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情義寥寂終殊途

第33章 情義寥寂終殊途

87_87827叢叢山林,前方是敗退的劉備大軍,夏侯惇一馬當先,槍身閃過寒芒,一槍,挑落一人。

殺得興起之時,竟是同身旁的夏侯蘭狂妄道:「某今日定能斬下劉備首級!」

夏侯蘭冷睨了他一眼,長劍著手,斬翻身邊來人,被斬殺的這人,腿上帶傷,裹著層層的布帛,分明是道舊傷。

「將軍,我觀這些士兵有異。」

「將軍!前面……前面劉備的大營起火了!」

夏侯惇大笑道:「劉備竟然連他的老巢都燒了嗎!夏侯蘭,你還有什麼可擔憂的!」

「全軍聽令!追!」

山道狹隘,只見曹軍一行迅速穿梭其間,拉開了一條長長的黑影。

照夜玉獅子被喝停在博望坡前,趙雲指揮前軍在古道上堆滿乾草枯枝等物事。

眼前是脫逃出來的殘兵,比之出發時,又是少了許多。正如趙雲戰前所言,終究是做不到,將每個人都一一帶出來。

愈發逼近的馬蹄聲,近到幾乎能聽見夏侯惇猖狂的笑聲。

「點火!」

瞬間,滿目皆是熊熊烈火,似長蛇吐信,卷著那一道火舌,將整個博望坡頃刻淹沒。

火光依稀,立在遠處的將士們,甚至能看見,一具一具的人身在火海中掙扎,漫散的,不止是血腥,還有嗆人發憷的焦臭。

被灼燒的人馬,混著成一塊塊的炭黑。

「啊啊啊!」

火光中,突然砸出一道黑影,再定睛看時,竟是一具曹軍的屍首。跟著,一具具的屍首被扔了出來,一點一點地將烈火的防線撕開了一道口子。

「趙雲!」

一人拎馬,躍過火海而來,只見他一張臉被熏得漆黑,頭盔丟落,頭髮,眉毛俱是被燒了精光。

哪裡還有半點狂傲之形。

夏侯惇生恨沒有聽得夏侯蘭之言,一意孤行,是將部從悉數葬送在這博望坡上,熾火焚屍,連殮葬都一併省去了。

所謂哀兵,便如此刻的夏侯惇,目呲盡裂,恨不得生吞活剝了趙雲。

趙雲卻是不懼,坐下白馬踏風,掌中翻開一桿涯角,火色之下,他一身銀甲白袍,仿似淬染了金芒,絢爛得令人睜不開眼。

兵戈相擊,如烈焰的咆哮。

夏侯惇竟是拼了死志,渾不在意身上被割開的道道傷口。

只顧一味地進攻,再是進攻!

繚亂的槍影,呼嘯著狂風,如萬千利刃盡數絞向趙雲。

銀、黑兩色,硬是將天地都擊撞成了一片。

一道不及分辨的電光,突然炸亮。

但見趙雲低吼一聲,猛地收回銀槍,翻身踏於個馬背之上。

只見一抹銀白,自其掌心轟然而出,似離弦之箭。

漫攜裂風之剛勁,竟如雷光般,橫空而生。

驀然,自火光中,傳來一聲高呼。

「子龍,留某一份功勞!哈哈哈!」

來人話音未落,身影已至跟前。

然而,張飛仍然只能瞧見,趙雲手中的那桿銀槍已生生插在了夏侯惇的胸口,槍尖自背後慣透,滴落一顆顆的血珠。

「子龍!你能不能不要每次都殺得這麼利索好不好!虧我老張已經拍了馬趕來了!」

諸葛亮令關羽和張飛二人各領人馬,伏在博望坡兩側的豫山、安林之中,待趙雲詐退,點火之時,二人乘火勢而攻。

可惜,這一仗,殺得張飛著實不痛快,都是些被燒得只剩一口氣的碳棒,張飛覺得自己的丈八蛇矛根本就還沒耍夠。

想著,便要來戰夏侯惇,結果,卻又眼睜睜地看著夏侯惇被趙雲一槍挑落。

張飛剛要抱怨兩聲,便聽一人沙啞的嗓子喊道。

「趙子龍,我放人,你放我走。」

張飛轉頭一瞧,手裡的那根蛇矛又開始蠢蠢欲動了。

夏侯蘭橫劍抵在郭嘉的頸間,刀鋒只須再稍一動作,即刻就能割破血管。

「郭奉孝,你不是死在易州了么,怎地又出現在了劉備的營中?」

夏侯蘭挾持著郭嘉一步步退後,只是這周圍俱是密密麻麻的劉軍。

「夏侯蘭,放人。」

趙雲步步緊逼,可握著銀槍卻是不敢提起。

「放人?呵呵,趙子龍,莫不如你給我匹快馬,我回到曹營后,自然會放人,只不過……主公若是見到了他,還會不會放他回來,我就不知了。」

「夏侯蘭!念你我同鄉之義,若你願歸降主公,我自可放你一條生路。」

「歸降劉備?」

如今夏侯惇已死,同行而來的曹軍死傷大半,夏侯蘭不過區區一名副將,根本無人會顧及於他,若他不歸,那李典等人至多也就當他一同葬在了火海。

眼下,被趙雲等團團圍住,即便他挾持了郭嘉,想要突圍,又談何容易。

「子龍,還同他廢什麼話!

張飛一語畢,那一柄丈八蛇矛居然真的就刺了過去。

「當!」

張飛當然沒能想到,他這刺出的蛇矛,居然叫趙雲給攔在了半途。

「趙子龍,你這是要幹什麼!」

趙雲推開張飛,轉對夏侯蘭道:「夏侯蘭,放人,隨我去見主公。你是逃不了的。」

夏侯蘭冷著笑意:「逃不了又如何,多一個郭奉孝同我陪葬,這買賣,蘭亦是不虧。」

「夏侯蘭,你要殺便殺,磨磨蹭蹭,豈是大丈夫所為。」

兩廂對峙,郭嘉卻是忽而開口。

「你不怕死?」夏侯蘭奇道。

「死都死過了,有甚好怕的。」郭嘉不耐煩道,「你想死,殺了我,子龍也能給你個痛快。」

郭嘉看似輕描淡寫的一語,可聽在夏侯蘭的耳中,自然而然地補上了他的未盡之言。

你想活,降了便能活。

而若想從此地脫逃,無疑白日做夢。

「哈哈哈!哈哈!」

張飛目瞪口呆地望著這個像是突然瘋癲的男子,拉過已被放開的郭嘉,賊頭賊頭地問道:「奉孝,你這個美人計不錯啊,一刻鐘前還大義凜然的人,居然這麼快就拜倒在你的石榴……呃……」

郭嘉丟了個白眼給他。

郭嘉經過趙雲身旁時,竟是沒有朝他望向一眼。

趙雲剛要伸出的手,卻礙於三軍陣前,又緩緩放下。

被俘在一側的夏侯蘭,眼眸中,傾瀉一縷的陰邪,游弋在二人中間。

夏侯惇舉兵來襲,卻在博望坡折了戟,除了于禁逃生之外,夏侯惇一戰而亡,夏侯蘭歸降劉備,還被劉備封為軍正。

反倒是鎮守本營的李典,又遭關平、周倉等人的偷襲,糧草軍需俄被焚燒大半。

李典會同於禁,收拾了殘餘,逃回許都。

儼如郭嘉所說,這一戰,劉備大獲全勝。

劉備在城守府中備下酒宴,諸葛亮更是得了首座,前來道賀的人絡繹不絕,幾番杯酒下肚,諸葛亮依然沒有半點醉意。

張飛棄了酒樽,提了酒罈子就過來了。

「軍師,某之前若有得罪之處,望請軍師莫要見諒,博望坡一戰,某對軍師那是心服口服,往後,軍師讓某往東,某絕不朝西看一眼!」

說著,一罈子酒,就這麼咕嘟咕嘟地灌了下去,灌完了,倒也簡單了,張飛整個人就直接躺平,任是旁人如何喚他,都是不醒。

諸葛亮見解決了一個,便舉著酒盞,朝關羽看去。

不過,關羽可不是張飛,一樽酒拿來,只是說了一句:「關某心悅誠服。」

諸葛亮沖郭嘉眨了眨眼,慢慢飲盡杯中之物。

這時,劉備坐在上首道:「此一戰,軍師自然功不可沒,不過子龍親手斬殺夏侯惇,亦是大功一件。」

趙雲忙是端了酒杯起身:「全賴軍師之計。」

劉備呵呵一笑:「今日乃我軍慶功之日,怎可無舞樂助興。」

怎會沒有舞樂?

一旁坐著的樂師趕忙敲打起來,哪知被劉備攔下道:「聽聞軍師亦擅器樂,不如請軍師為我等奏上一曲,如何?」可眼光又哪裡是落在了諸葛亮的身上。

劉備那幾分心思,諸葛亮懶都懶得猜,只好在心中默默念道。

「奉孝啊奉孝,你千怪萬怪,莫要怪到我的頭上啊,誰讓子龍把你藏得太好,主公想見都見不到啊……」

雖然郭嘉沒有聽見諸葛亮心裡的嘀咕,但飛來的眼刀足以把諸葛亮扎得渾身窟窿了。

「回主公,亮有些醉了,怕是這彈出來的琴亦是醉的。」

劉備心滿意足地驚訝著:「那該如何是好啊?」

琴聲幽幽,幾弦起,幾弦落。

曲意裊裊,說不清幾分鐵骨柔腸。

似流水人家,似炊煙傍月。

而獨獨缺了的,便是氣吞山河之勢,鐵馬江山之意。

劉備聽得,掛在唇角的笑意依舊掛著,只是略顯僵硬。

諸葛亮聽得,半眯了眼,羽扇輕搖。

關羽聽得,不過又是喝下一大口酒。

張飛聽得,呃,他聽不見,他醉了。

卻是趙雲,面上沉穩如水,竟無點滴情緒外露。

一曲終時,劉備當先鼓掌:「想不到今日能有幸一睹奉孝的琴藝,當真悅人耳目。來人,賜酒。」

郭嘉也不拒絕,劉備賜的,他一口飲下。於是,整場敬酒的對象從諸葛亮變成了郭嘉。

趙雲勸他少喝一些,反讓郭嘉一眼瞪了回去。

看著這人被酒氣熏紅的眸子,趙雲狠狠地攥緊了拳頭。

入了夜,城內街巷,空曠得只剩下兩人的腳步聲。

「奉孝……」

郭嘉被人扶著,含含糊糊地應了一聲。

「子龍,我們這是回家么?」

那人桀桀笑道:「不,我們出城,哦,也算作是回家呢。」

郭嘉像是喝得過了,這會兒酒勁上來了,人歪歪斜斜地靠在那人的肩上。

「奉孝,若是我能將你帶回去,想必主公定會大大褒獎我一番了吧,呵呵。」

郭嘉合著眼,皺了皺眉。

夜裡風起,滿天不見星辰,唯有越來越濃的暗雲,一層一層,籠罩了整個新野。

兩扇烏漆漆的城門已隱約可見。

「奉孝,虧得當日聽你所言,沒有莽撞,而今,我終於可以回去了呢。」

這人在他耳邊輕聲說道。

「轟隆——」

就在此時,天邊一道藍光驟然斬下,伴著一聲巨響,劈天蓋地的暴雨,霎時傾盆。

閃電劃過,一瞬,將這人的面容照得完完全全,夏侯蘭!

仿似見了神鬼一般,驚得一臉煞白!

城門前,那人銀槍白鎧,牢牢擋住了他的去路。

「趙……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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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國]銀槍伴落軍祭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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