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0疏遠

Chapter30疏遠

伍夏低着頭後退了一步,緊緊咬着嘴唇。

靳初言看着伍夏這樣子,心裏也難受,有些東西來得太快,連他自己都還沒搞清楚怎麼回事,他無法接受伍夏疏遠的態度,更無法接受失去伍夏這份愛的事實,可是這樣逼着她也不是辦法,要慢慢來,不能太急躁。吸了吸鼻子,靳初言強迫自己也後退了一步:「伍夏,我不逼你了,你不要這麼防備我,我只是想對你……對你做一些補償,絕對不會再傷你的。」

聽到「補償」兩個字,伍夏立刻抬起頭有幾分驚訝地看着靳初言,隨即苦澀地笑了一下,搖了搖頭:「你沒什麼可補償我的,感情這東西,本來就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都是過去的事了,你現在再來說補償根本就沒有必要……如果硬要說補償,呵呵,你也補償過了,這座小島上我現在住的房子,就是用當時你給的那筆錢買的……所以,該補償的你已經補償過了,我們早就互不相欠了!」

靳初言的眼中閃過一絲激憤的糾結,轉瞬即逝,之後便不依不饒地盯着伍夏的眼睛:「互不相欠?我們之間怎麼可能互不相欠?難道你的愛情就那麼廉價,一筆錢一棟房子就可以換回來?那麼我再出一筆錢你是不是整個人都可以賣給我了!」

啪,一個重重的耳光扇在了靳初言的臉上,他的半邊臉頰霎時跟燒着了一般火辣,昨晚嘴角的傷口處流出了一道鮮血……

伍夏真的是被他激到了才會狠狠地給了他一巴掌,和靳初言相處的那些往事,尤其是那些欺騙利用和身心傷害,一下全衝上了頭頂。那種痛讓她恨不得有種把心臟直接挖出來的衝動,此時,她的腦袋震得嗡嗡直響。

這一巴掌下去,兩個人都愣住了。打人不打臉,要照靳初言的脾氣,這輩子,就連姓靳的那一家人,都沒有誰有膽子在他臉上來這麼狠的一下。

伍夏這才意識到自己究竟做了什麼,看着靳初言連拳頭都握得咯咯作響,她有些畏懼地看着他,顫聲道:「我,我……」

靳初言突然快步上前,掐着她的下巴,狠聲道:「如果這樣能讓你重新給我一個機會,我認了!」

伍夏眼圈都紅了,哽咽道:「靳初言……你這樣做何必呢……難道失去了藺藺真的讓你難過到非得委曲求全地選擇我嗎?還是……你這是不甘心,不甘心讓我過平靜的生活,不樂意身邊少了一個像我這樣的小丑……是,我承認,這些年和你糾糾纏纏,愛過你,在你身上有過期待,有過幻想,有過很多很多……甚至在你離開我之後,我還傻傻地把你不要的模型和廉價的西服都帶走,然後仔細地收藏。其實,到你公司求你買書的那一次,我就不再對你有期待了,之後發生的那些只是因為……只要站在我面前的那個人是你,我就無法控制,明明知道一切都是假的,明明知道你的目的,卻還是……我就是這樣的一個傻帽,可是再傻、再笨,也不可能不知道我在你心目中到底是什麼……」

面對着伍夏這樣徹底的指控,靳初言一時語塞——伍夏談了兩場無望的戀愛,結果發現只有她自己認為那是戀愛,到頭來什麼都沒留下,就剩下了傷心難過。

伍夏看着這張她曾經如此痴戀過的臉,心痛難當:「我把你當什麼,你把我當什麼?被蘇藺藺拋棄了,所以重新來找我了……你以為我不知道嗎,說白了,你只是要一個絕對不會離開你的人;說白了,你只是要我像以前一樣,毫無保留地去愛你……靳初言,你沒有真心,就連藺藺,也只不過是你一直以來為自己設定的那個公主而已……只是,現在,你不想要公主了,你想要的是一個小丑……別逼我,我一點也不想做你的小丑!靳初言,你就是一個沒有心的人!」

靳初言咬着牙:「你說得沒錯,我就是一個沒有心的人!我從王超變成了靳初言,在靳家我要想生存,就必須學會變成一個沒有心的;要想成功,讓靳家那群狗眼看人低的人好好看看,我就必須學會怎麼踩着別人的肩膀往上爬……」

伍夏比他想像的還要了解他,很多話,那些憋在心裏一直以來都逃避的事,在這一刻,他都想統統告訴面前的這個女人:「藺藺,我是真的想要和她走完今後的人生,這一點是真心的。只可惜,我確實不知道什麼是愛,我對她付出的那些只不過是一些金錢一些耐心……我不否認,一直以來我都精心地保護和藺藺之間的愛情,可是下意識,我卻知道恰恰是這份愛情,才是最好的籌碼!藺藺離開了我,我的公司卻真正成功了,這是我不願意承認的交易……還有,你說得沒錯,來東山島找你的目的確實是為了尋找心理平衡,可是事實上這一趟,我找到的不是心理的平衡,而是心靈的平衡……在東山島的這幾天,你無法想像我用心看到的那些對我意味着什麼……我很高興,我來了,來到了有你的東山島!」

伍夏沒有想到靳初言能和她說這些,她不是不知道靳初言是多麼懂得隱藏自己的一個人,卻毫無顧忌地對她說出了自己的弱點。

靳初言摩挲著伍夏的臉頰,輕聲道:「對不起,我是真心地道歉……我已經是快30歲的男人了,我的整個青春都在仇恨和算計中度過,真的累了……回過頭,我第一個看到的就只有你……」

伍夏身體微微顫抖著,推拒著靳初言的胸膛啞聲道:「你真是自私……」

瞬間,靳初言的手僵在了伍夏的臉上,半天都回不過神來,最後卻豁然一般地微笑着:「沒錯,或許我骨子裏就是這樣一個自私的人,所以我更加不會,也不可能放開你了……在這個世界上,能為我奮不顧身的就只有你,叫我這個自私的人,怎麼能放手呢?」

靳初言用雙手固定住伍夏的腦袋,在那柔軟的嘴唇上用力輾轉吸吮,霸道地撬開她的嘴……

伍夏拿着相機下了樓,坐在沙發上開始清理鏡頭。

前幾天隔壁搬來了一對小夫妻,是從外地搬到了東山島的,準備在島上做點小生意。奶奶熱心的關照讓小夫妻很感動,時常相互間來回走動,伍夏也就跟着熟悉了。熟悉之後才知道,小夫妻倆非常不容易,兩個人都是家庭條件不好的鄉下孩子,連初中都沒畢業就出來謀生,能相遇、相知、相愛,最後決定走進婚姻的殿堂,一同並肩努力生活。夫妻倆為了省錢,沒擺酒席也沒照婚紗照,所以伍夏決定為這對小夫妻免費拍攝一組婚紗照。

伍夏相信這對小夫妻會這樣一直相扶相持直到白頭,因為他們是同一個世界的人,知道彼此最為脆弱以及柔軟的地方。只有真正的彼此了解,才能得到身心的共鳴。那麼,那個能夠與她這樣相互了解彼此的人,又在哪裏呢?

新娘的婚紗和新郎的禮服,也是伍夏親自設計的,布料和剪裁都是簡單而又大方的風格,這也算是伍夏送給這對小夫妻的結婚禮物吧。

奶奶一手提着剛從菜市場買的新鮮蔬菜,一手抱着一個包裹走了進來:「伍夏啊,小言子寄來的包裹,擱在門口呢,你怎麼也不拿進來!」

伍夏低着頭繼續忙手上的活,看也不看一眼:「奶奶,他寄來的東西,我不要的。你就放在門口吧,讓收垃圾的收走就好了。」

「你怎麼這樣啊,好歹是小言子的一番心意啊,連看都不看就丟了。你這孩子真是的,看小言子把你給寵的!」奶奶放下菜,拿着包裹一屁股就坐在了伍夏的身邊。

伍夏這才放下手裏的鏡頭,看着奶奶,有些無奈地:「奶奶,你說什麼呢,他,他怎麼可能寵我。還有,奶奶你和他很熟嗎,小言子小言子地叫,叫我卻指名道姓的,好像他才是你的親孫子一樣!」

小的時候,伍夏很少像這樣撒嬌,最近她的性格愈加隨性起來,奶奶看在眼裏,心裏是明白的。那些太過沉重的東西,放下了才能輕鬆繼續走下去。

「你這孩子,還學會吃醋了啊,哈哈,不錯不錯……小言子這幾個月b市和東山島之間飛來飛去的沒白費啊,你整個人都開朗了好多。」

伍夏微微一愣,隨即才明白過來奶奶這話裏有話,臉一下子紅了,為了掩飾自己的尷尬她提高了音調:「我本來就不是很沉悶好不好……」

倒是奶奶,眼角的笑意越加明顯:「伍夏啊,不是奶奶說,雖然奶奶不知道為什麼你一直在生小言子的氣,但是看着小言子這一趟又一趟地飛來飛去,我這個做奶奶都覺得心疼。他也不是什麼閑人,在b市不是有個大公司要管理嗎……都快3個月了,奶奶看得出,這是有心人才能堅持住的。」

伍夏知道奶奶對靳初言的印象好,這也難怪,從來沒有一個男人能這樣厚臉皮並且理所當然地出現在她的生活中,更何況這個人還有一副討人喜歡的好皮囊。見了奶奶,嘴巴更是跟抹了蜜似的,真是恨不得奶奶要什麼他就變出個什麼來。

不過這樣想來,靳初言做的這一切還確實不容易,但是現在的伍夏又豈會是這麼容易就動搖的呢,這些在她眼裏只不過是假象罷了。

撇撇嘴,伍夏抱怨道:「奶奶,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但是靳初言他,他真的不是那個能和我走一輩子的人,我和他之間的事也不是一兩句話能說清楚的。他現在會回來找我,大概也只是一時興起,過段時間也就不會再來了,你別抱什麼期望……總之,我是不會接受他的!」

奶奶伸手拍了一下伍夏的腦袋:「你這個傻丫頭,為什麼因為過去事情而否定未來的可能呢,這人啊,本來就不是什麼簡單的生物,我們有很多面具,哭的或者是笑的。我們也有很多情緒,喜的或是怒的。生活本來就是一場戲,我們扮演着不同的角色,常常忘記了哪個才是真正的自己,所以,只要是人,就一定會有傷害到他人的時候,但是自己等到摘下面具的時候,就會發現,原來傷害了別人的同時,也傷害了自己。當然,原諒了自己也是原諒了他人……伍夏,你是個善良的孩子,原諒他人就是原諒自己……明白嗎?」

伍夏靜默著沒說話,她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對於往事,嘴上說的那些原諒,心裏想的那些原諒,事實上都是自欺欺人,她可以放下過去重新開始生活,卻沒辦法真正原諒。但現在,靳初言好像根本無視她的態度,像龍捲風一樣時時刻刻都準備席捲她好不容易安逸下來的生活。

「小言子不是個簡單的人,奶奶看得出來,我聽他說過一些他以前的事情,他之前並不叫這個名字……」

伍夏有些驚訝地看着奶奶,什麼時候靳初言竟然連這些事情都告訴奶奶了,她了解靳初言一直把從前的事當成恥辱一樣的存在……

「其實,小言子和你有些地方還真的很像,你們都是早熟的孩子,心思都深著呢,什麼事都藏在心裏,所以才會錯過很多也失去很多。不過,小言子有一點是你比不上的,作為男子漢來說,他在事業上、在愛情上都有魄力,奶奶真的欣賞他……他告訴我,你是在這個世界上最了解他的人,而他也相信,他是在這個世界上最了解你的人……這讓我想起了隔壁的那對小夫妻,他們也說過同樣的話,你不是特別看好那對小夫妻嗎,怎麼就忽視了在你和小言子身上也具備這樣的特性呢!」

是啊,她確實了解靳初言,就因為了解,所以才有糾纏不清的這麼多年;而他確實也了解伍夏,要不是因為了解,怎麼可能一次又一次把她吃光抹凈,這樣的相互了解還真是讓人唯恐不及。

奶奶看伍夏又是一副「我說不過你就不和你說了」的模樣,斜了她一眼,把包裹塞進了她的懷裏,站起身提着菜,朝着廚房的方向走去。

看着手裏的包裹,伍夏猶豫了一下,還是拆開了。

許多年前,她曾經diy製作了兩個小木盒,那兩個小木盒上有着靳初言和她的親筆塗鴉,如今那個屬於靳初言的作品就以這樣的方式重新回到了伍夏的手中。小木盒上靳初言親筆畫上的一塊又一塊的色彩,抽象派的風格就是現在看起來還是那麼精緻。

伍夏緊緊握著小木盒,背脊僵直著坐在沙發上,發愣地看着牆壁……當年相互交換作為禮物的小木盒,離開時她並沒有帶走,沒想到本該被他不屑一顧當垃圾丟棄的東西,卻又重新被送回到了她的手上。他為什麼留下這個小木盒,或許只是忘了丟掉而已,對,一定是這樣的。

在公司處理完一堆的事,回到家已經接近次日凌晨,洗了個澡,靳初言累得歪在床上半天起不來,但是他還是把手機拿了過來,未接來電和短訊箱都看了一遍,就是怕會漏掉伍夏的電話或短訊——讓他失望的是,什麼都沒有。

看着床頭柜上擺放着的那個向日葵塗鴉小木盒,靳初言還真有些納悶。寄出去的包裹伍夏今天早晨就應該收到了,在看到包裹里的東西后,不說電話,多少也應該回一條短訊吧。他可是費了好大的勁,才從雜物間里把這兩個小木盒給翻了出來的。當初他沒有把這個小木盒當垃圾丟掉並不是忘記了,事實上,他已經把它們扔進了垃圾桶,可是最後還是撿了起來,隨手丟在了一旁,之後搬家了就被當成雜物一起收拾到了新別墅的雜物間里。

靳初言看着屏幕,終於忍不住發了一條短訊:「伍夏,小木盒你收到了吧,這是我們相互送給對方的禮物,你還記得嗎?」

發完他就閉上了眼睛,手緊緊握着手機,期望它能有一丁點反應,只是手機沒響也沒震動。靳初言跟着又發了一條短訊:「算了,你也不會回的,還是等我過去把,我不會放棄的。」

發完短訊后就準備關燈睡覺,手機卻突然響了起來,是短訊!

靳初言興奮得像個小孩一樣,把手機貼近眼睛,結果卻是垃圾短訊,靳初言「靠」地罵了一聲,狠狠地把手機摔在了地上,看着地上四分五裂的手機殘骸,靳初言的眼睛氣得通紅。

他真的無法想像都已經30歲的他竟然會變成這副德行,為了一個他曾經那麼看不起的女人費神費心,更可怕的是,全是不由自主的、毫無計劃的,甚至許多都已經超出了他的底線。儘管如此,他還是無法放棄這個女人。

只有和這個女人在一起的時候,他才是真正的他,不需要偽裝,完全輕鬆的自然的自己。過去的日子讓他習慣了一切都應該理所應當的防備,偽裝就成了最好的武器,他無法在任何人面前做真正的自己,包括他曾經想要共度一生的蘇藺藺。自私如他,他利用偽裝得到了一切並站在了頂端。

或許恰恰是因為這樣,在回憶過往人生中的點點滴滴時,伍夏的意義對他來說已經徹底顛覆了。不得不承認,他渴望被愛,被一個人毫無保留地愛着,他希望那個人會是伍夏,那個人也只能是伍夏,在這個世界上也只有伍夏能夠擁有這樣的資格。

這資格是用伍夏的傷,用伍夏的淚換來的。如今,靳初言也準備好用同等的東西去交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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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光靜好,許我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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