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惡浪未盡,拍打長堤(2)

第二十章 惡浪未盡,拍打長堤(2)

第二節

一個鬚髮皆白的老者,被閻年用左手生生的抬了起來。老者一口唾沫吐出,正好落在閻年的臉上。羯胡長刀舉起,就要砍下。閻年搖首制止,他一刀挑開幫著老人的繩索,向著老者說道:「石生已敗,我等不是羯人,只想平安離開這裡。如今放你過去,乞請對面乞活讓開道路,想來如此兩利之事,乞活首領也當同意。」

「哼,你等最是無信。屠我乞活軍民之時,未曾想過此時?」

「你不去便罷,」閻年冷笑到,「我等不能出去,也可玉石俱焚。這裡數萬乞活親屬,我等萬人的性命也已足夠。」

老者惡狠狠的看著閻年,但最終還是向著張慶走去,不一時便迴轉回來,帶回張慶拒絕。以及若釋放所有乞活俘虜,便保證其安全退出渤海的承諾。閻年自然不會相信乞活的承諾,於是再次承諾,只帶走一半的俘虜,其他的可以立即釋放。經過如此再三的討價還價,最終張慶同意閻年帶著五千的老弱前進,而女子孩童全部留在望平堡,一待出了渤海地境,立刻釋放這些老弱。當時的人對於父母看的很重,閻年自然不會乞活有什麼膽量在這個上面玩弄把戲,而女子孩子,對於閻年自己來說,不是很看重,自然也不會認為乞活看的很重。而五千老弱既能讓乞活投鼠忌器,又能夠讓手中有半數兵可用。

一等達成協議,一萬鮮卑人立刻整軍出發。五千乞活老弱被鋼刀架在脖子之上充當著鮮卑人的護盾。張慶看著被質在前面的乞活,只好攜帶騎兵以及援軍無奈的在後面跟隨。一時間,渤海境內的戰爭就這樣奇怪的暫停了。閻年此刻並不知道張定昏迷的消息,不敢取道渤海以北,他恐懼若是遇到張定,這些乞活將不顧自身的死命攻擊。於是從望平堡出發,取道渤海以南,急速向著西方退卻。

渤海北,喬家塢內一片愁雲慘淡,不管是喬家塢內自身的大夫,還是想來以巫醫救人的五斗米道祭酒張道誠,此刻對於躺在病榻上的張定,一籌莫展。大軍的大小事物,暫時由段匹磾、張道誠以及乞活的此次隨軍前來的統領田城、程方、王中平、於英協商負責。乞活統領封鎖了張定病倒的事情,商量是否快馬馬已經南下尋趙封北上。

此刻,在五斗米道的軍營之中,兩個人正在密會。五斗米道大祭酒聲音之中帶著一絲慶幸,而段匹磾的聲音之中帶著一絲悲傷。

「段公,當斷不斷,反受其亂。渤海時日尚短,根基甚淺。乞活屬下張慶,王中平等,多在段公處為兵卒。此刻張定昏迷,若是一有萬一,到時乞活群龍無首,段公難道坐視趙封孺子小兒掌控乞活不成。段公為幽州刺史,只需稍做拉攏,乞活即可土崩瓦解。」

趙封與張定不同,作為堅定的儒生的趙封,必然會與五斗米道的利益產生巨大的分歧。不說原來張定答應的事情,能否實現的問題。乞活軍兩天內連續破石生三萬大軍,讓五斗米道大祭酒懷疑若是趙封掌權,樂陵恐怕真的要匍匐在渤海的腳下。如今之計,便是張定一有萬一,在渤海眾人之中,推舉齊單為主,若是齊單不允,則推舉渤海豪強程方為主。兩人皆為附近豪強,程方更是曾對五斗米道信奉有加。以段匹磾的號召力,以及五斗米道的號召力,張道誠認為此事應該易如反掌。

段匹磾搖了搖頭,他對張慶、王中平等人的影響有多深,根本無從估計。他也不看好張道陵的影響。若是五斗米道勢力強勁,豈能讓張定從容在渤海宣揚新道。想了一下說道:「趙封想來在渤海僅次於張定,如今張定交託也順理成章。若是我以幽州刺史相壓,恐怕只能激起反彈。若是張定萬一,趙封初掌乞活,也不會枉改張定之策略,我等坐觀其成便好。」

「大人不想回到幽州了嗎?大人來渤海,不就是借其軍而復段氏之勢。若是坐觀其變,大人只怕會空手而回。」

「哼~哼」段匹磾拂袖而起,向著門口走去,在門口處冷哼兩聲說道:「大祭酒還是關心自己的樂陵才好。若是張定一死,消息傳開,石生必然再次前來。若是你將渤海搞的一團混亂,只怕五斗米道的樂陵也難得保全。大祭酒還是讓道尊庇佑張定無事才好。」

他走出帳篷,向著張定居住的地方走去,帳篷邊的幾個五斗米道士卒的談話,引起了他的注意。他靜靜的站在哪裡,傾聽樂陵士卒的談話。

「聽聞渤海張公昨日借天火燒殺羯胡,今日便病倒了。莫不是道尊因為張公濫用法術而受到道尊懲罰?」一個士卒輕聲的向同伴問道。

「是向道尊稟告渤海戰況而已,不用驚惶。」一個同伴回答到。

「胡說什麼,什長不是曾說,張定妄立新道,惹鬧道尊,才如此的嗎?」他們的同伴用正式的官方口吻糾正著兩個人的錯誤觀**。

「若是枉立新道,道尊為何等到今日,何況張公此前還使天火誅胡呢?」另外一個士卒,顯然不同意官方的消息,聲援第一個士卒。周圍的士卒連聲稱是。

官方信息維護者看著他的同伴,厲聲說道:「天火誅胡,乃我樂陵大祭酒所為,你等竟妄信張定這個左道之人,若是大祭酒得知,可知是何處罰?」

「大祭酒又能如何?張公道尊所降之人,非比尋常。」一個士卒憤聲說道。「天火誅胡之時間,我便在張公身邊。天火誅胡怎麼能是大祭酒所為?」

「那麼大祭酒身在何處?」眾人問道,「莫非你哄騙於我等?」

這個士卒臉色一紅,納納不言。眾人鄙夷了一聲。士卒看到眾人以為他在說謊,心中一急作色道:「我本不想說。當時大祭酒驚惶失措,卻被張公一把抓起扔到了車上。」

眾人聽到他說出此等話來,一陣呵斥。隨即聲音變得愈發的小了,段匹磾努力去聽,隱約聽到幾個士卒問題為何到了中軍的事情。忽而話語又轉移到了張定軍中的女兵身上,他不再細聽,心中驚駭。五斗米道大祭酒處心積慮之下,竟然讓張定昏迷的事情流傳出來。可笑的是,他一心算計張定,卻不知道張定的威名跟隨著戰績以及新道的傳播,竟然連樂陵軍隊之中也出現了擁護者。他若有所思的繼續走著,心中忽然湧出一個熱切的**頭,他猶豫了一會,掉頭向著收攏的鮮卑投降士卒的地方走去。

雨中的黃昏來的彷彿比往常要早一些。統領們小心的避開張定休息的地方,商量著乞活的情況。在五斗米道有心的放出消息的情況下,身在喬家塢內的乞活們立刻得知道了張定昏迷的消息。在勸退了一眾要探望張定的校尉之後,並且在於英建議下,統領們以張定正在將渤海戰事情稟報道尊不得打擾的理由,將乞活軍洶洶之情緒暫時壓制。但是他們明白,渤海乞活的完全,完全系與一人。

此刻在喬教塢內的統領當中,田城因為跟隨張定甚久,在於英以及一眾校尉的擁護以及在程方的自退退避之下,暫時領導著這一支傷病滿營的大軍。幾個統領站在一起,氣憤凝重。暫時統領眾人的田城看著一眾人的臉色,臉色擠出一絲笑容說道:「將軍不過是睏乏了,休息幾天就會沒事。趙仲廉主持樂陵援軍之事,不能分身前來。我等做等將軍清醒便是。程君,石生大軍是否已經退走武邑?」

「已經退往武邑,只是」程方臉色難看,彷彿想起了一件大事不從做。

「只是什麼?」

「我等好像忘記了通知河間豪強聯軍,石生退往武邑之事。石生此刻不堪一擊,若是半路邀擊,那麼此次便是我等大勝。但若河間眾人一無所知,石生只需稍微修整,便可令河間聯軍做鳥獸散!」

眾人一陣大驚,呼聲中,一隊信使沖了出去。過了一會,才有人發現混亂之中竟然沒有讓信使帶任何信物。在一陣陣雜亂的喊叫聲中,只好又派了一隊信使追上上去。

一陣忙亂之後,田城擦了擦額頭的汗水,平息著呼吸,他四下轉動著頭顱,最終直直的看著於英問道:「我聽武眉曾說,五斗米道曾散步謠言,於英,是否如此?」

於英抓了一下頭,有些困惑,當天張定受傷之時,武眉第一時間便給出了張定需稟道尊的借口。其後又自告奮勇去派了女兵隊前方樂陵五斗米道中使用美人計散布消息。他總是覺得,這個有些狐媚的女人,本來不應該對將軍這麼好才是,只是無論如何也想不通,有著殺父之抽的武眉,為何幫助張定。他搖搖頭,將這些奇怪的**頭驅逐出去。看到田城問道,有氣無力的回答了一句。

「如此,全軍暫且在喬家塢內修整。」田城語氣嚴厲,他看了所有人一眼,看到沒有人反駁便接著說道:「南邊依然有羯胡萬人,趙副將不可速來。我等只能靜等將軍好轉」

「若是萬一」於英打斷了田城的話,看到眾人看著他,聲音越來越小,逐漸不可聞。

田城面色一僵,忽然一腳向於英踢去,聲音中帶著哭腔罵道:「你這混蛋,竟然說出這等話語。沒有將軍,你早做兩腳羊了。」

於英不躲不閃,硬捱了田城一腳,凄聲說道:「我我只是說萬一。」

「沒有萬一,絕對不會有萬一。」田城帶著哭聲吼到。在吼聲中,一個弱不可聞的聲音參雜其中:「趙仲廉何德何能,竟然試圖接替將軍之位。」

身邊的程方身體一僵,隨即臉色坦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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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流擊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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