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超級保育員（3）

老院長說出孤兒院要關閉的話的時候臉上的表情並沒有太大的改變，只是一雙枯瘦的手卻緊緊攪在了一起。

「怎麼會？」李野雖然只在這邊生活了幾個月，對這邊的感情卻很深，聽到孤兒院要關閉頓時大驚失色。

老院長幽幽嘆了口氣，嘴角露出一抹苦澀的笑：「沒辦法啊，能夠撐到現在已經是極限了。」

「錢不夠嗎？」從小生長在狄越這樣的土豪身邊，李野也跟狄貂一樣，下意識地認為錢能夠解決的問題都不是問題。

可惜，老院長搖了搖頭：「不是錢的問題。這家孤兒院一直受到不少好心人的關照，從來沒有缺過錢。」

她說的沒錯，她雖然沒跟她的那些小夥伴一樣成為高官富豪，但她的人脈還是起到了不小的作用。對於這樣一家規模並不算大的孤兒院來說，她隨便一個朋友拔出的一根毫毛，就夠他們吃上很久了。

「既然不是錢的問題，那是因為什麼？」看到老院長那一臉萬念俱灰的表情，李野忙不迭地追問。

老院長笑着搖了搖頭：「我還以為你們是狄越派來拯救孤兒院的，既然不是，那還是不要給你們添麻煩了吧。你們能夠替我好好照顧孩子們，我已經心滿意足了。」

她這麼一說，狄貂才猛然意識到似乎有哪裏不對，忙問：「對了，這麼大的孤兒院不會就只有這點人吧？其他人呢？」

原本，她跟李野只是抱着體驗孤兒院生活的心情來到，以為只是象徵性的做點事情就夠了，做夢也沒想到一過來竟然就會面對那麼繁重的工作。除了她跟李野二人，這麼大的孤兒院竟然只剩下兩名保育員。一位是年近五旬的大媽，另一位乾脆就是孤兒院長大的男性土著，一看就知道智力發育不全，惹的麻煩有時候比幫的忙還多。

也難怪那幫小傢伙一見狄貂就跟螞蟻見了蜜糖似的，整個孤兒院裏，也就只有她最符合小孩子心目中的媽媽形象。

老院長有些不好意思，嘆口氣道：「不瞞你們，自從孤兒院要關閉的消息傳出，大部分保育員都被人重金挖走了。」

重金挖走什麼的，總覺得其中有貓膩啊！

「院長，您就別隱瞞了，老實把事情的經過告訴我們吧，說不定我們兩個能幫上什麼忙！」不是狄貂多管閑事，實在是被那幫小傢伙纏煩了，只要能有機會擺脫掉這令人討厭的工作，她現在願意做任何事。

老院長起先還有些猶豫，看到滿屋子亂竄的孩子們，終於還是幽幽道出了事情的經過。

原來這次的麻煩竟然還是個歷史遺留問題。當初老院長創辦孤兒院的時候，國家還沒有關於民營孤兒院的先例，為了程序上能夠合法，就把這家孤兒院掛靠在了省福利院下面，作為一個自負盈虧的特殊分部。

雖然省福利院方面一直沒少以此為借口向這邊攤派各種費那種費，但考慮到省福利院那邊的孩子，老院長也就捏著鼻子認了。

原本，這也算不了什麼問題。直到不久之前，國家忽然下來了一份依法清理民辦孤兒院的紅頭文件。作為一個省福利院旗下自負盈虧的特殊分部，原本也沒這家孤兒院什麼事，架不住有心人一心挑撥，這裏揪個問題，那裏挑個漏洞。於是，一直合法存在了這麼多年的孤兒院，忽然一夜之間變得不合法了。

國家其實也沒打算把民營孤兒院一棍子打死，甚至還同時下達了一些扶持合法民營孤兒院的政策。這樣的政策對這家孤兒院來說其實是一件好事，可以正式脫離省福利院的掣肘，從原本的附庸完成到獨立自主的轉變。

可惜，這樣的轉變顯然會嚴重影響到某些人的利益。抱着得不到的寧可毀掉這樣不足為外人道的險噁心思，在帝國官僚體系下，原本簡單的事情越變越複雜，弄到最後，竟下來了一紙限期整改，否則將關停取締的通知。

理由可笑至極，孤兒院缺乏能夠令孩子們有安全感的主事人。為了讓這個理由能夠站得住腳，上面甚至還拿出了老院長的病例作為佐證。老院長年事已高，加上年輕的時候為了孩子們事必躬親，身體一直不好，其實早已到了退休的年齡，的確已經不適合再戰鬥在第一線，但拿這個做文章，卻未免有些下作了。

究其原因，除了一部分是因為利益使然，未必沒有人趁機秋後算賬。當年老院長為了孩子們得罪了不少人，之前她父親的關係還在，沒人敢拿她怎樣，如今，隨着當年那些人一個個去世，當初不少曾經在她手裏吃過憋的傢伙立刻便忍不住跳了出來。

未免吃相太難看，上面倒是給了孤兒院一線生機，只要在規定的時間內找到符合資質的繼任者，孤兒院就能繼續辦下去。可惜，這看似可行，事實上卻是對方挖下的一個坑。跟某些單位搞的可笑的一個蘿蔔一個坑的內定式招聘一樣，上面給出的條件苛刻至極，能夠符合條件的分明只有省福利院那邊的某些副職領導。說白了，不過是另一種意義上的奪權而已。

孤兒院身為自負盈虧的特殊分部的時候就已經受夠了那些傢伙的各種照顧，要是真把孤兒院交到他們手裏，完全就跟羊入虎口沒什麼分別。老院長考慮來考慮去，覺得與其把孤兒院變成某些人碗裏的肥肉，還不如選擇關閉，然後利用之前好心人的捐贈建立一個專為孤兒而設的基金。

話雖這麼說，老院長果然還是有些捨不得，望着滿屋子亂跑的孩子們，好幾次差點潸然淚下：「天下無不散的筵席，只是可憐了這些孩子。」

她會是這種反應也很正常，一旦這家孤兒院關閉，這些孩子便會被分散到省內的各家孤兒院。當初她就是受不了體制內某些人對待孩子的態度，才會想要自立門戶的，沒想到奮鬥了一輩子，最後卻要眼睜睜看着孩子們再回到那樣的地方。

看到老院長那一臉無奈的表情，李野義憤填膺，狄貂卻依舊一臉的若無其事，不僅沒有表達關切，甚至還說出了一句令李野都忍不住皺眉的話：「既然那幫傢伙想要這家孤兒院，那就給他們算了！」

發現老院長跟李野都用目瞪口呆的表情望着自己，狄貂只能解釋：「這家孤兒院辦不下去，另外再辦一家不就行了。他們不是抓着特事特辦的雞毛當令箭嗎？他們管得了這一家，難道還能管得了天下所有的民營孤兒院不成？國家可沒規定天下所有的民營孤兒院負責人都得達到他們所定的條件。」

老院長眼前一亮：「你的意思是？」

狄貂依舊一臉淡定：「沒聽過借殼上市嗎？這家孤兒院留給他們，孩子和錢我們帶走。」

「哈哈哈……果然是狄越那小子的女兒！」聽到狄貂的話，原本還一臉憂色的老院長竟然忍不住哈哈大笑，笑得太猛，甚至還因此劇烈地咳嗽了起來。

李野連忙過去替她順氣。

老院長卻不以為意，依舊目光灼灼地望着狄貂。

狄貂一把推開趁着他們談話，撲過來跟她要抱抱的小雪，繼續道：「錢的話容易，還是用你原來的辦法，走之前把所有的錢都變成專為孤兒而設的基金。至於孩子們，他們之所以威脅要把孩子們帶走，不過是為了報復你的不合作態度。只要孤兒院保留下來，他們就沒有把孩子們送走的理由了。他們原本就是為了孤兒院的錢而來，等到他們發現孤兒院非但沒錢，還有一幫孩子嗷嗷待哺。你覺得他們會怎麼做？」

「不！不行！孩子們會受苦的！」聽到狄貂打算把孩子們留下，老院長立刻急了。

「放心！有我們在，沒人能欺負孩子們。我就不信上面會一直願意為他們收下的這個爛攤子買單！既然是民營的，那不是能夠破產的嗎？他們不肯破產，逼得他們破產不就行了。到時，他們肯定巴不得甩掉孩子們這個燙手的山芋。那時候，我們再以另一家有責任心的民營孤兒院的名義跟他們談條件好了，只要別暴露身份，運氣好，說不定還能趁機賺一筆。」

其實，狄貂原本的打算是丟下這些孩子不管，在她看來，就算把孩子們留下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她就不信這邊真會餓死他們。

聽到這裏，老院長的臉色才終於稍好了些，似乎正在考慮這個辦法是否可行。跟上面的人扯皮了那麼長一段時間，沒有人比她更了解他們的德性，如果事情真的照着狄貂的預料發展下去，說不定真的可行。

「當務之急是找個信得過的人，先把新孤兒院建立起來。沒有新孤兒院，一切免談。」那幫小兔崽子真是一刻都不肯消停，狄貂話音剛落，就被抱抱撞了個滿懷。臭小子死死摟着她，抬起頭，笑得一臉天真無邪。

「哈哈哈……看來孩子們都很喜歡你啊！」

被當成人形抱枕這種事情一點都不值得高興，狄貂面無表情地把小傢伙推開了，繼續剛剛的問題：「新孤兒院的負責人必須得是信得過的人，你有合適的人選嗎？」

其實狄貂心目中已經有了合適的人選，那就是老院長的兒子。那傢伙雖然大學畢業之後就再也沒有回來見過老院長，但卻也受到了老院長的影響，事業有成之後一直致力於創辦扶助孤兒的各種慈善項目，再也沒有比他更好的人選了。而且，因為母子兩個關係不睦，就算被發現了他們兩個間的關係也不用擔心。

沒想到聽到狄貂的話，老院長原本輕鬆下來的臉色竟然又沉了下來。

「奶奶，奶奶，你又不舒服了嗎？」原本還在忙着跟狄貂玩抱抱遊戲的孩子們見狀，竟然緊張地圍了上去。擁抱，撫摸，樂樂甚至還搬了凳子過來，試圖伸手摸老院長的額頭試試體溫。

他們會是這種反應也不奇怪，之前老院長因為上面的咄咄相逼被氣得進了醫院，今天才剛剛出院。這也是狄貂他們沒有在第一時間見到她的原因。

「奶奶，奶奶，疼疼飛！」

一雙雙小手七手八腳地伸過來，老院長原本沒什麼事，被他們這麼一推一擠臉色反而難看了起來。

李野急了，連忙出聲呵斥：「你們輕點！輕點！別擠！」

「怪獸生氣了！跑啊！」

「啊啊啊啊啊——」

……

有一個孩子打頭，頓時尖叫聲四起，孩子們一鬨而散，竟然紛紛開始尋找掩體隱蔽，彷彿李野真的是什麼可怕的怪獸。

李野欲哭無淚，老院長卻是樂得笑容滿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