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你家裡不也有半隻??」他不會連腌肉也不會吧?

「自己留了一點,其它送人了。」

他有一身武藝,打野味這事對他來說不是什麼難事,吃完再去獵就是了。

「你不會以為大雪寒冬的還能上山去吧?」

「難道不是?」

「等你能熬過這裡的大雪季就知道了。」真是獃子,她可不是危言聳聽,這裡的冬天彷佛所有的生命都停止活動,到處是一片冰凍、寒冷和死寂,然而到了夏天又是另外一片風景。

鄔深深把鹽拿出來,「不想死得莫名其妙就跟我學著點。」

她看起來是有所本,而不是無端的恐嚇他,歷朝統治者選擇流放的標準就是偏遠和艱苦,皇上讓他們來可不是來享福的。

「我知道了。」戰止的目光盯緊了她每個動作。

院子里一畦畦菜地上什麼都有,綠油油的蔬菜株株精神得很,至於她狩獵的技術,他見識過了。

「打獵、菜地,就連肢解獵物的技術都難不倒你。」

「想活下去,就得什麼都會。」她說得很冷酷,卻也實在得叫人無法反駁。「就拿種菜來說,土地不會辜負人,你種什麼它就長什麼回報你。」

「說起來巧,我有十二畝地。」

她瞄他一眼,「你那些地今年是指望不上了。」

他舔了下唇,「我不懂田裡的活兒。」

不能下田的男人在這裡哪能叫男人?她正想反唇相稽,但是輾轉喉間吞咽下去。「明年開春了趁早整地吧!」

「我聽說你家的幾畝地最早是你在種的。」而且年年收穫豐盛,據他所知,上好的麥田一季最多六十到六十三石產量,她的四畝地卻有高達三百多石的產量,屯子里有多少種了一輩子田的泥腿子比不上她。

他眼中的情緒掩飾得很深,深到她什麼都看不出來。「既然你打聽得到這件事,那也該知道如今我家一畝地也沒有了。」

「因為你把田佃給別人了。」

她冷笑。

她眼中無聲叫囂的不知道是什麼,戰止沒抓住。

「不如這樣,我們做個協議,姑娘家中似乎缺乏勞力,姑娘也見識過在下有一把好力氣,任何時候只要姑娘用得到在下,什麼事我都可以忙。」

不會的事情何必裝會,他不考慮自己卻得為跟著他的許多人設想。

「條件呢?我對公子有什麼用處?」天下不會有白白掉下來的大餅,他究竟有什麼企圖或者覬覦什麼?

她不過就一個平凡的村姑,沒有家財萬貫,沒有驚天美貌,他為什麼不去找別人卻找上她?

「教會我和其它人如何讓那些農地長出糧食來。」

「就這樣?」

「就這樣。」

她又質疑自己了?這是第幾度了?和她交手以來,她對自己就有諸多懷疑,鄉下人不是最純樸不過?她對於人的戒心顛覆了自己對村人的認知了。

【第三章好用的長工】

「也就是說,我說什麼你聽什麼?」

「可以,這段時日只要姑娘供給我和弟弟的口糧就可以了。」

鄔深深沉吟半晌。

兩頓飯換一個半的勞力,沒有比這更划算的生意了。

但是她很遲疑,她遲疑的是人性險惡,名義、血緣上是一家人的人都能為了幾畝薄田翻臉不認人,人性有什麼好期待的?

這些是她那便宜老爹老家幾個極品親戚給的深刻教訓。

當初鄔淮一翹辮子,家中一片愁雲慘霧,她這身體的原主幾度去求祖父母施以援手,沒想到祖父母卻以年紀老邁,自顧不暇,把她用竹掃帚打了出來。

叔父更加惡劣,他惡言說兄弟早就分家,他沒道理養一家子的寡婦孤兒,要他們自掃門前雪,嬸母冷眼看著,譏諷肖氏要是日子過不下去了,還有賣兒賣女一條路可以走。

她穿越來后,從肖氏的口中得知,即使兄弟分家,鄔淮依舊孝敬父母,打了野味一定往父母家裡先送,有了收入,年節也不曾少過父母那豐厚的年禮,至於兄弟分家,是父母偏疼小弟,不想隨大兒子住,還借口小兒子要和他們一起住負擔大,讓鄔淮夫婦什麼沒有的凈身出戶。

鄔淮毫無怨言,胼手胝足地給自己和家人蓋了間屋子。

然而人心敗壞是沒有盡頭的,叔父帶了村長揚言要接收鄔家財產,她破罐子摔破,據理力爭,堅持壯哥兒就算只剩下一口氣還是家中男丁,誰也不能讓他們家沒有屋瓦遮頂。

因為鬧得太不可開交,這件事被擋了下來,但是才又短短兩年,她還是沒能護住那四畝上好的麥田。

相較於前世一心一意維護她的爸媽,這一世所謂的「親人」,讓她感受到貪婪黑暗的人性。

過去的事情是過去了,擺在眼前的事實是,家中勞力缺乏,而這男人的確是能幹活的。

她沒有忘記那隻馬鹿是怎麼死的,這男人的臂力驚人。

她把沉重的肉用木桶裝上,交給他。

「進屋去,我們詳談。」

壯哥兒和戰冽很快熟稔,沒多久便拉著新朋友去找阿牧玩,這一玩,直到天色暗黑,一票三人又笑嘻嘻的回到鄔家來。

壯哥兒難得當一回主人,他很大氣的拍著小胸脯,「都留下來吃飯吧,我阿姊今兒要做好吃的亂燉。」說完還扭過頭來向她確認,「阿姊,你會給壯哥兒煮好吃的吧?」

「會。」

得到保證,壯哥兒笑得燦爛無比。

「不成,俺留在壯哥兒家吃飯,俺娘要發火扯掉俺耳朵的。」陸牧縮了縮脖子。

「你裝吶,你不是賊愛吃我阿姊的煮食?」

「你跟俺急眼也沒轍,俺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俺娘。」陸牧有張寬厚明亮的臉,圓臉笑起來毫無雜質,提到自家剽悍的娘,嘴裡冒著的口水一下子收拾得乾乾淨淨。

「就留下來吧,葛哈我去和陸大娘說去。」鄔深深笑笑摸了陸牧的頭。「葛哈」就是東北方言「有什麼事」的意思。

「謝謝鄔大姊。」娘老掛嘴邊說鄔大姊養家辛苦,不許他貪壯哥兒家任何東西,就連吃飯也不許。

「去一邊玩吧,吃飯的時候我再叫你們,棗糕不許多吃,免得一會兒吃不下飯。」棗糕是用大棗、花生和麵粉發酵揉制的點心,她看孩子們瘋玩了一通回來,做來給壯哥兒墊肚子的。

戰止發現面對孩子的鄔深深有著無比的耐性,淡淡的笑容像溫柔的月光,讓人看著看著也想融入那月光里,沐浴其中。這感覺讓他不禁恍惚了起來,他怔忡的以眼角餘光看她,她在火塘邊忙著,熊熊火光,她的小臉被熱氣蒸騰得紅撲撲的,身後那條大黑長辮,因為忙了一天,有幾綹髮絲落在鬢邊,她壓根沒有半點不耐煩的顏色。

她像是發現他太過螫人的視線,面色不善的指著院子掘成一列列的土墩,打發他去挖土豆。「等你把土豆都挖起來,就可以吃飯了。」

這麼點活計,戰止沒放在眼底,只是被人差使,心裡有那麼點不是滋味,但是為了鞏固未來的合作關係,還是照鄔深深吩咐,拿了簸箕去到院子。

沒錯,他和鄔深深已經協議好,田事買他一年契,供膳不供宿,他算是鄔家的長工。

對鄔深深而言,只靠她一人攢糧食,即使在穿越過來好幾年後的現下,她還是戰戰兢兢的,如今他們家就算不必再斤斤計較的掐著一飯一菜算,但她心裡還是會有無形的恐懼,她怕看見娘親弟妹挨餓的痛苦表情,怕何時會重演斷糧危機。

說什麼她都不會再讓自己和家人回去過那樣的生活。

基於再骨感不過的現實考慮,她接受這男人的提議,簽下契約。

說是長工,名目端正,為的是堵住旁人那些醜惡的揣測、惡毒的嘴,她自己的什麼名譽她無所謂,可是她還有個妹妹,淺淺的清譽她必須維護。

一個大男人要在鄔家走動,就必須要賣身為奴。

這男人有雙過於堅定的目光,堅定到讓人覺得只要是他想做的事沒有做不成的,這樣的人一準擁有比他人更加堅忍的個性,好像飛龍不會在淺灘困上太久,哪天時間一到,他就要飛天而去,如今不走,只是時間未到。

所以,他可以為她所用。

戰止把土墩巡過一遍又一遍,就是沒看見那個叫什麼土豆的蹤影,天色雖黑,卻不妨礙他絕佳的視力,他把整株葉子翻遍了,就是沒看到那女人說的土豆。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福妻興家業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台言古言 福妻興家業
上一章下一章

第六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