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圍場獵妃【二】
正當上官正離開的時候，秦姝玉笑盈盈地和連城璧說了幾句。趙長宜沒有聽清，只是看架勢，是要一道去打獵。
趙長宜皺了皺眉，想要上前去和秦姝玉說一聲讓自己回去，可秦姝玉已經笑著策馬入林。無法，趙長宜只得跟隨。
在遇到連城璧后，秦姝玉似乎顯得格外開心。趙長宜坐下馬匹資質一般，她自己的騎術也很一般，此刻哪裡追的上他們。只能一路跟隨，間或幫著他們收收獵物。
秦姝玉的笑聲還在林間回蕩，一株松樹下兩名侍衛正在收拾秦姝玉和連城璧剛才獵到的獵物。趙長宜下馬來到近前。這一次收穫頗豐，竟是一頭半大的野豬。
一名侍衛對趙長宜道：「這些野兔先放在你那裡，我們先把這些大個兒的抬回去。」
趙長宜點了點頭，接過那侍衛遞來的野兔，收入馬鞍上的布袋中。
兩名侍衛，一名帶著野豬回營地，一名快馬去追秦姝玉。趙長宜也上了馬，她馬速不快，只是認準了方向，跟在那名侍衛身後。
過了片刻，行到一處樹蔭茂盛的地方，趙長宜失去了那名侍衛的蹤影。趙長宜皺了皺眉，決定撥轉馬頭先回營地，不再去追秦姝玉了。
就在趙長宜打算回營地的時候，卻突然聽到林中傳來一聲女子驚恐的尖叫。
那聲音聽得趙長宜心頭一緊，她皺眉望向自己的左前方。躊躇了一會兒，趙長宜咬著下唇，小心地策馬地往那邊去。
陽光從樹葉的間隙透下來，照在地上，形成一道道的光柱。越往前走，光柱越少。樹木一棵挨著一棵，路已經越來越窄了。
就在這時候趙長宜聽見有人說話的聲音。
「求求娘娘了，放過我吧，我，我再也不敢了。」聲音雖然因為驚恐而變得顫抖，但趙長宜還是能聽出來，那是陸輕霜的聲音。
「呵呵，這會兒知道求饒了。陸輕霜，是不是太晚了？」這滿含諧謔的聲音，赫然正是霍金宵。
趙長宜小心地往前探了探身子，撥開擋住視線的樹枝。只見陸輕霜已經墜下馬來，半跪在地上，一臉驚恐地望著對面林子。
「娘娘，求求您了。我，我……」
「我什麼我，你難道忘記了，你該自稱妾。沒規矩的東西！」霍金宵冷哼一聲。
趙長宜的位置看不到霍金宵，但在陸輕霜的對面，卻見一隻羽箭飛速而來。陸輕霜嚇得攤到在地，卻也恰好躲過了那羽箭。
只聽「哆」地一聲，那枚羽箭射到了陸輕霜身後的樹上，箭頭入木三分，箭尾在空中微微顫動。
陸輕霜嚇得涕淚橫流，伏跪在地上連連磕頭，「皇後娘娘，您饒了妾吧，妾不知好歹，您，您不要和妾計較。」
「哈哈哈哈哈……你也知道自己不知好歹了嗎？你們這些賤女人，都是不知好歹。想要來行宮是吧？想要勾引陛下是吧？好，我成全你們，我讓你們都來了。本宮既然成全了你們，你們是不是也該報答一下本宮啊？」
趙長宜看到陸輕霜的額頭已經磕破，鮮血混著黃土全粘在往日如花的嬌顏之上，凄凄慘慘抖如篩糠。此刻她聽見霍金宵這樣說，恍如絕處逢生，慌忙抬起頭來。
「娘娘，您要妾做什麼，妾，妾一定為娘娘辦到。」
「哈哈哈哈哈……」霍金宵不屑地笑道，緊接著趙長宜聽見幾聲馬蹄聲音，那匹棗紅色的駿馬出現在了趙長宜的視線里，然後是霍金宵那張格外明艷的臉龐。今日她未曾多施脂粉，眼角眉梢多了幾分鋒銳，再加上此刻狂妄倨傲的神情。叫人一眼看去，心中竟然害怕起來。
霍金宵帶著輕慢的笑意，緩緩從箭筒里抽出一支箭來。她的動作讓陸輕霜瑟縮了一下身子。
「我也不要你們做什麼。」霍金宵撫摸著那鋒利是箭頭，聲音突然平靜了下來，「只要你們做我的獵物就好。我爹教我的好箭法，怎麼可以白白浪費呢？」
「啊……」聽到霍金宵的話，陸輕霜忍不住輕呼了一聲，「皇後娘娘，你——」
「快跑起來，不要說本宮沒有給你機會。」霍金宵已經將箭搭上了弓弦，她的嘴角浮現出一絲殘忍的笑容。一雙銳利的眼睛像是鷹一樣死死地盯住了陸輕霜的咽喉。
「不，不……」陸輕霜手腳並用地向後爬了兩步，她驚恐地看著霍金宵，彷彿是覺得不可思議。可隨著弓弦越來越緊，陸輕霜再也顧不得其他，連忙爬起來向後跑。可是她已經被霍金宵追趕了一路，此刻又驚懼非常，哪裡能跑得過那奪命的利箭。
霍金宵看著陸輕霜，輕慢地笑道：「真是無趣。」趣字出口，眼見得那箭就要射出，卻見一旁樹叢搖動。霍金宵的眼神一厲，羽箭脫手而去。霍金宵看向那邊樹叢，呵斥道：「誰在那裡！」
那支箭本是直取陸輕霜的背心，但因為那一瞬的分神，竟然只是射中了她的肩頭。陸輕霜慘叫一聲撲倒在地。
霍金宵看了陸輕霜一眼，狠狠地皺了皺眉，卻沒有再管她，而是向著方才發生異動的樹叢過去。
趙長宜在看到霍金宵要射殺陸輕霜的那一刻，忍不住夾緊了馬肚，馬兒踢到了一旁的矮樹叢。此刻見霍金宵向這邊來，她知道再躲無意，看見了這種事，求情已是無用。趙長宜相信，霍金宵在看到自己后，一定會毫不留情的將自己射殺。
撥轉馬頭，馬鞭狠狠地落下。
「駕！」
趙長宜只願自己跑得夠快，她將那些野兔野雞全都扔掉，可身後的馬蹄聲卻越來越近。
趙長宜不敢回頭，她從那些光柱中穿過，每一次都緊張地以為會撞上一旁的大樹。風吹地她眼睛發疼，可是她絲毫也不敢閉眼。
耳旁傳來幾聲「哆哆」之聲，那是箭矢射到了旁邊的樹上。
在這樣的林中快馬追趕，想要射中也不是易事。
就在趙長宜為此感到稍稍慶幸的時候，突然就整個人被摔到了地上。等她忍痛扶著一旁的大樹站起來時，才看到自己所騎的那匹馬，後退中了一箭。
「原來是你！」霍金宵沒有追到近前，但保持著最佳的射程。
趙長宜背倚大樹，手指死死地扣住樹皮，以此來緩解自己的緊張和害怕。
四周安靜極了，這樣的安靜比眼前神采飛揚的霍金宵更來得可怕。
為什麼霍金宵身邊沒有侍衛隨從？
為什麼這裡連一點人聲也聽不見？
聽不見別人的聲音，那別人是不是也聽不見自己的聲音？
喊叫求救不會有用嗎？
不，就算自己喊叫有用，可現在，誰能快得過霍金宵的箭？
「剛才你都看見了？」
趙長宜沒有否認，她動了動乾涸的嘴唇，問道：「你就不怕陸美人跑了，去告發你嗎？」
霍金宵笑了笑，滿不在乎地說道：「告發我什麼？本宮不過是在狩獵途中，失手誤傷了她而已。」
「你……」
「不過你，我一定會好好對待，絕不會再失手。趙長宜，這是你的名字吧？我應該沒有叫錯。」
箭已上弦，霍金宵的動作流暢標準。可她若說她是失手射殺了趙長宜，誰又能說什麼呢？
趙長宜迎著霍金宵的目光，勉強控制住自己微微有些發抖的嗓音，說道：「不錯，我叫趙長宜。你該記住這個名字。」
「哼，死到臨頭，不知悔改。」
霍金宵並不願同趙長宜多話，現在在她看來，趙長宜也並沒有什麼特別，她不過是那些該死的女人中的一個。
風吹著雲朵擋住了太陽，林間的光線暗了一暗，讓霍金宵的眼眸看上去更加深邃冷酷。
冷汗順著趙長宜的脖子流下，這樣熱的天氣，她的指尖竟然一片冰涼。
不知怎麼的，這一刻竟叫趙長宜想起了之前冬日裡，自己去刺殺秦桓的事情。大約那時候她的手指也是這樣冰冷。
自入雍京，世事難料。但到得如今，無論是對趙長青的愧疚，還是對秦桓的愛慕，亦或者是對林拭眉的猜忌。種種過往，歷歷在目，卻又恍如雲煙消散。心中唯是一處荒草祠堂清晰無比。
這一生算得顛沛流離，天大地大，非無愛我之人，非無我愛之人。然而家之一字，念出口來，卻唯有那一片荒蕪之地，才是歸處。
趙家……
這一生至死，未曾見得父親昭雪，趙氏平反。竟是最最遺憾之事。
「想不到我最終還是要死在霍家人的手裡……」
趙長宜說著，雙目突然大張，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映著一道避無可避的箭影。她聽到箭矢劃破空氣而產生的細微的「嗡嗡」聲，她逃不掉了！
趙長宜不由自主地縮了一下身子，卻忽然聽到「叮」的一聲，有什麼東西落在了自己腳上。
趙長宜愣了一瞬，冷汗滑進了眼睛，刺痛非常，可她顧不得去擦眼睛就慌忙看向腳下。
兩支箭！
抬起頭時，就見秦桓正和霍金宵兩相對持。秦桓手中的弓弦猶自顫動，方才是如何的驚心動魄，又是如何的機緣巧合，才叫他在最後一刻用箭射落了霍金宵的箭。
林子里靜極了，在秦桓身後分明有著大隊侍衛隨從，可這一刻卻比之前更安靜了。連風也不見了，空氣彷彿變得濃稠沉重起來，每一次呼吸都顯得小心翼翼。沒有人動，連馬兒都只是低著頭不敢發出半點聲響。
只有從樹葉的間隙透下來的陽光，緩緩移動，最終照在了秦桓冷冽的面容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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