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離棄(捉蟲)

第59章 離棄(捉蟲)

秭姜一徑回了閑步齋,進門就要人收拾東西回國公府去。丫頭不曉得出了什麼事情,瞧著她眉宇間的怒意大氣斂聲拾掇,一時間也沒了分寸。

易安扶著面色蒼白的洛央站在門口,他要去喚人,卻被止住了。

他瞧了洛央一眼低聲勸:「郡主尚幼,氣性又大,乍聽了這樣的事難保不會心生恨意。大人,您不如去和郡主好生說一說。她是通情理之人,不過是慪氣罷了,熬一熬也就過去了。」

洛央也沒甚的反應,訥訥地望著夜色里燈火通明的那處。這回不同於以往,無論他如何說,她如何懷疑,總歸還有那麼三兩分的信任;看在愛他的份上也不計較。可如今呢,她親耳聽見他所言,還有什麼轉圜的餘地,她只怕是恨不得他立刻死在跟前。她和他的情也不過這麼二三日的光景,縱使白首偕老的夫婦也決不能邁過去這樣的劫。他們,真的老死不相往來了吧?

可笑他原先籌謀著大業,一往無前。不曉得什麼時候偏偏還要管顧這些兒女情長,美人和江山,哪個都舍不下。他貪婪,自私,什麼都要貪圖,結果呢?失去的他承受不住,將要得到的隱隱有了拋棄的意思。

秭姜提了裙子出門,一眼就瞧著站在院子里洛央。滿心滿眼的恨,也犯不著周旋,掀步下了台階就繞過他往院子外頭走。

「阿姜兒——」

她停了步,不曉得是瞧著了他印出衣衫的血跡抑或是聽著喚她,心思翻轉。她冷了眉眼,木蹬蹬地很不是滋味。她扭臉瞧他,睥睨天下的高傲,「洛大人,請喚我一聲清河郡主,我與大人不熟稔!」說完她又覺得自己有些矯情,痛恨自己還念著舊情意。

洛央看著她,臉上蔓延的都是無盡的落寞和愧疚,他想留下她,可沒那個臉面。他是她的仇人,她恨之入骨的,急於撇清關係,連個請求她都不願聽。「天色這樣晚,夜路不好走,不如明日……」

「好不好走同你有什麼關係?大人愛抬官架子,怎麼,欺負到我這個沒爹沒娘的頭上了?」

她句句都要掏他的心,忍了又忍才道:「不是要束囿你,只是擔心太晚了,若是路上……我,不放心你。」

她哼了聲,一甩袖子滿臉譏諷,「你是不放心我呢,還是不放心我手裡的兵符被帶出洛府?都到了這個地步,你做戲給誰瞧,你不嫌沒面子我還嫌噁心!」

伺候的丫頭小子瞧著形勢不妙,早早地退出了院子,順手闔上了門。他走了兩步,伸出手想去摸摸她的發,瞧著她凌厲的眼神又訕訕地放下了,「姜兒……那些事我不告訴你,只是怕誤會。陳年舊事說不清楚,何必再徒增煩惱。我原先壞了心,謀劃到你頭上來……可你我……姜兒,我同你在一處之後再沒有那樣子的想法。」

她怒極反笑,「洛大人生了好口舌,多年的積怨不過陳年舊事便打發了?你如此隨意,我心眼小,睚眥必報。你害我父母在前,算計我在後,誰曉得你如今是不是亡羊補牢?這筆賬可得同你算清楚……哦,我獨自一個是沒本事同你辯個明白,自然要尋個幫手,郭家的叔侄或許早都迫不及待了罷!」

他臉色沉了下來,氣她拿自己不當回事。一時間就顧得上生氣,抬手攥住她的手腕嗤道:「不許胡說八道,什麼郭家叔侄,哪個都不準!」

秭姜現在對他除了氣就是恨,往日里的半點情分都跑了個乾淨。他這會子做一副正經模樣給她臉色,難不成她就是任人欺負的可憐蟲?她一把甩開他的手道:「洛央,你不準?你憑什麼不準?當日你將我蒙蔽,料想著將來有一日用我去換你的富貴,你的天下家國。我也不準,難不成你就放棄了?你我如今這番地步,洛大人怕是你早就料想好了的罷。你娶郭妙施,我嫁郭鄴,裡應外合,大魏的江山最後都落到你手裡。可惜得很,功敗垂成,我不願意傻乎乎的做你的棋子,你反而來約束我。你養我十二年,全是一顆臟透了的心,如今誰也不要藏著掖著,我同你半點干係都沒有!」

他攥著手,埋著的火氣全都涌了上來。她雖說平日里沒什麼上心的,但脾性大的很,驕縱起來誰都不肯放在眼裡。她同他鬧騰好歹知個進退,現在倒好,什麼話都敢往外說。同他生個氣也不曉得愛惜自己,他畏懼失去她,可也無法容忍她在眼皮底下無法無天的。他伸手掐住了她的下頜,發了狠似的陰笑,「同我沒半點干係么?那你我這兩日算什麼?」

秭姜肚子里拱著火,迎著他的怒意衝鋒陷陣,「算什麼?逢場作戲還是排遣寂寞,洛大人也是箇中好手。」她掙了兩下也沒掙開他的手,反而冷笑道:「你同溫賢在一處難不成沒做過這種事?她臨死前都要扯開你的皮教天下人看看,只怕不是空穴來風罷!我還執意要去救你……這是不是也是你的計劃之一?我如今想想,連一個亂臣之後死前都能在你面前蹦躂兩下,洛央你權傾朝野難道是擺設么?」

果然,她認定了他是那骯髒齷齪的卑鄙小人,估摸著再怎麼同她解釋也是枉然。這種事情算起來當是破而後立,索性一改往日的模樣,完完整整的將性情擱在她面前。

他將人抵在花架子上,蔓延纏繞的枯黃藤蔓顫巍巍地掉在他肩頭也不挪開,勾起唇角笑道:「你說的不錯,為了我的計劃那樣又何妨?怎麼,你吃醋了?」他寧願她如此,不過是痴心妄想罷了!

她從未見過這樣的洛央,滿滿的陰狠從眼睛里放出來,可又媚態橫生。她害怕,總不能教他看出破綻,只得硬著頭皮和他頂,「放肆!洛央,你以下犯上,好大的膽子。我,用得著吃你的醋,日後自然有疼我愛我的郎君!」

「好啊——」他笑得慵懶,不屑一顧,「你敢嫁人我就敢殺人。無論是郭家舅甥還是旁的男人,你嫁一個我殺一個,我倒是看看誰這麼大的膽子!」他修長的指撫摸她的臉頰,溫情脈脈,「唔,你也不用著急,日後再無人敢娶你就可以嫁給我了。說好了來年要娶你的,男人要信守承諾,你說可是?」這些話在心裡翻來覆去終究還是說出來了,看著她眼睛里蓄著淚,心裡便生了毒刺,一動就疼得厲害。

她往後縮了縮,可又被他纏上來,躲不開,「洛央……你當真就是如此憎惡我的父母,連帶我也不肯放過?」

洛央笑笑,「是啊,我是恨你父親。當年我母親同妹妹受辱,他也是袖手旁觀的一個吶。你母親呢,原是我的不對,我不該利用她,她既然送上門來轉而又要與我為敵,我怎麼能輕易放過。」他欺身壓住她接著道:「我來大魏受的屈辱,不過都是為了光復吳國罷了。你年紀小,不懂得這些。我一個亡國的質子,想要在這個虎狼之地紮下根,什麼不能利用?我也是曾個太子,我也有要疼愛的人,我也有雄心壯志。可是被你的國家毀滅了,姜兒……若是你,哪裡可以不報仇呢?魯國公在陳兵谷被圍,不是我不去救他,他兵權在握引起皇上的忌憚,我不過是傳個話罷了;你母親以終老山林相威脅,我哪裡可任她擺布,只得施計要了你在身邊,她氣憤不過自盡身亡。你若是將仇恨算在我頭上也不為過,這樁樁件件與我也脫不了干係。郭協對你不軌,我是利用了你挑起他們舅甥的矛盾,這也是我養你的目的之一;可終究也沒傷害到你,我次次與他為敵也是為了你,你我本是同一條船上的人,何必分的那般清楚?」

原來他是這般想的,人心終究隔著一層皮囊,遠遠不能依著面貌衡量。他滿腹的算計,都是圍著她一點點地展開。她果然是他手裡的棋子,這些年半點由不得自己,就連眼淚也不聽使喚,洶湧而出,怎麼都止不住。他是什麼樣的人,打外頭的街上走一趟也就曉得了,只怪她信錯了人!

她抬起頭望著他模糊的影子道:「如今,我曉得了你的謀划,但決計不肯再幫你。洛央,你是不是連我也要殺了?」

他心口陣陣的疼,卻仍舊傲慢道:「怎麼會呢?你是愛我的,儘管這時候氣悶了些,早晚還是回來做我的娘子,我捨不得的!」

她氣得嗓口發苦,埋怨自己怎麼就愛上了這樣一個蛇蠍之人。她抹了眼淚驕縱了眉眼看他,「洛央,你可真是無禮的很。如今到了這般的境地,還想著我做你的娘子?洛大人,你自欺欺人的把戲什麼時候是個頭。你就要和郭妙施成親了,想必過不多久我也要嫁給郭鄴,你我成了姻親,還有什麼想頭?你同他們斗去吧,若是你死了,那更好,省的我動手;若是郭鄴死了,那我便陪他一道,咱們死生不見!」

還有什麼要比這些更叫人痛不欲生?

他疼到麻木,索性趁勢而上,一口怨氣都教她發泄出來。他抬手摸上她的臉,溫熱的氣息拂來,勾著魅惑的笑意道:「嫁人么?我偏不教你如願,不如今日就要了你,咱們做成夫妻,往後你也莫要胡思亂想了!」說罷,他制住了她的手,俯身咬住了她的唇,另一隻手順著衣擺就往裡探——

她嚇壞了,覺得洛央今日像極了無恥的郭協,冰涼的手隔著她的小衣毒蛇一般的肆虐。她悶蹬蹬地不知所措,奮力地掙脫了手四處亂摸,尋到一物,狠狠地朝著他的後背戳了下去。

他身子一頓,抬起眼睛來時卻清明純凈,朝她笑,「你,走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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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夫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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