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此生無意予山

第34章 此生無意予山

87_87827瓢潑大雨,隔斷著兩人的視線。

夏侯蘭抖索著嗓子:「趙子龍,你設計我?」說著,一下將郭嘉擋在身前,「你以為我不敢殺他?」

不想,卻聽見身前一陣冷哼,郭嘉睜開眼眸,眸中一片清亮,何來半點的醉意。

「一模一樣的手段,你以為你還能再來一次么?」

郭嘉反手揚起一把匕首。

尖刃始方觸及,夏侯蘭猛地一個激靈,抬掌劈向郭嘉。

「奉孝!」

趙雲驚呼一聲,催開涯角槍,凌空躍起。

急雨嘈嘈落下,渾濁了那聲的悶哼,竟辨不清是夏侯蘭,還是郭嘉了。

夏侯蘭踉蹌地倒退,一手捂在腹間,可濃稠的鮮血,卻仍是不斷地滲過指縫,偏生成了暗夜之中,那一抹驚惶的顏色。

匕首,連同刀柄都一起扎進了夏侯蘭的腹部。

然而,這一刀,卻遠不及刺在他胸前的那一槍。

長纓,銀刃。

不曾停息的電光下,一下一下地閃爍著。

閃爍的盡頭,是夏侯蘭難以置信的眼神。

「咚——」

夏侯蘭雙膝一軟,跪在了地上。

彷彿直到這時,他才發現,那一桿刺入自己胸膛的銀槍,也彷彿直到這時,他才感到胸前的傷口,叫囂著無窮盡的痛楚。

滾燙的血液,順著雨水淌落,在他的身下,勾抹出一圈復一圈的血痕。

「子……龍……你……你殺……我……」

你居然殺我?

趙雲手中的銀槍,像是凝固了一般,不敢動作一絲一毫,生怕再是一動,那人便是一痛。

「子龍,你……可還記……得,你說要一起……平定這……這天下……你說,我們會是……一世的兄弟……」

一世……

夏侯蘭驀然勾起了嘴角,擠出一個很是難看的笑容。

「子龍,常山的那棵樹還在吧,這些年,應該長高了不少,你可有回去看過?」

趙雲站得面無表情。

「呵,大概你也已經忘了吧,因為我也忘了,這會兒才剛剛想起,呵呵。忘了……忘了也好……這個世上,本就沒有什麼……一世一生……」

夏侯蘭靜靜地跪在地上,垂著頭,臉上猶自掛著最後的那抹自嘲的笑容。

可一動不動的人,還有趙雲。

「子龍……」

郭嘉喚他。

趙雲輕輕一顫,想把那桿銀槍拔出來,可竟是怎樣都拔不出來。

郭嘉覆上他的手,帶著他,一寸,兩寸。

「哐當!」

趙雲將涯角槍猛地砸在地上。卻是一把拽過郭嘉,毫無預兆的炙吻,蠻橫霸道地壓在他微涼的唇上。

放肆地攫取著他全部的氣息。

似要將他的呼吸都一起掠奪。

雙手緊緊地禁錮著這人,恨不能研碾入骨。

沉重的喘息,一聲聲拂在郭嘉的耳畔。

「奉孝……他說錯了……總會有些……是一生一世的,對不對……」

呢喃的話語,如同一個剛諳世事,迷茫前行的孩童。

趙雲摟著他:「我記得那棵樹,上次回去我還去看過,那是我和他一同種下的,他說,總有一天,他會像這樹一樣,頂天立地。」

奉孝,忘記的人是他,不是我,對不對?

誓言從來不會變,變的只是人心……」

趙雲忽然抬頭,一雙鳳目,略帶殷紅,可目光卻灼熱如熾火。

「奉孝,你不會變的,對不對?」

下了半夜的豪雨,不知何時變得淅瀝,滴滴答答的雨聲,飄起了一股雨後的清香。

郭嘉淡然一笑,卻是主動印上了趙雲的嘴唇,淺淺的,便如他的笑容,永遠那般波瀾不驚,永遠那般溫煦清潤。

是那種可以一世一生的永遠……

「不會。」

翌日清晨,大雨初晴。

趙雲渾渾噩噩地睡了一宿,這會兒,卻瞧見徐路拿著藥酒匆匆經過。

「趙哥,你起來啦?」徐路打了個招呼,腳下不停。

「一大早拿葯,誰傷著了?」

「先生啊。」徐路奇怪道,「先生昨夜裡回來時就傷著了,趙哥不知道啊,哦,趙哥昨晚一回來就蒙頭大睡。」

徐路啰啰嗦嗦地話還沒一半,趙雲已經拿了藥酒,人也走得沒影了。

還在原地的徐路一臉奸計得逞的鬼笑。

郭嘉確是傷著了,被夏侯蘭一掌劈在肩頭,盈白若瓷的肌膚,唯獨那一處,泛著青紫色的淤血。

郭嘉自然是拗不過趙雲的,幾相爭辯無果,也只得任由他給自己上藥。

只是,這些活血化瘀的藥酒,揉在他的肩頭,卻變得越來越熱,越來越熱。

那一抹的燙貼,彷彿從趙雲的掌心,燃在了他的肩頭,漸漸蔓延上了整個的他,而那一方肌膚相交的傷痕,更是……

郭嘉四下閃避的目光,怎的都不敢對上這人。

「奉孝,原來你的琴彈得這般好。」

饒是郭嘉善識人面,可此時的他,早已晃了心神,所以,也猜不到趙雲這下的脫口而出,亦無疑欲蓋彌彰了。

「許久未曾彈過了,卻是生疏了。」

被岔去的話語,郭嘉終是不再意亂了。

「奉孝……」

「嗯?」

「不如幾時再奏一曲,只雲一人,就好。」

郭嘉:「子龍想聽?」

趙雲點點頭。

郭嘉笑著指了指肩膀:「傷了,彈不了。」

少頃,趙雲斂起了笑容,轉到他跟前,言語中,帶了幾分的凝重。

「奉孝,那曲子,往後莫要在主公他們面前彈奏了。」

郭嘉愕然抬頭,恰巧撞進趙雲那雙幽邃的鳳目,如沉淵無邊無盡,一眼望進了,便再難掙脫。

「子龍?你……」

趙雲深吸了口氣:「奉孝,依你所見,主公他,能否大業得成?」

趙雲頓了一頓:「昨夜,主公讓你奏曲,無非也有此意,而你琴聲所喻……奉孝,主公他心思亦深,雖比不得曹公,但位居此位者,終究不是泛泛之人。」

「不是。」郭嘉低聲道,「那一曲,不過是嘉……心底所思,與玄德公無關……」

趙雲拉過的他手,索性握在了掌中。

「嘉好不容易才從曹營脫身,不願再陷此劫。雖有孔明擋在前面,可玄德公卻一而再……昨夜此曲,不過是嘉表明己意,嘉不願入仕,也無心替他,謀算這天下。」

趙雲聞言卻是虎軀一震,掌心下,是這人微微發抖的手。

彷彿怎樣都暖不了。

趙雲擁他入懷。

「奉孝,為我,拖累你了。」

若不是趙雲,郭嘉大可自在逍遙,又何須竭心費神,處處周旋,處處避讓。

可是,若不是趙雲,郭嘉又怎會重活一世,他的魂,他的魄,早已刻入了這個名叫趙雲的人的血骨。

情至深極,我願舍,只因那人……是你……

趙雲曾言,他願卸甲歸田,郭嘉卻是不允,是而,趙雲不會再提,因著他唯有拼得青史垂名那日,方才算不負這人傾心相待之意。

新野難得有了幾日的閑暇,趙雲慣例每日去守府與會。徐路則陪著郭嘉心情大好地上街去了。這一日,還碰上張燕這個蹭同路的。

張燕早就把新野這一塊地兒給逛遍了,要不是見著郭嘉今日被徐路拖了出來,他還不如在家睡覺,不過此時呢。

「奉孝,你可知這新野城中,最妙之地,卻在何處?」

郭嘉:「不知。」

徐路蹦躂上來,興奮地問道:「哪裡?」

張飛嫌棄地一巴掌推開徐路的腦袋:「你未及弱冠,去不得,去不得。」

徐路不滿道:「是有什麼地方,非弱冠之人,方能去得!」

張燕拽過郭嘉,賊兮兮地問他:「奉孝,某話說在前頭,若是有甚得罪的地方,你可莫要生氣啊。」

「嗯。」

「那我問了啊。」

張燕清了清嗓子,正打算一臉嚴肅地發問,突然聽見郭嘉「撲哧」,笑出聲來,沖他道,「飛燕將軍不用問了,嘉知你想問何事了。」

「啊?」

郭嘉指向那一道臨街的招牌,「不過是那件事么。」

張燕尷尬地撓撓頭,誰知道,自己不知不覺竟是把兩人帶到這個地方來了,雖然他的本意也是想帶人來這裡。

三層紅樓,正門乃是四根直抵頂瓦的金黃-色門柱,朱紅的窗閣上被雕飾成各種不同形狀的行雲流水,由里向外散發出迷離的光芒,微微翹起的檐角處懸挂著喜吉百鳥。

徐路在門前繞了兩圈,回來的第一句話是:「先生,那裡面好香啊。」

被張燕一個爆栗敲在頭上:「小子你還未及弱冠!」

徐路瞪了瞪他:「我瞧著早已像是弱冠之年了。」說著,大搖大擺地走了進去。

張燕朝郭嘉攤手道:「是他自己要去的啊,不要怪我。」

「那就有勞彥明兄把人給撈出來了。」郭嘉轉身要走。

「奉孝你不去?」

「嘉幾時說過要去了。」

「呃。」

「飛燕將軍。」

對街,突然傳來了一記喊聲,竟是把堂堂的飛燕將軍嚇得躲到郭嘉的背後去了。

張燕在他背後嘀嘀咕咕地說:「這個老頑固,又來了。」

郭嘉納悶之際,卻見那人已經走了過來。

這人一身青布直裰,容貌亦是端正,只不過,眉宇緊繃著,倒是顯得過於端正了。

「將軍,怎的又來了此地?」

張燕從郭嘉身後挪了出來,哼哼道:「徐元直,你這三番五次地老是盯著某幹嗎!某來尋歡,與你有何干係。」

來人便是徐庶,也不知是他運氣太好,還是張燕運氣太差。

每一回,張燕來這裡,總歸會遇上這麼個人。

這下倒好,是把郭嘉一起搭進去了。

徐元直的性子倒是同他的表字一般,直來直往得很。

他朝郭嘉拱了拱手,面上暗自生了幾分鄙夷。

「奉孝,怎的也會來了這南風館。」

南風館……

郭嘉抽了抽嘴角,他原以為這裡,至多是間秦樓。

張燕「嘿嘿嘿」地乾笑著,隨即腳底抹油:「某去把徐路那小子撈出來。」

郭嘉是一路頭疼著回去的,徐庶在他耳邊的嘮嘮叨叨,他終於明白,為什麼張燕瞧見這人會如此頭大了。

簡直就是個冥頑不靈的老學究!

郭嘉一想到趙雲還要和他同殿共事,慶幸張燕沒有將他同趙雲的事,嘴一大給抖出去。

趙雲回來時,見到郭嘉扶著額,仰躺在榻上,當即心下一緊。

「奉孝,怎麼了?」

郭嘉睜大了眼睛,驀然張口。

「子龍,嘉是男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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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國]銀槍伴落軍祭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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