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出府入宮

第二十四章 出府入宮

過了片刻,秦桓重重地甩開趙長宜,大步向外走去。但走到門邊的時候,他又停下步子。他沒有回身,只是稍微側過臉看著趙長宜。森冷的神色讓這個年輕的帝王顯得有些陰鷙。

「趙長宜,這件事是你自己所為,還有另有主謀之人?」

「是我自己所為,是我趙長宜要殺你。與旁人無關!」趙長宜有些急切地解釋道。

秦桓沒有再說什麼,他大步走了出去。門打開的瞬間,趙長宜看見宋安向里看了看。

屋子裡徹底安靜了下來,趙長宜倒在了地上。手腕劇烈的疼痛讓她此刻保持著高度的清醒。她知道,下一刻就會有人來為她戴上鐐銬,將她押赴刑場。

「或許,真是該從背後一刀殺了他……」

過了一會兒,門口忽然一暗,秦姝玉笑盈盈地走了進來。然而看著屋裡的情形,那笑容就立刻化作了驚訝。

「這是……陛下未免也太不憐惜你……」

秦姝玉走過來,竟親自扶起了趙長宜。她伸手將趙長宜被冷汗黏在臉上的髮絲撥到而後。

趙長宜用那隻完好的手推開秦姝玉,冷冷說道:「要殺要剮趙長宜悉聽尊便,長公主不必再來作踐長宜。」

「你在說什麼?我怎麼會作踐你?」秦姝玉本是來與趙長宜示好,但聽趙長宜這樣說,便立刻冷下臉來,「陛下已經親自向本公主討了你去,要作踐你,也輪不到本公主了。再說,打狗也要看主人。」

趙長宜眉頭一皺,問道:「你難道不是要拿我下獄嗎?」

秦姝玉被她這一問問住了,愣了愣才說道:「什麼下獄?陛下是要帶你進宮,以後你是封妃為嬪,榮華富貴享用不盡。」說到這裡,秦姝玉緩了緩,臉上又帶起了一些笑容,「我說過自有一個大好前程等著你,本公主沒有失言吧?」

入宮?

自己不是該去雍京死牢嗎?

那個昏君究竟在想些什麼?

趙長宜覺得就算是自己做夢,也不會有這樣荒謬的夢境。

秦姝玉見趙長宜的神色有異,絲毫沒有歡欣之色。加之這屋內情形,不由得起了疑心。

「怎麼,你不願去?」

這一聲問,如同一盆冷水,澆醒了發矇的趙長宜。趙長宜立刻跪了下去,掩飾了自己所有的想法與表情。無論那個昏君在想什麼,總比去死牢好吧。

「不,奴婢只是,只是有些不敢相信。」

秦姝玉又親自將她扶了起了,帶著她往外走去。

「我說的話難道你也不信?我華陽長公主府,指給你的自然是光明大道。你放心就是了。我那弟弟雖然有時候脾氣不大好,可你是我這裡出去的人,他就算看著我的面子上,也會待你好的。」

秦姝玉話里話外提點著趙長宜,她是長公主府的人。

趙長宜在心中苦笑,秦姝玉若真的知道自己做了什麼,恐怕會第一個和自己撇清關係吧。

快到大門的時候,秦姝玉從懷裡取出一樣東西,對她道:「你既然是陛下的人了,這東西你就自己收著吧。」

趙長宜一看,那是自己的身契。秦姝玉此刻交還給她,似乎是順理成章的事。

然而趙長宜看著秦姝玉嘴角盈盈的笑意,卻覺得背後爬上了一層冷汗。

沒有多想,趙長宜跪下來,對秦姝玉道:「長公主不是才說,長宜是長公主府的人,陛下才會對善待長宜嗎?難道現在就要將長宜逐出府去嗎?」

「哎呀,我怎麼會有這個意思呢,你真是多想了……」秦姝玉笑著,但這一次她卻沒有去扶趙長宜。

「長宜的命都是長公主救的,這身契,還是留著長公主這裡吧。這樣,長宜也安心。」

「既如此,那本公主就先替你保管。」

「多謝長公主。」

「快去吧,別讓陛下等急了。」

「是。」

趙長宜跨出長公主府的時候,回頭望了一下那高大的匾額。

那身契只有留在秦姝玉手中,她才會安心吧?縱使自己現在拿回了身契,可長青還是在她手上。她還是有底牌的。

趙長宜默默嘆了口氣,她覺得秦姝玉實在不必這樣。

宋安走過來將趙長宜領到了秦桓的馬車前,然後對著馬車躬身回稟道:「陛下,趙姑娘來了。」

「讓她上來。」

不僅趙長宜,連宋安也十分驚訝,結結巴巴地說道:「可是,這……」

「朕說,讓她上來。」

明顯積攢著怒氣的語氣,讓宋安閉嘴,並且忙不迭地將趙長宜送上了馬車。不,準確的說是推上了馬車。

天子座駕內有足夠的空間,趙長宜站在車門邊警惕地看著秦桓。

「你究竟想要把我怎麼樣?我這樣的人不是該下死牢嗎,你為什麼要把我帶進宮去?」

秦桓坐在車廂的里側抬頭看著趙長宜,「我要把你帶進宮去,親自折磨你。」

「你……昏君!啊……」

馬車起行,趙長宜重心不穩向前跌倒,正倒在秦桓腳下。

秦桓伸腳踩住趙長宜的肩膀,俯視著她,嘴角帶著冷酷而殘忍的笑意,「既然你這麼稱呼朕,那朕若不好好折磨你,又怎麼對得起你!」

「你把我帶入宮去,只要我不死,總會找機會殺了你的。」

「你是在提醒朕,這是在養虎為患嗎?」秦桓伸手撈起趙長宜的右手,咬牙切齒地說道:「別人養貓養狗,朕是皇帝,就養你這隻老虎又如何!朕倒要看看,你如何能殺得了朕!」

話一說完,忽然將趙長宜的手腕一拉。

趙長宜已經做好了劇痛的準備,她死死地咬著下唇。但預想中的疼痛並沒有來臨。

秦桓放開了她的手。趙長宜試著活動了一下手腕,發現秦桓剛才竟然幫她接上了脫臼的手腕。

趙長宜滿腹疑惑,想要抬頭看看秦桓。但秦桓的腳卻用力的把她踩了下去。

與華陽長公主府的奢華不同,位於雍京西北的燕國皇宮,顯得簡樸而肅穆。這座經歷了百年風雨的雄偉建築,在冬夜寒冷的月光下,靜靜地俯視著整個雍京。

馬車入宮后,趙長宜被秦桓拎了下來,直接扔給了宋安。

「帶她下去換身衣服。」留下這句話,秦桓就沿著青黑色的御道去往紫宸殿,那裡有一道,他必須給出答覆的奏摺。

「趙姑娘,隨奴婢來吧。」

宋安將趙長宜帶到了建章宮的一處偏殿,吩咐宮女們為她梳洗更衣。一切妥當后,宋安便笑眯眯地帶著趙長宜來到了秦桓的寢殿。

這期間趙長宜一直沒有說話,只是冷著臉任由宮女們擺布。但看到那張華美舒適的大床時,趙長宜還是忍不住冷笑了一聲。

無論秦桓說什麼,到頭來也只是個好色昏君罷了!他既貪圖自己的美色,那就一定會死在自己手上。下一次,下一次自己絕不會給他轉身的機會。

仙鶴照壁燈上的蠟燭已經燒了大半,趙長宜不時看向那蠟燭,計算著,若是自己拔下蠟燭,用燈座殺死秦桓會有幾成勝算。

但宋安明顯會錯了趙長宜的意,他笑著對趙長宜說:「趙姑娘不要著急,陛下這時候恐怕還在批改奏摺。」

趙長宜冷冷地看向宋安,說道:「看來陛下還真是忙。」

宋安道:「其實往常也不會這麼晚,但今天下午陛下去了長公主府,有些摺子就擱下了沒有批。陛下的規矩,摺子是從不過夜的。」

「原來陛下是拋下了政務,去長公主府玩樂……」

宋安終於從趙長宜的語氣里察覺到了不對,但他來不及說什麼,就聽見外面傳來腳步聲,和宮人們請安的聲音。

是皇帝陛下回來了。

宋安忙站到一邊迎候。

秦桓一面走,一面將腰間的玉帶解下來隨手扔給宮女。他實在太累了,只想快點休息。但一走進內室,看見趙長宜,秦桓卻嚇了一跳。

「你怎麼在這兒?」

趙長宜只是冷笑,並不答話。

秦桓立刻明白了,他轉頭看著宋安,問道:「是你把她弄到這兒來的?」

宋安有些討好地說道:「是,陛下吩咐的,奴婢已經給趙姑娘換好衣服了。」

「胡鬧,既然換好衣服了,你把她帶到這兒來做什麼。」秦桓不耐煩地說道:「把她給朕扔西廂去。」

宋安有些驚訝,又有些害怕地看了秦桓一眼。但他沒有問為什麼,而是馬上答道:「是。」

趙長宜則直視著秦桓,她根本無意掩飾臉上的錯愕神情。她向秦桓的方向邁了一步,似乎想要問問秦桓,究竟是為什麼,為什麼要帶她入宮,為什麼不殺了她?

然而秦桓似乎對趙長宜根本不感興趣,他目不斜視地走向他的床。

宋安連忙拉著趙長宜離開。

西廂並不是指西廂房,而是指宮女們的住所。與之相對應的東廂,是內侍的住所。

宋安帶著趙長宜來到西廂,此時西廂內大半的燈火都已經熄滅了。宋安找到了管事宮女馮雲亭的屋子。

「大半夜的,你又折騰什麼?」馮雲亭沒好氣地說道,她才睡著就被叫起來,正是一肚子牢騷。

宋安在秦桓面前得用,但他從不欺辱宮裡其他人,所以上上下下和他關係都不錯。宋安聽了馮雲亭的話也沒生氣,只是無奈地說道:「陛下派的差事……喏,新給你送個宮女來。」

馮雲亭隨著宋安看去,不由得眯了眯眼。她轉回頭看向宋安,問道:「這是什麼意思?那模樣,宮女?你別是弄混了。」

宋安嘆道:「混不了,陛下親口說的。不然我能這時候還來打擾你么?」

馮雲亭想了想,又問道:「那你打算怎麼安排她?」

宋安道:「嘿,人都已經送到你這兒了,該怎麼安排,你做主啊。」

馮雲亭臉上賠笑,說道:「宋總管,您天天跟著陛下,陛下想什麼,您還不知道嗎?可憐可憐我們這些在下面當差的吧。您就給我們指條明路吧。」

宋安告饒道:「唉喲,馮大姐,您就捧我吧,我要是知道陛下在想什麼,也不會這會兒才把人給你送來。得了,我得復命去了。」

「哎……」馮雲亭眼見宋安溜了,悔得跺了跺腳。她再一看站在牆根,失魂落魄的趙長宜,更覺得是一個燙手山芋。不過現在人已經留在這兒了,她也不得不過問。

「姑娘,你叫什麼名字?陛下為什麼讓你到這兒來?」

趙長宜只是低著頭,看也不看馮雲亭一眼。

馮雲亭見她不答話不由得冷哼了一聲,心道,只怕是不識抬舉,惹得陛下不快。這才被打發了來。都到了這個地步了,還傲什麼傲。

馮雲亭雖然不高興,但也忌憚趙長宜的容貌——有這樣一幅容貌,想要翻身並非難事。

只是將眼珠子稍微轉了轉,馮雲亭心中便有了一條妙計。此刻她也不發火,反而和顏悅色地對趙長宜說道:「今天實在太晚了,有什麼話,咱們明天再說。來,我先帶你去休息。」

趙長宜神思恍惚地被馮雲亭帶去了一間屋子,其實馮雲亭說了什麼,她根本就沒聽進去。她的腦子現在亂極了。

那個昏君究竟想要怎樣?他為什麼不直接殺了自己?

長青要是回到長公主府,知道自己被帶進宮了,會怎麼做?

那個昏君要是派人去抓長青怎麼辦?

趙長宜在屋子裡來回走動,最後她不得不打開窗戶吹著冷風,迫使自己冷靜下來。

她仔細回憶了刺殺皇帝的經過。她想起來,那把刀被皇帝扔進了池塘,這似乎是一個下意識保護她的行為。從身邊接觸的人的態度來看,除了皇帝,其他人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刺殺行為。

他為什麼要替我遮掩,替我隱瞞?若說是貪圖我的美色,那現在又何必把我打發來西廂?

他究竟在想什麼?他留下自己究竟是為了什麼?

趙長宜望著夜空上那冷而彎的月亮,想不出答案。

「所謂天心難測就是這樣嗎?那個昏……」趙長宜撫摸著自己被接好的手腕,昏君兩個字似乎難以出口。然而不知觸動了什麼不堪的記憶,她的兩道好看的眉毛緊緊地擰在了一起,「不,他就是個昏君,在馬車上竟然……昏君!」

第二天一大早,外面拍門的聲音就像是打雷一樣響。趙長宜趴在桌子上,側首盯著門看了一會兒——昨天她想事情,想著想著就在趴在桌上睡著了。

過了一會兒,趙長宜才清醒了些,她站起身走過去開門。但是她剛把門打開,一大盆冰水就向她潑了來。

冬日刺骨的涼水從她的髮絲、脖子一路蜿蜒流到了地上。趙長宜被這分寒意驚醒,她抬頭看著站門口,柳眉倒豎,目中猶有怒火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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