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有緣人

長公子既是南冥太子殿下，本名長千夜。

我被他安置在行宮的一處庭苑之中，獨享殊榮，金羅綢緞，寶簪金釵，皆為齊全。我將蓉兒要了過來，又將一起共患難的丫頭安置妥當。

「奴婢當初看您氣質不凡，卻也想不到您會是大和朝的皇后。」蓉兒小心翼翼地為我斟茶。

我嗤笑，「你可曾見過哪國的皇后淪為別人的丫頭？這裏沒有皇后，你不必這麼拘謹，我還是我，我還是青青。」

蓉兒慌忙退了一步，「奴婢不敢，您現在雖然不是和朝皇后，但也是殿下身邊得寵的美人，奴婢不敢怠慢了。」

我拉過她的手，「蓉兒，不管我現在身份如何，我依然還是以前你認識的青青，我若是介意身份懸殊，當初你便不會遇見我，我也不會成為這行宮裏頭一個小小的丫頭。」

「是。」蓉兒的眼中閃著晶瑩，卻還是低頭卑謙道，「可是身份不能改，奴婢還是喚您美人吧。」

我遙遙頭，心知她奴性難改，「罷了，罷了，隨你罷。」

「蓮美人，殿下有請。」門外有丫頭匆匆來報。

我出了門，走向大殿。

大殿之中可謂歌舞昇平，廣袖流仙，旖旎風姿。殿上，長千夜斜卧在塌上，半眯着眼，頭上的三千青絲只用了一隻白玉簪子鬆鬆挽就，如瀉的青絲散落在地上，手提着酒杯，身側美人在伴，鶯聲笑語，好一副君子美人圖。

看見我來，他攜著一枚笑意起身，向我伸出修玉的手。

我走上台階，一旁的美人識趣地起身走開。

「你招我來，便讓我陪你看這歌舞昇平么？」

「不然你以為如何？」他敞開手臂，看着下面的大好風景道，「有酒有肉，還有美人相伴，」他猛然將我一把拉入懷中，「豈不是人生一大快事，我又何樂而不為？」

「殿下可真是會享受。」我伸手取過一尊酒杯，倒上一杯酒，遞與他，「殿下是逍遙快活了，可是我卻心中不快。」

「哦？」他挑眉，手指輕輕劃過我的臉龐，「是誰惹着我們的美人了，來，本殿下給你好好做主。」

「我想請殿下為我請一個人。」我噙了一抹笑意。

「說說看。」他忽然來了興緻，挑着眉看我。

我展了一枚笑意。

內室中，素白的輕紗隨風舞動，窗外陽光細舞，落絮輕飛。我花時間細細泡了一壺茶，茶香在屋內四溢。

門外，有丫頭恭謹地進來通報。

「美人，人已經到了。」

「請他進來吧。」我坐下道。

「是。」

丫頭退了出去，不多時我便看見紗簾外有一副身影走了進來，身後跟着一個隨仆。

「先生坐吧。」我輕聲道，隨後又示意蓉兒將我泡好的茶送出去。

「姑娘是？」

「先生可還記得我的聲音？」

「原來是姑娘，想不到那日相見隔了堵門是我不肯輕易相見，今日卻是隔了層紗簾姑娘不肯輕易相見，士別三日當是刮目相看，姑娘果非一般人。」

「先生見笑了，我不過就是一個普通女子，今日請先生來自然也是有事相求。」

「能讓太子殿下來請的女子又豈會是一般女子，不過我定下了三條規矩姑娘也是知道的，我斷然不會輕易違背了自己的門規。」

「那先生是不願意替我算這一卦了？」

「不，姑娘是有緣人。」

「能成為先生的有緣人，我何其榮幸。」我讓蓉兒取來筆墨，寫下一個字，便讓蓉兒送了出去。「我想讓請先生為我測一個字，我想知道這孩子如今是生是死。」

輕細的紗簾外他接過紙字，「執。」

執是那孩子的小字，亦是姐姐對宋玉的執念痴狂。

那活神仙似是取出筒罐細細算了一把，片刻，才開口道，「凶吉自在，氣象尚存。」

我提着的心總算是放了下來。

「可命理微弱。」那活神仙又忽然道。

我放下的心又懸了起來，「先生這話是什麼意思？」

「陰陽為兩卦，一字定乾坤，陰為兇險之兆，這陽便是祥和之兆，只是這孩子的卦象顯示陰陽不定，難以揣摩。」

「那孩子現在在何處？」我急忙道。

「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這是何解？」

「卦象上便是這樣顯示，至於何解只能靠姑娘解開這謎底了，天機之象我不可輕易泄露，我今日能做的便只有這麼多了。」

那活神仙起身，向我拜別，「在下先行告辭了，願姑娘早日揭開謎底，了卻心愿。」

說罷，他便轉身欲走。

「先生請留步。」我起身，挑開紗簾走了出來，卻在看清他容貌的時候微微愣了一下，眉目清朗，英挺秀氣，果真是偏偏的如玉公子。

「想不到先生這般年輕。」我忍不住驚嘆道。

「先生是可以跟年齡無關的。」他溫和笑道。

「這倒是，先生年紀輕輕便被人冠之為活神仙，卻也當之不愧。其實今日我只是以先生待見之道還之以禮，多有得罪，請莫見怪。」

他微微愣了一下，隨即作揖笑道，「原是我失禮在先，在下先給姑娘賠罪了。」

「是我放肆了，先生莫要見怪了才好。」

「姑娘聰慧過人，在下自當受教了。」

我莞爾笑笑。

「那今日在下就先告辭了，他日有緣定會相見，多謝姑娘的招待，這茶確實是好茶。」他清朗笑道，辭謝後轉身離去。

「先生慢走。」

我目送他的身影離開，眉心卻微微蹙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