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苦澀

第32章 苦澀

她瞧他抿唇不說話就歪著頭做鬼臉,「哎呀,我是說著玩的,故意唬你。我同你怎麼可能老死不相往來?縱使再同你生氣,惱你氣你隔天也便是要和你說話的。倒是你,生氣起來綳著臉瞧我,陰沉沉地可嚇人了呀!」她扯他的袖子晃呀晃,小小的稚童在撒嬌,「洛大人是名揚天下的大魏肱骨,頂厲害的人物。皇上要看你的臉色,連郭協那等莽夫都對你束手無策。無需我來保護你,反倒是我要依賴先生呢!不過呢,即使我嫁給太子,也會幫你的。朝上這麼多人都對你虎視眈眈,你一個人哪裡防得來?我就不同了,一個女子他們自然是不會擱在眼裡,而且若是從太子哪裡得到什麼消息也是易如反掌!」

她是個坦率又正直的姑娘,一條道走到黑,千防萬防皆不是對他。所盼望的唾手可得,可如今又輪到他不安起來,左思右想,作繭自縛。

她歪著頭接著說心事,「不過話說回來,太子這個人呢,心底是良善的,對人和和氣氣,既不像他的父皇脾氣古怪也不像他的叔父脾氣暴戾,許是他的母親是個心底柔軟的人吧。可是我不大信任他,怎麼說都是監國的太子,縱使你在一旁護佑,也不可能教如許的臣子毫無二心。這就是他的手段了吧?我不懂這些,可在宮裡這些年瞧得多了,好端端活著的若是沒有心思也絕無可能。況且皇后是個怎樣的母親你也曉得,若是太子登基之後仍是這般,難免章家沒有想法;若果不是,一個柔善慣了的人一旦狠戾起來那將是無法想象的。無論從哪方面來說,對你都不是好事。」

他吞了一口黃連似的,滿是苦澀從嗓眼梗到心口,無言以對,只能點頭,極難!

秭姜便彎了眉眼,笑得如同一隻成精的小狐狸,狡黠乖滑,踅摸著男子的模樣伸手去拍他的肩,「好了,本官曉得了,再啰嗦叉出去打板子。」沉著嗓音裝男人,老氣橫秋。

洛央忍不住笑,只道:「微臣不敢!」

她咯咯地直笑,一根檀木叉子從髮髻里滑出來掉在地上也不曉得,「哎呀,我瞧見你對著朝中那起人都是這樣的,學的就是你,嚴肅無趣。不過我還是喜歡你同我在一處的模樣……你別不理我,看著我呀!」她伸手去扯他的耳朵,「你應當好好瞧瞧我,明兒我就要去太子府了,你也要隨皇後去太廟。指不定皇后祭祀回來我就要嫁人了,到時候你想看都沒人給你看嘍!」

他嗓眼發苦,啞著嗓子道:「你可不去的。」

她搖頭,珠玉脆響,托著腮煩惱,「不成呀,皇后都說了,到時候可怎麼交代。」扭頭對上他晶亮的眸子,「我不能事事都往你身上推,不好不好!」

「沒甚的,我不是個好人,多一兩件事也無所謂。」

洛央是大魏的奸佞,禍-國-殃-民,似乎所有民不聊生的事宜都能往他身上牽扯一二;只手遮著天,這等小事若是再扛不下來,豈不是白白葬送了他國蠹的名號?

秭姜覷他一眼,「別人如何說你我管不著,可我稱你一句先生,你就是我的人,這一輩子都是。誰來欺負你我定是要欺負回去的,怎麼能教我的人吃虧呢?你說,是不是這個理?」她極是護短,眉眼乖戾。

他心口抑制不住地猛跳,到最後也只能款款行禮,道一句:「郡主言之有理。」

她嫌他煩,動不動就行禮,白他一眼,「哼,我哪句話說得沒有道理。」忽又想起什麼似的,「哎,我跟你說,明兒你隨著皇後去祭祀,可要當著點心,回回見她瞧你的眼神都不對勁。而且呀,上回我只不過提一提謝甄同你,瞧她那模樣,拈酸吃醋的……莫不是你……哎呀,定是我亂想了,總之你留神便是。」

他聽著她細細地叮囑,一一地應下,嘴角抿著笑意,越發地深了,柔情似水。

寒風驟起,夜更深了一層。

洛央從石桌上的取過一件斗篷裹到了她身上,又拉過她的手暖在掌心裡。四下靜悄悄的沒有人,把人抱進懷裡好說歹說,才肯往回走。「乖,聽話,莫要在這吹涼風,明兒起來又喊著骨頭疼,我不在你身邊可怎麼是好?」

「曉得了曉得了,而立之年的洛大人和一個老頭似的,前些時候說你老還衝我瞪眼……你看什麼看,一塊頑石呆木頭!」

他無奈,只有白白挨嫌棄的份。把懷裡的人摟得緊些,她又不滿,一隻柔軟的手從衣縫裡鑽出來,順著他的衣服爬上臉頰,沿著皮膚為非作歹。這扯一下那摸一下,像是光天化日調戲姑娘的地痞大蟲,瞅他面容扭曲還壞心眼的笑。再往下便是女兒家白嫩的小臂,纖細毓秀,偶有曖昧的風光半遮半掩在廣袖裡,捉不到看不見。他亂了心神,順著就吻了過去,滿口的滑嫩,一晃而過。他低頭瞧她,緋紅的臉頰,亮閃閃的眸子躲著羞澀;見他看過來,踮起腳尖去捂他的眼睛,忘記了腳下的路,一個趔趄就埋進了他的懷裡,抱著他樂得咯咯直笑。

他如墜五里雲霧,辨不清前方的路,不小心便丟了魂魄,,一腳踏上了歧途。

天大亮,趕散了混沌的霧氣,秭姜攬著被子坐在櫸木垂花拔步床上愣神,夢裡的人不見了蹤影,神台清明。

硯盞站在元青花鴛鴦卧蓮落地花瓶跟前,指使著兩個丫頭往屋裡送盥洗的清水。

待她回過神來人已經坐在了菱花鏡跟前,玉鉤在象牙妝奩里找髮釵,「今兒天沒亮,大人就進宮了。臨行前留下了話,若是太子府的人來請不必急著叫醒郡主。果不其然,太子府的車駕來去三趟了。」

秭姜擺弄著一柄玉如意,懶懶散散道:「咱們也不急,用過了膳,你們各自忙活完了手裡的活計再去也不遲。」

紅箋給她在柜子里挑出一件蓮青色的繡花長裙,月白色的罩衫擱在手裡忿忿地道:「前頭院子里甄姨娘催了好幾回,說是早早地叫起郡主,左右不能慢待了太子府的管家教府上失了禮數。奴婢瞧著那位管家和顏悅色的也不著急,倒是她,巴巴地往外頭攆人,合著咱們出了府去,好教她一個人在府里作威作福。」

玉鉤接話道:「可不是的,昨兒晚上來了咱們閑步齋好幾回,問郡主可是回來了,可還安好。那面色那是擔憂,分明是幸災樂禍。大人同您回來的時候,您當時睡著了,沒瞧著她那臉色,吞了蒼蠅似的,青黃不接,當真難看。」

秭姜笑:「我沒如了她的願,她哪能高興的起來。」

紅箋氣,「面上溫婉賢淑的掌事姨娘,肚子裡頭藏著這麼些個彎彎繞繞。人心隔著一層肚皮,打從她進府,咱們姑娘就沒一日舒坦過,真是糟心!」

硯盞捧了一匣子首飾珠玉從裡頭出來,覷她一眼道:「曉得惹咱們姑娘糟心,大清早還往外頭多嘴,叫你收拾的衣服準備妥帖了么?」

紅箋直吐舌頭,佔山的魔王遇上個威風八面的官老爺,一肚子的匪氣嚇得魂飛天外,哪敢聲張?「早拾掇好了,那廂太子派人傳了話,說是命咱們不必帶著細軟,府裡頭早早地備下了,教姑娘放心。

原先晨起的愉悅勁頭都跑個精光,秭姜百無聊賴地瞧了外頭花團錦簇的竹架子一眼,「甭理他,該帶的都帶上,他備下了我還不樂意用呢。這起子男人可真討厭的緊!」

紅箋噘著嘴,「想著日後天天瞧著,莫不是越發的討厭?」

秭姜打趣她,「都說日久生情,往後我若是嫁過去了。同太子說叨,頭一個就納了你做七品的詔訓,一點點的來,也叫她們好生瞧瞧咱們紅箋姑娘的手段。」

玉鉤和硯盞異口同聲地附和,紅箋唬得一個趔趄,險些沖她跪下,「姑娘,您千萬別嚇奴婢,奴婢哪敢往這等事想,定是折壽的!」

玉鉤將一柄攢珠青玉笄別在秭姜的髮髻里,前後地打量了一下才笑道:「紅箋姑娘是個人物,說不準吶就能得了太子的垂青。要是當了娘娘可甭忘了咱們姐妹,好歹一個屋子裡頭住了好些年,情誼還是在的。」

秭姜接話:「你這話說得有理,太子早早晚晚都是要納妾的。好處與其便宜那些不安分的陌生人不如都給了你們,一個個都成了太子的妃妾。就算是有朝一日進了宮,咱們還能在一起說說話,打發打發日子,何樂不為?你們也莫要推辭,我是瞧明白了,嫁過去論何的真情,何的假意?他若是有那個耐心肯騙我一輩子,我也不和他計較了。」

一番話說得眾人都默不作聲,平添了幾分悲涼。

秭姜比著菱花鏡瞧了瞧梳好的髮髻道:「得了,都趕緊的用膳罷,收拾收拾,咱們也該啟程了。」

府裡頭忙起來,只是衣服首飾便裝了八個箱子,待到秭姜出了府門險險地過了午時。

謝甄在外頭同太子府的管家叮囑,見她出來喜氣洋洋地道:「想是殿下該等急了,快些去吧!」

秭姜也未理她,上了車駕撩開了帘子,面也未露道:「太子急不急我倒是不曉得,只是甄姨娘,昨兒晚上該是急壞了罷,臉色也不大好呢!」說完便撂下帘子,車輪軲轆轆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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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夫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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