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會盟

第十九章 會盟

無恆江留到東南的越地時,便漸漸地由疾變緩了,寬大的河流彷彿雲一般平靜,在大地上飄動,波紋一道道散開去,隨著溫潤的風在水面描畫著粼粼的波光。江水隨著分支向四周流淌著,潤澤著江南的土地,一處蘆葦盪上,青翠的歌聲隨著徐徐的流水輕輕的響動著。

「南有喬木不可休息

漢有游女不可求思」

女子用手在船上輕輕地撩撥著水,緩緩的低唱著,彷彿聲音拂動著層層疊疊的蒹葭,白白的梢頭頓時掠過幾隻黑白相間的魚鳥。

「漢之廣矣,不可泳思。」青未靠在窗邊聽著歌聲,不知不覺自己吟了起來,「江之永矣,不可方思。」南國的天一直是墨青色的,沒有多餘的陽光,沒有多餘的陰鬱,常常是令人覺得十分的舒適。此時天際間又是那熟悉的琴聲,或是流水長弦,或是徐風低吹,伴著越人特有的嘯鳴,不禁令人嗚咽。長歌伯的女兒青未聽著越人的歌慢慢地陷入了腦海的回想,彷彿許久許久以前。

許久之後,等青未回過神來,卻發現剛才的一切就彷彿夢一般,窗外只剩下靜靜流淌河水,映著墨青色的天空。她緩緩地回過頭,突然看見了一個人正靜靜地站在她的身後的桌台之上整理著東西,

她心中一驚,連忙轉身向後靠在窗台上,「你怎麼又來了!」

「這裡是孤的書房,孤只是來拿些東西!」阮少弟又十分謙卑地說道。

看到他,青未又想到之前打了他,便向他臉上看去。

「又看什麼呢?」阮少弟一邊在整理著書簡,一邊說,「如果是覺得剛才不小心出手傷了人感到抱歉,那孤且接受你的歉意。」說著他抬起頭看了看青未。

「你也自稱孤了!真是荒謬。」青未膽大起來,輕蔑地笑了笑,來到桌案前面,說道,「我對你抱有歉意?!」

「無礙,只是忘了告訴姑娘一聲,阮家已經加封東南越地,從今以後,孤不僅是吳侯,更是你們越地之主了。」阮少弟微笑而友善地看了青未一眼,自己取了一些東西便要出去了。

「你別走!」青未一下子愣住了,失聲喝道。

「何事吶?」阮少弟依舊面色不改地回頭看了青未一眼。

青未什麼話也沒說,一個箭步沖了上去,一把倒拿住桌案上空著的燭台,刺了過去。

「放肆!」阮少弟用手猛地一擊,轉眼間就把燭台打飛出去,從青未手中滑出的燭台如一隻失路的飛蛾一般一下撞到了牆上,只聽「崩」的一聲,牆面被砸出一個不淺的痕迹。

「陛下!?」侍衛聞聲連忙闖入,向吳王看去。

「且出去!」阮少弟揮手示意。

青未此時已經無奈地癱坐在卧榻之上,暗自神傷起來。

「你這又是作何?」阮少弟來到她面前,「我又怎樣招惹你了?」

「驅我家人,毀我家室,離我兄弟,囚我己身!你還想怎樣。」青未紅著眼圈不禁怒意地看著他。

「長歌一族宗嗣,我且保全,其餘人皆是被涼越一族和吳越一族殘殺,如今我已然將兩族剿滅,報了汝滅族之仇,你又想怎樣?」阮少弟此時靜靜地看著青未,一下子將神色變得十分悵然,「你若覺得這裡不好,走便是了,孤很早就說過了,不會讓人攔你。」

青未聽到這裡,心頭一時間掠過一陣寒流。

「走吧,我不會讓人攔你的。」這句話其實她小的時候在溪水邊就聽過。那同樣是一個長著蒹葭的蘆葦叢邊上,還是極小的青未此時還跟著族中的女子一起來到河邊,悠悠然然的琴聲響了起來,青未便一個人循著聲找去,越族女子們相互潑著水嬉戲著卻完全忘卻了這個族長之女,等到她們發現了之後,青未已經來到了那個彈著琴的華裝童子旁邊。

輕輕的風吹過如霜的蒹葭,琴弦波動著湖面。

「彈給誰聽吶。」青未指著他好奇地問,全然不顧身後的侍衛,然而身後的侍衛也不敢打擾公子彈琴。

彈琴的男童並未理會,只是繼續彈著,一時間引來了飛鳥停駐在蒹葭之間。

「問你呢。」青未有些生氣起來。

男童抬起頭看了她十分稚嫩還堆著嬰兒肥的臉一眼,隨後繼續彈琴。

於是小青未生氣了,便一把推開了小公子。那人便帶著琴一同摔倒在了地上,「霍」的一聲,那琴應聲而破。公子身後侍衛連忙將小青未抓了起來,縱使青未如何掙扎,依舊像一隻兔子一樣被拎了起來。這時候那群越族女子連忙聞聲趕了過來,苦苦向侍衛們已經小公子求情。然而那個小公子只是默默地看了小青未一眼,說道:「走吧,我不會讓人攔你的。」

此時青未一時間回過神來,原來一直覺得十分熟悉的就是那個琴聲,那個一波三折的變徵之音。

青未緩緩地站起身來,心中且猶豫起來了。

然而阮少弟卻不再多說了,拂過袖子帶著怒意的哀傷地離開書房,整個房間再次空落下青未一個人,她再次無力地坐了下了,紅了眼眶,淚緩緩地如窗外的河水般流淌,風吹過蒹葭吹進了屋內,一下子令她感到了陰鬱的冰涼,她蜷起雙腿,抱著膝,將頭輕輕地抵在上面,她從來不是這樣一個女子。

之後,阮少弟又拜見了主張重農固本之說的仲宮,其字子房。並請其往楚地作使,並拜託其詢問熊家關於長歌伯之事。而安廉在越地說教一番之後,也帶著些許學生作為使者向東北齊地去了。

然而白虎軍一直都在擴張。

「如今有舟多少?」阮少弟一臉嚴肅地問著身邊的將官雲泰,其字子安。

「稟陛下,已過三千之數。」雲泰稟告道。

「那騎兵能否籌措得到?」阮少弟問著。

「陛下,吳地處勢低洼,多水澤,馬難以馳騁,先多徵用民間之馬,不過五百,且鮮有善騎之人。」雲泰面露難色,但仍是耿直稟報道。

「且讓子安為難了。」

「陛下可聽說過越地有靈道之術?。」

「恩?」阮少弟頓時停住看了雲泰一眼。

「靈道之術?」

「堂堂將官怎談起這些來了?!」阮少弟臉有慍色。

「是一個前些日子征馬的時候一個老道士將軍士拒之門外。兵士們擔心徵集地過少,所以就闖了進去要取馬,這還是匹十分強壯的白馬。那老道也沒多說話,任由我們拉走了。可是沒過幾天,那馬就沒了。」

「定是識了家路自己跑回去了,再說,我已經嚴令強征,兵士膽敢亂紀!」

「陛下息怒,那些兵士我都嚴懲了,可是一匹如此大的馬不是什麼狗畜之類的可以躲過守衛。於是末將又派兵去找了那老道,只見那老道照常看著馬,彷彿什麼事情都沒發生一樣。可是就在眾兵士眼前,他和馬轉眼之間就消失不見了。」

「聽你一說,確實是異事。」

「末將還打聽了,似乎那老道並非在當地常住的,平時散發符咒濟苦救貧且分文不取,自言是越之東極南海得到了一部天書名曰《天甲地乙》,傳說分有三卷,一卷曰人,修之可得齊山比海之壽;一卷曰地,修之可運土起木易如反掌;末卷曰天,可呼風喚雨,甚至御風而行得道成仙,於是習得其中奧秘最終修鍊而成。」

「甚是荒謬。」阮少弟搖搖頭,揮手讓雲泰下去了。隨後過了許久,他突然想到了什麼,連忙叫人將家傳的一個黑色鑲金的錦盒取了過來,錦盒被層層鎖扣鎖住,只有特定的鑰匙才能打開,錦盒上面用上古的文字寫著,銘玄之禁。四個硃紅色的大字,阮少弟小心翼翼地一步步將其打開。

王畿之地洛陽城中,梁平帶著荀素一同請見何孟丹,按禮梁平乃是燕家諸侯子嗣,而何孟丹只是諸侯之卿,於是何孟丹連忙主動迎見。

眾人排好座次分列坐著,何孟丹令梁平為首座,梁平謙讓次之。而荀素則在一旁侍立,周圍皆是西北方諸侯的戰將以及謀臣。

「將軍光復洛陽實乃大周之幸,日月可鑒,我也就不廢話了,只是聽聞嬴家的秦公還被困在王都之中,因此齊侯不願貿然出擊,以免戎人傷及你家君主,只道數天之後在岳林處大會諸侯,再進行商談。」

「請轉告齊侯,承蒙他費心,本將感激不敬。岳林會盟一事定會帶上兵馬赴會的。」

「那西北各諸侯家的意思呢?」梁平轉眼看了看座次之上諸侯派出的將官的神色說道。

「各家的兵士皆由我調遣,得知了齊侯會盟天下諸侯之令,西北的諸侯們屆時也必將趕到。

「如此甚善。」梁平說著,隨後又說道,「齊侯還特意吩咐我帶領眾諸侯一齊赴約,已盡東道主之誼。」

「齊侯考慮甚是周到,梁公子就索性多留幾日吧。」

「敬諾。」梁平點點頭,回頭看了荀素一眼,荀素也微微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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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王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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