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羅德·布洛基(6)

哈羅德·布洛基(6)

我的心直往下沉,我還在用圓珠筆在筆記本上潦草地寫作呢。我也重寫過,但寫得很快,只有過一次;這是最不費力的一種寫作,而且是最愉快的寫作。

對我來說,困難的是寫作。我沒什麼信心,也沒什麼耐心,一段話就會突然引起對自己的懷疑。有時候,我感覺自己正穿過一堵花崗岩砌的牆,在自尊心和抵抗力並不強的巨大、厚實的防禦工事中硬擠出一條小路來。其他時候,我又覺得自己正在森林裡賽跑,但小路已經消失了,長滿了樹木雜草——或者一條路分成了兩條或者三條。我不知道該往哪兒走,沒有動力,也沒有方向。

哈羅德似乎就沒有這些疑問。有時候,他談論寫作的樣子,讓我想起了法國作家討論過的方法。一個法國作家可能會說,他先在頭腦里構思出整部作品,做過研究,把引人入勝的複雜情節都組織好——現在要做的就只是「編寫」了,這意思是說實際的寫作階段,就好像那只是一個細節,像作曲家所說的「管弦樂作曲法」一樣。我從來沒看到過那長篇巨著的任何手稿,但我看過關於如何組織編排的模糊不清、面容枯槁的戰爭報告。

我想,你可能會把哈羅德叫做現象學家。有一次,他對我說(根據我自己寫的一些東西):「一個人寫作的時候,『她向他俯下身去』,這一直就是謊言。」他的觀點是,簡短的表達方法(向某人俯下身去)是沾沾自喜、不真實的表達方法,因為真正的經歷(吮吸或是被吮吸)是很深奧的,不可重複的,也是充滿情感的,而且有部分想法、恐懼和戰慄。唯一足以表達的方式就是要精確、新#小說穎、詳盡。出版以後,哈羅德寫道:「我不相信概述,概述一下,就讓時間過去。我不相信這樣的概述。說一個人在控制著他所敘述的事情,這樣的大話,我都不相信。」

也許是因為這適合我自己的性情,我從哈羅德那裡學會了讓世界「陌生化」,然後以儘可能最清新、最火星式的方法描述它。我和他意見不一致的是,我認為,不是所有事情都可以這麼完全徹底地加以處理的。有背景和前景,而在背景中的東西必須被勾勒進去——不是用陳詞濫調,而是用熟悉的,甚至是容易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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導師、繆斯和惡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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