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私奔

日子過得平淡無奇，瑤瑤的小店生意不冷不熱，收入比工薪層高出不少，依靠其發財的可能性卻沒有。張揚也是按部就班的上班，只是經常請假，甚至有時一個月能請半個月的假。這讓孫兆陽很為難，若非礙於魅魔的面子，早就把張揚給炒掉了。

除了每月底拿工資的時候，讓張揚感覺有些冷清以外，他還是很滿足的。他相信，自己奔波這麼多年積累下來的財富，絕對是金錢所買不到的。而且自己「救」了很多原本該死的人的性命，也算是積德行善了。相信好人一定有好報。——至少良心會很好過。

每天下班，張揚會習慣性的跑到瑤瑤的店裏坐一會兒，然後再回家。每次看到瑤瑤，張揚還會有些衝動。很多時候，他真想就這麼在瑤瑤這裏過上一夜。不過，每次張揚動手動腳，都會被瑤瑤拒絕。

瑤瑤說張揚年紀太小，這麼小就做那種事情，會傷身。還說等張揚十八歲了，就「給」他。

這對於張揚而言，實在是太簡單了。只需要一個意念，馬上就可以到18歲。又一次在傍晚的時候糾纏着瑤瑤而毫無進展之後，張揚很掃興。琢磨著要不要立刻快進到2008年的時候，卻見到胡蘭蘭來了。

胡蘭蘭來此，無非就是跟瑤瑤提相親的事情。

聽她兇狠的訓斥瑤瑤，張揚才知道，前些天的時候，胡蘭蘭逼着瑤瑤跟一個男人見了面，之後瑤瑤表示看不上那個男人。胡蘭蘭對此非常憤怒，特地跑來一趟。見瑤瑤還是不言不語只是搖頭，胡蘭蘭瘋了一般破口大罵。站在店裏，不顧兩個要理髮的顧客在場，指著瑤瑤的鼻子，扯著嗓子破口大罵：「我當時咋沒把你一把掐死！你這個不孝的龜孫！還要不要我活了？人家家裏有錢，他爹還是城管大隊長！新蓋的三層樓！你有啥？以為長個臭臉就了不得啦？！我告訴你田瑤瑤！」胡蘭蘭一屁股坐在地上，「你今天要是不去跟人家見面，我死給你看！」

瑤瑤臉紅的無地自容，看到周圍店鋪的鄰居都站在門口張望，偷眼看了看張揚。再看胡蘭蘭撒潑的神態，瑤瑤心裏發苦。

胡蘭蘭忽然哇一聲哭了起來，一邊哭一邊嚷，「不孝順啊不孝順！我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你拉扯大！你就這樣看着我死啊！我不活啦！快給我找個繩子，我上吊啦……」讓嚷了一會兒，又忽然站起，一把拉住瑤瑤的袖子。兇狠道，「跟我走！」

「我不……」瑤瑤一手抓着桌子，不願動彈。

忽然，胡蘭蘭抬手一巴掌打在了瑤瑤的臉上。「走不走！！！」這個五大三粗的女人，即便平時整天病怏怏的，這一巴掌下去，也打的瑤瑤的臉一下子就腫了起來。

張揚腦子裏翁的一聲，三步並作兩步沖了上去，使勁推開胡蘭蘭。說道：「你有病啊？！她又不是小孩子，你還打？跟他媽潑婦一樣！」

胡蘭蘭怔住了，瑤瑤也怔住了。儘管張揚再罵着自己的母親，瑤瑤一點兒也不覺得張揚做得不對。她忽然悲從中來，眼淚就落了下來。拉住張揚的手，說：「弟，你先回家。」即便相戀許久，瑤瑤還是習慣叫張揚「弟」。

張揚一把甩開瑤瑤的手，瞪着胡蘭蘭，道：「別在這撒潑耍橫了！我告訴你！我要跟瑤瑤結婚！你就別再沒事兒找事兒了！」

其他人並不知道張揚的年紀，自然也不會太過詫異。但胡蘭蘭知道。胡蘭蘭目瞪口呆的愣了好大一會兒，才兇狠的怒斥張揚：「小屁孩兒發啥瘋呢！我教訓我閨女，你操什麼心！別在這胡說八道！小心我……」

「滾蛋！」張揚臉漲得通紅，渾身都顫抖著。面對潑婦，張揚無法冷靜。

胡蘭蘭雖然潑，卻也只是對自家人。張揚到底是別人家的孩子，她也不敢太囂張。罵罵咧咧了幾句，又威脅瑤瑤：「好！你不聽話是吧！以後別回家了！我沒你這個女兒！」說罷，又對張揚說：「你等著，讓你爹收拾你！」

胡蘭蘭走了，店裏的顧客也走了。

店裏只剩下張揚和瑤瑤。

張揚走到門口，把卷閘門拉了下來。擋住了在外張揚的鄰居的視線，之後才轉身看向瑤瑤。

瑤瑤抿著嘴，一言不發，只有眼淚撲簌落下來。緩緩坐在椅子上，瑤瑤感覺很累。

張揚也是怒氣難平，更擔心瑤瑤。只是，他不知道在這個時候，自己還能說些什麼。有生以來，張揚第一次如此無助，即便他擁有着從頭再來的能力，也不知道即便回到從前，自己又能做什麼。大概只能讓瑤瑤再次痛苦一次。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瑤瑤才輕聲說道：「弟，要不……要不，我們還是……」

「不！」張揚的語氣決絕，蹲在瑤瑤面前，抓着她的手，說道：「再給我一些時間，好嗎？」

瑤瑤泣不成聲，哽咽難語。但有些話，還是要說出來。「弟，我們……我們不合適的。」努力擠出笑臉，瑤瑤又道：「你看……爽爽很喜歡你啊，你們年齡一樣大……」

瑤瑤還說了些什麼，張揚記不清了。他已經走在回家的路上。推著那輛二手自行車，看着眼前的路，感覺好長，好長。

原本張揚以為父母會責怪自己，甚至會提及自己跟瑤瑤的事情，但是，只有李倩對張揚說：「我知道你跟你瑤瑤姐感情好，可也不能瞎摻合，那是他們家的事情，你還小，別跟着搗亂。到底都是鄰居啊。」

張揚苦笑，他相信，也許不僅僅是父母，甚至胡蘭蘭都以為自己只是袒護瑤瑤，才說要娶瑤瑤的。

臨睡前，張塞又對張揚說：「好長時間沒去你鄭前叔叔家了，你鄭奶奶的身體也不太好，明天你跟我一起去他家坐坐。」

張揚沒有應聲，昏沉沉的睡了。第二天習慣性的早早醒來，穿好衣服，才意識到今天周末，不用去上班。

跟着父親，去鄭爽家的時候，路過瑤瑤的店，張揚發現，店鋪的卷閘門還鎖著。

張揚忽然揪心的疼。

他一直以為自己從來不會消沉下去，即便當年屢次因為房子和長相而被女人鄙視「沒資格談戀愛」的時候，他也覺得自己必然會不平凡。可惜，現在他終於意識到，自己即便學會了魔法，也依然如此平凡。面對生活的種種，是那麼的無力。

鄭前夫婦的熱情，也只是換來了張揚禮貌性的一笑。

把張揚父子領進屋，鄭前就沖着樓上喊道：「爽！爽爽！快下來。」停了一會兒，不見回應，鄭前無奈的苦笑，「這孩子。」說罷，又跟張揚道，「爽爽在樓上呢，你去找她玩啊。」

張揚猶豫了一下，上了樓。一直來到鄭爽門口，也不敲門，直接推門進去。

房間里，鄭爽正躺在床上戴着耳機聽着收音機。身上只穿着三點式，被單也沒蓋。轉臉看到張揚，把耳機取下來，問道：「瑤瑤的事情，處理的咋樣了？」說着，拉了一張被單，蓋在身上。

張揚好奇，問：「你咋知道的？」說着，便在床上坐了下來。

「你爸昨天大晚上的跑過來，跟我爸說了半天，我能不知道？」鄭爽似乎有些不高興。

張揚愣了一下，又問：「我爸還說什麼了？」

鄭爽道：「你爸說要咱們談戀愛，過兩年就結婚。」

「呃……」張揚連苦笑的力氣都沒有了。

鄭爽又低聲說道：「你爸說你搞不好真的喜歡上瑤瑤了。還說年輕人啊，容易對女孩子有什麼什麼啦，早點結婚比較好啦。等生了孩子，心就定了。還說了好多，我也記不得了。」

張揚有手指抓了抓鼻翼，問：「你爸沒同意吧？」

「同意了。」鄭爽道，「我爸媽高興的不得了。」

「那你呢？」

「我？我沒所謂啊。」鄭爽道。

張揚看向鄭爽，無言以對。

鄭爽又道：「我覺得咱們結婚也挺好。這樣呢，你隨便出軌，我也不管你。我也可以隨便去泡我的妞，哈哈哈。哎我跟你說，我們廠里有好多美女。上回夜班，一個美女睡著了，我就……哎？瞧你這表情，我還配不上你是不是？」

「我對人妖沒興趣！」張揚說道：「人妖也就算了，能變來變去最奇怪。」

「靠！」鄭爽錘了張揚一拳，道：「我對你也沒興趣！先說好，就算咱們結婚，你也別想占我便宜，你去跟瑤瑤偷情好了，我也不管你。」

「……」

「娶個隨便你出軌的老婆，多好啊。」鄭爽道。

「好，太好了。」張揚沒好氣的嘟囔著，「拜託，幫幫忙成嗎？一哭二鬧三上吊你不會啊？我長得這麼丑，又窮又矮，跟我結婚，你也不嫌丟人？」

鄭爽上下打量著張揚，說道：「還好吧，不算太丑，忽略臉大嘴小以外，仔細一看也還算個帥哥。一米七的身高，矮是矮了點兒，好歹比我強。我這人沒那麼挑剔。」

「滾一邊去，沒心情跟你胡扯。」張揚瞪着鄭爽，道：「我先跟你說，我心情不好的時候喜歡玩家庭暴力。你真嫁給我，可別後悔。」

「嘿！行啊！」鄭爽握著拳頭，手骨喀喀喀的響，「來啊，練練？別以我沒了魔法就會任你欺負。」

張揚哪有心情跟鄭爽胡攪蠻纏，懶得再搭理她。干坐了一會兒，朱婷婷敲門讓他們下去吃飯。吃飯的時候，朱婷婷跟張揚說：「我們家爽爽啊，每天都要念叨你好幾篇……吃玩了飯，你們去街上轉轉，我聽說今天百姓超市搞活動的，看看有啥喜歡的沒……」

看兩家長輩這麼熱情，張揚也不好意思拒絕，只能跟着鄭爽出門。臨走的時候，張塞硬是塞給張揚兩百塊錢。兩人在街上逛了一圈兒，張揚什麼也沒買，就回了家。臨走鄭爽總算正經了一回，跟張揚說：「真喜歡瑤瑤，就帶着她私奔好了嘛，愁啥。」

張揚覺得私奔真是個好主意。

可惜，有些浪漫的事情，並不是想像的那麼簡單。

這天晚上，李倩和張塞難得來到張揚的房間。拐彎抹角的說着鄭爽的好，說着兩家關係的好，說着鄭前夫婦多喜歡張揚。張揚聽得有些煩，想一個人靜靜，忍不住打斷父母的話，很是乾脆的說道：「我不喜歡鄭爽。我要跟瑤瑤結婚。」

李倩和張塞都愣住了。之後李倩開始苦口婆心的勸著張揚，見張揚擰著頭不搭理，李倩也是無奈。好脾氣的張塞終於發作了。

「娶誰都行！就是不能娶瑤瑤！大你那麼多！你讓我和你媽老臉往哪擱！」張塞說着，也發了性子，「你就老老實實的聽我的，把爽爽娶回家！不然我沒你這個兒子！」張塞摔門出去。

李倩嘆氣連連，想再說點兒什麼，卻看到張揚躺下睡了。無奈出了房門，安慰了張塞幾句，才又說道：「揚揚還是個孩子，懂啥。我看，搞不好是瑤瑤……」李倩終究沒有說出「勾引」二字，她也不覺得瑤瑤是那樣的女孩兒。其實如果不是年齡差的太多，她也不介意兒子娶了瑤瑤。

張塞嗯了一聲，抽幾口煙，又道：「你去跟瑤瑤說說吧。」

李倩猶豫了一下，道：「好吧。」

……

翌日，張揚沒有去上班，早早起來，就去了東關找瑤瑤。在東城門門口的時候，正好遇上要去上班的鄭爽。鄭爽攔下張揚，說：「你媽媽昨天傍黑兒的時候來找瑤瑤了。」

張揚心裏咯噔一下，問道：「說了什麼？」

「我哪知道。」鄭泡妞去了，回來的時候正好看到你媽從瑤瑤的店裏出來。」

張揚不再問什麼，趕緊往瑤瑤的店面趕去。

天色還早，瑤瑤的店還沒開門。

張揚啪啪的拍門，好大一會兒，卷閘防盜門才被拉起來。頭髮蓬亂，眼睛紅腫的瑤瑤看到張揚，就愣住了。

張揚直接進屋，又把卷閘門拉了下來。

瑤瑤咬了一下嘴唇，說道：「弟，你……」張揚忽然撲上來，死死的抱着瑤瑤，嘴唇也壓了過來。瑤瑤想拒絕，又不忍心。

一直被張揚吻了好幾分鐘，見他的手又不老實起來，瑤瑤才推開張揚，捉住他的手，說：「不……」看到張揚一臉悲愴，瑤瑤心裏一抽，拒絕的話，又吞了回去。低下頭，低聲道：「大……大白天的，晚上吧。」

看到瑤瑤如此，張揚反而無力的坐了下來。片刻，拉住瑤瑤的手，讓她坐在自己腿上，輕輕的撫摸着她略有些浮腫的臉，問道：「我媽跟你說了什麼？」

瑤瑤一愣，強笑道，「沒什麼，張嬸兒挺好的，你別記恨她。」

張揚也跟着笑笑，點上一支煙，悶頭抽著。直到這支煙快要抽完了，才說道：「我想過，如果再回到過去，是不是能做點兒什麼……可惜，我……我也知道，有些事情，即便再回頭，也是枉然。」

瑤瑤的眼淚又落了下來，捧著張揚的臉，哽咽著說道：「等你長大了，就會忘記我的。」

張揚看着瑤瑤，說：「我們私奔吧。」

瑤瑤愣了愣，搖了搖頭，「傻弟弟，生活不只有愛情。還有家人呢。你忍心不管父母，帶着我走嗎？」

「過幾年再回來，生米煮成熟飯了，他們也沒辦法。」

瑤瑤忍不住笑了，認真的看着張揚，許久，才道：「你會後悔的。」

「不會。」張揚說：「我考慮了三輩子了。」

瑤瑤抿嘴笑着，抱着張揚，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很久，才說道：「好。」

張揚留給了父母一封信。他告訴父母，自己要遠走他鄉，帶着自己三生的眷戀……

拿着火車票，站在火車站候車室。張揚看着瑤瑤，說：「等你嫁給我的那一天，我要讓黃家駒來捧場。嗯，應該還會有很多重量級的人物。」

瑤瑤牽着張揚的手，幸福的笑着。

「嘖嘖，使勁吹。」鄭爽沒好氣的嘟囔道。

張揚給了鄭爽一個白眼，「你說你跟着我們幹什麼！泡你的妞去唄。」張揚告訴瑤瑤，鄭爽是個同性戀。對此，瑤瑤非常意外。

鄭爽也沒有給張揚好臉色，說道：「咱們關係好嘛，鐵哥們，我『不捨得』離你太遠啊！再說了，聽說廣東美女多。到時候讓金胖子介紹幾個給我。」

……

聽說張揚要來，金光很高興，聽說他和瑤瑤是私奔來的，金光也跟着激動了好幾天。幾乎逢人就說自己的朋友跟戀人私奔的事情，真有些與有榮焉。金光唯一的遺憾就是張揚不願意跟自己一起做生意。他現在剛剛起步，一切都很艱難，很希望有個朋友能一起幫忙。

張揚自然也想跟金光一起合作，但他擔心會影響金光原本的前途。不過，在廣州辛苦工作了兩個月後，張揚就改變了主意。工資太低了，他不想讓瑤瑤等自己太久。況且，有的輔助，他相信即便有些小問題，自己也可以修復。

張揚要求「入股」的時候，金光感動的差點兒掉眼淚。張揚也記得，原本的歷史上，金光每次提及自己在外闖蕩的事情，就會唏噓感慨。想來他也是遇到了不少磨難的。

瑤瑤在一家理髮店裏打工，這裏的生意很好，每天難得有空閑。雖然累，但工資很高。上班的地方距離她跟張揚的出租屋也不遠，瑤瑤對此很滿意。

金光和張揚就沒那麼舒坦了，每天跑的幾乎要斷了腿。生意剛剛開始，甚至連個計程車都不捨得坐。每次回到出租屋，一個個都是渾身的臭汗。

好在生意雖然利潤微薄，但基本不會虧本。

——如果虧本了，張揚會把時間逆流，不做這賠本的買賣。

還有一件事情，讓金光和張揚都很意外。

王琪竟然在廣州上大學。

繁華妖都，人來人往。能在這裏遇上老同學，三人都很高興。王琪雖然總喜歡裝作一副冷冰冰的樣子，不過對張揚和金光，也還算熱情。聽金光說張揚是私奔出來的，王琪更是對張揚另眼相看。

王琪上大二那年，金光和張揚的生意總算越做越大，開始輕鬆下來。雖然每天也是忙忙碌碌，偶爾也能去休閑一下。遇到周末，兩人帶上瑤瑤和王琪，還會喝點兒小酒。——鄭爽總是很忙，忙着泡妞，很少有時間跟張揚他們聚會。

有時候，瑤瑤會跟早已熟悉的王琪開玩笑，「談男朋友沒有？看咱家金光咋樣？」

每到這個時候，金光只會呵呵呵的傻笑，張揚也跟着大笑。王琪卻只是板着臉，說上一句「沒興趣」。

張揚覺得自己或者該做點兒好事，幫老朋友牽牽線。

只是，想到王琪原本是個男人，張揚就有些不舒服，覺得如果真的牽了這條線，就對不起老朋友。然而，金光卻主動要求了。那天王琪吃過飯回學校之後，金光有些醉醺醺的抱着張揚的肩膀，說：「揚揚，幫下忙唄？讓瑤瑤給我牽牽線。」

張揚對此有點兒發愁。

他決定跟瑤瑤商量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