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義絕

第78章 義絕

落地長窗邊討喜慶的佩蘭香氣清冽,可終究抵不過交纏的奢靡芳華。分明是情起意濃的漣漪卻勾纏了滅頂的火焰,焚燒炙烤,將殘存的清明吞噬乾淨。猩紅的氈,明艷的綢,一場誰與誰的喜事,如今越發得看個明白。鸞鳳和鳴,情投意合,給了心,納了身,交交纏纏。他銜住她的唇,輕咬慢舔,勾勾連連;張口探了舌去追去找,勢必要她和他一起沉淪,與君共醉才不負一場酣暢淋漓。

小小的人躲不開濃厚的情意,只得癱在手裡任他為所欲為。可惜是個倔強的,狡黠的舌左躲右閃偏不教得逞,他追上來抱緊了,咬住了不肯放開;得了空又跑遠了,他難耐,奮起直追,小小的空間里躲閃追逐,演得都是男歡女愛的戲碼,心甘情願才顯得彌足珍貴。捉到了人按在胸口,綿綿柔柔的豐盈緊緊地貼住他的衣衫,半點沒了意識,只能隨著他起伏推拒,變換著模樣,喃喃低語。怎能教她輕易滿足,吞盡了淺淺的呻吟,褪去稚嫩換上誘惑。

他耐不住,終於停了下來,教她緩上一口氣,可終究放不開,在懷裡裹纏的緊了,在額角落下綿綿的吻。聽著她緩緩慢下來的呼吸,看著她嬌嬌弱弱的一張臉,細長的指在他臉頰唇邊慢悠悠地摩挲,似模似樣的勾引,寫出一副纏綿的字,描下一副窈窕的畫,神台才從迷惘無助里醒來,重回驕矜的模樣,「洛央,你真是個忠臣!」

「何解?」

「你是不是又把奏摺放身上了?」她揉著眼睛渾身上下的打量他,錯過越發深沉的眼眸,「方才擱著我了,如今的日子朝政就不能放上一放么。我幫你拿出來好生收著呀!」

她天真無知,翹著紅嘟嘟的嘴唇沖他撒嬌;他心知肚明,看在眼裡就是無名的誘惑,可惜跟前的是個傻丫頭,半點人事都不曉得,說穿了只會嚇著。他安撫自己,莫急莫急。

他挑著眉頭,滿滿的風情,「此事就不勞煩郡主了,微臣自行解決便好!」

外頭有人敲門,「大人,公主和鄭如海來了!」

他抱起她坐進玫瑰椅整了衣衫,轉身沏好了茶遞到她手裡,抬步出去推開了門,外頭陽光正好,易安垂首侍立門前,見著了主子請安,「奴才叩見殿下,見過鄭公公!」

鄭如海扶持著華容上了台階,滿面堆笑,「奴才見過洛大人,公主殿下來探望郡主,郡主可在?」

「喲,可真是稀客。華容你前頭正忙,何須往這兒來瞧我。」秭姜立在了門檻前,也沒打算邁步子,籠著袖子瞧一群人圍著唱戲,都心知肚明面上還要做一副正兒八經的好模樣,沒得再可笑的。郭妙施臉色不好,估摸著重新扮了脂粉,懨懨的笑容,後頭跟著四個丫頭也是低眉順目的,半點喜慶勁兒也找不到。

鄭如海在秭姜面前從來不敢放肆,滿面是笑模樣,撩袍子磕頭,畢恭畢敬,「老奴給郡主磕頭請安。前些兒時辰聖上還念叨著許久未曾見過郡主了,大病初癒身子可好。老奴道是郡主是吉祥人,如今託了聖上的福,老奴有幸得見郡主,郡主真是越發的明艷照人,聖上也該是安心了!」

秭姜笑,「快些起來吧!鄭公公客氣了,回頭準是要給皇舅舅請個安。如今是華容的好日子,我不過是來府上做個賓客進個禮,願她二人比翼齊飛。也甭和我這討彩頭,今兒的正主兒是華容,你說是不是?」

她這一番話照理稀鬆平常,可在郭妙施的耳中全然是另外一番說法,無一不是嘲諷,炫耀。她諷她同她搶男人,炫耀她同洛央的情意,她郭妙施算什麼,不正經的女子罷了。她想著傷心,轉瞬紅了眼眶,盈盈掉淚。

「妹妹這是何意,我不過是好心好意來瞧一瞧你……」郭妙施拈了帕子抹眼淚,羸弱不堪,望一眼平靜如水的洛央,真是有苦說不出,歪歪倒倒地就向他身邊依過去。硯盞手疾眼快,一把扶住了賠罪,「公主當心,這麼些人瞧著呢。」

「你——」她又羞又氣,當著下人丟了臉面,可心上的那個籠著袖子不問世事,冷眼旁觀,真是惡劣到了極致,哭得越發的委屈了。秭姜挑了眉頭,瞟一眼洛央,瞧他雲淡風輕勾著嘴角望著她笑,冷哼了一聲做一副悲戚的模樣還回去,「華容,好端端的你這是怎麼了,大喜的落淚可不吉利,是不是身子不虞?還不來人,把殿下攙回房裡歇著,再傳太醫來,告訴前頭的人殿下身體有恙,教她們……」

「不必了!」郭妙施攥住了她的手,捏的極緊,「咱們姐妹許久未見,我見到你……只是喜不自禁,身子無礙,無礙的……」秋雨過後的枝頭,花葉相殘,死氣沉沉。歷來姐妹情深,兄友弟恭,也不盡然表裡如一。

「那就好。」秭姜笑,不著痕迹的撥開了她手笑道:「姐姐何必落淚,咱們遇著一處這是好事,瞧瞧,妝都花了呢。來,妹妹替你梳妝。」她牽著她的手邁過了門檻,洛央在門邊搖頭,在心裡嘆一句淘氣也只得無奈。

轉過大插屏扶著郭妙施坐在妝奩前,院子里的日頭印了枝葉的影子進了屋,斑駁雜亂,稀疏的寒風被擋在外頭,裡間暖意融融的。秭姜嘆一口氣,舀了梳子篦發,鏡子里的是個柔軟的姑娘,可惜錯信了旁人的挑唆,如今她連半分情意都不會剩下。

郭妙施咬著唇不說話,蒼白著一張臉透過鏡子打量秭姜。她打小就好看,生性又豪氣恣意,哪個不喜歡;可她艷羨的同時又不屑,無父無母長不大的瘋野丫頭罷了,儀態全無,又驕矜任性,哪裡有端莊賢淑的模樣,日後定是不肯有人娶作妻室的,心裡也得了憐憫三分。

可如今只偷偷瞄上一眼,都是覺得害怕的,洛央那樣清貴自持的人望著她,無時無刻不是灼熱的眼神。她終究是信錯了謝甄的話,連她都對付不來的姑娘,她哪裡是對手?如今人都逼到眼前了,若是不應戰豈不顯得氣短?

郭妙施望著徑自里的秭姜,鼓足了勇氣才道:「妹妹,你當真是來同我搶人的?」

秭姜笑,手裡挽發的活計也沒落下,「搶人?搶誰,洛央么?」

郭妙施咬唇不說話,執拗的目光緊緊地盯著她瞧。

秭姜挑了一柄碧玉的雲霧簪子小心翼翼地別進發里,收了最後一綹碎發道:「姐姐這一副我見猶憐的模樣,打定了主意認為我是鬧場子的,那便是吧。總歸我有分寸,前院子我是不會去的,到底你我是一家的人,何必教旁人笑話?」

郭妙施一把抓著了她挑粉的手,急切道:「父皇下了旨意,與我和洛大人賜了婚。我曉得你恨我壞了你們的情意,可那又如何,難道你們寧願選擇抱著一塊去死也不願好生的活著?他娶了我有什麼不好,我是公主,什麼榮華富貴他得不到,姜兒,可你什麼都沒有,空有姑父的一生清名,你能於他有何幫助,若你愛他,如何不為他考量?何況,你二人是什麼身份,他是你母親的夫子,躲不開倫常去,你連名聲都不要了?」

秭姜撣開她的手,尋了素淡的粉抹上她的臉頰笑道:「既然你如此愛洛央,事事為他著想,那如何不告訴他,反倒來提醒我?」她托高了郭妙施的下巴,細細地揉開了脂粉,扮出一個清秀的佳人,「我自有我的活法,你自有你的好,可莫要學那些娘娘們,濃妝艷抹的反倒失了本色。」

她不輕不重地回敬她,郭妙施聽著難忍,心裡頭燃著一股火氣,可又是寸草不生的荒蕪之地,還未燃起就已經熄了,「你,你我姐妹多年,如今為了男人反目成仇。我不過想尋個依靠罷了,你又何苦為難於我?」

「我若叫你為難,便是當著所有人的面,斷然不會只你我兩個。郭妙施,你被謝甄利用,咱們姐妹情分也便是到此為止,今日替你挽發也便是還了幼時之恩。前頭賀喜的人還等著,我不多留,華容殿下請吧!」她驕矜起來,誰也不是對手。

洛央候在門口,不曉得對話聽了幾分,還是原先冷靜的樣子,誰摸不透他的心思。她恨,可偏偏進不到他心裡去,不如說,他從不肯教除了秭姜以外的人近身罷。他孑然一身,萬事入不了眼,即便如今這樣的日子還是冷淡的口氣,「殿下請!」

「那你呢?」她問。

「殿下囑咐微臣伺候郡主,半分不敢怠慢!」

寒冬臘月里一盆冰水劈頭澆下來,凝住了她所有的痴情和柔腸,從頭至尾這場婚事不過是她自己一個人的妄想;如今認清了,明了了,渾身哪一處都是痛,痛到了極致反而流不出淚。

郭妙施這輩子就喜歡過這麼一個男人,打從第一眼見了就沒敢忘記過。清貴傲骨,冷靜自持,比那些高門貴胄家嬌養出來的公子哥兒不曉得高出多少倍。甜蜜蜜的心事日益見長,轉而酸糯起來,又愛又恨又酸又苦,百般滋味全牽在他一個身上。

扼住了脈掐住了息,左右離不得舍不下,他退她進;他冷眼旁觀,她執意追逐,不惜以皇權壓制。許是在皇後宮中生活的久了,貪圖安逸,只剩了她一個人唱戲,怎麼收場,都是淚!

歌舞笙簫起,夢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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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夫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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