、木府當成了不共戴天的敵人。

「是,是,是!」壯漢從一隻狼狗變成了一隻小乖貓,忙撤了手,恭恭敬敬打開鐵門,垂手作揖迎進來一群著錦衣的人。

大頭的正是錢穆強,他陰鷲的眼神向海潮投來一道冷光,但目光觸及身邊的公子哥時瞬間柔和了許多。

被眾人眾星拱月般圍繞的,正是木府大少爺木秀晟,他面容清秀妖嬈,額前一縷厚黑的長發遮住了左臉。他手上正搖著一把白扇子,扇柄上竟然沒有扇墜。照他的身份,任何扇子都必須有一條配得上他身份的扇墜。

「臭小子,我聽說你嘴硬,怎麼都不肯說出扇墜的下落?」錢穆強上前一步,輕輕拍了拍海潮光潔年輕的右臉,氣憤地道。

「我根本就不知道什麼扇墜,你搜遍了我的身,找到了嗎?!」海潮好不退卻,瞳孔微縮,照着錢穆強的臉啐了一口!

滴滴答答的唾沫從錢穆強臉上滴了下來。

「媽的,小雜種!」錢穆強顯然沒意識到海潮竟然敢反抗,揚起了巴掌就要劈下來。

「住手……」一個陰陽怪氣的制止聲從背後傳來,發聲的竟然是英俊瀟灑的木府大少爺!

他何時變成了這不男不女的模樣?在悅水鎮他不是最闊綽、被全悅水鎮的女人們說成是最有男人味的嗎!海潮尋思著,木秀晟悠閑地搖了搖扇子,俊秀的左眼飛快掃了海潮一眼。

「不許打右臉。」木秀晟娘生娘氣地道。

「是是是!」錢穆強旋即變了一副柔順的嘴臉,揚起的手掌飛快落了下來。

這木秀晟倒非常奇怪,打人不打臉,莫不是把天下男子都想得如他般愛美?但好歹他讓自己免招一巴掌,也是好事!

「奴顏婢膝的膽小鬼!」海潮冷冷一笑,料定錢穆強不敢拿自己怎麼樣,便譏諷起他來。不過,木秀晟對一個扇墜如此重視,可見並非是尋常的扇墜!

「你說還是不說?」錢穆強眼中凶光一閃,指節泛白,顯然已被海潮成功激怒。

海潮做了個吐唾沫的口型,錢穆強立馬用手遮住臉以免中彈,顯然他想多了,海潮根本就沒想再啐他一口。

「哈哈哈……」一陣肆意的笑聲從海潮身上傳遍了整個陰司案。

眾人面面相覷,不知這小傢伙到底搞什麼。

「你幹什麼?快說,扇墜在哪裏??」錢穆強一手掐住了海潮的脖子,扼得他喘不過氣來。

「那扇墜對木府很重要吧?不然你不會為了區區一個扇墜害死李二狗!」海潮嘴角掛起一絲輕蔑的冷笑,透過濕發瞥見錢穆強扭曲的臉,還有木秀晟微微抽搐的嘴角。

「小子,別敬酒不吃吃罰酒,木府園丁看見你潛入了木府後花園,還敢狡辯!」錢穆強強硬罵道。

海潮猛然想起,在李二狗被抓時,他曾用絕發打開木府後院門,潛入後花園去尋找李二狗被關在何處,木府花園幽深曲折,第六感及其發達的海潮在找了一圈之後,竟然毫無所獲。

但當時他百般小心,確信無人之後才開始放心地找,為何還是被人發現了?莫非木府有高人潛伏?

海潮冷笑一聲:「去過又怎樣?李二狗已經被你們害死了,不差我這條爛命!你們不是一向把人命當草芥嗎?」

木秀晟的左臉陡然暴怒,目視錢穆強給他點顏色看看!

錢穆強得令,輕輕拍了拍海潮的右臉,道:「你放心,我們不會打死你的!只會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說完對壯漢一陣咆哮,「野虎,陰司案的十二道刑法,一一讓他嘗遍了!一個都不準放過!」

「是是是!」野虎恭順道,左手從烘爐里拿出一把燒得火紅的烙鐵,右手拿起案板上的彎鈎,走到海潮面前,朝他掀了掀眉毛,把烙鐵湊近了他的胸膛,一陣熱氣襲來,海潮痛苦地咳嗽起來。

野虎雙目閃著兇狠的精光,道:「小夥子,你最好乖乖說出扇墜的下落,看你長得細皮嫩肉的,我手中的烙鐵和刺鈎可不會憐惜你!」

一陣揪心的痛從海潮肺里傳來,只得想法子自救,「且慢!你先告訴我,那扇墜什麼東西,我再告訴你在什麼地方!」

「叫你說,你就說!知道太多,小心活不過明天!」錢穆強眼放異彩,旋即不耐煩地吼道。

「讓我來告訴你!」不等錢穆強的話落聲,木秀晟悠閑地搖搖扇子,娘氣十足地捋了捋鬢邊的頭髮,不男不女地道,「那是我新得的寶貝,是開啟空桑山玉漱洞寶藏的鑰匙。」

野虎和錢穆強為他讓出一條路來,半張臉湊到海潮面前,當他挽起了右臉的頭髮,竟是半張爬滿如蜈蚣般青筋的臉,連一絲皮膚都找不到!右眼球佈滿了血絲。

海潮的心臟幾近衰竭,沒想到在街坊眼中以帥氣、闊綽出名的木府大公子,竟然是一個半張臉的怪物!!風光富有的木府,竟然如此污穢恐怖!海潮從胃裏翻出一陣噁心,眼前發黑,「哇……」吐出一口酸苦的胃酸。

木秀晟凌厲如閃電的目光迅速收回,放下頭髮,心中一陣劇痛,早就料到了見過他真面目的人會有如此反應。但他淡淡地瞥了海潮一眼,當什麼事都沒發生。

木秀晟道:「那玉漱洞裏有生死人、肉白骨的神葯玉容丸,你若不說出那扇墜的下落,我就命人撕了你的臉,你這張光潔的皮膚,正是我想要的!」

海潮猛然記起在亂葬崗看到李二狗的屍體時,臉部早已血肉模糊,當時只以為是錢穆強喪心病狂讓狗撕破了他的臉!沒想到,竟然是木秀晟派人撕毀的。一陣噁心從心底翻了起來。

「你無恥!你個醜八怪!!」海潮吐出一口唾沫,沖着他的臉罵道!

「啪!」

猝不及防之際,海潮臉上挨了重重的兩個耳光,木秀晟娘氣地跺了跺腳,旋即冷靜而妖嬈地撫了撫左臉輪廓,道:「反正你也快死了,不妨告訴你真相!平時你們見到的那個木大公子,是戴着面具的我;今日你見到的才是真的我!」

他頓了頓,一根白嫩的手指挑起了海潮絲毫不輸於他的下巴,細細端詳,彷彿要把海潮吞到肚裏去,輕聲細語道:「那人pi*面具,就是抓像你這樣年輕、英俊的男子,颳了皮,融入白玉、蘆薈等名貴藥材,才打造成一張光潔得不帶一絲皺紋的面具。」

海潮被他逡巡的目光所震,背後一陣陣發冷,一種毛骨悚然的恐懼讓他幾欲發狂。

「怎麼?怕了嗎?我們井水不犯河水,我本來可以用扇墜打開空桑山的寶藏,只差一步就能找到玉漱洞所在,你竟然把扇墜偷走了!」木秀晟牙齒咬得咯咯響,凌厲的目光要在海潮的臉上剜出肉來!

海潮被他變︶態的心理所驚,但旋即冷靜了下來,沖着木秀晟僅剩的半張臉啐了一口,道:「你只不過是一個面具背後的膽小鬼!醜八怪!」

「砰砰」兩計重勸落在了海潮胸口,血濺了一地。

木秀晟嫌惡地甩了甩袖口的鮮血,道:「我最恨別人罵我醜八怪!來呀,給我打!狠狠地打!拿不到扇墜,就把他的臉剖下來!」

說完,他罵罵咧咧拂袖而去,留下海潮響徹囚室的冷笑聲,「哈哈哈……」

每一聲大笑都讓木秀晟為之發狂,他在囚室幽暗的長廊里跌跌撞撞地離去,嘴裏痛苦地嘟囔,「他笑我!他敢笑我!!」

「快,跟上大少爺!別讓他出木府!」錢穆強忙派手下的人跟上木秀晟,自己留下來等海潮的答案。

「走狗!」海潮蔑視地吼了一句,稚嫩的臉上陰笑猶存。

錢穆強嘴角划起一道無奈牽強的微笑,在火爐旁的條形椅上坐下來,接過野虎恭恭敬敬遞上的一杯茶,抿一口看一眼海潮,陰鬱的眼神透著森森涼意。

半響,他就這麼坐着,一言不發地瞟瞟他。

「錢爺,您看我這十二道刑罰個個見血,囚室血腥重,您是否要迴避迴避?」野虎像一隻溫柔的小貓,囁嚅道。

錢穆強「咯」一聲重重放下茶杯,漫不經心擺擺手,道,「不要緊。今日之事,不許對外人說。」

「是,是,錢爺!」野虎恭順道。

「臭小子,據我所知,你浪跡天涯十幾年,一直居無定所,全靠一頭靈巧的頭髮,才不至餓死。」錢穆強語音和平道,眼神間有意無意露出柔情。

海潮雙手在十字架上架了一天,又遭到毒打,體力很是不支,他只是冷冷一笑,似乎沒聽到。

囚室外傳來獄卒的喊聲:「吃飯了!吃飯了!」

囚室一陣飢餓的喊聲,如蠅撲臭爬到鐵窗下,吧唧吧唧便吃了起來。

「錢爺,您要的東西到了。」獄卒端著一個托盤恭順地進來。

托盤上,是一隻熱氣騰騰的烤全雞,一條醬爆的紅燒魚,還有一碟白米飯,幾個白饃。樣樣都是他平日裏伸長脖子才能偷吃到的。肉味撲鼻,海潮肚中飢腸轆轆,口中生津,不由得吞了吞口水。

「小夥子,我很敬重你是個鐵骨錚錚的漢子,實話說吧,扇墜的下落我一早就知道了。少爺的右臉現在情況越來越糟糕了,我為人奴,唯有抓到一個年輕力壯的男子,供大少爺做人pi面具。」

錢穆強慢悠悠的語調讓人寒意森森,真想不到他豬頭般的腦子裏,還有如此陰毒聰明的計劃!

「你……」海潮想起李二狗的死,便對這個惺惺作態的走狗恨之入骨,如今終於輪到他了,但他怎麼甘心,就因生為孤兒便要任人宰割,連自己的命都救不了!

錢穆強鼻尖哼出一聲冷笑,望了望海潮的臉,不無憐憫地道,「少爺得的乃是千年絕症,無葯可醫,偏偏少爺又是極愛重容貌之人。老爺膝下唯有一子,怕他接受不了打擊尋死,便編了個故事,說天下有種叫玉容丸的神葯,能生死人、肉白骨,就在空桑派的玉漱洞中,但有一塊千年石碑封鎖了洞門,只有骨玉扇墜方能打開。」

他凄楚一笑,道:「少爺為了尋到那鑰匙,日日戴着面具尋遍名山,還是找不到入口。眼見他右臉的疤痕越來越大,他的性情也越來越暴虐無道,一連殺了幾個孩子製作面具。為了安撫他,躲過官府的追查,老爺不得不安排他找到了一個骨玉扇墜,說是開啟玉漱洞神葯的鑰匙。老爺怕他知曉世上根本無玉容丸,便偷走扇墜,讓少爺陷入尋找玉容丸的命運中,不至輕生。」

海潮背後森森發冷,道:「所以,你們就派人殺了李二狗?!」

「他只是其中之一,你是第五個。」錢穆強嘆了口氣,似是惋惜,更是殺戮前的良心譴責!

「你們喪心病狂!!」海潮再也忍不住喊了出來。

錢穆強冷笑着,做了個請的手勢,道:「小夥子,你還是吃了這一頓吧,算是你在人間缺吃少喝的補償。等你吃完,我會讓你喝下我獨門調製的駐顏丹,你會昏而不死,這樣剝下來的皮才能新鮮持久。」

海潮頓時食慾全無,化為一陣噁心。

「放心吧,不疼的。你會去得很快。」

海潮揪心一痛,腦中一片空白,只有一個念頭,萬萬不可死在這裏!

可是絕發已被錢穆強施了特殊染料,被法繩綁了起來,軟趴趴地耷拉着毫無斗意。

「舞陽星魂……舞陽星魂……」絕望中,一個飄渺、滄桑的老人聲音傳來,如泣如訴,凄婉如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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斬龍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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