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孤帆遠影碧空盡

第64章 孤帆遠影碧空盡

交城城外,凌統趕到之時,滿地屍骨殘骸,傾倒的大旗,四處散落的槍戟,還有城門前,一騎。

只一騎,白馬銀甲,傲然而立,任憑血海翻湧,亦不能濁其半分袍色。

「趙雲!」

凌統暴跳如雷,他望見城樓上,將旗高懸,卻是隸體所書的「趙」字。

「果然是你。」趙雲把槍一橫,喝道,「既然來了,便留下吧。」

「咚!」

城頭上,有人擊鼓,鼓聲響,馬蹄落。

只見血海之上,一道白芒剎那掠過,白芒中,斂起一道寒光,直指凌統。

凌統一腔怒火,吼一聲,甩開雙刀,縱馬應戰。

交鋒!巨響!兩人各自退開數步。

凌統勒馬:「趙雲!受死吧。」仗著一身憤意,又再飛馬搶上,兩把長刀,旋著森冷,掀起層層刀風,直直卷上趙雲。

「咚!」

又是一聲鼓響,響自城頭。

趙雲掌中銀槍猛然翻轉,竟似做狂刀,照著凌統披頭斬下。

「啊!」

咫尺之距,凌統望見趙雲,望見其眸中衍起的凌傲之色,彷彿與己對陣,根本不入其眼。

「咚!」

三聲鼓。

凌統竟然瞧見趙雲嘴角忽而綻開的微弧,幾可略過的笑意,可凌統卻瞧得明明白白。

凌統低咽一聲,那抹笑容散盡,天地頓時黑暗。

建安十一年中。

趙雲斬凌統,士燮降劉。

碧海,金沙,青空炎陽下,交城南邊的海上,停著數艘碩大的船隻。

士燮身著一襲藏色的直裾深衣,攜著士頌,朝趙雲拱手:「子龍毋須遠送了。」

趙雲猶豫再三,仍是問道:「將軍仍是要走?」

士燮回頭望了望茫茫大海,語中卻帶惆悵:「我與越王交好,此番過去,也不會有大礙,此地……他朝,有緣再回來了吧。」

起錨,揚帆,遠行。

士燮要走,他說他不忍再留交州。

趙雲上表劉備,言交州已定,劉備大喜,立時要親自過來交州,見一見他新封的交州刺史,陸績。

郭嘉惱道:「他來作甚麼?不好好去打益州,勞民勞力跑來這裡。」

郭嘉赤足走在軟沙上,暖融融的細沙踏在腳底,偶爾浪過,漫上一層薄薄的海水。

趙雲牽著他,任由他一步慢似一步,走在沙灘上。

「主公是怕你跑了,所以要親自來接你。」趙雲笑著說。

「接我?」郭嘉道,「想必又是孔明出的主意。」

說著,還踢了兩腳沙子,宣洩不滿,然而卻一下子沒有站穩,被趙雲抱著直接摔坐了下來。

趙雲將他擁在身前:「這回,奉孝錯怪孔明了。」

「嗯?」郭嘉一轉頭,卻正好將自己的臉頰送到趙雲的唇邊,羞赧的模樣惹來趙雲一串的笑聲。

少頃,趙雲道:「此次卻是主公自己要來的。」

「他自己?」

趙云:「雲長書信我道,孔明亦是勸過主公,當前首要的是劉璋,我與你,等平了交州自然會回去的。」

「嗯。而後呢?」郭嘉已隱隱覺得有甚不妥。

「後來,主公卻是堅持要親身來交州,雲長揣測,他一是為了陸績,二是為了你。」

郭嘉手裡抓著白沙,然後一絲一絲地從指縫間灑落。

「子龍……」郭嘉低低道,「玄德公該已知曉你我的事了吧。」

趙雲將人抱緊了些:「嗯,我們也未曾刻意隱瞞,奉孝是擔心主公會有微辭么?」

「嘉……不知道……」

交城大熱的時候,劉備輕裝簡行。這一次,諸葛亮沒有隨行,來的卻是龐統。

「子龍能在這麼短的時日內,拿下交州,實乃大功一件啊。」劉備笑言,左右顧首后,面上微微一僵,又立時恢復道,「聽說黃公覆亦被打回了江東,呵呵哈哈,備此行要來封賞,子龍可莫要推卻啊。」

龐統站於一側,一眼瞥見劉備眼神有異,當即上前問道:「子龍,怎的不見奉孝?

趙雲直言:「奉孝乃雲的家人,接迎主公實乃為公之事,奉孝亦不便在場。」

「呵呵,子龍這話卻是不對了,奉孝雖是你眷屬,亦是主公之臣……」

龐統話音未落,已被趙雲打斷道:「非也。」

「你。」

龐統剛要發作,劉備卻笑著打了圓場:「是士元錯了,一直以來,奉孝確是從未說要認備為主啊。呵呵,士元你先下去吧,備有些話想同子龍說說。」

南方酷熱,屋中先前灑過了水,到這會兒,也已經干透了。

劉備拉著趙雲坐下:「子龍,想你從公孫瓚后,投奔於我,匆匆也已快十載了吧。」

茶水聲,泊泊落下,在茶盞里,濺開一圈一圈的水暈,清清澈澈的,便如劉備這刻的話語,不加掩飾。

「備昔日東奔西躲,無處安身,子龍亦是從不曾棄,如今,總算是能按下居所了,備有一言,還望子龍能聽備說道一二。」

「雲惶恐。」

趙雲待要起身,劉備一手按下他說。

「子龍,備想要奉孝。」

「砰!」

趙雲猛然站起,連帶著桌几一同被撞翻,一盞茶,摔得滿地。

「主公此話何意?」趙雲強自按捺下狂亂的情緒,忍著嗓音發問。

劉備躬身搬起桌几,嘆了一聲:「子龍坐下再言。」

趙雲慶幸郭嘉不在,或者,他暗下盤算,之後都不想讓他再出面。

劉備喚來了人,重新換上了新茶,還親自沏了一杯:「子龍,今日你我不做君臣,便當兄弟。」

趙雲捧著茶,遲遲不飲。

「不瞞子龍,備對奉孝,確實存過不純之念。備依然記得,當年他隻身匹馬,來平原尋我之時,雖然長路風塵,但一身清泠溫雅之姿,備已然心中微動。」

「主公……」趙雲皺眉。

劉備擺擺手,繼續道:「不過,備亦知道,這人於備,是如冷月高懸。所以備唯有按下凡人心念,能得見之,便已足矣。而後,備得悉你同他之事,備忽然又起了雜念,一直在想,既然奉孝是此道中人,那備是否……也可……」

趙雲望著劉備,眼神深邃地似一雙幽潭,不起漣漪,不起情緒。

「呵呵,讓子龍見笑了。」劉備悵然道,「那日你帶奉孝從西涼回來,備終是明白,此念萬不可再存了,若再存這念頭,卻是辱沒了他。你二人為我大業拼盡心力,我卻心懷邪念,備愧對你二人,更愧對那些一心追隨備的忠良。所以,備要予你賠罪,亦同奉孝賠罪。」

劉備說著,竟是當真起身,朝趙雲禮數周全地施了一禮,趙雲沒有避過,坦然受之。

「備亦不敢奢望奉孝能認備為主公,如今這般,便是最好。」劉備徐徐道,「備知奉孝同阿斗交好,只盼日後,也能這般,提點下阿斗,也算是全了備想留下他的私念吧。」

劉備跨出大門,卻瞧見郭嘉立在院中,月白直裾,眉目姣好,宛若那日平原初見。

郭嘉微微頷首:「玄德公。」

劉備退開兩步,向郭嘉抱拳作揖,而後笑著喚他:「奉孝。」

月下,風微涼。

郭嘉站在廊下,看著青石板上,片片樹影斑駁。

趙雲提了紗燈來尋他:「飯後便不見了你,在這站了許久了吧。」順手將披風披在他的身上,再替他系好了繩結。

「主公說,他明日先行啟程。讓我們也儘快打點后趕赴益州。」

郭嘉應道:「子龍,玄德公是有何事了么?」

趙云:「為何這麼問?」

郭嘉搖頭:「他的話,我總覺得有些……古怪……」

趙雲牽過他的手,往屋裡走去:「主公身邊有龐軍師,再如何古怪,也有他去憂心。你這兩日好生歇息,待我整好了隊伍,咱們便出發。」

「嗯。」

趙雲等人出發前,卻接到了諸葛亮的快馬軍函,讓他們二人暫且折往巴郡,先不要到涪城。

軍函來得急快,而且是諸葛亮草草書寫而成。

郭嘉肅然道:「涪城定是出事了。劉璋邀玄德公入川,必是計謀無疑。」

趙雲道:「劉璋卻是為何?」

郭嘉在帳中來來回回,趙雲不敢擾他,退在一邊,目光卻半刻不離眼前之人。

郭嘉忽然止住腳步:「子龍,荊州如今誰在?」

「雲長。」

「我等即刻趕往荊州。」郭嘉匆匆忙忙道,「我怕入蜀之計乃是江東所獻。」

趙雲愕然:「江東?」

「江東,周公瑾。」

趙雲心下一沉:「我這便就去整軍出發。」

「等一下。」郭嘉將他喊住,「派人報於諸葛亮,我問他要一人。」

趙云:「何人?」

「長沙郡,韓玄部屬,黃忠。」

荊州,江陵。

守將糜芳見到趙雲時,呆立半晌,最後還是傅士仁捅了他一肘子,他才把人迎進城來。

「子龍不是在交州么?怎會來了江陵?」糜芳看了眼傅士仁,小心翼翼問道,「眼下主公正在益州同劉璋大戰,子龍可是要往益州,芳可以讓部下備妥入川的船隻。」

南郡郡守糜芳,趙雲在郭嘉身邊多年,察言觀色之術雖習不得全份,但好歹也是頗有長進。

糜芳言語雖然未錯,可眼神躲閃,還時不時地瞥向傅士仁。趙雲心下冷哼,面上卻慢慢說道:「雲不往益州,是主公讓雲來荊州相助兩位。」

「啊?」糜芳訝然,「相助我等?相助我等什麼?」

趙雲反問:「荊州不是關將軍的鎮守之地,何以不見關將軍呢?」

傅士仁抬了抬眉梢:「關將軍令我等駐守江陵,備送糧草,他親自帶軍北往襄樊去了。」

「備送糧草?」趙雲道,「那糧草可有準備妥當?」

「這……」糜芳支吾。

「自然,不敢怠慢,糧草早早便已運往襄樊了。」傅士仁搶過話語,「趙將軍寬心便是。」

趙雲來見郭嘉,直言二人有言辭有異,生怕關羽背後著火,想要親自趕往關羽處一探。郭嘉輾轉思量:「子龍,你守在江陵,嘉去。」

「不行。」趙雲脫口否定。

「子龍,糜芳和傅士仁倘若真是其心有異,唯有領兵之將方能在此制住全軍。而雲長那邊,不缺將帥,只要他能聽我言,這一戰哪怕無勝,也不至大敗。所以嘉去,方最合適。」

「奉孝……」趙雲仍是拒絕,「你一人,我怎安心。」

郭嘉「唰」地拔出青釭劍:「打不過,嘉還不能跑么?」

荊州,襄樊。

八月,大雨。[三國]銀槍伴落軍祭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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