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立儲風波

第14章 立儲風波

第14章立儲風波

「去駙馬園?」博爾濟吉特氏一驚,「那也得等明天再說呀!」

「不,我現在就去。」

「那麼遠的路,你現在就去?」博爾濟吉特氏生氣地說:「你是不是瘋了?」

「我沒有瘋。」代善在宮殿的後花園里一邊散著步,一邊著急地對大妃說:「只有西征,攻下了寧遠城,才能消除父王心中的仇恨,才能重新恢復父王對我們的好感。」

「大貝勒,你說的話也許有道理。」大妃看著代善,神情無比憂慮,「可是,你不知道大汗前些日子那副兇惡的樣子啊。只要一提寧遠……他就暴跳如雷。這一陣子,他的心情剛剛好了一點兒,你又去招惹他……」

「大妃啊,你知不知道?父王為什麼把鑲黃旗讓給多爾袞帶?」代善毫無遮掩地說道,「那就是想讓他繼承汗位啊!」

「這……」大妃看了看周圍,急忙捂了他的嘴,說道:「這種話,可不能隨便說呀!」

「怕什麼,今天他們都去圍獵了。」代善接著說:「如果多爾袞沒有軍功,人家會不服氣的。只有跑出去打一場,才能撈取到資本。」

「大汗萬一要是……」

「不要怕。就算他一時生了氣,也沒什麼要緊的。」代善分析著利害關係,「等我們勝利歸來時,把袁崇煥的人頭往他面前一放。他的臉上就會樂開花兒了。」

「你這步棋,太險了。」

「險,也得走哇。」代善仰天一嘆,「你看到皇太極那個得意的樣子了嗎?嗨,我一想他,就來氣。」

「是啊是啊。」大妃也像是感到納悶,「他不就是殺了個囊奴克,搶了些牛羊嗎?大汗怎麼就一個勁兒地誇他個沒完哪?」

「看他這副自我膨脹的樣子,是不是還在想繼承汗位呀?」

「不會吧。」大妃搖了搖頭,「前些日子,大汗領你們這些貝勒對天發誓,就是沖他篡位的野心去的。他不會有希望了。」

「這種事兒,我們不得不防啊。」代善語重心長地告訴大妃,「這些日子,他拉幫結夥的,吃吃喝喝,弄得挺歡啊!我懷疑,那個『御前駙馬』準是又給他出什麼主意了。」

駙馬園。

「沒人給我出主意,是我自己願意嫁給你!」玉兒將手裡書本一摔,氣哼哼地坐在了椅子上。

「玉兒,你已經是大姑娘了,怎麼說這種傻話?」駙馬撿起書來,放在桌子上。

這本書,正是駙馬送給她的。

「我沒說傻話。」玉兒辯解說:「小時候,看到你和金瓶公主老是吵架,我就盼望自己快點兒長大,長大了嫁給你。可是,現在人家長大了,你卻不要。嗚……」

「玉兒,快別哭了。」駙馬拍拍她的肩膀,認真地說:「蒙、漢本來就是不能通婚的。何況你是蒙古王爺的格格,我是個奴僕啊。另外,我已經和鶯兒結過婚了。」

「她……不過是個宮女。」玉兒講著自己的道理說:「你現在需要名份呀。要是不與貴族聯姻,不娶個格格,就入不了正八旗。你的身份就永遠攀不上去了。」

「那也不行,我們之間是師生關係。」

「這都是陳規陋習了。我不管!」

「好了。玉兒,你好不容易來到了駙馬園。咱們趕緊談點兒正事兒吧。」

「什麼正事兒?我沒有心思聽!」玉兒倔犟地噘起了嘴。

「來,我問你。」駙馬指了指桌子上的,考問她說:「這裡面,我選了七個宮廷政變的故事;這……你都看了?」

「政變?」玉兒聽到這兒驚悚地回過頭來,「你怎麼講起這事兒來了?」

「我問你,看沒看過?」駙馬的態度嚴肅起來。

「是,看過了。」玉兒馬上變得溫順了。

「看了就好。」駙馬沉思了一下,接著提醒玉兒:「看了書本上的故事,下面就該看現實中的真事兒了……」

「老師,你是說?」玉兒像是聽出了駙馬話里的意思,「這大金國……」

駙馬認真地點了點頭。

「老汗王,他,還健在呀。這時候誰敢……」

「噓!」駙馬立刻用手勢止住了她的話。接下來,便慢慢分析道:「我讓你看這些故事,就是讓你了解一下宮闈鬥爭的殘酷性和複雜性。目前,大金國雖然局勢尚穩,但是大汗多年征戰,已經顯得力不從心了。下一步……」

「貝勒們要爭奪儲位了?」

「儲位?」駙馬微微一笑,「照目前的局勢,儲位之爭已經過時了。」

「那……是爭奪汗位?」玉兒一下子睜大了眼睛。

「玉兒,知道我為什麼要你到瀋陽來嗎?」駙馬立即轉開了話題。

「你不是說,要我來保護姑姑嗎?」

「是啊。」駙馬看了看屋外的景色,感慨地說:「你的姑父皇太極,歷來是『立儲』的熱門人選。你的姑姑,與你姑父又是多年恩愛的夫妻,大事小事總要一起商議。可是,這一次,她應該注意迴避了……」

「會發生意料不到的事情?」

「是的。」

「那?學生該怎麼辦呢?」玉兒立刻求教了。

「我要求你的,就是不說、不做……但是你要認真觀察,認真思索。」

「思索什麼呀?」玉兒不以為然地說:「他們大金國的事兒,與我有什麼關係?」

「話是這麼說。可是,別忘了,大金國那些賢惠的后妃、福晉都是從科爾沁大草原來的。」

「你怎麼知道我要嫁給大金國的人?」玉兒聽到這兒不高興了,「宮廷之中一天到晚你爭我斗的,有什麼樂趣?還不如在這園子里過個清靜舒心的日子呢。」

「玉兒,你說的這是鄉村女孩子的話呀。」駙馬勸告她說:「你是王公大臣的格格。未來的命運,是身不由己的。」

「哼!」玉兒聽到這些,心情像是亂了,「老師,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呀?你就像草原上那個紅衣喇嘛一樣。」

「紅衣喇嘛?是不是那個討飯的?」

「對呀。」

「他給你算了命?」

「別提了,煩死我了。」玉兒厭惡地說:「當時我正和蘇茉在草原上趕路,看他餓得走不動了,趴在路邊伸手乞討。我就讓蘇茉給他一包煮熟的羊肉。這時,他看了看我,就說什麼我有貴人相;以後呀,會嫁給一國之君,母儀天下……哼,不過是一包子羊肉,值得他那麼誇獎我?」

「玉兒,此話不可當兒戲。」駙馬聽后,囑咐她說。

「老師,難道你也信這些胡言亂語?」

「呵呵!人的命運,是自己修行出來的。」駙馬頗有感觸地說:「有些事情,你孜孜以求,求不到;可是,有些事情,你想躲避,也躲不了。」

「老師,你……話中有話呀。」

「好了玉兒。今天,我們在這兒不宜多談。回瀋陽后,務必提醒你的姑姑,要少說、多看。有了爭端,避開為妙。」

「學生記下了。」玉兒乖乖地點了頭。

「餓了吧,咱們吃飯。」

駙馬的話剛剛說完,鶯兒走了進來,說:「請格格用膳吧。」

玉兒卻拉了駙馬的胳膊,撒嬌地說:「我要和駙馬老師一塊兒吃。」

「好好好,一塊吃就一塊吃。」駙馬欣然答應了。

汗王寢宮。

燭光下,大妃正在讓汗王試一件新龍衣。

「哦,這件衣服好哇。」汗王用手輕輕地撫摸著面料,讚歎地說。

「這是特意從江南為你採購來的。是專門的貢品,給明朝皇帝縫製龍袍用的。」

「龍袍?呵呵……本汗不也是真龍天子嘛。」

「是啊是啊,將來……他們那朱姓皇帝還不得敗在你的手下。」大妃逢迎著說道。

「將來咱們打下中原天下,我帶你去看看江南景色,一定是好風光啊。」

「謝大汗。」整理完衣服的大妃就勢向汗王做了個揖。

「見過父王。」這時,有人在門口一聲喊。

「是多爾袞嗎?」汗王高興地喊道:「進來進來……」

「父王,你穿了這件龍衣,真是威風凜凜啊!」多爾袞羨慕地看著汗王說。

「是嗎?」汗王坐下來,指著多爾袞,一語雙關地說道:「將來好好打仗。等咱們打下中原,就去北京做全中國的大皇帝。哈……」

「父王雄襟萬里,著實令兒臣敬佩。」說到這兒,多爾袞又跪了下去。

「多爾袞,有什麼事兒呀?」大妃故意問道。

「哦,額娘,大貝勒哥哥想給父王秉報一件事兒。」

「讓他來呀。」汗王立刻爽快地說道:「他再晚一會兒來,我就要吃飯了。」

「兒臣這就去叫他來。」說完,多爾袞走了出去。

寢宮外。

代善的眼睛盯了寢宮的門,焦急地走來走去。

多爾袞走出來了。

「怎麼樣?」他急忙上前詢問。

「去吧。父王試了新衣服,正高興呢!」

「參見父王。」代善進了寢宮,便跪倒在汗王面前。

「代善,你有事兒啊,起來說吧。」汗王一邊說著,一邊拿眼睛瞅著衣袖上的繡花。

「父王,昨天紅旗軍將士們在一起議了軍事。大家都不服寧遠之敗,決心再次西征,奪回寧遠,活捉那個袁蠻子。這是我們的請戰書!」

說完了話,代善站起來,將請戰書遞給了大妃。

大妃接下了請戰書,膽怯地送到汗王的手裡。

「是這回事兒啊。」汗王聽了,臉上浮現了一絲陰雲。

「請父王准議。」代善的眼睛里流露出一副期待的目光。

「代善,這事兒是將士們發起的,還是你串弄的?」

「是將士們主動發起的。」

「要是這樣的話。我就不說什麼了。」汗王將請戰書往炕上一丟,說道:「勝敗么,乃兵家常事兒。明朝吃了我們多少敗仗啊,人家也沒有哭天喊地的。一個小小的寧遠失利,我們幹嘛總是耿耿於懷呀。」

「難道父王的仇就不想報了?」代善像是要激發汗王的火氣了。

「不是不報,而是時機未到。」

「父王為什麼這麼說?」代善不甘心地追問著。

「代善啊,將士們看不透局勢,你該看得透啊。」汗王像是忍耐了自己情緒,搖著頭說:「現在袁崇煥剛剛打了勝仗,明朝廷對他又是提官、又是撥銀子……人家現在整軍備戰,士氣正盛呢。我們這時候招惹他,那是拿雞蛋碰石頭啊。」

「不至於吧?」代善犟了一句嘴,「父王,只要你允許我紅旗軍馬出征,我保證摧毀寧遠,馬踏山海關!」

「代善,我已經把話說明白了。你怎麼還是聽不明白?」汗王有些不高興了。

「父王,我只是……不想讓這個袁蠻子眼睜睜地毀了你的英名!」

「代善!」汗王聽到這兒立時火了,「毀我的英名是我自己的事兒,不要你管。」

「大汗,你別生氣呀。」大妃看到這兒,趕緊攙住了汗王的胳膊。

「父王,兒臣是為了大金國呀。你怎麼就不相信我呢?」

「要是為了大金國,你今天就不該來這兒說這件事兒。」汗王說完,甩開了大妃的手,一拳頭砸在了炕沿上。

「哼,一個袁崇煥,有什麼了不起的?」代善仍然不肯善罷甘休似地嘟囔道:「有人能打下囊奴克,我也能拿下寧遠城。」

「什麼?」汗王的臉色馬上變了,「你今天跟我來說三道四,原來是你嫉妒……」

「不,我不是嫉妒。」

「哼,代善,我告訴你:這次西征,已經毀了我一個兒子、一個孫子了,你還想……」說到這兒,汗王像是心疼地支撐不住了。他咬了咬牙,一下子倒在了炕上。

「父王息怒,父王息怒啊……」多爾袞一下子撲了上去。

「大汗啊,你怎麼說發火就發火呀?你不知道自己身上有癰疽病嗎?」大妃看到事情弄成這樣,急得哭了起來。

夜晚,四貝勒府的餐廳里,玉兒正與姑姑博爾濟吉特氏一起吃飯。

這時,皇太極含了長長的煙袋桿,神色不定地走了進來。

「姑父。」玉兒站立起來。

「吃吧吃吧。」皇太極沖玉兒擺了擺手,「沒有事兒。」

玉兒坐下了。

皇太極走到博爾濟吉特氏面前,說:「父王要去湯河溫泉療養了。」

「是嗎?這麼說,他的癰疽病加重了?」博爾濟吉特氏停下手中的筷子,問道。

「是的。」皇太極說。

「可是,為什麼不在宮裡靜養?非要去那荒郊野外的。」博爾濟吉特氏詫異的問。

「哈,這是大妃烏拉氏的主意。」皇太極解釋說。

「那地方有神醫?」博爾濟吉特氏問。

「不是。」皇太極坐下來說:「據說,那兒有個狗兒湯。」

「狗兒湯?」博爾濟吉特氏不明白。

「呵呵,是這樣……」皇太極說:「那兒有條河叫湯河,據說河水能治病。有一條狗兒,渾身長了癩;它從湯河裡趟過,身上的癩就沒有了。」

「瞎胡鬧,大汗是人,又不是狗;大妃怎麼出這主意?」旁聽的玉兒覺得皇太極說的話可笑,就插了一句嘴。

「玉兒,別亂插嘴。」博爾濟吉特氏警告她。

「呵呵,玉兒說得對。」皇太極看了看玉兒,讚賞地說:「聽范文程講,這癰疽病本來就怕熱;要是洗了溫泉,豈不是越洗越重。」

「那,他應該勸阻汗王啊!」博爾濟吉特氏說。

「范文程那種人你還不知道?」皇太極白了博爾濟吉特氏一眼,說「他才不會去多那個嘴呢。」

「那,你這當兒子的,也不去勸勸?」博爾濟吉特氏責怪了皇太極一句。

「這你怪不得我了。」皇太極看著博爾濟吉特氏說:「現在,除了大妃,父王是誰的話也聽不進了。」

「這個大妃,不是被廢掉了嗎?讓她回宮也就算可以了。現在竟還得了寵?」

「就怨德格類那小子。」皇太極氣憤地說:「他在父王面前說了泰恩察的壞話,弄得父王疑神疑鬼的;就把她重新召回來了。」

「那,一定是她陪同父王去了?」

「不是不是。」皇太極連忙否認說。

「那,父王帶了誰啊?」

「阿敏。」

「阿敏?」博爾濟吉特氏皺起了眉頭,「父王這是怎麼了?這麼多兒子,一個也不帶。卻帶了侄兒去?」

「喂,玉兒。」皇太極沒有理會博爾濟吉特的話,卻轉身面向玉兒。

「姑父。」聽到皇太極喊她,玉兒站了起來。

「坐下坐下。」皇太極按下她的肩膀,問:「你這次到駙馬園,看到駙馬還好嗎?」

「身體倒是挺好的。可是,顯得有些老了……」玉兒怯生生的說。

「哈……」皇太極笑了笑,磕了磕煙袋鍋說:「你都長這麼大了,他能不老嗎?嗯,他可對你說了什麼嗎?」

「沒……沒有,」玉兒瞅著博爾濟吉特氏,有些掩飾地說:「他沒說什麼呀。」

「那,你們就是在園子吃飯、遊玩?」皇太極不相信地搖了搖頭。

「你想他們還能幹什麼?」博爾濟吉特氏一邊給皇太極裝著煙,一邊解釋說:「在駙馬眼裡,玉兒就是個孩子。」

「駙馬只告訴我一件事。」玉兒覺得瞞不過皇太極,便說:「他要我好好讀一讀,看一看宮廷政變的內容。」

「為什麼要讓你讀這些?」皇太極立刻問道。

「他說,這些內容很有意思。」玉兒接著開始了撒謊,「他說,我們這些當格格的,應該了解一些歷史故事。」

「哈……」皇太極隨即大笑起來,「這個駙馬,有意思,有意思……喂,福晉啊,你應當設法見駙馬一面。」

「我?」博爾濟吉特氏覺得奇怪。

「是啊。」皇太極說到這兒,神色顯得沉重起來,「我看父王此行是凶多吉少,宮裡的人都把弦兒繃緊了。萬一有個風吹草動的,就靠駙馬為我們出主意了。」

玉兒聽到這兒,悄悄點了點頭。

「那,我明天就去吧。」博爾濟吉特氏覺得事關重大,急於要早點走。

「不忙不忙。這幾天……我想你是不會見到他的。」皇太極搖著頭,頗為自信地說道。

「他不在家?」博爾濟吉特氏問道。

「我估計,父王到了湯河,一定會單獨召見他。」

湯河溫泉地。

滾滾的湯河,穿過了秀麗的山水,流向遠方。

河邊,蓋了幾棟別緻的房子。

房子上,寫了幾個大字:湯河溫泉。

溫泉浴池裡。

赤膊的汗王閉了眼睛泡在水裡。

阿敏蹲在一旁,輕輕地為他擦著背。

「大汗,你覺得這兩天好些了嗎?」阿敏關切地問著汗王。

汗王像是沒有聽到阿敏的問話,卻睜開眼睛答非所問地說:「阿敏,『御前駙馬』來了嗎?」

「來了來了,剛剛下馬。」阿敏急忙回答。

「那,我去見他。」汗王說著,就要起來。

「不著急,這水療的時辰還沒有到呢。」阿敏提醒汗王。

「不管了。快走!」

病榻上,阿敏扶汗王躺下。

「讓他來吧。」

「好好,我這就傳。」阿敏為汗王蓋了一層薄被,隨後大喊一聲:「大汗召見『御前駙馬』!」

「小婿參見大汗。」駙馬一溜小跑,急促地來到病榻前跪倒參拜。

「駙馬,前來敘話。」病榻上的汗王艱難地向他招了招手。

「謝大汗。」駙馬說完,輕輕來到病榻前。

「坐下坐下。」汗王看見駙馬,顯得有些興奮,熱情地邀他坐在床上。

「謝大汗。」駙馬說著,悄悄將身體搭在病榻邊沿上。

「駙馬呀,你看本王這場大病……」汗王說到這兒,突然咳嗽起來。

阿敏趕緊上前,輕輕撫起了汗王的胸部。

「大汗洪福齊天,此病不足為慮。只要安心靜養,一定會平安無事。」駙馬安慰他說。

「唉,什麼洪福齊天;這生死由命的道理,本王還是懂的。」汗王微微地喘息著,聲音顯得越來越小。

「請大汗暫先休息,小婿一會兒再來吧。」駙馬看到汗王病發,欲要告辭。

「慢。」汗王制止了他,接下來慢慢地說:「駙馬啊,我們君臣一場,是天結的緣份啊!今天,我的病情好壞已經不重要了。可是,有一件事,你必須要告訴我。」

「大汗請明示。」

「駙馬呀。」汗王誠懇地拉了駙馬的手,親切地說:「記得從我登基那天起,就開始徵求你對『立儲』人選的意見。可是,我們倆總是想不到一塊兒去啊!」

「小婿有罪,敢違大汗旨意。」駙馬聽到這兒,急忙跪倒在地。

「唉,你據理直言,何罪之有?」汗王晃了晃腦袋,說:「你推薦那個皇太極,我也曾經看好了他。可是……我們家裡,出了些事兒,你還不知道啊。」

「『立儲』大事全靠大汗指定,小婿之言不足為聽。」

「起來起來,起來呀!」汗王看到跪在地上的駙馬,忙指示阿敏扶他起來。

駙馬被扶起來,重新坐在床邊。

「駙馬,你曾經對我說過,今後誰要入主中原,誰可繼我大汗之業。今天本王問你,在我這十幾個皇子中,哪一個可率大軍入主中原?」

「這……」駙馬欲言又止。

「呃,呵呵……」汗王像是明白了什麼,告訴阿敏:「為我取些水來。」

阿敏退了出去。

「駙馬,你可以講了吧。」汗王看著他,充滿了期待。

「這……」駙馬想了想,還是難以啟齒。

「駙馬,本王對你如此信任,你不會讓我失望吧?」汗王嘆息了一聲。

「大汗……」駙馬沉思了一會兒,終於脫口而出:「這些皇子中,將來率大軍入主中原者,只有一個人……」

「誰?」

「您的第十四子,多爾袞。」

「好,說下去。」聽到駙馬如此說,汗王顯得特別高興。

「多爾袞自小跟小婿學習漢文。我看他不僅聰穎異常,且處事靈活,能審時度勢,把握大局,將來率大軍挺進中原的,必他無疑!」

「好哇好哇!」汗王聽到這兒,竟然驚奇地坐了起來。他緊緊地握住駙馬的手,激動地說:「這一次,咱們爺兒倆想到一塊去了!」

後花園里。

代善正與大妃商量著事情。

「聽說,他把『御前駙馬』召去了。」大妃悄悄地告訴代善。

「父王召見他?」代善想了想,「是什麼意思呢?」

「是不是要他算命呀?」大妃猜測說:「都說那『御前駙馬』是個『活神仙』,掐算得可准呢。大汗準是讓他測吉凶去了。」

「不會。」代善立即搖了搖頭,否定了,「父王的生辰八字就在他的手裡保存著。有了吉凶,他會主動告訴父王的。」

「那,你看……」大妃頓時沒有了主意。

「大妃,父王找他去,一定是有大事相商。」

「是『立儲』的事兒?」

「對!」代善像是一下子明白了什麼事情。他立刻告訴大妃說:「咱們趕緊去找范文程吧。」

「這個范文程,他要拒絕咱們哪?」

「哼,他敢拒絕?」代善惡狠狠地咬了咬牙,「我就先廢了他!」

范文程家。

一間敞亮的大屋子裡,擺了一個大大的病床。病床上的范文程,顯得有氣無力。

「軍師,大貝勒求見。」僕人進來通報說。

「有請大貝勒。」

「不用請,我自己來了!」說話間,代善大搖大擺地走進了屋子裡。

「大貝勒,文程……有病,不……不能恭迎,請原諒啊!」范文程指了指自己頭上蓋的濕毛巾,艱難地說道。

「軍師,今天我是無事三寶殿啊。」代善看了看屋子裡的環境,開門見山地說:「我是向你問計來了。」

「有什麼吩咐……儘管……說……就是了。何勞……大貝勒親臨……寒舍呀?」范文程的眼珠子骨碌碌地轉動著,聲音卻是上句不接下句,嗓子里呼嚕呼嚕像是拉風匣子。

此時,代善不由地露出些厭惡的神情。只好匆匆忙忙地說道:「近日父王去了湯河。本來是要去療養疾病的。可是,聽說他卻召見了『御前駙馬』,談了半天。你看……」聽到「御前駙馬」幾個字,范文程暗暗吃了一驚,立刻對代善說:「大汗與『御前駙馬』,沒有大事兒是輕易不見面的。這次召見,定有大事相商。」

「你看,目前我們該怎麼辦呀?」代善問道。

「大貝勒,你……你們必須……必須設法儘快地見駙馬一面。」

「見面?」

「你們只有……見了他的面,才會弄清……事實,只有弄清,才能……才能掌握主動啊!」

聽到這兒,代善會意地點了點頭。

他還想要問什麼,可是一看范文程那副病態,立刻拱了拱手,說聲「告辭」,便搖晃著腦袋走開了。

看看代善走出了大門,范文程騰地一下子跳下了床,自言自語地說道:「給你獻了計,那邊的人知道了怎麼辦呀。這回,讓『御前駙馬』去應付你吧!」

御路古道。

駙馬帶了家丁隨從,緩緩地走在返回赫圖阿拉的路上。

「駙馬,前面是山路了。我們是不是歇息一會兒再走?」一個家丁請示道。

駙馬看了看周圍的景色,像是預感到什麼不測,便告訴他,「不要停了。大家辛苦些,過了嶺一塊兒休息吧。」

「是。」家丁答應了一聲,接著告訴眾人,「繼續趕路!」

就在這時,背後突然塵土飛揚,一陣馬蹄聲挾裹著喊聲傳了過來。

「『御前駙馬』,請留步!」

「是誰?」駙馬看了看這支人馬,覺得好生奇怪。

「好像是二貝勒阿敏。」家丁看了看遠方的旗幟,猜測著說。

「他追來幹什麼?」駙馬一下子皺起了眉頭。

就在這時,二貝勒阿敏飛快地趕到了。

「二貝勒,你這是來……」駙馬急忙上前施禮。

「哼!少給我客氣。」阿敏的臉色非常難看。

「二貝勒,本駙馬何曾得罪了你?」駙馬毫不畏懼地質問他。

「你說!」阿敏不由地大喝一聲:「你今天,為什麼在汗王面前推薦了多爾袞?」

「二貝勒何出此言?」聽到阿敏的質問,駙馬有些生氣了,大聲地反問他。

「哼,你在汗王病榻前說的話。我都聽到了。」

「你膽敢偷聽?」

「『御前駙馬』,恕我無禮。」阿敏不好意思地對駙馬拱了拱手,接下來著急地說:「我的意思是,那多爾袞本是大妃烏拉氏所親生,而烏拉氏與代善又是一路;多爾袞上台,烏拉氏和代善必然得勢。如此一來,四貝勒可就危險了!」

「四貝勒危險不危險,與本駙馬有何關係?」

「『御前駙馬』怎出此言?」阿敏氣憤地說道:「四貝勒待你不薄,你為何忘恩負義?」

「本駙馬沒有忘恩負義。」

「那你為什麼推薦了多爾袞?」

「本駙馬沒有推薦多爾袞。」

「還不承認?」阿敏惱怒地舉起了手裡的大刀,提醒說:「大汗問你將來入主中原的人選,你是怎麼說的?」

「我說的是多爾袞。」

「這不得了。這不就等於推薦了多爾袞嗎?」

「將來入主中原的人,就是現在繼承汗位的人嗎?」

「可是,你和大汗有言在先,誰先入主中原,誰就可以繼承汗王的大業!」

「繼承大業,就是繼承汗位嗎?」

「這不是一回事兒嗎?」阿敏覺得理虧了,舉著大刀的手慢慢放了下來。

「這根本就不是一回事兒。阿敏!」駙馬聲色俱厲地斥責道:「你身位二貝勒,本應當忠心耿耿服侍病中的大汗。可是,你卻偷聽本駙馬與大汗的機密之言,現在又擅自脫離病榻,前來挑撥是非,你該當何罪?」

「哼,就算我失禮了,怎麼樣?」阿敏理屈詞窮,卻又不服氣。

「我告訴你,」駙馬蔑視了阿敏一眼,然後說:「誰能接替汗位,要看他的膽略、才智,還要看他的運氣。不是現在誰說句話就能定得了的!你聽明白了嗎?」

「這……」阿敏聽到這兒,臉上還是一副雲里霧裡的混沌樣子。

此時的駙馬卻不理會阿敏如何了。他掉轉馬頭,對家丁喊了一聲「走」。

隊伍重新趕路了。

「膽略、才智,運氣……」阿敏口中喃喃地重複著駙馬的話,「不是誰說句話就能定得了的。」

「哈……」阿敏突然大笑起來。

他沖著遠遠離去的駙馬大喊一聲:「『御前駙馬』,我明白你的意思啦!哈……走!」

阿敏的隊伍立刻朝湯河溫泉返了回去。

月光下,隱隱約約地勾畫出了古勒城的城牆。

城牆上,兩個衛兵正在交班。

「發現什麼情況沒有?」接班的衛兵問。

「沒有。」交班的衛兵回答。

這時,一個小頭目走了過來。

「請問長官,今天夜裡為何突然布防?」接班的衛兵問道。

「這還不明白,是有重要人物從這兒路過唄。」小頭目回答。

「是保護他?還是擒拿……」

「嗯,說不清楚;」小頭目晃了晃腦袋,「好像是要迎住他;有什麼重要事情要問他。」

「我們攔截的人,是不是駙馬園裡的……」

「知道了還問?」

「可,他是大汗封的『御前駙馬』呀,誰敢下手攔他?」

「那……你知道今晚兒來布防的人是誰嗎?」

「是誰?」

「哼!」小頭目想了想,沒有敢說出來,卻提醒衛兵說:「反正是比『御前駙馬』還橫的人。」

「明白了。」

「好好瞅著啊!」小頭目叮囑了一句,走開了。

駙馬的隊伍慢慢地行進著,來到了一個三岔路口。

路左邊,有一塊指示碑,上面寫了「古勒城」三個大字。

駙馬突然勒住了馬的韁繩。

「駙馬,為何停止不前?」家丁上來詢問。

「你看,我們今天晚上住哪兒好?」駙馬問道。

「左拐,幾步就是古勒城了。」家丁說:「剛才,小人派了前哨入城;城主聽說駙馬路過,正張燈結綵,熱烈相迎哪!」

「哼,熱烈相迎……」駙馬沉靜地想了想,突然指示家丁,「繞過古勒城,去附近村寨住下。」

「是!」

村寨里,一家簡陋的店鋪。

駙馬下馬,家丁在客店主人帶領下走上樓梯。

走進一間比較寬敞的屋子。親兵服侍駙馬坐下。

「大人,本店地窄面小,條件簡樸,可卻是乾淨得很。大人有什麼事兒儘管吩咐。小人全力照辦。」客店主人恭敬地向駙馬說著。

「店家。」駙馬立刻吩咐說:「今晚兒給大家弄些實惠飯菜,快做快吃,不許飲酒。」

「是。」

「還有,飯後,請立刻熄掉店鋪內所有燈火;並將我們乘坐的馬匹牽到村子里的百姓家裡隱藏起來。」

「是。」

「如果有人來打探消息,就說你們店裡今晚兒沒有客人來住。」

「這……」聽到這兒,客店主人有些不理解,抬起了頭。

「照我說的去做,我多多付錢就是了。」

「好好,就照大人吩咐的去做。」客店主人隨後點了點頭,退了出去。

夜裡,村寨一片寂靜。

店鋪前,家丁正指使客店主人將馬匹派人匿藏於村內。

一個店鋪夥計牽馬往村子里走去。

此時,店鋪里的燈光一盞一盞地熄滅了。

家丁與客店主人走進了店鋪。

「噠噠噠……」一陣馬蹄響,一支舉了火把的隊伍進入了村寨,圍住了店鋪。

「店主,開門!」一個女里女氣的聲音喊道。

店門「吱呀」一聲打開了。客店主人迎接出來。

「今晚兒你這兒有客人嗎?」馬上的首領問道。

聽這個人的聲音,也是女里女氣的,讓人聽起來十分彆扭。

「回秉大人,本店今夜冷冷清清的,哪來的客人啊?」

「你敢撒謊?」

「小人不敢。」

「搜!」馬上的人一下令,幾個兵卒跳下馬來,闖進了店鋪。

客店主人打開了樓下的房間。

房間里空空如也,一個人也沒有。

「樓上也沒有人嗎?」一個女里女氣的小頭目問客店主人。

「你看,這黑燈瞎火的,哪有點兒人氣啊。」客店主人撒謊說:「要是住了人,他們吃喝玩樂得早就鬧翻了天啦。」

「走!」小頭目一揮手,眾兵卒退出了店鋪。

清晨。

村寨的店鋪前,駙馬正與客店主人說話。

「呀!昨天晚上可把我嚇壞了。」客店主人像是有些后怕,提心弔膽地對駙馬說道。

「店家,謝謝你了。」駙馬呵呵一笑,對家丁說:「賞店家銀子五十兩。」

「是。」家丁聽罷,從駙馬床邊的行囊里掏出了一包銀子遞與客店主人。

「謝謝大人。」客店主人接過銀子,千恩萬謝地退了出去。

「一會兒我們早早吃飯,然後趁早出村,繞小路出發。」駙馬悄悄對家丁吩咐道。

「是。駙馬。」家丁領命,剛要退去,卻又轉過了身子。

「你還有事?」駙馬問。

「駙馬,休怪小人多嘴。」

「說吧。」

「駙馬,昨天晚上那些個兵卒的聲音,怎麼像是娘們兒腔啊?」

「哈……」駙馬笑了笑,說:「虧你心細,她們本來就是女人嘛。」

「那,她們是……」家丁一下子楞住了。

「你看,大金國哪些個女人敢來攔我的路?」

「敢攔截駙馬的女人……」家丁想了想,「只能是大汗的妃子們。」

「這下你明白了吧?」

「呃,你是說……昨晚上兒的事兒,是大妃烏拉氏……」

「哼,真沒想到,我的一趟湯河溫泉之行,竟驚動了這麼多人?」駙馬搖了搖頭,嘆息道。

「如此看來,駙馬的處境很危險啊。」家丁擔心地說。

「危險?」

「是啊。」家丁想了想,勸駙馬說:「乾脆,我給你找個僻靜之所,躲避幾天吧?」

「哈……」駙馬開心地一樂,「不必不必。我沒做虧心事兒,怕什麼呀?」

「他們這一個一個地總是來打擾你;你不為難嗎?」

「不怕不怕。」駙馬擺了擺手,胸有成竹地說:「只要走出這古勒城,進了老城界,駙馬我就等於進了安全地帶了。」

「那好,我們快走吧。」家丁聽到這兒,急忙沖樓上的人大喊了一聲:「馬上集合,快走嘍!」

「哼,哪兒走!」家丁剛剛說完,突然傳來一個女人的冷笑聲。

「誰?」駙馬和家丁一驚。

「我!」隨著一個女人回答的聲音,店鋪前馳來了幾匹黑馬。

黑馬上,各坐了一個身披黑色斗篷,全副武裝了的女士。

「大妃!」駙馬立刻認出了為首的黑衣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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吏部天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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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立儲風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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