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滋事

第77章 滋事

搖曳的赤紗宮燈,印著猩紅的氈,舀了絢爛的朝霞采了日暮的餘暉。秋日裡頭的蕭索古舊全都退散乾淨,生怕擋了貴人的月老線,回頭尋不著郎君,空餘恨。

「郡主恕罪,切莫為難奴婢。」鄧嬤嬤打定了主意,一個頭磕在地上不肯起來,左右不過是濺了點血,沒得是秭姜的臉面,自家公主殿下說出去也是個占理兒的。得不著的男人偏生上趕著要,到時候洛大人准不給好臉兒,灰頭土臉的喪家之犬罷了。

秭姜冷笑,「喲,嬤嬤倒是個忠心的。今兒是華容的好日子,我這個做妹子的來獻禮,旁人能行這八仙人賀喜之事,我怎麼就不能赴韓熙載夜宴之樂?避著我哪,可惜得很,我是個放肆的,不識禮數。咱們進府!」

「郡主!」鄧嬤嬤又向前挪了兩寸地兒,身前就是馬蹄,也不避開,言辭懇切道:「郡主且聽老奴一言,如今滿朝文武都瞧著呢,甭管洛大人之前對郡主許下什麼諾言,可終究抵不過聖旨。如今大人和公主情投意合,還望郡主見諒吶……」

「嬤嬤這是說的哪裡的話,我今兒就是來送禮的,什麼情投,什麼意合,什麼玩意兒?」聲音脆泠泠的,滿是不屑,哼了一聲接茬道:「見諒?見什麼諒,我這馬認人,專往不順眼的人身上踩,嬤嬤年事已高……紅箋,還不把嬤嬤請開!」

紅箋滿臉興奮勁兒,尋著鬧事的場子絕不含糊,卷了袖子大步流星從車旁過來,「鄧嬤嬤,您老請好吶,慢走不送!」

那婆子倔,梗著脖子滿面委屈,捉了紅箋的裙裾哭訴,「姑娘,趕緊兒勸勸郡主吧,這麼些個大人夫人可都眼睜睜地瞧著吶。俗話說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咱們做奴才的不計較,可是公主同郡主是金貴之人,哪能經受起這些……」

「紅箋,嬤嬤心慈,把她請上車,一道進府吧!」

「得嘞。」紅箋興緻勃勃地一把攥住了鄧婆子的衣領子,還沒等她叫喚,從袖子里拽了個帕巾子就給塞嘴裡了,口中還道:「嬤嬤,甭說我粗魯,這可是咱們郡主賞下來的帕子,今兒你運氣好……」轉臉對笑岔氣的硯盞道:「還不搭把手,擱在那兒傻笑什麼勁兒?」硯盞也不曉得從哪找來根繩子,拴上人往車駕上一放,招呼把式道:「進府!」

車輪骨碌碌地進,閑雜人等避開,讓出一條寬闊的道給祖宗留著。到了正廳跟前,紅箋清理了婆子推倒角落裡,硯盞扶著秭姜下了車。驕矜的姑娘艷麗繁花托稱而來,滿噹噹的貴氣,緋金色的衣裙雍容端莊,哪裡是來賀喜的。門口站著敘話的大臣女眷,木獃獃地瞧著,估摸著准得出大事。

殷情周到的鄭如海如今也沒了言語,什麼皇恩浩蕩,鸞鳳和鳴,吉祥話在嘴邊滾了三滾全跑偏兒的地,順著嗓眼溜回了肚子里藏著出不來。口水沒咽住,嗆著不敢咳,憋紅了臉,躲在人後頭裝聾作啞。

置禮的人高著嗓門喊道:「清河郡主和田白玉送子觀音一尊,玉如意一對,鸞鳳和鳴灑金屏風一扇。」郭妙施這才從閑話里脫身,滿面的嬌羞喜慶全換上了煞白的模樣,捏緊了身邊丫頭的手,哆嗦著勾著笑意迎了出來,「姜兒……怎麼來了?」

「你與洛央的好日子,我這個做姊妹的怎能不來賀喜?」她提了裙子,一步步往台階上走,郭妙施撐不住身子,說話都微顫,「多謝,多謝姜兒……先頭,聽聞你大病未愈……也不敢叨擾,因此沒下了帖子……不成想妹妹好了,真是,真是天大的喜事。你能來,真是感激不盡。」

秭姜停了步子,站在門廳正當中,抬臉看了洛央一眼,平靜守禮。哼,裝模作樣!她問:「不必客氣,那麼,洛大人也是這麼以為著?」

洛央躬身行禮,勾著唇角,滿滿的笑意,春日裡和煦的微風,看的郭妙施心驚肉跳,「清河郡主抬愛,微臣自然感激不盡!」

德行!

秭姜瞪他一眼對郭妙施笑道:「華容你自然不必管我,隨意尋個下人來伺候便成。」說罷,籠著袖子往屋裡頭去了。底下有人竊竊私語,紅箋和硯盞挪了目光掃過去,便再聽不著動靜。人群里有驚破了膽子的,埋怨自己管不住嘴,活得不耐煩了!

「這哪裡使得……」郭妙施的臉越發的白了,金線飛鶴朝陽的青衣馬面裙的華貴清修也掩飾不住她怏怏的模樣。秭姜逼她,若是不順著她意思,倒顯得洛央同她真有什麼。她扯了她的衣袖,「你不是外人。」幾乎用盡了力氣才道:「洛大人……煩請你招呼郡主!」

洛央淡然開口,躬身行禮,「微臣遵命!」

待他轉身,她卻拉住秭姜不放,淚水盈睫,訥訥地低語:「你,所謂何來?」

秭姜停了腳步,轉身笑望著她,「多謝款待。」倏爾笑開了眉眼,湊近了道:「你猜呢?自然是來,同你搶人的!」她搭著洛央的手往後廳去了,郭妙施歪了身子,丫頭險險地攙住了,紙糊的人經不起風雨。有人圍上來客套,脫不了身。

日影橫斜,暮降晚風起。偶有成群的鴿子從屋頂上飛過,撲稜稜地滿是朝氣。

洛央停了腳步,回過身前就把她小小的手攥在了掌心裡,如畫的眉眼,傲氣執拗的神情,豐盈的唇,鮮嫩的臉都收在眼裡,心裡,滿滿的歡喜和愉悅經不住偷跑出來。他摸上她的臉頰,她的發,如珠如寶,「怎麼來了?」

她卻不回答,抬著頭望著他執拗道:「我好看么?」

「好看,郡主哪裡都生得好看,好看到微臣喜不自禁!」攬住了人貼在胸口,終於圓滿了。

「比郭妙施呢?」

她緊追不捨,非要尋一個答案不可。

洛央啼笑皆非,俯身在她額角吻了吻,「自然郡主好看得緊。」轉而又笑了,「怎麼,費盡心思地裝扮起來,就是跑來同她比個高低?」

她伸腳踩他,露出一個鮮活的芍藥花,「我才沒那閑工夫,你沒聽方才說么,我,我是來同她搶人的!」

理直氣壯,霸道蠻橫,全然不顧旁人的眼光。洛央樂不可支,抱在懷裡親了又親,「聽見了,可你又是何必呢?」

「何意?」她皺了眉頭,仰著頭同他理論,「如今我想明白了,總是心底裡頭還有些怨念,大抵過些日子也就是好了。可是我不能眼睜睜瞧著你給旁人下聘,那是未婚的夫妻才能做得事……哎,你不許笑我,我這回可認真了。」她扭扭捏捏地抱住他的腰,枕在他胸口,琢磨了幾句才開口,「昨兒裝作滿不在乎的模樣其實心裡生氣了,你說好了要在屋子裡等著我的,轉身到了華容的府里哪成,我不給!」

他笑,抱著人心滿意足,總歸不是一個人患得患失,「現在想好了?微臣同郡主可隔著十件八樁的事,前些兒還同我喊著老死不相往來,今兒郡主鴻蒙初開,賞識微臣了?」

拿喬?她仰著頭,伸手捏住他的耳朵拽,緊著撒嬌,「哎呀,我不管不管,喜歡你自然是要同你在一處的,你給旁人下聘我不瞧著準是不成的。先頭那些事……唔,我不想同你理論,我現在只想要你一個人。你聽我說話呀,笑什麼勁兒,甭看我平日里混不吝的,這回說的千真萬確,誰勸都不成,今兒就是來耀武揚威的,就是同旁人說道你是我的。」

「姜兒——」他語重心長地勸誡,「如今不是時候,你不怕旁人指摘,不怕名聲,也不怕我同你的世仇么?」

「哎呀,你這人,真是……」她急的紅了眼睛,淚水在眼眶裡打著轉兒倔強著不肯掉下來,堅決道:「不怕,我同你在一處什麼都不怕,什麼閑話,什麼指摘,誰個稀罕?我連你都不能光明正大地認了,在乎那些虛妄的何用?我無牽無掛,孑然一身,只想同你守在一處。日後,日後,我們成親,我還要給你生孩子,生好多的孩子……」情竇初開的姑娘,認了死理,拋卻名節家室,搭上一生一世來送他一場豪賭!

他擁緊了人,貼在心頭,怎麼疼愛似乎都不夠,「姜兒,姜兒,我的姑娘,你又何必守著我苦悶,我是個不祥之人,你要想好,想好了,日後的路……那麼難,都是受罪!」

「少誆我,你多苦多累都挺過了十來年,怎麼我同你一處反倒磨磨唧唧的?本郡主今兒就下了令,你要是敢不同我在一處,我,我我拿鞭子抽你!」

「唔……」他滿心的歡喜,卻裝作得越發得壓抑,一副悲戚的模樣糾葛道:「既然是郡主下了令,微臣哪敢不從?打今天起,要好好地伺候郡主,鞍前馬後,寢下塌上,無一不仔細妥帖……」

她張牙舞爪地來撓他,「登徒子,老色鬼,就曉得你沒安好心。我正經的同你說話,你還佔我便宜,日後還不定怎麼欺負我呢!」

他笑,三春的暖風融進了寒冬,拂開不安分的冷厲,處處情意綿長。捧過她的臉,湊在他耳邊呢喃,「那換郡主來欺負微臣吧——」她不明所以,卻被他攔腰抱起抵上了一旁檀木國色天香的大插屏,細雕的筆潤勾出顫巍巍一朵花,皓潔如月的腕子軟軟地搭在他肩頭,承受不住熾熱的吻,濃情的手,此情綿綿,天荒地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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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夫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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