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7.破營之計

137.破營之計

司馬鴻半晌無語,越聽越覺得有理,若真如阮雲卿所言,那麼他與那些邊關將士一樣,都中了馮魁的奸計,受了他的煽動、挑唆,從而對宏佑帝心生不滿。

如今邊關的將士反了,而他自己也跟中了邪似的,心中憤懣不甘,直恨不得殺上朝堂,去找皇帝算賬,若不是聽了阮雲卿一番解釋,自己還不知要糊塗到什麼時候去。

司馬鴻的冷汗都淌了下來,真是懊惱悔恨得不知該如何是好。

馮魁真是害人不淺,司馬鴻心中暗罵。萬一他心志不堅,在守城時有絲毫動搖,此時他也極有可能同那些邊關將士一樣,跟著馮魁扯旗造反了。

真是好險,好險。

一想到他剛剛還對宋轔口出狂言,十分不敬,司馬鴻就不由得紫漲了麵皮。他急忙站起身來,除去身上的甲胄,跪在宋轔面前,連聲告罪道:「末將真是老糊塗了!怎麼就偏聽偏信,中了馮魁那狗賊的奸計,差點錯怪了殿下和皇上。真是愧對皇恩,無顏再面見天子。末將甘願領罪,請殿下責罰。」

宋轔擺手笑道:「司馬將軍說的是哪裡話?這一切都是馮魁的罪過,與你有何相干。」

連忙過去攙扶,親手將他扶了起來,安撫道:「如今最要緊的,是如何攻破敵營,捉拿馮魁,為蕭將軍和那些枉死的兄弟報仇。其餘那些纖末小事,以後都不必再提。」

宋轔這般大度,對自己出言莽撞,語出不敬,沒有半點怪罪的意思。司馬鴻更覺愧疚,直恨自己的脾氣太過暴躁,不該不問青紅皂白,就胡亂髮作起來,險些冤枉了好人,還差點貽誤軍機,壞了宋轔的大事。

不顧宋轔阻攔,司馬鴻又伏身行了大禮,起身後一躬到地,對宋轔言道:「末將日後但憑殿下調遣,絕無二話!」

又與聶鵬程賠禮,讓他休要怪罪。聶鵬程難免損他兩句,司馬鴻自覺理虧,只憨笑聽著,不再多說半句。都是同袍兄弟,心無芥蒂,兩邊把話說開了,此事也就揭了過去。

幾個人再議論起馮魁來,語間的憤恨都有些壓抑不住。聶鵬程雖在京中,可對馮魁造反一事的細節也知道的並不是十分清楚。因為這裡面牽涉到秦姬,宏佑帝覺得事情不光彩,對馮魁的處置也一直十分隱諱,說半句藏半句,也難怪給了馮魁借題發揮的機會。

此時明了了其中真相,司馬鴻和聶鵬程哪能壓得住火氣,尤其是知道了馮魁才是殺害蕭玉成的真兇,更是恨不得立時就將這個狗賊抓來,碎屍萬段,方能消心中之恨。

「殿下只說怎麼打吧。」

司馬鴻胸中跟火燒似的,只等著宋轔一聲令下。聶鵬程也覺得手癢難耐,來了燕回城后,他還沒立下什麼功績,此時早就有些按捺不住。

宋轔要的就是這個上下擰成一股勁兒的士氣,見此情境自然心中歡喜,當下也不再隱瞞,忙把他剛剛思量好的對戰之策說了出來。

「攻破敵營可分三步。其一,燒其屯糧之地。其二,擾敵,其三,暗中瓦解。」

司馬鴻聽了半晌,覺得宋轔的計策,與他剛才準備大幹一場的豪情壯志實在是有些不搭界,不禁失望道:「這計策有什麼好的?溫吞吞的,沒有一個是與那叛軍打個痛快的。」

聶鵬程也覺得憋悶,他與宋轔在一處呆的日子多些,對宋轔的行事之風也比司馬鴻了解。宋轔胸中自有丘壑,這幾條計策裡面必定另有深意,忙又細問道:「殿下還是詳細說說,這三步要如何行事。」

宋轔微微一笑,他攤開剛剛畫好的那張布防圖,指指畫畫,慢慢解釋道:「燒糧一事,不必細說,我想兩位將軍也能明白。我只說後面兩步即可。」

司馬鴻二人點了點頭。糧草對於軍隊來說有多重要,這是每一個行軍打仗的人都明白的。軍心要穩,糧草是關鍵,叛軍有五十萬之眾,就算其中有些水分,再刨去那些死走逃亡的,剩下的也足有四十餘萬人。

這麼多人馬每日都要吃飯,而且吃的差了都有可能引起全軍嘩變,所消耗的糧草數量絕不會是一個小數目,想要再增添補給,就一定會分散兵力,去別的州府籌措。叛軍一路南下,如蝗蟲過境,幾乎已把能帶走的人、財、物全都洗劫一空,一旦沒了糧草,他們就只能再去離此極遠的偏僻小鎮去籌糧,耗時耗力不說,能不能弄來糧草也是個未知之數。因此只要依宋轔之計,燒了他們的屯糧之地,自可兵不血刃,不戰而勝。

不過此舉也極有可能引起反作用,逼得叛軍破釜沉舟,跟他們來個決一死戰。所以這計策現在還不能用,要等到合適的時機出現時,再配合其他計策一同施行,方能見奇效。

至於這個合適的時機,就要看宋轔說的第二步和第三步了。

宋轔道:「聶將軍,孤要你從明日開始,將你手下的兵將分作八隊,每隊三千人,每日晝夜不停,輪番到對面敵營里叫陣。」

聶鵬程一聽就拍了巴掌,當即摩拳擦掌,躍躍欲試道:「成!殿下就等著拿戰俘罷!」

可算有個出戰的機會,聶鵬程哪能不樂。誰料他這邊還沒高興完呢,宋轔那邊就又發了話:「不是叫你真的去打。」

聶鵬程一愣,不真打那去叛軍營前叫陣作什麼?

宋轔見他不解,忙笑道:「此叫陣非彼叫陣。你帶人馬前去敵營,一不必列陣,二不必鳴金,馬去鑾鈴,人披戰甲,只管往敵營里闖就是了。記住了,許敗不許勝,打一場立刻撤兵,逃回來的有賞,死戰到底的受罰。」

聶鵬程急得暴叫一聲:「這叫打的什麼仗?」

還許敗不許勝?打仗哪有不求勝的?

宋轔但笑不語,一直等聶鵬程發完了牢騷,才笑道:「我又沒說不打。叫陣完了,自然要打。只是這十場仗里,只有一場是真打,而其餘九場是假打罷了。」

聶鵬程整個人都叫那句「許敗不許勝」給弄懵了,好半天都沒明白宋轔後邊那句話里的意思。他在屋裡來迴轉磨,嘴裡不住的念叨,一個勁兒說憋屈,直喊這仗沒法打。

司馬鴻經過前面幾件事後,對宋轔是徹底的心服口服,此時聽了宋轔的話,雖然心中覺得不妥,可也沒有像聶鵬程似的,這麼直白的說了出來。只是坐在都督府正堂里的椅子上,埋頭苦思,想著宋轔這計策里到底有什麼深意。

還是阮雲卿解釋道:「殿下的意思,是先擾敵,派一支人馬不斷去敵營里殺進殺出,攪得他們疲於應付,再趁他們疏於防範的時候,來一次真打。這樣事半功倍,我們的人不用受太大損失,而叛軍那邊卻得對我們的騷擾時時防範。等擾敵的時間長了,次數多了,他們難免會自曝其短,露出些馬腳來,到時就是我們真打的機會來了。」

宋轔瞧了阮雲卿一眼,贊道:「不錯。我正是這個意思。當然擾敵只是其一,接下來的暗中瓦解才是正戲。馮魁軍中並不安定,他手下幾路人馬各自為政,我想派人去馬元馬將軍那裡勸降,若能說動他回心轉意,不再幫馮魁南攻,那麼馮魁的叛軍自可不攻而破。」

司馬鴻和聶鵬程此時才明白了宋轔所說的三步究竟是何用意。

首先派人輪番去叛軍營中擾敵,打完就跑,故意擾得叛軍營中不斷的列隊防禦。在這樣兒戲似的攻防戰後,是個人都會輕敵。如此反覆數次,等再也沒人會把這種鬧著玩似的攻營當一回事了,再派聶鵬程正面出擊,實打實地跟他們打一次。如此反覆,周而復始,久而久之,一定能折騰得叛軍營中人困馬乏,心力交瘁。

與此同時,宋轔會派人去馬元軍中勸降,這位馬將軍是蕭玉成手下的得力幹將,在軍中的地位僅次於蕭玉成,很得兵將信賴,若能說動這位馬將軍,讓他倒戈相向,那麼馮魁的叛軍即刻就會土崩瓦解,分崩離析。只要馬將軍倒戈,他手下的兵將自然追隨,剩下如馮魁那樣的烏合之眾,也就不足為懼。

這之後再派人去燒其糧草,斷其後路,三管齊下,叛軍焉能不敗。

此計周詳細密,前後照應,絕對是以少勝多的制敵良策。他們在人數上並不佔優勢,強攻下來,就算勉強能勝,也是兩敗俱傷。而且同室操戈,說出去到底不光彩,能勸降馬元,讓他迷途知返,不必再與自己人打仗,司馬鴻和聶鵬程自然是樂見其成。本來就都是東離的兵將,犯得著為了小人幾句挑撥,就在這裡大打出手么?能如此真是最好的結果。

司馬鴻和聶鵬程久久無語,二人沉默半晌,對宋轔胸中的謀略、見識真是佩服得五體投地。

此計不只懲罰了奸惡之徒,更為那些受了蒙蔽的將士們留下一條退路,馬元再要跟著馮魁南攻,可就將「造反」的罪名徹底坐實了,不只現在,將來史書留名,他都難逃一個助桀為虐的罵名。

宏佑帝是不怎麼樣,可那馮魁又能是什麼好東西,名不正言不順,君權神授,又豈容他一個奸佞小人隨意篡奪?再說如今有了宋轔,他們就是不保宏佑帝,也要看在這位太子的面子上,守住東離大好河山,不讓馮魁的鐵蹄任意踐踏。

宋轔為人寬厚,連對馬元這樣犯了錯的人,都能網開一面,手下留情,可見其心胸氣量,非一般人可比。他日後一定能成為一代名主,為東離的百姓謀福。

司馬鴻二人再無他慮,急忙站起身來,躬身領命。他們二人此時早已將宋轔當做未來的君王,而發自內心的敬重和信服。從此後他們只認宋轔為主,絕無二心。

幾個人又詳細商議了一下其中細節,宋轔特別指出布防圖上最靠邊角的一個地方,那裡是一處山坳,正是馬元等人的營地。

「勸降馬元對此役至關重要,若不能說服馬將軍回心轉意,此戰也就功敗垂成,不知要拖到何年何月去了。」

聶鵬程也道:「馬元是出了名的難說話,嘴酸臉冷,對誰都是一副欠了他錢似的兇惡模樣。他與蕭玉成有半師之誼,又情同兄弟,也難怪他得知蕭將軍過世后,會氣憤至此,誓要殺入京城,給蕭將軍討個公道。」

「也正因為如此,馮魁使的這條奸計才是把雙刃劍。如今馬將軍有多恨皇上,日後他知道真相后,這仇恨都會加倍反噬到馮魁身上。這正是我們可以加以利用的地方,只是這個去勸降的人……」

阮雲卿深思片刻,才道:「這個去勸降的人,一定得帶上一個重要的人證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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