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宮六苑（1）

三宮六苑

五六十年代有一部粵語片叫《三宮六苑斬狐妃》，就算不曾親臨目睹醋雨酸風吹襲後宮的盛況，單單從片名也感覺得到娘子軍團的熱鬧。能夠令本來明爭暗鬥的女人團結一致，把自己視作不除不快的大害，這位狐妃實在不簡單。身在雪儂素堡（Chenonceau）游遊盪盪，我禁不住想：它的舊主人狄安-德-波第雅（DianedePoitiers），會不會就是法國版的李香琴？

亨利二世當年@最寵愛的肯定是她，雪儂素堡是他送給她的禮物。王后凱特琳十四歲嫁入深宮，狄安早就捷足先登佔據了王帝的心，王后苦守二十六年，直到一五五九年亨利二世逝世，才得以報仇雪恨：把眼中釘趕出雪儂素。

但是這出歷史宮闈倫理巨制有太多出人意表的細節。首先，寵妾竟比皇上大二十歲——換言之，狄安三十二歲以新寡身份正式被默認為王儲的至愛，男主角只得十二歲。《紅樓夢》的忠實讀者對煲老藕場面自然見怪不怪，賈寶玉神遊太虛初試雲雨，也正是十二歲左右，對手是貌似秦可卿的兼美姐姐，至少比他年長十歲八歲。套進現在一般文明國度的法律，「引誘未成年男童發生性行為」是逃不脫的，不像從前，臨床帶領小男生跨進新天地有導師的功勞，絕對沒有被起訴的危險。

狄安據說是絕色美人，雪儂素藏有一幅她的肖像，果然有種豐腴的媚態，閑淡的眉目默默傳情。一看畫作日期，卻非常掃興：一五五六年，畫中人真實年齡是五十七——如果畫師下筆有某程度的恭維，我們也不能怪他，難道要求人家不識時務到以頭顱換取逼真寫實？

畫里的女人穿古裝，因為同名之誼，扮作神話故事的獵人狄安。腳邊除了獵狗，還圍繞着幾個活潑的小孩。她倒不避忌——和前夫生兒育女，跟了王帝卻無所出，恐怕無論如何也有點遺憾。皇上與凱特琳育有十個子女，另外三個妃嬪每人生一個。他算是有情有義，一五三八年初次榮任父親，庶生的女兒取命狄安，用意非常明顯。該年寵妾狄安已年屆三十九，以當時醫學水準衡量，作產婦太超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