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皇天不負有心人
老管家輕輕嘆了口氣,「那孩子沒能救過來。」
「什麼?!」我心中一抽緊,冷意從腳底下一點一點地覆上來。
「姑娘別急,且先聽我講完。」
我抬眼看他,只期盼著還能有轉機。
「那孩子抱進來的時候發着高燒,全身滾燙,連這裏最出名的神醫都束手無策,當時老爺夫人也沒想放棄,只是那孩子連日高燒不退,滴水都進不了,後來實在沒辦法老爺夫人只能聽天由命,想找人將那孩子送走,當時府上正巧有個要退休的老媽子,那老媽子看那孩子可憐,也不忍他被送來送去便臨走前向老爺夫人要了那孩子,說什麼家鄉有些土方子說不定能治,老爺夫人無奈之下便只能答應下來了。」
「那老媽子現在在何處?」
「我只聽說那老媽子是洛陽人,至於具體住在何處我就不得而知了。」
洛陽人?繞來繞去,竟還是回到了原地,卻不管如何,也沒有白走這一遭,至少知道那孩子還有生存的希望。
我向老管家打聽了那老媽子的容貌年紀,便匆匆辭別,立刻趕回洛陽城。
一回到洛陽城我便讓人描了老媽子的畫像,在城中四處張貼,讓還侍衛帶上畫像在城中可能出現之處都竭盡搜索。
「蓮美人,殿下說了,要送您一份厚物。」門外有侍衛進來通傳,隨即便壓上兩個衣着襤褸的粗民,身上的血痕清晰可見。
我蹙眉,「殿下這是什麼意思?」
「殿下說,這兩人有您想知道的答案。還不快快招來。」侍衛厲言喝道。
「美人饒命,美人饒命,我們當時真不是存心要害她的,當時我們見她痴痴傻傻,又長著幾分姿色才一時起了賊心色膽,誰知道她拚命掙扎才會失足落入湖中,我們真不是故意要害她的啊。。。。。。。。」
「笑話。」我憤然一拍桌子,心中凄婉,「一個失心瘋的弱女子你們都不肯放過,還口口聲聲說沒有害人之心,真是莫大的諷刺。」
「美人饒命,美人饒命啊……」
「饒命?」我冷嗤,「你們想對她圖謀不軌之時可想過饒她一命?」想到姐姐當時在失子之痛后還要遭受這等的凌辱是何等無助,我無法平息心中的怒火。
「你們對着我姐姐的在天之靈磕三百個響頭,若是天地也能為之動容,肯為你們下雨,我便饒你們一命,如若是不能……」我眸色一沉,「那便隨我姐姐一同陪葬。」
「饒命啊……」
我一拂袖,侍衛將那臉色蒼白的粗民帶了下去。
時間已是過了三日,卻依然無半點那孩子的消息。
我看着那滔滔湖水,揚起手中的冥紙,漫天飛舞的冥紙隨風散去。
「姐姐,你若是在天有靈,便助我早日找到執兒,我定然會帶他前來向你磕頭謝恩。」
手中的冥紙在空中散開,隨風帶向湖面,流向不知名的的遠方。
回到行宮中的時候天色已晚,走過宮廷廊檐下的時候忽然一個身影魯莽地撞了上前,一股刺鼻的藥味在空氣中散開,我站穩了腳跟才看清是一個小女婢倉惶地跪在地上。
「奴婢該死,奴婢不該衝撞了美人,請美人恕罪。」
「起來吧,多大的事至於把你給嚇的,下次小心些便是了。」
「謝美人,謝美人……」小女婢抹著淚磕頭謝恩,慌忙地撿起地上的散落的藥材便起身告退。
我走了兩步,忽然有些覺得不對勁,停了腳步轉身道,「等等。」
「美人還有什麼吩咐?」
「你手中拿的是什麼?」聞着那刺激的氣味,我微微蹙了眉。
「回美人,是葯。」
「葯?我看是毒藥吧。」雖說是葯三分毒,但是這葯中氣味濃烈,分明是摻夾了一味烈性毒藥。
「奴婢不敢,奴婢手中的葯真的是救命的葯。」小丫頭驚慌地跪下,頻頻搖頭。
「拿毒藥當救命的葯,你倒是說說怎麼個救法,我願意洗耳恭聽。」
「家中小兒發高燒后一直處於昏迷不醒的狀態,大夫也無能為力,只能開出這一味葯來每天給小兒洗澡,說是以毒攻毒,或許將他逼出一身汗便有蘇醒過來的可能。」
「還有這樣的病?」隨師父醫治人無數,倒是不曾見過這樣的癥狀,倒不如試上一試。
「你家小兒現在在何處?」
「行宮偏苑。」
「帶我去瞧瞧。」
「是。」
小丫頭提着燈籠領着我進了行宮的一處偏苑,苑落地處偏僻,甚至可以說有些荒涼,地上殘了不少落葉,看來是鮮少有人來。
小丫頭推開了一間廂房的門,門內有燭火搖曳,剛進門便有個老媽子迎了上前,臉上的大片胎記掩蓋了年歲的滄桑。
「小玉,這是?」老媽子看看那丫頭又看看我們。
「娘,這是蓮美人,她是來看看孩子的。」
「那快請進,快請進。」老媽子恭謹地將我們請進門。
我打量了下屋子,簡單的擺設,陳舊的桌椅,台上有昏黃的燭光閃爍,小丫頭取出燈籠里的蠟燭放上高台,房內頓時亮了不少。
微亮的光線映出素樸的床上躺着一個孩子,我走上前,看清是這孩子不過是三四歲的年紀,面色有些蒼白,雙眼緊閉,昏睡不醒的樣子。
我取出他的手,給他細細把著脈,脈象絮亂不穩,我又探了探他的額頭,溫度偏涼,眸色無神,唇齒泛白。
「他昏迷多長時間了?」我抬眼看着那母女倆。
「半年了。」那老媽子答道。
「半年?」我輕輕蹙眉,看了一眼那老媽子,竟有些覺得熟悉,卻又想不起來是否見過,「這孩子的命能支撐半年卻屬難得,你們用了什麼法子將他的命保下來的?」
屋外那小丫頭端著一盤熱水進來,水中的藥味濃烈。
「我們只能用這藥水每日替他拭擦身子,別的,都只能看他自己的命了。」小丫頭擰乾了毛巾,上前替他脫下衣物,取過他的手認真拭擦著。
在觸及孩子手背的剎那我心中一冽,慌忙上前取過他的手認真看了看,竟是胎記。
「這孩子是否是從梁家大院中抱回來的?」
「你怎麼知道?」老媽子疑惑。
「你便是梁家大院的老媽子?」
「我是在梁家大院做過事……」
我一把將孩子抱起,慌忙出了門。
「美人,美人你這是……」
兜兜轉轉,終是功夫不負有心人,讓我找到了這孩子。
我將孩子放置在床上,雖說我不曾見過這種癥狀,但師父曾經教我了一套針法,這套針法能活血通脈,若是再配以良藥便有驅毒散熱的功效,如今執兒的身體發涼,生命必然變得微弱,我只有先用熱水浸泡將他的身體暖起來。
燭光輕擺,將房中的起起落落的紗簾映出光怪陸離的斑影,直至天邊泛白,我才取下手中的銀針,疲倦地靠在床邊睡了過去。
連續這般幾日,執兒的身體溫熱了不少,臉上也漸漸起了溫潤之色,我配了驅毒絡脈的葯,小心細緻地喂他喝下。
五日後,孩子的手漸漸有了反應,我心中舒然不少,一番辛苦總算沒有白費。
直至第六日,孩子才迷迷糊糊地轉醒,我難得高興地吩咐了廚房煮了不少東西,認真喂他吃下。
待他漸漸恢復了知覺我便帶他出門曬嗮太陽,我將他抱在腿上,細細擦着他的額頭,「執兒,你可還記得自己的娘親是誰?」
執兒有些迷茫地搖搖頭,三歲多的孩子,本就沒多少記憶,如今再經歷這一番磨難,或許已經是清空了腦袋。
「你要記住,你的母親是世上最疼你愛你的母親,她從來不曾放棄過你。」
執兒似懂非懂地點點頭,轉瞬間看見一旁飛舞的蝴蝶便掙脫我跑了出去。
孩子的天性畢竟是貪玩的,或許記不住以前的東西對他來說也是好事。
「既然你這麼喜歡孩子,不如我們來生一個,以後我們便可以日日逗着他玩,定然十分有趣,哈哈哈……」身後傳來一陣揶揄的笑聲,不用猜我也知道是誰。
「我以為殿下只喜歡女人,不喜歡孩子呢。」我喝了口茶,悠閑道。
「女人有女人的有趣,孩子自然也有孩子的樂趣。」長千夜招了招手,執兒看見他倒也不懼,直接奔了過去。
「小臉倒是長得挺精緻。」長千夜抬起他的下巴,眯了眯眼道。
執兒眼中充滿了好奇,伸手想去摸他臉上的眼罩,卻被長千夜一把抓住,眉眼含笑,「小傢伙,好奇心不要太重,否則要付出代價的哦。」
說着,長千夜一把將執兒抱起,往院中走去,「走,我帶你去看看更有趣的東西。」
我無奈地搖搖頭,一旁兒蓉兒低身道,「那對母女,你打算怎麼處置?」
我放下茶杯,若不是蓉兒提醒,我倒是差點忘了這事。
「她們人如今在何處?」
「在偏苑,你把孩子抱走後她們幾番來尋我都讓人把她們送回去了。」
我點點頭,「她們也算是執兒的恩人了,好好善待她們,該怎麼安排你便去安排吧。」
「是。」蓉兒退了下去。
若不是她們,執兒也活不到今天,我倒真是不能虧待了她們。
一直以來都不曾找到老媽子,卻是因為她臉上的胎記遮了容貌,且住在行宮的偏僻之處,難怪無人能認得出來了。
不過終是皇天不負有心人,如今執兒也找到了,我懸著的心也算安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