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首播

86_86840新年的到來對葉澤森來說有兩件好事。

第一件事是這個身體的原主兒沒有陰魂不散地再度跑出來了。至於自己鳩佔鵲巢？這個嘛……暫時不去想它。

第二件事就是1月10號這天，《灰姑娘的水晶鞋》終於捨得扔出第一波預告片了。

有了嘲笑傑瑞的談資，這讓葉澤森的心情跟著好了不少。

為此他甚至特意放棄了一個晚上的學習時間，窩進了傑瑞的小公寓里。兩個人並排坐在沙發上，面前的茶几上擺著一盤春卷和一盤墨西哥辣椒醬。

葉澤森聚精會神地盯著屏幕，滿臉不懷好意的興奮；傑瑞則兩眼望天，最後乾脆取過一本音樂雜誌，蓋在了自己的臉上。

遙控器現在鎖定的是abc電視台——你沒有看錯。事實上葉澤森和傑瑞都很是驚訝，這部電視劇居然能夠成功被賣出去，而且還賣給了這種全國級的電視網。這實在太出乎他們的意料了。

雖然葉澤森對劇本做了大刀闊斧的改動以求適應美國市場，加了一大堆諸如家族鬥爭啦，政治陰謀啦，男一和女一滾床單啦，女一和男二滾床單啦，男一和女三滾床單啦，女二和男三滾床單啦……等等讓美國觀眾喜聞樂見的情節。

但沒營養終歸是沒營養，比起這個時代的《老友記》《宋飛正傳》《成長的煩惱》之類的，這部電視劇簡直不值一提。他原本以為能在洛杉磯本地的某家小電視台播一兩輪就不錯了，也不知道那個猶太製片人究竟給abc的審片組灌了什麼迷|魂湯。

長達3分17秒的預告片沒有什麼特殊之處：

首先是女主角的自白，畫面在貧民區和高雅肅穆的學校之間快速切換；

緊接著閃現飽受欺凌的其他學生，借他們之口道出學校已經被一個四人團體控制的事實；

然後就是戲劇衝突，男一號和女主角處處不對盤，女主角對男二號暗生愛慕，其間穿|插著女主角和閨蜜的友情，f4之間的兄弟之誼blablabla；

最後畫面定格在男一號和男二號的橄欖球賽場上，女主角站在中間，似乎難以抉擇。

第一波的預告片就到這裡，給觀眾們留下一個懸念。——好吧，如果這真的能算作是懸念的話。

當然，也不是沒有優點。劇組的編劇進行的二次改編讓這部劇或多或少地更貼近生活，台詞間也增加了不少美式幽默，但葉澤森仍然不敢抱多大希望。大概是源於他對國產偶像劇的一種本能恐懼。

「我早就說過讓你別看這個。」見他半天沒說話，傑瑞摘下臉上的雜誌，悶悶不樂地自言自語道。

「我只是……」

「只是什麼？」傑瑞翻了一下眼睛，強調道，「這可是你自己寫的劇本。」

「我知道，」葉澤森說，「我只是希望它別被砍掉。」

「每個人都這麼希望，」傑瑞看著他，停頓了一會兒，質問道：「然後就沒有了嗎？這就是你看完預告片的全部感受？」

他翠綠色的眸子亮晶晶的，像極了萬聖節的時候向大人討要糖果的小孩。

——這小子終於暴露了。葉澤森暗笑。常常裝的什麼都不在乎，甚至和自己一起吐槽這部劇，但實際上還是很在意別人對他的評價的嘛。

不過必須承認，傑瑞這個樣子可比平時的咄咄逼人要可愛多了。

中國少年吞咽了一下，不得不收回目光，以掩蓋自己瞬間變得異常的心跳。「好吧，我們來說說你的表演。」

傑瑞趕緊放下啃了一半的春卷，身體微微前傾，專心地等待著他接下來的話。兩個人的距離無可避免地又靠近了一步。

「呃……幹得很好，相當不錯。」葉澤森支吾著說，雖然僅僅三分多鐘的片花根本看不出什麼來。

傑瑞蹙了蹙眉，彷彿對他的說辭感到不滿意。

於是中國少年只能繼續絞盡腦汁。「事實上不止如此，簡直不可思議！難以想象！超凡脫俗！」他猛地拍了一下茶几，「出類拔萃！卓爾不群！空前絕後！妙到顛毫！」

「我以為我是馬龍·白蘭度！」傑瑞大笑起來，臉頰上露出兩個深深的酒窩，「我的天，你的讚美詞庫可真夠豐富的！這麼多亂七八糟的詞，你究竟是從哪兒把它們挖出來的？」

葉澤森搖搖手指，得意地說：「別忘了，我可是南加大的高材生，好萊塢的救星，斯皮爾伯格的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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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灰姑娘的水晶鞋》的主演和編劇，傑瑞和葉澤森都沒太把這部劇當回事。等預告片的風|潮一過就開始各自忙自己的了。

傑瑞忙著重組他的樂隊，現在迎來了新的主唱，也有了更加充裕的資金；葉澤森則在卡爾的建議下，決定首先開始完善《死神來了》的劇本，等待著和新線公司劇本編審的會面。

兩個人都沒有料到，在他們看來槽點滿滿的這部劇會以星火燎原之勢，狂風暴雨般地席捲了整個春季檔，在尼爾森收視排行榜上長期徘徊於前五名的位置。

它的轟動，並不是因為它多麼感人多麼貼近現實，而是因為創造了諸多個「第一」：它是第一部將市場目標定為11-22歲左右的年輕女孩的肥皂劇，第一部描寫富家子弟巨細無遺的生活的劇集，甚至是第一部青春偶像劇。

美國歷史上最早的偶像劇可能要追溯到1987年的《21跳街》，或者1992年的《梅爾羅斯廣場》，但這都不是真正意義上的偶像劇。誰想《灰姑娘的水晶鞋》就這麼誤打誤撞地開了先河，彌補了這個空白。

如果說葉澤森賦予了它校園小說的經典設定和人物的性格，正牌編劇的二次改編則讓幾個男主角更加貼近現實：

表面上風光無限的男一號內心卻十分苦悶，對任何事都漠不關心的男二號卻渴望著溫暖，女主角則乾脆成了美國夢的典型——出身貧寒，依靠獎學金度日，卻奮鬥進取，堅忍不拔，活脫脫的《風雨哈佛路》現實版。

所有人都被描述成「灰色」的，即搖擺在正邪兩面之間，或者根本無所謂正邪。

就這樣，幾乎面目全非的「本土化改造」不僅增加了電視劇的現實意義和可看性，也帶來了收視率的節節攀升。

當然後遺症也不是沒有。

很久很久以後，久到這部劇分別完成了台版、日版、韓版乃至越南版的翻拍，每當台版粉絲炫耀自己的f4長得帥，日版粉絲吹噓自己場景奢華，韓版粉絲得瑟自己的大長|腿們的時候，美版粉絲總會輕飄飄地扔下一句：「翻拍就是翻拍，完全沒抓|住原版的精髓嘛。原著的男主們可是很複雜，女主可是很勵志的。」

台/日/韓版粉絲：「你們服裝老土！你們場景寒酸！！你們的女主丑到爆！！！」

美版粉絲：「啦啦啦我們有傑叔，我們有皮爸，他倆身價的零頭都趕得上你們所有的歐巴加起來了哦～～你們來戰啊來戰啊來戰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台/日/韓版粉絲：「……」

日版粉絲：「傑瑞現在雖然厲害，但那個時候的演技明明還稚|嫩的很吧，我覺得比不上小栗旬啊==」

韓版粉絲：「厲害個毛，熬死卡五次提名了還沒中。目測今年又要黃，傑吹們又要說『熬死卡欠我傑一座小金人』了吧呵呵呵呵。」

台版粉絲：「樓上傑黑自重。以及弱弱的說，傑叔不是一直把這部劇當作他的黑歷史嗎？」

美版粉絲：「……人艱不拆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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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扯遠了。

讓我們把時間停在這裡，將手腕上的表往前撥，一直撥回二十多年前，撥到未來的巨星連明星都還沒當上的198|9年初。

傑瑞·克魯斯並不知道前幾集所帶來的轟動，因為他和他的狐朋狗友們——包括葉澤森在內，全都不看肥皂劇，更不會注意大街小巷的女生們都在談論些什麼。

他只是隱隱感覺到，當他們這撥人在馬普的召喚下回到劇組趕工後幾集的時候，工作人員對他們的態度簡直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就連他的周薪，都跟著一口氣翻了好幾倍。

當他們拍攝第10集的時候電視台已經放完了前4集，工作間隙，大家照例湊在一塊兒，一邊胡吹海侃一邊扒拉場務買來的快餐。

「我說，你們都注意到了嗎？」飾演男四號的麥克放下手中的披薩，看向眾人，「我們的電視劇好像紅了。」

皮特邊啃雞腿邊含混不清，「唔，怪不得昨天有好幾個大胸妹子找我要簽名呢。」

「所以呢？你就簽在了她們的胸上？」傑瑞壞笑著揶揄，隨即遭到了對方的「咸豬手」回擊，雪白的t恤上頓時多了幾枚油乎乎的手印。

「喂！你們兩個別鬧了！」麥克不客氣地分開他們，從背包里翻出今天的報紙翻到娛樂版，「看！這裡全是我們的新聞，足足佔了三分之二個版面！」

周圍的目光齊刷刷地聚集過來，大家面面相覷，過了好半天才有人說話。

「……這麼說，我們真的出名了？」傑瑞遲疑道。

「昨天，我媽媽說她在廣播里聽到我的名字了。」艾瑪小聲說。

「這是不是意味著我們可以上節目，拍寫|真集，穿漂亮的衣服？」這是莎莉。

大家七嘴八舌地議論著，在彼此的交流中逐漸收穫著驚喜與忐忑。彷彿是一群剛剛中了彩|票、根本不知道自己有多闊綽的鄉巴佬，正在談論能不能用1000萬美元買一間洛杉磯貧民區的廁所。

終於，一直保持著沉默的卡爾·謝伊看不下去了。

託了他那個身為尼爾森高級會員的老爸的福，他總能在第一時間內獲悉每周的收視對比數據。因此在他看來，眼前這群青澀傢伙的眼界之低，實在是令人髮指。

「你們難道不知道有一種東西叫做尼爾森收視指數嗎？」他突然插嘴說，「昨天更新的第四集，收視率蓋過了《藍色月光偵探社》和《成長的煩惱》，最高時段破了10%。」

剛剛還討論得熱火朝天的五個人一下子全安靜了，大家沉浸在獃滯之中，甚至忘了挑剔卡爾那不友善的語氣。

這兩部劇他們都知道，是abc的王牌劇集，已經播出了好幾季才攢下了今天的人氣。尤其是《成長的煩惱》，就算放在好萊塢那也是不可多得的經典。而他們這部劇，只不過是剛剛播出而已……

更何況美國電視圈是一個講究論資排輩的地方，幾乎所有的演員都要經歷從跑龍套，到循環角色，再到固定配角的套路，其中最最優秀的才能在最後擔任主角。其路程之艱辛，淘汰率之高，讓人咋舌，否則為什麼全美加入演員工會的演員有十數萬之眾，可成名的卻寥寥無幾呢？

而皮特，麥克，傑瑞，還有艾瑪，他們通通都是才入行不久的新鮮人，最後兩個甚至還不滿二十歲，居然就這樣憑藉著一部原本不被看好的劇集一炮而紅了？

這讓幾個年輕人覺得難以想象。

在出名之前，他們只不過是比普通人長得漂亮點兒罷了。做著明星夢，但現實很快就叫他們知道這個圈子有多殘酷，難以出頭不說，還要面對種種未知的黑暗。而如今突然有一個人告訴他們，大家的美夢成真了。所有人的第一想法就是——難以置信。

然而這天之後，隨著劇集的熱播，他們不相信也得相信了。

首先是無處不在的粉絲。

雖說在洛杉磯這個名人比狗還多的地方，明星並不少見，除了電影大咖的出現會引發群眾圍堵之外，大多數人對明星都快產生免疫了。但是他們四個人——尤其是傑瑞和卡爾，無論走到哪裡都會冒出兩三個粉絲來請他們簽名，清一色全是十幾歲的女孩兒。

然後就是大大小小的代言找上門來，從牙刷到避|孕套無所不包。（可憐這五個主演裡面有三個都沒找經紀人，這些事情還要他們親自來處理。）

最後就是採訪，洛杉磯本地的小報，甚至是《電視指南》《娛樂周刊》這樣的大型刊物，記者們機鋒遍布、滿是陷阱的問題更是搞得幾個新人苦不堪言。

轉眼到了三月，當傑瑞躲開狗仔，拖著疲憊的步伐衝進小區的時候，太陽已經完全落山了。

他現在仍然住在這個破破爛爛的「米賽納斯港灣」里——不要問為什麼，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反正他現在還沒有經紀人，又沒有簽經紀公司，他想幹嘛誰也管不著。

如果非要說生活有什麼改善的話，那麼就是他買了一輛車，順便多付了一些錢讓房東太太幫他們做家務。——嗯，「他們」，指的是他，和葉澤森。

雖然以後都吃不到那個中國小子做的中餐有點可惜，不過看在對方變得越來越忙的份上還是算了。

當他路過保衛室的時候，全小區唯一的保安勃蘭特先生叫住他，很生氣地提給他一大袋子粉絲的來信，並警告他最好換個收信地址。

麻煩的老傢伙。

他在心裡咕噥著，面上卻努力做出誠懇的樣子：「真是抱歉，給您添麻煩了，但是我也沒有別的辦法呀。」

好說歹說了一通，老人家才答應繼續幫他收信。傑瑞眼見目的達到，麻利地抓過袋子就想溜走。

「站住！我的話還沒說完呢！」勃蘭特先生的大嗓門兒寶刀未老，「見鬼，現在的年輕人，真是一個比一個沒禮貌。」

傑瑞只好悻悻地退了回來，假裝耐心地洗耳恭聽。

老人嘟囔了一陣兒，拿出一張|傑瑞的照片擺在他面前，彆扭地說：「我的孫女非常喜歡你，可以給她簽個名嗎？」

他還沒來得及驚訝，勃蘭特先生又自顧自地繼續了：「聽我說，男孩兒，雖然你現在有了一點成績，但是千萬不能因此驕傲自滿。像那個誰，剛剛出名就開始吸毒，還有那個誰誰，最近的報紙上全是她*的新聞。要是真成了那樣，一輩子可就完嘍……」

聽著對方沒完沒了的嘮叨，傑瑞的嘴角不由得露出一絲笑容。

他端端正正地在照片右下方簽上自己的名字，抬起頭，看見老人溝壑縱橫、嚴肅中卻透出些許慈愛的臉。

這讓他想起了湯姆，他的哥哥，也是一個習慣用嚴厲來代替關心的人。就在昨天，哥哥才剛給他打過一個長途電話，內容幾乎和勃蘭特先生說的一模一樣。

我不會的。

他在心裡默默做出承諾。

我決不會讓關心我的人失望，也決不會……再像兩年前那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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