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大東去將星落

第66章 大東去將星落

糜芳降吳,連同傅士仁一併將江陵和公安都送予了江東。如今,江陵城中,周瑜正與糜芳把酒相談。酒意正酣之時。

「大都督,呂將軍被困荊山。」

周瑜當即摔了酒杯:「關雲長不是已經窮途末路了嗎,呂子明又豈會被圍荊山?」

前來報信的那人伏在地上,埋著頭說:「大都督,呂將軍本已可以捉拿關羽了,誰知半道上殺出一個張燕?」

「張彥明?」周瑜問。

「是啊。」

「此人當年同趙雲一起歸順劉備,從來不是個殺伐主將,我等一直以為他只是出個人,並不出功。」糜芳在旁解釋道,「當初赤壁之後,諸葛亮令其誓要取下襄陽,結果仗打了一半,他卻丟下了襄陽,轉往上庸。派人傳信於諸葛,說是那個曹仁太難打了,他一人打不下來。」

「哼,這等臨陣脫逃之將也能困住呂子明?」

「這……」

「自然能困住呂子明,他又不是曹仁,又無城廓可依,何況還有雲長一道,困不住,才是奇怪了。」

離江陵城不遠,襄江邊上的一處村子。

郭嘉捧著茶盞,盞中是剛煮沸的茶水,繚繚水霧,纏繞上他的手指。

趙雲問道:「還冷么?」

掌心的溫度,暖了許多,郭嘉應道:「好多了。」

郭嘉那日趕回江陵,見到趙雲后,撐了多日的精神終是懈了下來。趙雲將人帶到此地時,人便早早地昏睡過去。

趙雲怕他犯病,便想往江陵城中尋個大夫過來,郭嘉迷迷糊糊地拽著他說:「嘉無事,只是有些累了。」

趙雲寸步不離,陪了他兩日。郭嘉不說,趙雲仍不免覺得愧疚。

把他的手握在自己的掌心,一遍一遍地婆娑著,想要用自己掌心的溫度燙暖他微涼的指尖。

郭嘉見他失神,喚他:「子龍在想什麼?」

「想你。」趙雲脫口而出。

「唔。」

杯中的茶水似突然變得滾燙了。

趙雲笑著,扯回了話頭:「我已在葫蘆口安排妥當了。」

「周公瑾想要借曹操之手,取利荊州。」郭嘉道,「哪能這般容易?呂蒙被困,他定然要去救的,一旦他出兵,便叫他去得歸不得。」

「嗯嗯,想他們以為雲長兵敗麥城,卻是給了我們個大好的契機。」趙雲把玩著他頎長的手指,「雲長的確兵敗,但還未至末路啊。」

郭嘉想要抽回手,卻被趙雲抓得甚緊,只得嗔怪了他一眼,可惜眸中含笑,毫無半點威懾:「江陵城中的伏兵可是都準備好了?」

「自然。」趙雲忙點頭,「當日你讓人快馬報我,先舍再得,我怎敢不從?」

郭嘉笑出聲道:「我們在江陵時,我已覺得糜芳和傅士仁有異,與其留他們在此,讓二人繼續心懷不軌,不若藉此機會除去,其實,嘉是想圖個一勞永逸,畢竟江陵重城,乃荊、益兩州重要的交匯之地。」

「只是……」

趙云:「只是什麼?」

郭嘉微微蹙眉:「只是不知益州怎樣了,我給孔明的書信也已多日,卻不曾見有來信過來,雖然有孔明和龐統在,但劉璋的心思,唉,不知道會不會又摻雜了他人的。」

「等定了荊州,咱們入了蜀地,便能知曉了。」

江陵城,城門大開。

周瑜領兵出發,留程普守江陵,與其說守,倒不如說仍是放心不下糜、傅二人,留下程普監視兩人而已。

周瑜星夜趕路,半刻不停,只因他派去荊山的探子竟然無一人返回。

與他並騎的是東吳大將甘寧,神情肅然,一言不發地只顧拍馬趕路。離了江陵城,沿襄江往北,過了葫蘆口便是荊山。

周瑜喝道:「全軍急行,今夜必須過葫蘆口!」

大都督之令,大軍的速度頓時加快了許多,騎兵跑個一時半刻,還能緩緩,只是那些個步兵,不得不提起雙腳,拚命趕路。

「都督,葫蘆口道路狹隘,不如我等今晚還是葫蘆口外紮營吧。」

奔襲了一路,甘寧頭一次開口,說的居然是反駁周瑜之言。

周瑜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天色,天上仍有淡淡的霞光:「呂子明有難,我豈能在此耽擱?」

「都督,萬一此間有埋伏……」

「劉備大軍皆益州,荊州不過關羽,而他早已被曹軍打得片甲不存,即便多了個張燕,想擋我軍,亦是蚍蜉撼樹之舉。」

葫蘆口,道上一片寧靜。

落滿荒草沫的山路,更像是許久未曾有人走過。雲霞漸晚,映在路上,昏黃中,仿似前路都落入了迷霧。

「大都督。」甘寧又再喊了聲。

周瑜咬咬牙道:「雖是兵不厭詐,但無論從益州,或是江夏發兵,這些時日都不夠往來此間。我便賭一次,劉備在荊州已無兵力。駕!」

道罷,馬鞭一揚。

甘寧一路小心翼翼,隊伍已走過大半,然而,並沒有出現任何的伏兵,眼見葫蘆口的山坳出口已在眼前。

便是甘寧,也慢慢放鬆了繃緊的神經。

「果然劉備將大部人馬都調往益州了啊。」周瑜嗤笑聲,指著近在眼前的出口,「甘將軍,我等定要將關羽同張燕一戰擒下。」

「是。」

突然,一聲巨響。

「轟!」

亂軍踏塵,聲如奔雷。從大軍後方突然殺出。

「大都督!」

周瑜勒轉馬頭,然而只望見滾滾濃煙肆虐,沒有人影,沒有馬嘶,只有驚慌無助的哀嚎。無數兵士瘋狂地逃向前方,直奔前軍所在的方向。

而這時,周瑜終於瞧清了那一幅令到哀鴻遍野的慘景。

只見一頭頭髮了狂的瘋牛,牛角上戳著士兵殘破的軀體。

這是……這是奔牛陣?

「大都督,快跑!」

甘寧一鞭抽在周瑜的坐騎上,那馬吃痛,迅疾竄了出去,直衝谷口的方向。

騎兵有馬,加之身後瘋了的牛陣,俱是猛抽了馬鞭,逃將出去,而那些來不及脫身的步兵,被牛蹄踩過,被蠻牛撞開,皆是還未反應,都已命入黃泉。

谷口。

「聿!」

周瑜一下拽緊了韁繩,眼前像是突然憑空出現的敵人,將谷口圍得水泄不通。而那些弓弩手,箭已上弦。

「大都督,好久不見。」

列陣兩側排開,一人當先近前,那抹銀白,卻是誰都不會認錯。

趙雲!

「放箭!」

滿天箭雨如蝗,將那些剛剛逃生出天的東吳士兵盡數扎在了地上。那些戰馬上,不知掛了多少支箭。

「趙雲!想不到你竟然也如此卑鄙!」

甘寧一把長刀,戰於馬上,抬手撥開來箭,護著周瑜意欲突圍而去。

鮮血尚不及蔓延,一匹匹被扎得千瘡百孔的戰馬倒下,猝然間,恍是在葫蘆口的谷口築起了一道天然的屏障。

趙雲冷笑:「都督,兵不厭詐。」

趙雲一揚手,弓弩手紛紛後撤,讓出身後的長戟甲兵,墨甲黑戟,一手持盾,一手是黑亮的長戟。

一聲喊。

「殺!」

開始又一輪的屠戮。

苟延殘喘的江東軍,槍戟握在手中,可是剛剛經歷兩場毀滅般的屠殺。一雙腿,都隱隱在顫抖。

戟尖刺落,必有一人血肉飛濺。

「啊!」

忽而,江東軍中爆出一聲慘叫,跟著,便瞧見一人撒開雙腿,扔了兵器,橫衝直撞地往陣外衝去。

一雙眼裡,兩行血淚,模糊了他整張臉容。

「呃!」

那人猛地撲跪,心窩處晃著一支冰冷的羽箭。

「趙雲!」

甘寧暴怒而出,長刀搖起,與周瑜一同來戰趙雲。

趙雲低吼一聲,催動銀槍,一人獨戰兩人,毫無懼色。

槍寒、劍冷,刀芒淬亮。

血雨腥風下,刀戟聲撞起,三人已戰上百回合。

周瑜只覺手腕發麻,可趙雲的槍勢,竟是不減半分。

趙雲……他竟然漏算了此人。可這人分明應該在交州啊,又什麼時候出現在了荊州!

他既然來了荊州,為何糜芳、傅士仁又不同他知會。

「乓!」

趙雲一槍架開甘寧:「大都督以為糜子方當真歸降了么?」

「!」周瑜大驚,難道……

周瑜回頭往南邊望去,心下一陣涼過一陣。

江陵……

江陵城,太守府中。

郭嘉坐在首座,好整以暇地望著眼前的兩人。

「糜將軍,玄德公待你不薄,你與他又是至親,何以要叛劉降孫?」

糜芳委頓在地,頹喪一臉,他終於知道為何當日趙雲肯如此輕而易取地退出江陵城了。敢情他一個人退出去,竟然安排了那麼多兵力暗中隱匿城中。

待那日程亦攻城,黃忠一箭射倒城樓的東吳大旗。

城中驟然就從四面八方殺出了敵軍,殺得程普措手不及。城門被從內破開,黃忠一馬當先,直戰程普。

劉備取長沙,收韓玄,黃忠隨韓玄歸降之後,還不曾建立半點功績,此一回,當真是奮勇斬敵。

程普對上黃忠。

糜芳不忍再回想,怪只怪當日自己輕信了趙雲所言,又或者,是呂蒙被圍的消息來得太早。

郭嘉嘆了口氣:「帶下去吧,等玄德公親自發落。」

郭嘉羈押了糜芳,斬了傅士仁。

程普被黃忠一戰挑落馬下,那顆人頭,黃忠本想送予東吳。郭嘉思量再三,還是令人將其屍身一併送回了江東。

黃忠捋著白須:「馬革裹屍本為常,先生何必如此。」

窗外寒梅叢叢簇簇,一池清水,結起一層薄薄的晶瑩。

郭嘉站在窗前,望著一院的雪白。

「人既已故,便讓他魂歸故里吧。」后一句,淺淺輕輕,「一直游遊盪盪,又怎生是好?」

荊州塵埃定,周瑜一子錯。

非但到手的江陵、公安又重新落入劉備手中,反倒損了程普一員大將,自己幸好由甘寧護著突出重圍,卻被趙雲的弓弩手一箭射中左肋,輾轉回到柴桑時,肋上的箭瘡越來越重。而本來要去營救的呂蒙索性被張燕拘回了上庸。

曹仁依然盤踞襄樊,劉備在荊州也並無損失,可明眼人都看得明白,這荊州一戰,敗的那個,是東吳。

周瑜從赤壁就開始謀划的計策,到頭來劉璋是拖住了劉備,可他自己非但未能取下荊州,反倒在此地損兵折將。

孫權匆匆從建業趕來瞧他,周瑜昏沉中,只反反覆復地說了一句。

我怎會將他給錯漏了……

當夜,周瑜逝於柴桑。[三國]銀槍伴落軍祭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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