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五章 順藤

第一百七十五章 順藤

誰知道朱景嚴不過是想打馬超了澹臺予,待馬兒越過了頭,便絕塵而去,連看都沒有看澹臺予一眼。

鶴鳴與檀是的心落了地。

要知道澹臺予身邊不乏高手,而他本身亦有一身變化多端的好本領,若只有鶴鳴與檀是,還真是有些吃不準。幸好他們二爺沒有生事,不然這個爛攤子有點難收拾。

望著絕塵已去的三人三騎,澹臺予與身旁另一騎上的澄心都有點發愣。

「何人,如此傲慢無禮!」澄心憤憤然道。

在大未,離城三里的馬道只供兩馬並驅,到了郊外才能隨意馳騁。而剛才那人居然強行越馬,實在是囂張!

澹臺予望著朱景嚴已經遠去的背影,目光如炬。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握著韁繩的手,已經無比用力。若韁繩有感覺,只怕就要哭著喊痛了。

當朱景嚴回到歸田舍,聽說竇妙凈送了玉蓮泉水過來讓他泡茶,他唇上勾起一抹笑。一面喝著和風用泉水泡的玉葉金針,一面喊了檀是進來,絲毫沒有察覺自己的玉葉金針已經被和風掉了包。

知道檀是被喊進去,和風也就識相地退出遠遠的,但凡這兩個人獨處,便沒有什麼好事。所以她也懶得聽,以免耳朵受傷。

屋裡,朱景嚴一臉冷漠地將茶盞放下:「知道他往哪裡去了嗎?」

這種事情不需要他直接示下,檀是就知道怎麼做了。只是澹臺予畢竟是個身手不凡的。普通手下怕無法對付,所以他就親自跟了澹臺予一段路。自然是等朱景嚴與鶴鳴打馬離開之後,他又偷偷折回到澹臺予的後面跟著了。

朱景嚴這一問。他顯然地蹙眉,抱拳一板一眼地回答道:「二爺,他往凈二小姐的莊子去了。」

「哦?」朱景嚴的眼皮一抬,目光不知不覺就落在了桌上的那壺茶上。

竇妙凈嗎?

自從鶴鳴去竇家以指導竇芷拳腳為由,把竇家的底摸了一圈之後,他就知道,竇妙凈跟澹臺予十分相熟。那時。他倒並不在意。澹臺予在臨安城出現的理由,他也略知一二,都是拜他的四皇叔所賜。可是與竇家走得這麼近,倒在他的意料之外。

「這個小白眼狼!」朱景嚴冷笑,掃了眼多寶閣上那幾樣竇妙凈與竇沛送來的東西,心裡有點堵。

這小丫頭是不是走到哪裡都能吃得開?據說澹臺予也不是哪個姑娘家想接近就能接近的。否則這麼多年。以他這個歲數,怎麼還孑然一身,人家孩子都滿地跑了。

他用手指扣了扣桌面,似乎思索著什麼。

檀是知道他的想事情,自覺地連呼吸都刻意放輕了。

半晌,見他還沒有說話,檀是有些忍不住了,問道:「要不要屬下繼續過去盯著?」

朱景嚴抬手止住他:「竇家的人。遲早會知道我的身份。與其從別人口中知道,倒不如……」他的聲音輕緩。這時卻有些猶豫起來。

檀是看到,主子眼中難得地閃過了一絲迷茫與踟躕。

「二爺?」

「嗯……」朱景嚴回神,眼中又復沉靜與堅毅,「就這樣吧,我親自去一趟。」與其讓小丫頭從別人口中知道他的身份,他倒願意自己前去捅破。只是他這麼欺騙人家,不知道人家會不會介意呢!

想到此,他有些坐不住,怕澹臺予先他一步把他的底給揭了。可為什麼要急急地去,他心裡卻也弄不太懂,只想著這畢竟是自己跟竇妙凈之間的事情,不需要澹臺予這個外人來橫插一腳。

檀是見他出門,便立即跟上,像一道黑風,悄無聲息地隨在身後。

而那廂的澹臺予跟澄心,才剛剛抵達田莊。

竇妙凈早就派了劉嬤嬤在院門口守著,人一到就直接往大屋裡領。

竇湛正翹著二郎腿跟竇妙凈隔著茶几下棋,嘴裡嚷著:「不行不行……落子無悔落子無悔,你怎麼能這樣?」

「哎湛叔父,你是長輩,讓我几子又何妨?哎哎哎……這裡不許下!」

「你怎麼能這樣?你還一點都不尊敬長輩呢,起開起開我就下這裡!」

兩個人哪裡是在下棋,分明是在互相帥賴皮。

澹臺予這個棋盤聖手還沒有進門,就活生生愣在了外面。

「咳!」澄心咳嗽了一下。

竇湛抬頭「哦喲」一聲就站起來:「澹臺兄可算來了。」

澄心來到竇湛面前打了個千兒,等到澹臺予沖自己爺打過招呼,他便對竇妙凈說道:「二小姐,芍月托奴才給您帶句話,她暫時先不回來了。」

「怎麼了?」竇妙凈一愣,她正奇怪呢,芍月怎麼還不回來。她還以為,她會跟澹臺予一起回來的。她不自覺地眉眼一跳,預感到發生了什麼事情。

澹臺予目光一沉,說道:「你讓她找的那個小廝,不見了。」

讓她找的小廝?

銀屏的哥哥?!

不見了?

不見了是什麼意思?

竇妙凈的四肢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張口時嗓音已有些沙啞:「怎麼會……不見了?芍月呢?有沒有告訴銀屏。」

澄心道:「還沒有,芍月如今守在他以前的住處,若明日再沒有回去,便會過來這裡。至於我們,也在城內尋了一圈,沒有發現他。」

竇妙凈的心直直地往下墜。

這肯定跟陳家有關係!難道他被陳家的人發現了,秘密……

她使勁晃了晃腦袋。不會的!銀屏的哥哥看起來老實巴交,心思卻很活絡,她曾告訴過他,萬事性命為上。千萬不可涉險行事。所以她篤信,銀屏的哥哥如今是安全的。

「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你別擔心。」澹臺予伸手。想拍一拍竇妙凈的肩膀以示安慰。沒想到人家自己就信心百倍地揚起了笑臉,一副信誓旦旦地模樣,「嗯,我相信他會沒事的,也許是有什麼事情急著去辦,沒法通知我。」

澹臺予的手久久沒有落下,最後只能尷尬地收了回去。

「好了。叫你過來是有一事讓你相幫。」竇湛出聲打斷二人之間的話,好不客氣地對澹臺予要求。

澹臺予輕輕地笑著:「我既然來了,自然是隨你驅使的。」

於是竇妙凈就把玉蓮泉邊的異常又對澹臺予說了一遍。

聽說黑旗盟有可能留了人在這附近。澹臺予頓時眉頭緊蹙,雙拳捏緊:「來得正好,我正想會會。」

三番幾次地跟順風船行過不去,竇妙凈知道澹臺予心底的怒意。

她不由擔心地道:「他們既然敢留在這裡。只怕還是有后招的。你們要小心!」

澹臺予神色一緩。對竇妙凈點點頭,卻仍舊還想著安慰她:「你放心,等我們回來,一定幫你找到那個小廝。」

「嗯,活要見人,死要見屍。」竇湛烏鴉嘴突然插了一句。

竇妙凈直接瞪了過去,氣呼呼道:「湛叔父,哪有您這麼說話的!」

「嘿嘿嘿……」竇湛不好意思地發笑。「口誤,口誤嘛……小侄女兒你別生氣。」

知道竇湛看起來玩世不恭。其實一點都不含糊的性子,竇妙凈自然不在意。說話間就將他們送出門,他們要去玉蓮泉邊,探一探那邊的虛實。她其實很擔心,那可是一幫殺人不眨眼的海上強盜,就算如今在陸地上,其勢力也不容小覷。若確認果真是黑旗盟的人,那麼萬一此次弄巧成拙,豈不害了他們二人,更甚,連累整個莊子的人。

所以自打這二人走了之後,她就開始心神不寧起來。最後讓周雲裳取出她平日里抄佛經戴的一串小葉紫檀木佛珠,靜心念佛才漸漸平息下來。

外面的天色漸漸暗了。田野盡頭,蒼穹之下山巒的輪廓逐漸化入夜色。

田莊里的炊煙裊裊娜娜地升起,遠遠望去,平靜祥和的人間煙火氣息。

走在半路的朱景嚴,在晚風裡深深吸了一口,在原地站定了。

留在他身邊的此時只有鶴鳴,檀是發現澹臺予往北高峰上去了,朱景嚴就派他跟了過去。此刻見主子停下,鶴鳴也詫異地停了下來,半天沒見朱景嚴再走的意思。

「二爺?」他不明所以地叫了一聲。

「鶴鳴,」朱景嚴的聲音淡淡的,似乎有一種迷茫與悵然。他問,「那是什麼?」

「唔?」鶴鳴一頭霧水。他目力非凡,竭力在暮色四合里往前望去,除了靜靜卧在那裡的田莊之外,並無其他異樣的東西了。所以他費解地望向他的主子,訕笑著問,「二爺,您問屬下的,是什麼?」

朱景嚴白了他一眼,伸出手指狠狠敲了下他的腦殼:「我說的是田莊是田莊。」

「田莊?那就是田莊啊……還問屬下是什麼做什麼?」鶴鳴抱著腦袋咕噥。

朱景嚴啞然失笑,搖搖頭繼續往前走,但是目色卻比剛才柔和了許多。

那是家吧?有炊煙的地方,才是家。

所以他才想著,在遠離京城的桎梏,皇權的控制之下,有個屬於自己的家。家裡,也該有那麼一縷炊煙才好。但作為皇家子孫,這僅僅是個奢念,他終歸是會回到牢籠中去的。

腳步有些沉重。當已走到田莊門外時,朱景嚴反而不知道該不該進去了。

二爺今天做事,怎麼猶猶豫豫的?

鶴鳴依舊在心裡叨咕。正想著要不要敲門的時候,朱景嚴居然腳步調轉,打算往回走了。他嚇了一跳:「二爺,怎……怎麼了?」

朱景嚴搖了搖頭:「不知道,煩得很。」

「二爺?」

「咦?鶴鳴哥哥?」周雲裳出門來,正巧看到鶴鳴的身影。

鶴鳴詫異地轉身,周雲裳已經蹭蹭蹭地跑了出來:「真的是你呀,怎麼不進去?昨天你就沒有跟細雨姐姐進去呢。」她說著說著,撲閃撲閃的眼睛終於看到了站在鶴鳴身後的朱景嚴。

長相平凡,卻貴氣天成。

周雲裳下意識地往後退了幾步,慌得不知道該不該行禮。

「咳……這位是我家二爺,想來探望凈二小姐的。」鶴鳴偷偷瞄了眼朱景嚴,後者狠狠瞪了他一眼,他立馬嚇得縮了回了腦袋。

聽說是「顧行」,周雲裳不再傻乎乎站著了,噗通就跪了下來:「見見見……見過顧公子。」她雖然這段時間一直跟著竇妙凈,可好像沒機會見到朱景嚴,所以並不認得。

鶴鳴沒想到她的反應這麼大,忙看了眼朱景嚴。

朱景嚴卻對這種見了他就渾身便篩子的人見怪不怪了,目不斜視地經過她,往田莊走去。直到進了門,才淡淡地飄來一句:「起來吧……」

鶴鳴趕緊扶這個小姑娘起來,不好意思地搔頭:「我們爺,他……他就是這個臭脾氣。」可能是見有人匍匐在他膝下,他不知不覺就把臨安郡王的派勢給拿出來了。

周雲裳如釋重負地抿著嘴笑。不過她剛才好像明明看到,「顧公子」是要離開田莊才對啊,現在怎麼又進去了?這個人好奇怪哦。

進了院子的朱景嚴站定在了大屋外,只見屋裡有個嬌俏可愛的姑娘,在燈燭下托著腮幫子看書。看她眉頭攢得緊緊的,好像還是本很難懂的書。她的左手上還套著一圈持珠,因為姿勢的關係斜耷拉下來,與露出的半截細白手腕相襯,淡淡氤氳著一層柔光。

他的目光,不知不覺就柔和了許多。

雖然這丫頭總是挺笨挺傻的,但他看得挺順眼。

似乎是覺察到有一雙視線盯著自己,竇妙凈敏感地抬頭四下看了看。當與朱景嚴四目相接時,她嚇了一跳,扔下手裡的賬冊就刨出來了:「行……行叔叔?」她沒有看錯吧?顧行,居然來了她的田莊。

她忍不住吞了下口水。

「怎麼,不歡迎?」朱景嚴溫和笑著,伸手揉了揉竇妙凈的腦袋。

竇妙凈一想到昨天他悶悶不樂的樣子,心裡就直打鼓,還是想不透昨天自己說錯了什麼。可是看到顧行眼下又樂樂呵呵地站在她面前,她頓時變得很高興,忙請他往裡去:「歡迎歡迎,您能來,舍下蓬蓽生輝。」

「貧嘴!」朱景嚴敲她腦殼。繞道桌子邊,才看清她在看賬冊。(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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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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