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白痴(上)

第三章 白痴(上)

我叫薛力,我們家祖祖輩輩都住在瀋陽某縣某鄉某村,從沒有一個人離開過那裡。我,是唯一的一個。你問我為什麼?我告訴你,因為我和祖祖輩輩務農的祖先們不一樣,從小我就比一般的孩子明白事當他們還在忙著和泥巴搓泥蛋打麻雀的時候我就已經對看書寫字產生了莫大的興趣,那時侯左右鄰居都對我媽說她真會生一生就生出了個做秀才的,我聽著誇獎我的話也偷偷笑個不停,只是,我之所以會有現在大成就卻完全是憑自己的努力得來的,跟大人們閑聊時的吹捧沒有任何關係。我並不天生比別人聰明,卻也不比別人苯,從小母親就教導我勤能補拙所以在學習方面我比別人付出的時間和精力都要多出一倍,而現在我就看到了勤勞帶給我的成果:我終於考取了理想的大學!

寫這些話的時候我沒有吹捧自己的意思,只是帶著喜悅之情來描述我曾經有過的生活。現在,作為剛剛入學的大一新生我正坐在明亮的自習室里開始我在這所大學的第一天自習。為了紀**這特別的一天,我決定奢侈一次,破例的佔用學習的時間開會小差,寫一些我一直想寫卻沒有時間去寫的事情,那些另我畢生難忘的事情。

我說過我家在農村,那裡空氣清新景色怡人,可在那裡也一樣有著很多不可思議的事情,這些事情往往圍繞著本來很平常甚至是大家習以為常的普通事物悄然發生著,如果你沒有足夠的細心去觀察那些事情就會從你身邊悄悄溜走。從很久遠的古代開始我們中國人都有土葬的習俗,我們那裡也不例外,於是在村子外面就有了一塊很大的墳地。沒有人知道那塊地怎麼會變成墳地的,剛開始那隻不過是一塊普通的耕地,可就在某一天一個墳包出現在那裡,沒有人知道那是誰家的墳也沒有人知道那墳是誰築起來的。只是,當村子里有人死去以後,人們都想到了那裡並把死去的親人葬到了那裡,又不知道過了多少年那裡終於形成了現在的規模——我敢說即使瀋陽最大規模的公墓也沒有辦法和它比,那真是一眼望不到邊啊。村裡人給了那墳地一個形象的名字:土豆坑。

土豆,是馬鈴薯的俗稱。吃過的人很多,卻很少有人知道它是怎麼種植出來的——當植株成熟以後你會發現,土地里一個又一個土豆多到你沒辦法去數清它們的數量。而在土豆坑,也是那樣,每每有下葬時剛剛挖開土地就看到不知多少年前埋在那裡的「原住民」,甚至曾經有人斷言,在土豆坑隨便一處地面往下挖至少可以挖到十個以上數量的墳墓,因為很久以前那裡曾經是一個碩大的坑,不知道埋過多少層死人才逐漸把坑填平又逐漸把那一片變成村裡的第一高地。寫到這裡我的讀者你至少應該意識到這樣一件事情:那裡的每一塊土地里都不再是單純的泥土!

既然有墓地,當然也會有一個不可或缺的職業:守墓人。在我還很小的時候,原來的守墓人病死了,一個外鄉人取代了他的位置,那外鄉人無依無靠只帶著他的孫子生活在土豆坑邊一個茅屋裡,靠著茅屋周圍種的一點莊稼和村裡人偶爾的接濟活了下來。我的故事,就從那守墓人開始。

守墓人是一個很特別的職業,它不需要很專業的技術也對身體狀況沒有什麼限制,唯一的要求就是你必須膽大,這是所有守墓人必須擁有而普通人往往缺乏的東西。因為在墓地那樣的環境里,如果不是膽大而又心理素質很好的人用不了多久就會疑神疑鬼,如果再逼著他住下去的話那人往往會瘋掉。幸好我們村裡的那個守墓人是合格的,聽村裡的老人們說那人曾經上過戰場是個老兵如果不是因為被炸斷了左手不得不離開戰場,如果他是繼續參戰直到抗美援朝結束沒準也能混個一官半職的,也就不會淪落到靠守墓這職業維持生計了。

那時候我正在上初中,每天起早貪黑的騎車上學放學,算起來一天24小時每天花在路上的時間就有將近一個半小時,實在是有夠浪費,於是我選擇了一條捷徑。因為從村子到學校的路是一個U字形,所以如果以「兩點之間線段最短」的觀點來看,從村子到學校的確是有捷徑可走的,只是那捷徑剛好經過守墓人的茅屋穿過了大半個土豆坑,一般膽子小的人一想到土豆坑上那一樣望不到頭的墳包都會心裡發寒,更不用說走什麼捷徑了;可那時侯的我卻真的是太珍惜寶貴的時間了,為了能去上省級重點高中我必須抓緊每一分每一秒,更何況那時我還小自認為天大地大我最大一切邪魔外道都怕我,不顧家裡人的反對和朋友的阻攔每天堅持走那條捷徑,一直到那件事情發生。

村裡的守墓人那時已經是一個老人了,他和村裡的老人們交往不多,每天只呆在他那小茅屋裡默默的做著一些我們無法理解的事情,似乎在計劃著什麼事情或者說,是在規劃。而他那個孫子,我真的是不知道應該怎麼去形容。從他們來村裡守墓以後,我們這些調皮的孩子就發現那孩子的與眾不同,他的眼睛里總是有著那種灰色迷茫的光,反映也不是很靈敏——他看起來更象是一個白痴,雖然我知道他絕對聰明。他的外表可以欺騙所有村裡的人,卻沒有辦法欺騙我,從我開始走那條捷徑以後我就總會看見他站在茅屋旁一棵大樹下對著大樹喃喃自語,當聽到我騎車經過的聲音時他總會轉過頭對我抱以一種詭異的微笑,每天,早上一次晚上一次,一直到那件事情發生。

事情發生那天和平時沒有什麼不同,唯一的不同是那天從早上就起了漫天的大霧,伸手出去即使已經貼到眼前卻還是看不清楚,就在那樣的環境里我不得不騎上我的破車登上去學校的捷徑。直覺上我知道那天會和平時的日子不太一樣,一些事情即將發生,可我卻不知道究竟會發生什麼——如果當初我真的可以預見到我會有那樣的經歷,我想我絕對不會去上學更不會去走什麼捷徑,那真的是讓我一生都不能忘懷的詭異經歷。

和平時一樣,經過那茅屋時我看到那小子站在他一貫站著的位置,對著面前的老槐樹說著什麼。隱約的我看到,樹洞里有著一些平時絕對不會有的東西,依稀是兩盞幽綠的燈光像是什麼生物的眼睛。好奇心驅使我下了車子,悄悄的走過去,慢慢的我聽見了那孩子的聲音,那不是他本應該有的稚嫩童音而是另一種似乎發自於喉嚨間低沉的嘶喉。我想再前進一點以聽清他在說些什麼,就在我往前走的當兒樹洞里的光芒忽然暴長,那白痴孩子受到了驚嚇,他不停的後退,不停的後退,一直退到了我的身前貼在我的身上。我沒有躲開,我已經被眼前的景色嚇呆了:從樹洞里跟著暴長綠光出來的是一頭狼一樣的野獸,它盯著我和我身前的小子,我看到了它森森的白色牙齒,也看到了它那墨綠色的長毛,它的眼睛里除了殺意再沒有別的。就在我顫抖不已的時候,身前的小子卻一點一點慢慢的轉過了頭。

他所帶給我的震撼比那狼還要大,他的眼裡只剩下眼白嘴角流著口水卻還在說著那句我一直都沒有聽清楚的話:我要殺了你,我一定要殺了你!因為太過於恐怖詭異,身體在大腦還沒有反映的時候已經第一時間作出了行動,我向著他的咽喉狠狠的咬了下去,如果當時有別的人在我們身旁一定也會被我的瘋狂嚇到吧。只是我的行動沒有得逞,有什麼東西重重的在我頭上敲了一下,只一下就讓我陷入了昏迷之中.

而當我醒來,眼前卻什麼也沒有。我既沒有在那棵槐樹下面,也沒在那茅屋周圍,我只是躺在土豆坑中心的位置,我所謂捷徑的路上。我的自行車倒在一邊,而給我腦袋巨大衝擊的元兇卻是我身後靠的著的那塊巨大墓碑。看看天色,已經是黃昏左右,我顧不得別的騎上車跌跌撞撞的向著村子的方向奔去。回家以後我沒有跟任何人說出我的經歷,即使我說了也不會有人相信,他們只會說是我頭撞到墓碑后產生的幻覺吧,可我知道一切都曾經真實的發生過。

我堅信我經歷的真實,所以在以後的日子裡我更加去刻意的觀察那白痴和他爺爺,可是白痴再沒有樹下的喃喃自語,也再沒有面對我的詭異微笑。而那老人也似乎忽然開朗起來和村子里的老人們開始來往,偶爾還會講一講他當年戰場上的經歷,一切似乎都和我印象中的有所不同,也許,我真的錯了。

帶著這樣的懷疑,我堅持著對那爺孫的觀察,只是白痴依然是白痴守墓人依然是守墓人,他們的身上再也看不出任何詭異的事情,也再沒有從前的影子。後來,村裡一戶人家搬去了瀋陽,我親眼看見他們的車子曾在守墓人的茅屋停了一會兒,然後才緩緩開走。再後來,守墓人對村裡的老人說他孫子好象走丟了,村裡熱心的人曾經也幫忙尋找了很久,最後也沒有結果終於放棄。從那以後我再沒有見過那白痴,直到現在,今天我記述這故事。

說真的,我已經不能確定我以上記述的真實性了,因為即使是我自己也不敢肯定那段恐怖的記憶是真正發生在我的身上,還是只是我少年時一場記憶深刻的噩夢,不過這些都已經沒有意義了,讀到這文章的我的朋友你完全可以不必理會這事情的真實與否,只要這故事能夠喚醒你已經沉睡很久的恐怖回憶就已經足夠,不是么?

這是張揚在看到《獸變》以後的第三天看到的,同一作者的作品,名為《白痴》。看完這篇作品,張揚的身體開始顫抖眼睛眨個不停,他激動的對彭侯說:「你看到了么?你看到了么?那個白痴,那個白痴,那是我!」

彭侯摟住他,安慰他說:「別激動,你別激動。什麼你是白痴,白痴是你的?」

張揚語無倫次的給他講述那個讓自己恐怖不已的噩夢:夢裡,他站在一棵老槐樹下,看著那黝黑的樹洞,和洞里那雙陰森明亮的眼睛,恐懼襲上心頭淚水模糊了雙眼。耳邊聽到了輕聲的呢喃和自言自語,還有一些沒有意義的呻吟和吼叫。他後退,不停的後退,一直後退直到他的後背碰到了東西,直到他不能再後退。憑直覺他知道那是一個人,一個比他高一點的人,因為他的脖子能感覺到它呼出的氣息,忽然他記起幼年時一個老人對他說過的話:「不要回頭,不要回頭,你一回頭它就會咬住你的咽喉!」他不敢回頭,可他的心裡還存有僥倖,他想知道身後的究竟是什麼,他一點一點的轉過頭去,慢慢的轉過頭去,是他!是他!他大張著嘴,迷茫的眼睛里閃著詭異的光芒,向著張揚暴露的咽喉一口咬下去。這個噩夢是張揚在初次遇到小蔡(其人其事見《瀋陽怪談》)後作的夢,從那以後他就對自己七歲以前的生活有了懷疑,他終於下定決心一旦有機會就去調查自己的過去,和那段失落的記憶。

結果,雖然最後「大老張」告訴他他是個棄嬰兒,卻也同時告誡他不要再去尋找他那丟失了的記憶,可從內心裡張揚卻十分渴望知道自己曾經做過什麼事情說過什麼話有過怎樣的生活。忽然從一篇別人的故事裡看到自己曾經以為是真實發生過的噩夢,張揚怎麼能不激動。他對彭侯說:「你看,這個村子就是我小時候生活過的村子,這個叫薛力的甚至曾經看見過我,後來我離開那村子來了瀋陽也和白痴的失蹤相對應,而我老媽也說過我們老家因為漲水的緣故整個村子的人都失蹤了,這又和薛力的失蹤吻合,你說,難道這些僅僅是巧合?」

彭侯皺了眉頭說:「這事兒的確有些蹊蹺,那個白痴怎麼會是你呢,也許我們應該去研究一下。」

張揚點頭說:「好,不過我還是應該和貼故事的那女孩聯絡一下,看她對我們的行動是不是還有什麼好的建議。也許在她手裡的那本課堂筆記上還有著那個叫薛力寫的更多關於那村子的事情。」彭侯也表示同意。

在網上,張揚問那女孩:「今天你貼的那篇《白痴》也是薛力寫的?在那課堂筆記上?」

「是啊,寫在《獸變》的前邊,應該是他剛上大學的時候寫的。」

「沒有更多的故事了么?」

「沒有,除了這兩篇文章以外都只是課堂筆記。」

「我和我的朋友想對他那個村子的集體失蹤進行一次調查,你有什麼好的意見么?」

「沒有。我只是想,警察已經調查了那麼久都沒有結果,你們又能做點什麼?」

張揚在這邊笑著打字說:「我們可以走一條警察絕對不會走的路子去調查這事情,雖然我不敢說肯定會有結果,卻敢說我們的方法是警察們一輩子也想不到的。如果,我們有所發現,你想知道么?」

「對不起,即使你們能有所發現也不要告訴我任何事情。我已經結婚了,我只想過一種平靜的生活。」

張揚苦笑說:「那你可不可以把那本課堂筆記借給我們,我朋友想研究一下。」

「這個,好吧。」女孩要了他們的地址說:「我會給你們郵寄過去,以後我想我們已經沒有再聯繫的必要了。」

彭侯指著顯示器說:「真有這樣的女人么?翻臉比翻書都快,說不玩就不和我們玩了?」

張揚表示理解的說:「畢竟已經過了將近十年的時間,她都已經結婚組建了家庭,還能夠記得當初的男朋友為他的失蹤而惋惜,這樣作為普通朋友來說已經足夠了。我們不應該在奢求她的。」

彭侯撇嘴說:「你們人類的感情真是無法琢磨,當初愛得死去活來,轉眼間就忘得一乾二淨還用各種借口來解釋自己的移情別戀。一個人是這樣,一群人也是這樣,普通人是這樣,連那些有所作為的人也是這樣。」

張揚無奈的說:「所以才會說『人無完人嘛』!哪有那麼多十全十美的事情!你別廢話了,你倒是說說我們下一步應該怎麼辦?整個事情應該從哪裡入手呢?」

「整個事情都從那村子開始,我們當然也得從那村子開始調查。不過,我們也不應該忽略了玄武聖殿的事情。」

「是啊,玄武聖殿里曾經發生過什麼事到現在我們都還不知道,也許和這件事情也有著什麼聯繫呢。」

「只是,調查這件事,我們兩個還不夠,必須去找一個老朋友幫忙。」張揚看著彭侯問:「你說的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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瀋陽怪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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