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六章 身份

第一百七十六章 身份

「看樣子,真是下定決心要做一番大事了?」朱景嚴隨手翻了翻賬冊,發現竇妙凈還用硃筆在旁做了小解,心底下暗暗點頭,很是讚賞。

竇妙凈臉紅:「我就那一畝三分地,哪算什麼大事。」

「哦?那在你心裡,何為大事?」朱景嚴眯住眼,笑著打量她。

竇妙凈一愣,異樣地看著朱景嚴。

大事?何為大事?

她不禁低下頭去思考。

眼下湛叔父他們去做的,在她心裡就是了不得的大事呀!

還有他們要去寧波的事情,也是大事。

唔……還有,銀屏哥哥失蹤的事情,也算大事。

看著她睫毛一顫一顫,認真思考的模樣,朱景嚴忍俊不禁。伸手戳了戳她的腦袋,戲謔道:「別再想了,再想,你這裡就要冒煙了。」

「哪有,我哪有那麼笨。」竇妙凈一向覺得自己不聰明,可也不承認自己笨到了一定程度啊,她只是有許多事情,沒法在第一時間就反應過來。

鶴鳴與周雲裳進來,周雲裳先是向朱景嚴行了福禮,然後便對竇妙凈道:「小姐,湛大老爺還沒有回來。」

竇妙凈點了點頭:「你去取了好茶葉,我要泡茶。」

朱景嚴雖然沒說什麼,但大概也聽了出來,小丫頭是在擔心澹臺予他們。心裡頓時有些不太爽,語氣淡淡地說道:「看來我來的不是時候?」

竇妙凈卻沒聽出來他話里的意思,笑著道:「我湛叔父來此看我。非要出去走走。我怕他不熟悉此處,出了什麼事情我就沒法跟蘇祖母交代了。您不知道,我家湛叔父還沒有娶妻呢!」

「哦?」朱景嚴眉眼一亮。笑眯眯道,「要不要我替你湛叔父做媒?」

「真的?」竇妙凈喜出望外。她正愁沒法跟大理寺卿顧家綁定關係,若有這樣一樁姻緣就正好了,若屆時結局無法改變,那至少顧家一定會想辦法,能救多少人是多少人的。

看她眉眼裡晶晶亮的歡愉,毫不掩飾與做作。朱景嚴就鬼使神差地上手擰了下她的鼻子,道:「臭丫頭!你一個晚輩,怎麼膽敢議論起自家長輩來了?」還說不知道怎麼跟蘇祖母交代。難道竇湛那麼大一個人了,這麼多年行走江湖,都要有人向他家母上大人交代不成?

竇妙凈嘻嘻地笑,神采飛揚道:「您沒見過湛叔父吧?您見了他就會知道。他是一個特別沒有長輩架子的長輩。不過。您剛才說的,可算數?」

「什麼?」朱景嚴一愣。

「這麼快就忘記了?」竇妙凈鼓起腮幫子,「給我湛叔父做媒呀!我可不管,大丈夫說話一言九鼎,您既已出口,怎麼著也得把這個媒人做好才成。」反正能跟顧家扯上關係,她厚臉皮一回也無所謂了。

「哈哈哈……」朱景嚴朗聲大笑,摸了摸她的腦袋。特別豪氣地說道,「好。一言為定。不過到時候你可別嫌對方不好。」

竇妙凈白了他一眼:「配我湛叔父的,自然得是這世上頂好的姑娘。您可不能隨隨便便地搪塞我們。」

「行!」朱景嚴笑著搖搖頭,算是答應了下來。給竇湛做媒?那還不是小菜一碟。只不過……得再等等。

兩個人聊了會兒天,周雲裳端了已經生好炭的小泥爐跟銅茶壺進來,在茶几上置下泡茶的茶器,笑著道:「上一回小姐讓奴婢收著的龍井,奴婢也拿來了。」說著挑開了一個封好的錫罐,立即從裡面悠悠蕩出一股茶香。

竇妙凈拿竹籤子挑了幾片出來,給朱景嚴顯擺:「這可是上好的龍井,貢茶都未必有比這個好。」

「是嗎?」朱景嚴在心裡笑,你一個連貢茶都沒有見過的小丫頭,憑什麼說這幾片破茶葉比貢茶好?還當寶似的。說著穩了穩她手中的茶葉,果然有些不同尋常。他神色略微變了變,「這龍井貢茶,每年顧家也會受賞下來一些,確實沒有這些好。這是怎麼回事?難道梅塢送去京城的,都是以次充好?」這可是大問題!其中必然牽扯地方官員與商戶勾結貪墨之事。

竇妙凈覺得他一臉嚴肅的樣子有點好笑:「沒有以次充好。只是龍井貢品都是上乘的明前,而這些是雨前龍井,當然不會送到京城去了。明前未必都好,雨前未必不如明前。」這也是她聽竇芷跟她跟說的。

朱景嚴頓時明白過來,點點頭道:「原來如此。」神色也鬆緩了不少,看來是他太過狹隘了。

說著像是為了表示歉意,竟然親手裹起那個茶壺,想泡茶給竇妙凈喝。

上次在藻浮園的玉葉金針,她可沒有喝上一口呢!竇妙凈對於「顧行」的茶藝,還頗有些期待。只是還沒等人家拿起茶壺,周雲裳跑了進來,說道:「二小姐……要擺飯嗎?」

竇妙凈還沒有用晚膳,她原本是想等著竇湛與澹臺予回來后一塊吃的,沒想到朱景嚴也來了。周雲裳眼下的意思,是要不要請朱景嚴也一起用膳,畢竟人家這個時間段上門來訪,看樣子像是蹭飯的。

想了想,竇湛跟澹臺予好像都不算外人吧?若都不是外人,應該不介意她跟「顧行」先吃吧?

嗯,就這麼決定了。

便對周雲裳說道:「你吩咐下去,顧公子在這裡用膳,讓廚房多做一些好吃的。」

朱景嚴一愣,他可沒想過竇妙凈會留他用飯。臉色頓時一紅,就把茶壺擱了回去,道:「我坐坐就回去了的……」

「行叔叔是嫌棄我家的飯菜不合口味嗎?若是如此,您吃了再挑毛病也不晚。」竇妙凈瞟了他一眼。

朱景嚴突然之間有些坐立不定。赧然道:「小丫頭……其實我……」

其實他不能隨意在外用膳的。上次在聚寶齋吃飯,也是有人暗中盯著酒樓廚房做好菜,一直到上桌都沒有錯開眼一下。他才會吃。這樣隨隨便便就在外面吃飯的事情,細雨跟和風絕對不容許有。就是此刻在他身旁的鶴鳴,也露出了一副防備的姿態。

竇妙凈覺得二人的表現有些怪異:「怎麼了?您……真的不喜歡嗎?」不喜歡在這裡用膳?

她看了看四處,心想道,難道顧行是嫌棄這個田莊?還是嫌棄她這個人?想著想著,心裡倒不自在起來,弱弱地說道:「是我唐突了。沒想過行叔叔願不願意。」

其實朱景嚴這趟過來,還以為能遇到竇澹臺予。在半路就知道他不在田莊的時候,他有想過回去的。只是心頭那個打算一起。就再按不下去,今日怎麼樣也要把自己的身份告訴竇妙凈才好。誰知閑話說了半籮筐,這件事卻一直不知道怎麼開口。而竇妙凈又忽然招呼他用膳……

朱景嚴的腦子轉悠著,也許這樣把話說開了也好。

「妙凈。」他溫和地笑了起來。道。「若我是尋常人,倒也罷了,只是我……」

「郡王爺真是好興緻。」朱景嚴的話還沒有說完,竇湛跟澹臺予回來了。這話出自於澹臺予之口。他萬萬沒有想到,朱景嚴會找到這裡來,會找到竇妙凈。

難道他已經知道了妙凈的身份?

啥時間,澹臺予渾身寒氣逼人,冷冰冰盯著朱景嚴。

而鶴鳴也難得收起一副笑臉。如臨大敵一般防備澹臺予。

郡王爺?

竇妙凈的腦子有點繞不過彎。

予叔叔在叫誰郡王爺?

她扭過頭,看看「顧行」。再看看澹臺予。只見前者臉色發白,後者則一臉冷漠,心頭頓時「咕咚咕咚」強烈地跳動起來。

「顧行」是臨安郡王?

他果然,不是顧家人?

他是臨安郡王,那就等於是朱淙?是前世那個害她家破人亡不夠,還趕盡殺絕,將她族人洗漱斬首示眾的大混蛋?

竇妙凈覺得自己的腦子亂糟糟的,一直有「郡王爺」三個,在不斷地飛來飛去。

「您是……臨安郡王?」竇妙凈的滿眼裡都是不可置信。

顧行笑容尷尬,道:「我原本就想告訴你……」

「您是臨安郡王啊……您竟然是臨安郡王。」竇妙凈有點受不了欺騙,眼神恍惚地瞪著朱景嚴。

但隨即,大屋裡一聲女子的尖叫,將她拉回了神智。她木然地將腦袋扭過去,只見有個眼熟的姑娘捂著嘴巴,眼睛瞪得大大的,就差沒有嚇得趴下了。

竇妙凈頓時眸光一眯:「王紫凝?」

王紫凝躲在澹臺予背後,惡狠狠道:「竇妙凈!枉我一直把你當知己朋友,在玉蓮泉邊還偷偷地暗示你。我以為你是叫你兩位叔叔將我藏起來,不被外祖母她們找到的,沒想到你卻直接叫了臨安郡王過來!你真卑鄙……」

你才卑鄙!

竇妙凈心頭頓時一股無名火。鬼才知道原來是她在玉蓮泉邊,她一直以為是黑旗盟的人作祟。何況,她們兩個什麼時候成了知己朋友呢?她的腦袋沒出什麼問題,怎麼不知道有這回事?

「我們過去的時候,她一個人躲在玉蓮泉附近。」竇湛也有點稀里糊塗了,一聽說裡面坐的這個竟然是臨安郡王,心裡一下子就有點驚奇。傳說中的臨安郡王不止性格殘暴貪色好欲,好像還是個一臉橫肉,堪比劊子手的存在。沒想到如今見到廬山真面,居然是這樣一個年輕卻長相普通的人。出於商家對未知趨吉避凶的直覺,他選擇試著扯開話題,別再繞著郡王爺頭上轉了。

竇妙凈一臉茫然:「你躲在玉蓮泉邊?你躲在那裡幹什麼?」她想不通,既然已經離開陳家,既然存心不想接受王大人給自己的安排,那麼為什麼不走得遠一些,偏偏要出來繼續礙人眼。

王紫凝的氣勢瞬間弱了一半,但還是不枉諷刺她幾句:「我一個深閨里的千金小姐,哪像你們商賈之家行動那麼自有。我在臨安待了這麼多年,出了城也就認識來玉蓮泉的路啊。

竟然是這樣?

這王大小姐也真是太廢了一點吧?

要是這次遇到的不是竇湛與澹臺予,而是一夥流︶氓呢?她打算怎麼辦?

竇妙凈無奈地搖了搖頭,對澹臺予道:「明日還勞煩予叔叔將王大小姐送回陳家去吧?」

「我不回去!」王紫凝急起來,本來想衝到裡面來,可是忌憚著朱景嚴,一直沒敢進來,只是在虛張聲勢。

「那可由不得你。」澹臺予沉著臉色道,「難道你還想躲在這裡不成?」

王紫凝頓時眼睛一亮,巴巴看著竇妙凈:「你讓我留在這裡好不好?反正我死活也不要嫁給這個人。」她飛快地一直朱景嚴,就又害怕地逃到了澹臺予的身後。

竇妙凈揉了揉太陽穴。

王紫凝可真是個麻煩精,因她而起的事情真是太多了。

不覺地,她望向令王紫凝視若魔鬼一般的朱景嚴,眉頭緊緊擰到了一起。她到現在,都有點無法回神,為什麼」顧行「,就突然變成了臨安郡王呢?

「行叔叔……」她喃喃地叫了聲。

朱景嚴笑了笑,沖她點了下頭,算是默認了這個身份。

竇妙凈的心,突然像被一雙手捏住了似的,有點呼吸不上來。她一時間,根本不知道拿什麼眼光來看待朱景嚴。

看到她眼中的身材漸漸灰暗下去,朱景嚴也意識到了竇妙凈的失落。

他看了眼澹臺予,眼中迸射出雷厲的光芒,只是那麼一眼,隨後就讓濃濃的睫毛蓋下,掩去了一時間的傷感。主動起身,告辭道:「既然二位都回來了,朱某告辭。」

朱某。

他自稱朱某!

原來他真的是朱淙!

竇妙凈心底冰涼一片,原來自己苦苦想找的人,一直在自己的身邊。那以後該怎麼辦?到底是讓竇家的人都防著,還是努力打好與之的關係,不讓前世的事情再一次重演?

這太難抉擇了。

她連「顧行」都沒有了解透,又拿什麼去了解臨安郡王,拿竇家那麼多條人命,去賭這一回?她憑什麼?

朱景嚴直到出了大門,都沒有看到竇妙凈的目光,再落到自己身上一片。心裡的失落,可想而知。

小丫頭,枉他對你這麼好,那麼多好玩意兒都送了你,你卻還這麼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樣子,真叫人傷心。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朱景嚴的腳步卻比來時輕鬆了許多。

也許借別人之口說出來,一樣挺好的。至少,他省下了口水。(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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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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