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波瀾不止

第二日。

流飛塵與黃雨裳等三位玉女門弟子告辭，御劍門弟子林騏起了個大早，他將流飛塵拉到一旁，說道：「我位微言卑，不能為你說情，不過衷心希望你能安然無恙」。

流飛塵感激地說道：「多謝，這次不管生死，至少我已分辨哪些是真心義膽的君子，哪位暗箭傷人的小人」。

林騏聽他話裡有話，色變道：「這話是何意思」。

流飛塵搖搖頭，表示不能多說，隨後在晨曦中跟隨恩師段浩明和江豪等人動身向青牛山所在地——青陽縣趕去。

一路上，段浩明也沒和他說話，江豪等人也是各自只顧展開腳法趕路，看樣子各自心事重重的。

若是流飛塵一個人，施展騰雲的本領，眨眼即到，現在跟著他們倒是頗不習慣，只覺得難受，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他只想快點知道結果。

其實段浩明等人的腳力已是快極，到了中午時分就出了江南地界，到了戌時三刻，已到了青陽縣，青牛山遙遙在望。

流飛塵看見山頂天師派莊院，心裡不禁打起退堂鼓來，那一刻，他害怕上山了。

踏上山腳的第一步，他感到自己的心都在顫抖，林深水遠的青牛山此時竟象他的墓地，雖然同行幾人都是為保他而來，但他沒有底這到底有沒有用。

兩名巡山弟子見到段浩明，鞠躬抱拳道：「原來是段師叔回來」，待看到流飛塵，俱都臉色一變。

江豪呵呵笑道：「兩位師弟，掌門師伯可在山中」。

兩名弟子點頭道：「回師兄的話，掌門正山中等著」。

回到天師正殿，雷子丹威嚴地坐在正中，顏克炎，封寒，吳天三大首座分坐兩邊，如此陣勢更加讓流飛塵忐忑不安。

「天師派第三代弟子流飛塵可在？」雷子丹明明看見他在，偏有此問，分明已經開始準備審問。

流飛塵戰戰兢兢地回道：「弟子在！」

雷子丹電目如炬，盯著他道：「現在有謠言說你身懷不世魔功暗夜幽魂心法，可有此事？」

流飛塵偷偷瞥了身邊的恩師一眼，見段浩明望著腳下地板不語，咬了咬牙道：「有此事」。

頓時，雷子丹的臉色變了，三大首座的臉色也變了，段浩明則輕輕地嘆了口氣。

喬佳奮不顧身地道：「啟稟師傅和三位師叔，流師弟學這暗夜幽魂實在是情有可原，當初若不是暗夜幽魂，流師弟只怕現在還是一隻到處流浪的貓，我等也還在六道輪迴受盡苦難，還望師傅和三位師叔明察」。

這種場合，只要有一人帶頭，便打開了其他人的話閘，雷雪，劉嬗紛紛說話為流飛塵說好話，惟獨江豪不言不語，令人莫測高深。

雷子丹沉呤半晌，與三大首座交換了眼色，向段浩明問道：「師弟，流飛塵是你的弟子，這事你怎麼看」。

段浩明抬起頭來，痛惜地看了流飛塵一眼，說道：「弟子誤入歧途，我這個做師傅也有推脫不了責任，只是請師兄和三位師弟**在飛塵為五派和天下百姓立下汗馬功勞，還望網開一面，從輕發落」。

流飛塵原以為段浩明為了自己的身份和聲譽會有意避開如此敏感的話題，現在見他抹下老臉為自己求情，心中一股暖流在沸騰。

雷子丹想了想，說道：「流飛塵的確功勞甚大，嗯，只是這事鬧得太大，這樣吧，我派人將其他四派的掌門請來，到時大家一起定奪」。

三大首座齊齊點頭說道：「一切聽師兄安排」。

其實雷子丹也極是喜歡流飛塵，當下說道：「那就這樣吧，流飛塵在此事還沒下定論之前，不許離開天師派半步」，他已經格外開恩了，流飛塵身懷暗夜幽魂，照說應該被軟禁起來。

流飛塵跪下叩謝。

回到自己房間，看著曾經坐過的桌椅，木床，心裡嘆道以後還不知道能不能再待在這房間內。

真是世事如棋，變化甚快。

等待其他四派掌門的這些日子除了喬佳，雷雪，劉嬗前來和他說說話，其他天師派弟子遇見他如見鬼魅，遠遠地就避開了，生怕惹禍上身。

見到此情此景，流飛塵心中辛酸不已。

每天的晚膳都由喬佳端到他屋內，兩人關上門埋頭悶吃。

流飛塵嘆道：「以前和師兄們一起吃，熱熱鬧鬧的，現在，唉」。

喬佳見他如此頹喪，心中也不舒服，強顏笑道：「難道和我一起吃就如此鬱悶嗎？」

流飛塵苦笑了一下，道：「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喬佳放下筷子，輕輕拍了拍他肩膀，說道：「其他四派掌門都是通情達理之人，我想他們不至於會為難你，不要多想了，以後會好起來的」。

吃過晚膳，喬佳與其他弟子修習晚課去了。

流飛塵現在形同異類，加之心頭煩悶，只好獨自一人在青牛山上轉來轉去。

站在涼風習習的山頭，想起藍帝思，暗道：「這世間太無聊了，待日後和爺爺一起找思兒，提親之後就找個地方隱居起來，總勝過倍受冷落」，他此時的心情又體會到了落拓時的感受，似乎有東西堵在胸口，不吐不快。

「啊！」他衝天長嘯，似要把自己這肉身化在風中才舒服。

四面山壁回蕩著他的嘯聲，樹木紛搖，接著沙石迴旋，越旋越快，打得樹木身上「撲撲」直響。

流飛塵正詫異自己的嘯聲竟有如此威力，只見那旋風越轉越快，變成一陣黑風，一道身影從黑色旋風的中心冒了出來。

流飛塵心思莫非又是來找自己麻煩的，冷冷地問道：「閣下是誰？」

旋風減弱，但沙石依然彈射不停，只見來人威若天神，黝黑紮實的皮膚，圍繞全身澎湃不息的氣勢，無一顯露絕世高手的風範。

「你是不是叫流飛塵」，好巨大的聲音，山谷被震得轟鳴作響。

流飛塵夷然不懼，他現在的心情連死都不怕了。

「正是，閣下莫非是陰司十帥中的一帥？」

除了陰司，還有什麼地方能派出如此高手對他死纏不休。

「我乃獸帥摩宛津德，你既然知道我是何人，還不快快束手就擒，隨我回去聽候處置」，獸帥便是豹尾。

流飛塵啼笑皆非，「陰司十帥怎麼說話的語氣都是一個樣，動不動就叫人束手就擒」，突然，他感覺到身後又傳來一股巨大的氣息，全身的毛孔都似乎被這氣息壓得麻痒痒的，極不舒服。

「流飛塵，任你法力通天，今日你面對兩帥，怕也插翅難飛，我乃黃蜂帥刺元」，身後剛冒出的陰帥大刺刺地說道。

想不到孤僻自負的陰司十帥這次居然攜手而來。

流飛塵轉過身來，目光悲傷地看著屁股後面長著黃蜂一樣的尾骨刺，背生一對肉翼的刺元，他倒有些羨慕起面前這兩個三分象人，七分象鬼的陰帥起來，看著他們驕傲的樣子，應該不會有什麼煩惱吧，只知道執行閻羅王的命令，其他的什麼也不放在心上，比起七情六慾的自己來不知道好到哪裡去了。

刺元看著他的目光，怔了一怔，說道：「小子，你可是知道自己的死期到了，所以才變得如此悲哀？」

流飛塵苦笑道：「人都是要死的，只是個遲早的問題，今天就算你們殺不死我，我也難保能過得了這幾天」。

摩宛津德怒道：「你竟敢看不起我們陰司十帥，今天兩帥同時聯手，除非你是大羅金仙，否則今天就是你的忌日」。

流飛塵沒有理他，心情沉浸在無邊的灰暗之中，哪裡還聽得別人的話進去。

兩帥見他只管凝望著遠方，果真絲毫不把自己放在眼裡，當場氣得哇哇大叫，摩宛津德的胸口如風箱般鼓脹起來，黑碳臉透出些潮紅，他已經憤怒到了極點。天，地，人三界，除了天界就數地界尊崇了，面前這個凡人居然向他這個地界身份顯赫的陰帥權威挑戰。

「去死吧！」，摩宛津德腰間的金龍長鞭自動解開，靈蛇一般無聲無息地向流飛塵抽去。

流飛塵正在沉思自己以後的處境，竟忘了兩帥的存在，長鞭觸身的剎那，皮膚立刻有所感覺，心思電閃，也不看來者何物，猛地催動浮幽步向旁挪移，但是發覺太晚，縱然浮幽步快絕天下，手臂上也結結實實地挨了一鞭，饒是他有玄氣護體，也被抽得骨痛似裂。

只見金光大盛，金龍鞭狂風暴雨般抽開，方圓數丈都是鞭影，摩宛津德舞動得也似沒了雙臂，鞭聲呼嘯，地面處處龜裂。

流飛塵似一葉輕舟在這風暴之中左躲左閃，他先機已失，對方的鞭法又天衣無縫，更加上旁邊還有刺元虎視耽耽，雖沒出手，但殺氣籠罩住他全身，令他心生忌憚，兩帥聯手果然驚天動地。

驀地，摩宛津德大喝一聲，漫天金光收斂，金龍神鞭突然無影無蹤，流飛塵耳內剛聽到異響，長鞭便如鬼魅般從眼前尺余處冒出，如此神乎其跡的鞭法真是叫人嘆為觀止。

流飛塵贊道：「來得好」，在此危急關頭，他的頭腦反而變得清醒，暗捏幽靈之觸口訣，同時全身發出強烈的金光萬道，「朦朧術」刺得摩宛津德雙眼微微閉合了一下，鞭勢也隨之輕輕一滯，流飛塵趁隙射出弧光指擊在鞭頭之上，金龍鞭倒折回去，反向摩宛津德抽去。

摩宛津德手腕一抖，四丈余長的金鞭軟綿綿地垂在地上，「果然好道行，難怪日游神等無功而返」。

刺元怪笑道：「好啊，好久沒遇到這麼強的對手了，今天終於可以打個過癮了，黑碳鬼，我看這小子的法力比我倆有過之而無不及，也不必講什麼臉面了，一起上吧」。

摩宛津德叱道：「老子是獸帥摩宛津德，不是什麼黑碳鬼，一起上老子沒意見」。

流飛塵默運暗夜幽魂，妖靈從腳底升出，口中淡淡地說道：「流某已將生死置之度外，兩位併肩子上吧」。

刺元一見妖靈，臉色立刻一沉，說道：「黑鬼小心，這小子的暗夜幽魂厲害著呢」。

流飛塵此時覺得心頭一陣沒來由的煩躁，無名怒火悄悄燃起，他心裡一驚，知道暗夜幽魂的魔性又發作了，正待暗運六神通心法壓制下體內的魔性，一前一後的兩帥卻已經出手了。

勁氣如兩堵牆朝自己逼迫而來，流飛塵彈身躍起，妖靈也跟著飄上來。

「轟」

腳下氣流激蕩，數棵大樹轟然倒地。

流飛塵同時聽見遠處的莊院傳來聲音，看來天師派弟子已然發現有人在這裡打鬥，數個白點向這邊飛速丸跳而來。

他心裡一橫，讓天師派其他弟子親眼見見暗夜幽魂也好，讓他們知道邪功只是因人而異，在心術正直的人手上，殺人的利器也能變成救人的奇術。

兩帥將趕來的天師派弟子置若罔聞。

刺元扇動身後雙翼，騰空而來，尾骨針轉動，對準流飛塵射出道道金光，地上的摩宛津德也揮動金龍鞭朝他的腳底刺去。

金龍鞭混跡在金光之中更添威脅，流飛塵知道厲害，以肉眼難辨的速度躲到一邊，妖靈的身上卻挨了一鞭，「吱吱」亂叫，大概是打得它心頭火起，華麗的靈力陣出現在它腳下，赤紅的惡魔從空中躍下，向摩宛津德撲去。

流飛塵頓覺壓力倍減，奮發神威，運起大神通力，張開的雙臂猛地一合，巨大無倫的勁氣將成千上萬的金光倒激回去。

刺元背上的雙翼使他在空中靈活無比，翅膀微一扇動，眨眼間便飛出好幾丈遠，金光全部落空。

下面有天師派弟子的聲音道：「看，果然是暗夜幽魂，這個怪物好厲害啊」。

接著傳來摩宛津德的怒吼聲，顯然被惡魔纏得七竅生煙了。

流飛塵面對兩位絕世高手，深知若不能趁妖靈牽住摩宛津德之時擊敗刺元，自己將陷入困境，這幾名天師派弟子自然不能起什麼作用。

正待用「幽靈之觸」封死刺元的退路，再加用數千計的弧光指一決勝負的老戰術之時，只見刺元的尾巴刺尖上的小孔驀然變得大，裡面「嗖嗖」地竄出數道黑影。

流飛塵定睛一看，原來是十個左右拳頭大小的大黃蜂，在空中振翅舞動。

刺元奇特的本領讓流飛塵倒吸了口涼氣。

「哈哈，流飛塵，讓你看看我這些孩兒們的本領吧」，刺元狂笑道。

「嗡嗡」，黃蜂們散成扇形向流飛塵撞來，比繡花針還粗碩的尾刺在陽光下閃著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