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背後之人

第21章 背後之人

弗如庵中,佛香瀰漫。

凌雅崢快步跨進大殿上,望著高高在上的佛像也不禁肅穆起來。

「穆……尤堅他娘,」凌古氏瞅見凌雅崢進來,連忙改了口,「將香遞給小姐們吧。」

「……是。」穆老姨娘忍辱負重地應著,領著早十幾年就不用她辦的差事,擎著一把點燃的香,一一送到諸位小姐手上,輪到親孫女凌雅文時,手忍不住顫抖起來。

「姨奶奶,我來吧。」凌雅文不忍地接過香,分到凌雅崢、凌雅嶸手上。

凌雅崢接過香,忽地覷見庵堂里小尼姑跟綉幕一擠眼睛,心裡一跳,凌古氏又做了什麼事?心裡七上八下的,心嘆難怪凌秦氏聰慧地遠著凌古氏,她這祖母,實在讓人防不勝防,想著便隨著眾人跪在蒲團上拜了起來。

待將香插在鼎爐上,凌雅崢心裡依舊驚疑不定。

庵主凈塵打了個佛號,滿臉慈悲地說:「阿彌陀佛,時辰到了,請老夫人等去後殿聽經。」又轉向莫寧氏,「夫人,同是消災解厄,凈塵自作主張,請夫人隨著老夫人一同聽經,不知夫人意下如何?」

莫寧氏從善如流地笑道:「不敢勞煩庵主兩處奔波,今兒個就沾一沾老夫人的光,隨著老夫人一同聽庵主宣經。」

「阿彌陀佛。」凈塵站在大殿門邊拱手,又虎著臉對凌古氏說,「老夫人,摔了菩薩像,需得在庵里聽經恕罪七七四十九天,一不可間斷、二要印製經書一萬零一卷散給香客,三撿佛豆一萬零一顆,不知老夫人那,可方便?此事非同小可,不像莫夫人那般,住上九日便可解除災厄。」

「四十九天?」凌古氏錯愕地一呆,該死的凌秦氏,竟然早不跟她說。

穆老姨娘含笑說道:「庵主,我們老夫人最是心誠,慢說七七四十九天,便是九九八十一天,也使得。」

凈塵一睜眼睛,忙雙手合十,「若果然能請老夫人在敝處住上九九八十一天,敝處蓬蓽生輝不說,也是給老夫人積下莫大功德——尊府老太爺、老爺都是隨著國公爺出生入死的人物,老夫人積下的功德,定會保佑老太爺、老爺個個平安無恙。」

凌古氏目瞪口呆,這是逼著她在弗如庵里住上九九八十一天?

凌雅崢瞥了凈塵一眼,這尼姑貪財貪得太過了一些,住上八十一天,不知要給她多少供奉。

「師太,為多得幾個香油錢,犯不著拉著一把年紀的老夫人在你這庵堂里常住吧?」秦舒嘲諷地回頭一瞥,雁州城就數弗如庵香火最旺盛,這老禿子還不知足?

「舒兒,不可莽撞。」莫寧氏忍不住蹙眉呵斥一聲。

秦舒強忍著閉嘴,不自覺地向勁敵望去,瞧著凌雅崢微微一笑,便暗自惱恨自己個沉不住氣。

「……老夫人並非有意摔了菩薩,七七四十九日足矣。」凈塵忙訕訕地改口,快步地領著凌古氏等人向後殿去。

只瞧著後殿上,兩排老尼姑齊齊地拿著木魚站著,恭敬地請凌古氏、莫寧氏等人在後殿兩翼坐下后,便齊整整地坐下,敲著木魚嗡嗡地隨著庵主凈塵念起經來。

凌雅崢盤腿坐在蒲團上,先強撐著去聽,不過片刻,便覺頭昏腦漲,再看前面坐著的莫寧氏滿臉虔誠聽到觸到心弦處還悄然落淚,趕緊在自己個腿上一掐,強撐著再去聽,冷不丁地瞅見坐在莫紫馨身邊的秦舒搖晃起來,不由地笑了起來。

秦舒一扭頭,恰望見了,忙也正襟危坐。

虧得後殿寒冷肅穆,凌雅崢、秦舒二人勉強也耐得住性子,不知不覺間,一個時辰過去,聽見一聲鐘響,凈塵領著眾尼姑停了下來,凌雅崢、秦舒雙雙鬆了口氣。

凈塵從蒲團上站起來,捻著念珠向才打過瞌睡的凌古氏走來,又含笑望了一望滿臉虔誠的莫寧氏,「禪堂里已經備下齋菜,請老夫人、夫人、老姨娘、小姐們去禪房用膳。」

「叨擾了。」凌古氏強撐著將一個哈欠憋回去,借著莫寧氏攙扶她的力道站了起來,「尤堅他娘……」

「婢妾在。」

凌古氏暗暗得意地向穆老姨娘腿上一瞅,「再替我給各處的菩薩上一炷香。」

「是。」穆老姨娘連聲應著。

「老夫人請。」莫寧氏請凌古氏先走。

「請。」凌古氏心情大好地拉著秦舒的手,一邊走,一邊問:「秦大姑娘這些時日忙什麼呢?也不見到我家去。」

秦舒笑吟吟地開了口。

凌雅崢顧不得去聽秦舒說了什麼,滿眼狐疑地望了凌古氏后,又向穆老姨娘看去,瞅見穆老姨娘偷偷地向腿上按去,心道穆老姨娘腿上傷這般嚴重,才坐了一個時辰,便舊疾複發?有意慢一步出門,瞅見那跟綉幕擠眉弄眼的小尼姑搶著去收拾蒲團,忙轉過身來,向小尼姑懷中探去。

「姐姐,怎麼了?」凌雅嶸警惕地喊了一聲,目光穿過眾尼姑,狐疑地想:娘親在哪裡呢?

凌雅崢將蒲團一一捏了一遍,終於捏出一個單薄得只剩下皮的蒲團。

「八小姐?」小尼姑略有些慌了神。

「姐姐?」凌雅嶸也忍不住走了過來,待要學著凌雅崢去捏,手便被凌雅崢拍開。

「沒事,走吧。」凌雅崢一挑眉,領著凌雅嶸追上眾人,隨著眾人順著青石小徑進了一處僻靜的禪房。

草木深深的禪房裡已經擺下碗筷並些齋菜,凌古氏坐在上首后,便以主人自居,請莫寧氏坐在她左手邊,又請秦舒坐在她右手邊,便令莫紫馨並凌雅嫻、凌雅峨、凌雅文、凌雅崢、凌雅嶸等依著年紀坐下,庵主凈塵最後打橫陪坐。

凌雅崢捧著碗,瞧著對面的凌雅嶸心不在焉,便故作不知地問身邊的凈塵,「庵主,聽說那位也在這?」

凌古氏眼皮子一跳。

凈塵瞧著眾人的臉色,笑道:「八小姐是問三貞?」

「三貞?這法號倒是奇怪。」秦舒興緻缺缺地拿著筷子在一碗青翠中撥了撥。

凈塵才收了凌尤勝的銀子,又巴望再收凌古氏的,瞅著凌古氏臉色不好,兀自說道:「這法號,是三貞在俗世中,頭一個定親的男人給取的。」

「謝三夫人先前定過親?」莫紫馨詫異地問。

凌雅嶸臉上莫名地漲紅,心裡嘀咕著:大驚小怪什麼,定過親又不是改過嫁,捧著碗默默地扒著菜。

凌古氏心裡一慌,味同嚼蠟地吃著齋飯,飯後,笑吟吟地請莫寧氏旁處歇著后,又打發了眾孫女,叫綉幕把著門,單留了凈塵在房裡,嗔怪道:「你當真老糊塗了,當著旁人家的面,提起那一茬做什麼?」

「老夫人,哎呦,是貧尼多嘴了。」凈塵抬手輕輕地向自己臉上扇去,打了兩下,又為難地說,「貧尼這些日子才是度日如年呢,捧著三貞不是,不捧也不是,究竟要怎麼著,還請老夫人吩咐。」

「怎麼著?她是你門下弟子,還用問我?」凌古氏雖心智不足,但好歹明白謝莞顏先前定過親的事鬧出來,凌尤勝只會更沒臉,忙將早叫綉幕準備好的銀子往凈塵腳下一丟,「好生看牢了她,若叫我知道你偷偷放三老爺來看她……」冷不丁地想起凌雅嶸來,又囑咐一句,「先將三貞鎖在柴房裡,待我們凌家人離了你這破廟再說。」

「是。」凈塵慌忙撿起銀子,將銀子揣進懷裡,瞅著凌古氏待她毫無敬重,忙慌退了出去。

「這老禿驢!」凌古氏憤憤不平地罵了一聲。

「老夫人,八小姐求見。」

「叫她進來。」凌古氏坐在床上,隨手拿出一面菱花鏡向面上照去,見自己個依著凌雅崢的話做這打扮后臉上全無光彩,便懨懨不喜地按下鏡子。

「祖母。」

「崢兒快過來。」凌古氏對凌雅崢招了招手,待凌雅崢坐在她對面后,忍不住拍手笑道,「你沒瞧見姓穆的那臉色!」雖只是一剎那,但憋屈了那麼多年,這點子事也很值得高興。

「祖母是不是吩咐人,在穆老姨娘的蒲團上動了手腳?」凌雅崢蹙著眉,面上全無喜色。

凌古氏一怔,「崢兒怎麼知道的?」

凌雅崢嘆息一聲,聲音不勝哀婉地說:「指望著祖母庇護我們,祖母偏……」

「這事,有什麼不妥的?」凌古氏認錯時,很有自知之明,偏偏自作主張時,又把持不住再犯。

凌雅崢失笑道:「咱們要在這庵里住上四十九天,若穆老姨娘提親病發了,提前回了侯府,還不知道她要給咱們下什麼絆子呢——況且,誰不會猜到是祖母有意折騰她?」

「……我險些忘了這事。」凌古氏忍不住咬牙切齒,她單記著穆老姨娘這會子沒有凌詠年袒護的事,竟忘了不能叫姓穆的先回侯府,勤學好問地開口:「崢兒,你叫祖母改叫姓穆的尤堅他娘,是個什麼緣故?」

凌雅崢笑道:「祖母可曾想過,您這正室嫡妻若是示弱了,其他老夫人、夫人怎麼想?」

凌古氏一聽其他人家的老夫人,恨恨不平地說:「那些糊塗女人,個個跟個侍妾姊妹相稱!」

凌雅崢忙給凌古氏順氣,「祖母,若是您示弱了,叫旁人以為祖母因大伯的緣故忌憚起穆老姨娘,旁人定會為祖母打抱不平,埋怨咱們府里沒個規矩;大伯礙於人言會先敬著祖母這嫡母,才能去孝順穆老姨娘;二伯心覺祖母太過唯唯諾諾令他面上無光,定會勸說二伯娘替祖母排憂解難、叫祖母硬氣一些;祖父那,畏懼人言,也會待祖母更好一些。就連跟穆老姨娘結為親家的馬家,瞧著太不成體統,也會先敬著祖母,再敬著穆老姨娘。」

凌古氏不以為然地嗤笑一聲,撫摸著凌雅崢的臂膀,嘆息道:「哪裡像你說得那樣容易?你不知道,為了姓穆的,雁州府的老夫人擠兌了我幾十年。」

「祖母不信?」凌雅崢也嗤笑一聲,「以祖母如今的處境,爭,難免叫人提起先前的差錯……」

凌古氏臉上一燙,咕噥說:「當初若不是為了伺候公婆,我也隨著老太爺進京了。」

「不爭,才能叫人想起祖母正室嫡妻的身份。」

凌古氏微微一怔,須臾笑道:「崢兒什麼時候開竅了?這腦筋比祖母的還厲害一些。」

「不敢跟祖母比,祖母聽我的,保管過些時候,祖父明知道祖母在假裝,也要偏向祖母。」凌雅崢手在榻上一按,按到一枚菱花鏡,眼皮子忍不住跳了起來,比之豐滿臃腫的穆老姨娘,也不知這凌古氏用了什麼法子,一把年紀了尚且窈窕。

窈窕二字用到凌古氏頭上,凌雅崢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凌古氏瞅著言談間神色鎮定從容如凌秦氏的凌雅崢,不由地愣住,「崢兒……是為了護著你妹妹,才小小年紀,這樣心智成熟?」

凌雅崢一吸鼻子,握著帕子捂住雙眼,哽咽說:「實不相瞞,孫女早瞧著那姓謝的居心叵測,可惜攔不住嶸兒跟她親近……」

「苦了你了。」凌古氏心虛地摟著凌雅崢,在她背上拍了一拍,就問,「蒲團的事,怎麼辦?」

「下午還有經書要聽,祖母回頭當著莫夫人的面,叫人疊了兩層蒲團給她——如此,若是穆老姨娘執意要用苦肉計……」

「我這邊也有個證人!」凌古氏高高地挑起雙眉,只覺揚眉吐氣了,摟著凌雅崢歡喜不迭地說,「我也算有個有商有量的人了。」

那可不,就連自己帶進府里的宋止庵都不敢挨著凌古氏,也就她凌雅崢樂意「捨生取義」,凌雅崢瞅著白活了一把年紀的凌古氏不由地失笑,聽說外頭凌雅嫻來了,就適時退了出來。

一個時辰后,庵主凈塵來請凌古氏等去後殿聽經,凌雅崢便隨著凌古氏過去。

落座前,凌雅崢特特地看了穆老姨娘的蒲團一眼,見是個正常薄厚的,不禁鬆了一口氣。

「咳,穆、尤堅他娘腿腳不好,快些地給她墊上兩個蒲團。」凌古氏自己個坐在厚實的蒲團上,嘴上關照了穆老姨娘一聲。

綉幕趕緊地將準備的蒲團送到穆老姨娘身邊。

「多謝老夫人。」穆老姨娘謙恭地謝恩,待落座后,忍不住又在心裡嘀咕:這老婆子背後有人了!坐在厚實柔軟的蒲團上,雙腿感受不到地上沁骨的涼氣,心裡反倒不痛快起來——究竟是哪個不知天高地厚指點起凌古氏來?

「老夫人果然心細。」莫寧氏含笑對凌古氏說。

穆老姨娘心裡一噎,琢磨著怎麼將凌古氏背後的人揪出來,苦苦煎熬到鐘聲響起,忙殷勤地去攙扶凌古氏。

「尤堅她娘,再去替我給各處菩薩上一炷香。」

「是。」穆老姨娘低頭應著,扶著凌古氏出了後殿,和氣地送凌古氏一群出來,瞅見凌雅文擔憂地向她看來,忙沖凌雅文一擠眼睛,捶打著腿腳,就向前殿去。

夕陽西下,漫天黑鴉飛舞。

穆老姨娘擎著香虔誠地跪在菩薩面前,嘴唇蠕動地許了願,待要將香□□香爐,見一雙手搶著替她插,便收了手。

「老姨奶奶,今兒個唐突您了。」才從凌古氏那抽了身的凈塵惶恐地賠不是。

穆老姨娘輕輕地理著衣衫,笑道:「你的難處,難道我會不明白?」

「老姨奶奶最通情達理、體諒人了。」凈塵彎著腰替穆老姨娘捶了錘腿,「聽說七小姐的親事定下來了?真是恭喜、恭喜。」

穆老姨娘輕輕一笑,「還沒正式過了三媒呢,當不得真。師太,有一件事,不知師太肯不肯出手相助。」

「什麼事?」凈塵忙問。

穆老姨娘在凈塵耳邊說道:「師太肯不肯,打發個小尼姑,在幾位小姐房外,嘀咕一聲『老姨娘打發人回城給老太爺送信去了』。」料想,她這一句,定能試探出凌古氏那四個孫女的各自心意。

凈塵疑惑不解地問:「這一句有什麼要緊?」

穆老姨娘笑道:「莫問了,只管替我辦了這事就是。」

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凈塵看在穆老姨娘每年給的香油錢上,爽快地應下了,立時招手叫了兩個小弟子來吩咐一通。

穆老姨娘滿意地點頭,許下凈塵五十兩香油錢,便拈香將弗如庵中供奉的神佛一一參拜,才在天色大黑時,拖著疲憊的身子進了凌古氏禪房裡。

「老夫人,各處的菩薩都拜過了。」穆老姨娘仔細查看凌古氏的臉色。

凌古氏坐在鏡子前,正仔仔細細地向面上塗抹香膏,瞅著鏡子里的穆老姨娘,嗤道:「我可為難你了?」

「老夫人這話從何說起?老夫人體貼婢妾,婢妾感激還來不及呢。」

「那就好,才來,就給老太爺送信去,千萬別叫人以為我欺負你。」凌古氏小心地將自己個受了傷的手腕藏在袖子里,眉眼間止不住得意地看向穆老姨娘。

「是。」穆老姨娘縮著頭應著,待聽見一聲冷然的出去,便忙退了出來,疲憊不堪地回了西廂,開著軒窗,瞅著外頭深深草木,待孫女凌雅文孝順地給她捶打肩膀時,就問:「聽說我給你祖父送信的事了?」

「聽說了。」凌雅文忙點頭,心疼祖母地說,「祖母,只怕老夫人要折騰祖母七七四十九天呢。」

「她也有那能耐?」穆老姨娘不屑地撇嘴,沉穩地摩挲著臉頰,「瞧著其他四個聽說了,都做什麼了?」

凌雅文拿著滾燙的帕子輕輕地覆在穆老姨娘腿上,說道:「孫女依著祖母吩咐盯著她們四個,瞧著,三姐姐、八妹妹、九妹妹都立時給老夫人回話去了。」

「除了六小姐,都去了?」穆老姨娘一默,「誰呆的時間最長?」

「八妹妹跟著老夫人的時間最長,不知怎麼地,老夫人不喜歡九妹妹,喜歡起八妹妹了。」凌雅文一五一十地告訴祖母。

「老八?」穆老姨娘不敢置信地張了張嘴,不顯山不露水的凌雅崢,也能給凌古氏出謀劃策了?

「祖母,咱們怎麼離開這地方?」凌雅文忍不住伸手抓住穆老姨娘的袖子,以凌古氏往日的作為,一準會對付她們祖孫兩個。

「離開?」穆老姨娘忍不住嗤笑一聲,兒子不爭氣,還想跟她斗?自己個帶著個剜不掉的爛瘡,就別怪自己個風光不起來,手一招,叫了個小丫頭過來,「叫穆霖明兒個天不亮就趕回城裡去,跟三老爺說『八小姐、九小姐,攛掇著老夫人對謝三夫人動了私刑。」

凌雅文仔細瞧著穆老姨娘腫脹的膝蓋,疑惑地抬起頭:「三老爺肯來?」

穆老姨娘篤定地說:「能為了她不顧柳家羞辱亡妻,就一定能為了她來質問老娘、責打親女。」凌尤勝就是那爛瘡,帶著他,凌古氏、凌雅崢休想風光。

「可是,才說過祖母往城裡送信,當真去送,豈不是老夫人一猜,就猜到祖母身上?」凌雅文揭開帕子,將帕子放在熱水盆里,孝順地蹲在地上給穆老姨娘燙腳。

穆老姨娘笑道:「就怕她不將我當眼中釘呢!」她算是致遠侯府的功臣,只有叫凌古氏對付她、欺負她,其他人才能為她打抱不平,她的兒孫才能名正言順地偏著她;沒有遭受不公的功臣,一年半載得人追捧,過後就被人拋在九霄雲外了。

凌雅文若有所思地聽著,仔仔細細地替穆老姨娘揉腳。

山中分外寒涼的夜裡,聽了一日經書的眾人洗漱之後躺下,枕邊尚有嗡嗡的念經聲迴響。

四更天里,一道黑影騎著馬飛快地離開弗如庵,趕在城門開啟的那一刻進了城,飛快地向致遠侯府奔去,待進了院落,尋了個三房下人呂三嘀嘀咕咕一番。

那呂三聽了,就立時趕去丹心院等著,待隨著人進去了,覷見廊下的凌尤勝無精打采地打著哈欠,忙說道:「老爺,不好了,八小姐、九小姐攛掇著老夫人,在弗如庵里,對三夫人用了私刑!」

「什麼?」凌尤勝的哈欠硬生生地停下,顫聲問,「你這話,可屬實?」

「弗如庵里,是這麼傳的。」呂三立時將干係跟自己個撇清。

不好,凌古氏要滅了謝莞顏的口!凌尤勝一凜,登時顧不得凌詠年的禁令,孤注一擲地吩咐呂三:「快快備馬,去弗如庵!」

「是。」呂三趕緊地去跑腿。

凌尤勝一拐一瘸地回房穿衣裳,冷不丁地瞧見「柳如眉」過來,嚇了一跳。

「老爺這是去哪?」洪姨娘巴巴地問。

凌尤勝厭煩地罵道:「去哪,還要跟你報備不成?」見洪姨娘不知自重地拿著豐腴的身子湊過來,不耐煩地一推,就一拐一瘸地向外去。

嘻——

洪姨娘依稀聽見不遠處其他姨娘的恥笑聲,心裡不甘,正琢磨著將這事告訴凌雅崢,忽地醒悟到凌雅崢去了弗如庵,於是心思一轉,便婀娜多姿地向凌韶吾那寸心館去,一路穿廳過巷到了寸心館,站在門房下,向院子一看,就望見凌韶吾穿著一身布衣短打嘴裡嚯嚯出聲地練拳。

「五少爺,還打拳呢,這才開門不久,老爺就不顧老太爺的話,急沖沖地出門去了。」洪姨娘背靠著柱子,悠悠地看著凌韶吾露出的一角胸膛,拿著帕子在面前扇著風,心道過兩年,這五少爺也是一個風度翩翩的男子漢。

「衝出門了?」凌韶吾抿著唇,「吃一塹長一智」地不似先前聽人一句話便趕出院門,倒是心細地問一聲,「為什麼出門?帶著誰出門的?」

「誰知道呢,見了管花草的呂三,就一副人擋殺人佛擋殺佛架勢地出門了。」洪姨娘不由地顧影自憐,虧得她花容月貌恰在芳華,卻這般不受凌尤勝待見。

「呂三?」凌韶吾想了想,想起是鄔音生每日咒罵千百遍的繼父,從翠綠的竹桿上抽下一條汗巾,擦了把汗,就大步流星地就向前面去。

洪姨娘得意地撇嘴,明知道黃蜂尾后針、最毒婦人心,還敢推她?旁的不提,不聽凌詠年的話,就夠凌尤勝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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償我平生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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