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若有塊壘,橫戈胸間(3)

第十五章 若有塊壘,橫戈胸間(3)

第三節

「張定見過大祭酒!」張定一身戎裝,雖然比他的部屬的衣甲要良好很多,但是上面依然殘留著一次次戰爭落下來的划痕。五斗米大祭酒卻不敢看輕這個年輕人。這個只有二十六七的斷髮妖怪,在一時間彷彿握住了河北的命脈一般,掀風布雨,令冀東的形式煥然一新。此刻站在他的面前,雖然穿戎裝,卻毫無一絲傳說中生吃人肉的暴戾之氣,不卑不亢,宛如一個端端君子。只是臉上的那道傷疤,竟然讓他平添了一絲殺伐之氣。

世家子啊,大祭酒心中哀嘆道。他不由自主的如同崔甸一樣,將張定歸類成為有著良好教育的世家子。只是在張定行禮的時候,才覺得張定彷彿對這些禮節,彷彿極為不熟悉似的。

「張將軍果然一表人材,氣宇軒昂。」他稱讚道,看到張定嘴角裂開的一絲微笑,心中想到畢竟是年輕人。指著隨行渤海騎兵稱讚道:「軍容嚴整,殺伐之氣直貫天際,將軍治軍不下於漢之李廣,衛青。便是霍去病也毫不遜色」

張定聽著他滿嘴的誇獎,忍不住笑了起來。這一次他出城迎接大祭酒,做足了排場。先是讓程望五十裡外迎接,自己三十里處迎接。隨行的軍士都是他百里挑一的衛士,加上本身的訓練要遠遠超過樂陵的烏合之眾,自然落在大祭酒的眼睛之中,包含了一絲示威的含意。

「大祭酒此言差矣,樂陵、渤海想來互助互盟,宛如一家,豈有你我之說。若是道尊護佑,破了石生,冀州還憑藉崔公,祭酒兩人收復,張定豈敢私取任何好處,只望渤海安全,能讓我等諸人有一個安身之地罷了。」

「平之何須如此謙虛,若說河北英雄,誰能不提渤海張定?」譚知在旁邊接過話頭說道:「我在樂陵便有河北流民傳言,凡有歸晉之心者,必將平之與當年劉并州相提並論。遠遠高於河間崔甸以及樂陵我等。」

「可能是因為收納婦孺罷了。若是單說愚仁,張定或者可為流民廣為傳說,但是論起其他,則遠遠不及。張定自起兵以來,驅民征戰死者不下數千,方有渤海尺寸之地。而祭酒一聲令下,樂陵便日月逆轉,豈是張定可以相提並論的。」這個譚知,在這個時候提起張定在河北諸地的名聲,其不是給那個年老的祭酒多加提醒防備自己。張定心中暗罵譚知,卻不動聲色的提到了樂陵藉助渤海大勝才光復的事情上來。

祭酒聽到張定話中的刺,呵呵一笑道:「平之自然河北傳揚,單是輔崔甸,定渤海,破石曾便已經足夠。何況我等光復樂陵也是借了平之的大勝之威。這些武勇之事不說,何況平之又立新道,渤海人心歸思道尊,便是我樂陵也有人信奉。平之即便是自立為天師,恐怕也無不妥。」他雖然是笑著說話,但是話語中卻沒有一絲笑意。

「天師之位,張定不敢當,大祭酒傳道多年,上接道尊,下連信眾,天師之位除大祭酒外誰能擔當。張定只不過為道尊傳話而已,卻不敢代道尊管理信眾。若是祭酒信我,我便領了信奉道尊之眾,在這河北為我等留下一片安樂之地,若是不信我,此戰過後,我便連接厭次向西,不敢與祭酒爭風。」

大祭酒呵呵笑著,忽然正色問道:「敢問平之,若是河間崔甸、厭次劭楫與我爭這冀州刺史之位,平之該如何自處?」

「朝廷之事,張定豈能左右,兩者於我皆有盟約,若是兩家相爭,張定只能中立。厭次劭楫,我想或許會放棄刺史之位吧。」他勒住馬匹,看著坐在車上的祭酒,嘆了一聲問道:「祭酒若是意在仕途?不妨過河據有青州而稱刺史,勝過在河北三家相爭。」

「青州?」祭酒微微意動,若是過了河,振臂一呼,若是青州五斗米教徒雲起響應,趕走曹薿也不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只是五斗米教各有所屬,一呼百應不過是想想罷了。何況張定曾經說過要去青州,此刻怎麼變卦了。他眯著眼睛捻著鬍鬚,思考了半晌,睜眼看到張定正出神的看著他,笑道:「青州曹薿豈是那麼容易趕走的。」

「青州曹薿與羯胡石虎相比如何?」

「這」

「大祭酒若是有意仕途,自然前途險阻,即便克服重重苦難,不過是一刺史。」張定勒住馬匹,低頭在祭酒耳朵邊小聲說道「不過若是天師整合道派,成為北遷以來首位公認的天師,那麼張天師當年的夢想,或許能夠成真。」九月底開始,張定便從連續不斷的流民之中獲得消息,五斗米教的大祭酒竟然在這個亂世之中做起了他的祖先張魯做的事情來。他當時哈哈一笑也就算了,但是當自己搞起宗教之後,才想起了這件事情,於是就拿出天師之位來示好樂陵。

張魯當年在漢中創建了一個政教合一的政權。這一直是後續的五斗米教徒的夢想,巴蜀的成漢政權,也算是這種政治夢想的延續之一。五斗米在樂陵起事,自然也存了一份這樣的心思,涼州的張氏割據自立,更是讓他們看到了希望。但是河北不比涼州,石趙重兵所在,還有崔甸,厭次劭楫,張定等人就在身邊,這才讓祭酒對冀州刺史之位看的重了起來。如今張定為了示好,願意奉自己為天師,不得不讓天師心中高興,當然也讓他對張定的胃口有些隱隱不安。猶豫再三問道:「平之奉我為天師,可曾想過得到些什麼?」

「若是祭酒願意將樂陵軍政交由我領,張定自然不敢妄求更多。」

「此事好說,若是道尊所命,我自當遵從,些許俗事交給平之又有何妨。我觀平之新立之道,甚合道尊之意,我等信眾自當持此約誡。只是傳道事物繁重,不知道能否讓我代勞掌管?」當時的道教邏輯並不是很嚴密,張定粗疏的教義,已經是比較嚴密的一種教義了。五斗米道自然能夠看到其中的好處,即便是張定不奉大祭酒為天師,跟隨其後也是必然的事情。但是教義是教義,領導權是領導權,誰也不想失去控制信眾的權力。

「這個,」張定笑道:「祭酒成為天師,此事張定自當踐諾。不過道尊囑託張定傳道,或有補充,不可匆促而行,以免貽害信眾。不如祭酒緩上一段時間,再做打算不遲。」

「平之可是有意推脫?欺騙我等?」五斗米道師眼神一變,哼哼了兩聲,威脅到「,你不怕我宣布新道為左道,然後撤軍回樂陵嗎?」

張定目光定定的望著大祭酒,良久才說:「若是祭酒之意如此,張定自然無話可說。我非獨自一人去戰石生,河間崔公處我已派了馮良前往聯絡。若是萬幸道尊保佑,我軍破了石生,那麼冀州之地,恐怕沒有大祭酒什麼事情了。只是到時候,旁門左道的不是我張定,而是樂陵的五斗米道了。」

「哼哼,平之好蠻橫的口氣,若是敗了呢?」譚知在一邊不屑的說道。

「若是敗了,我等若是不死,恐怕會逃向幽州,或者厭次。只是樂陵也不能獨自支撐,大祭酒恐怕需要南下江左,尋一郡之地東山再起。只是江左是否有五斗米道的立足之處,張定便不知道了。」

「危言聳聽!」

「是否危言聳聽,看看當日張魯的漢中即可。長安一破,漢中便被遷徙一空。若是渤海被破,羯胡也不是曹操那麼容易說話。羯胡有浮屠教,何必留下你等眾人亂其根基。」看到眾人被他說的沉默不語,這才接著說道:「這是合則兩利,分則兩敗俱傷的局面,我想大祭酒智慧過人,不會不知如何選擇吧。」

大祭酒抬起頭來,盯著張定看了良久。他早已知道張定不會允諾接管傳教之事情,不過就如同譚知所說,這件事情,還是需要緩行,莫要讓渤海反彈。他閉上眼睛,張嘴說道:「渤海,樂陵互為盟助,援助渤海乃是我樂陵當仁不讓之事。若是合併之事不成,而我等攻佔了武邑,平之又將如何補償樂陵。」

「補償樂陵?若是破了石生,你我眾人皆有好處,非獨我一人得利。未戰之前,武邑之事,張定不敢亂說。但若是祭酒不願意將軍政交我,而欲在樂陵行昔日漢中之事,或者張定可說服河間崔公,讓祭酒前往幽州,覓一片地方,自治自立。」(1)

「可笑,我等為何要離開樂陵?前往幽州?」祭酒冷笑道。

「若是青州收復,朝廷派人前來,看到樂陵又行漢中之事,天師到時當如何自辯?即使琅琊王家為樂陵後援,也不可靠吧。」

「此事容我細想。但幽州之地並不好取,平之承諾又有何用?」

「還是看此戰結果如何吧,若是此戰敗了,我們談論又有何益?」

「如此也好,總是千算萬算,若是不能取勝,縱是虛幻。」大祭酒沉默了一會,說道:「若是不肯合併,平之奉我為天師,是否會有變化?」

「張定已經允諾了祭酒,自然不會變化,祭酒放心。只待石生一滅,張定便籌劃奉祭酒為天師。祭酒安心等待即可,只是這次出兵,眾軍當聽我號令,祭酒是否願意。」張定笑道,眾人若是心有不齊,號令不通,恐怕這次合軍之事,要以失敗而終結。

「如此甚好,來,我們擊掌為誓!」聽到張定的話,祭酒便立刻伸出手掌來。

張定看著面前這一張有些蒼老的臉,眼睛之中滿含的熱切的喜色。張定伸出手掌,輕輕的拍了下去。兩手接觸的一瞬間,兩個人的眼睛之中都有一絲得逞的笑意。兩人的眼睛稍一對視,立刻錯開。隊伍終於在夜色來臨之前到達了渤海,綿延不決的火光讓渤海沸騰。渤海那處羯胡曾經攻擊渤海時候留下的營寨已經被緊急的翻修了一遍,此刻樂陵大軍有條不紊的正在進駐著營寨。張定帶著五斗米道祭酒以及其護衛進入渤海。

接風宴已經在渤海郡守府邸為樂陵眾人準備,渤海城酒香四溢。

此刻,石勒苦祖逖連續追戰,意圖過河,修書祖逖意圖行緩兵之計。

此刻,段氏鮮卑再敗於石虎,段氏余部或俘或逃,段氏僅有遼西,幽西之地方。眾人皆思段匹磾。

此刻,馮良說服河間眾人,合擊石生,以免被石趙所屠。

有漢522年十月上旬下,樂陵五斗米道大祭酒親帥援軍至渤海,與張定盟,誓奉五斗米道祭酒為天師。

註釋(1),文中漢中,都有五斗米教政教合一的割據政權的含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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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多人過瓦倫丁節,害的我因為沒有送花而被罵。我恨這一幫炒做情人節的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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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流擊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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