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黃昏(上)

第七章 黃昏(上)

香港電影果然有其獨到之處,周星星所詮釋的《西遊記》讓人們在開懷之餘總不會忘記問問自己,什麼才是真正的愛情,什麼才是真正適合自己的愛情,只是,偶爾的責問良心會對自己平時一貫的行為有所影響么?沒有人知道。

張揚對此類影片反應一般,遠沒有白娣那樣如痴如狂。每次看完電影,白娣都會發出各種各樣的感慨,有時候是感慨人們越來越會做戲了,有時候是感慨人的消遣比以前方便多了,更多的時候是在感慨人性——她天真的以為人性本善,張揚毫不猶豫的批評了她——人性的卑劣不是後天培養就可以養成的,更多的劣根性來源於出生的瞬間,甚至是在出生以前就已經有了劣根性。千百億的競爭幾率能夠勝出而形成生命,說不作弊誰也不會相信。

那天,看過《大話西遊》的白娣忽然問了一個讓張揚很難回答的問題:「唐僧的肉有什麼用?」

有什麼用?《西遊記》里只看到妖怪搶,卻都沒有吃到,所以真正的效果應該沒人能知道。「你不是妖怪么,你們內部的傳聞是什麼樣的?」張揚嬉皮笑臉的問。

「你才是妖怪,討厭!」白娣白了他一眼,繼續說:「我們修鍊的時候唐僧都已經從西方取經回來很久了,很多沒吃到他的妖怪又死的死傷的傷,所以沒有什麼有參考價值的傳聞。」

「不是都說吃了唐僧肉能長生不老,與天地同壽嗎?」

「那是小說家言,不值一信。不過我想,或許和我當初吃的金丹效果類似,有增強法力的功效。」

「妖吃了可以增加道行,那人吃了會怎麼樣?」張揚追問。

「我怎麼知道,總會有什麼好處的吧。」白娣想了想說:「張果老不就是吃了千年何首烏才開始修行最後成仙的么,也許,普通人吃了唐僧肉也會和他一樣。」

「真的?」張揚摸摸鼻子,道:「哪裡還有千年何首烏啊,我也去挖一根。」

白娣鄙夷的看著張揚,冷冷的說:「你就沒有替何首烏想過?千年修行來之不易,卻因為你一己私慾而毀於一旦,對它,你就一點也不內疚?」

張揚看白娣急了忙賠笑說:「我也就那麼一說,你就生氣了?」

白娣暗笑,強做嚴肅狀:「我生氣了,你怎麼能說出這麼沒有人性的話。作為補償,明天你得陪我去看電影,我們就去光陸吧(光陸,位於瀋陽中街商業區的一個電影院,屬於一級放映單位,很貴)。」

「別,大姐,千萬別這麼懲罰我啊……」張揚告饒道:「我明天還有事呢,去看一個朋友,他說他有點有趣的東西要給我看看。」

「真的假的啊?我不信你。」白娣搖頭說。

「天地良心啊,我騙誰還能騙你——除非我不想活了。」

「算了,看在認識這麼長時間你表現一貫良好上,我勉強相信你了。」

張揚長出了一口氣,終於,不用陪她去看電影了——簡直是折磨。她要象普通女孩子那樣還好一些,關鍵她不是可以普通對待的,每次去看電影,都會早早的把張揚弄起床然後逛中街商業城購物,然後午飯麥當勞/肯德基,然後帶著一大袋的零食衝進電影院,在看電影的同時快速的消耗著零食,中間休息過程中,張揚還要出去為她補充貨品——一天下來,張揚原本鼓鼓的錢包終於瘦身成功,空癟異常。這可不是誰都可以承受的艷福!

張揚要去找的那個朋友在瀋陽醫學院讀書,是學臨床醫學的,按張揚的說法是:一個光榮而偉大治死人不償命的庸醫即將走上社會。這朋友聽過以後笑笑不語,真的是非常非常好的脾氣。他之所以找到張揚,是因為他有一件很不可思議的東西要給張揚看,而這,恰好是另一個故事的引子,在這裡先不多講我會在後面的故事裡進行記述。

在忙碌了一天之後,張揚終於坐上了回學校的公交車(218路)。這個218路,是從大東門開往東陵的一路公交車,被張揚戲稱為「罐頭」——從早上5點發車起到晚上8點收車止,從沒有空車的時候,不論你什麼時候上車都不會有空餘的座位,有時候甚至連站的地方都沒有。而就在那樣擁擠的環境里,張揚看到了在瀋陽醫學院剛剛認識的一個人,他朋友的同學:彭侯。

當朋友把彭侯介紹給張揚認識的時候,張揚習慣性的上下打量他,沒有破綻,是人;而他,也用同樣的眼神打量著張揚。彭侯?會有這麼怪異的名字么?難道又是因為母親姓侯而起這樣的名字?可怎麼會覺得這名字有點熟悉呢?彭侯看著張揚,似乎要把他完全看透一樣,他用的是那種森冷的目光,那目光讓張揚覺得渾身不自在,似乎在他面前自己是一絲不掛的,沒有任何私密可言。從心裡,他發現自己不喜歡這個人,更不喜歡他那種似乎可以看透一切的目光。雖然直覺上張揚對彭侯有本能的排斥,可主觀上,這彭侯真的是一個招人喜歡的人:有著俊朗的笑容,挺拔的身材,完美的學業,充裕的生活,這些,不就是每個年輕人夢寐以求的么?

可在車上,彭侯的臉上再沒有那種俊朗的笑容,他不時的偷偷回頭去看什麼,然後又緊張的把頭扭回來。張揚看到他的同時他也看到了張揚,象看到救星一樣他擠到張揚的身邊,問:「你要回學校?」

「是啊。」張揚看著他遊離不定的眼神,心裡暗自戒備。一般來說,有著這種目光的人,不是心懷叵測就是有求於你,而對於這兩樣,張揚都是深惡痛絕的。

「你看到那個男人沒有?從剛才他就一直跟著我。」

「哪個男人?」

「就是在後門附近,三十多歲的那個。」

張揚順著彭侯提示的目光看過去,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正瞪著自己身邊的彭侯,目光里有一種貪婪有一種狂熱有一種**有一種機警。張揚仔細打量他,忽然身體一震:他的神光明明是人類的溫柔白光,可裡面竟混雜著絲絲墨綠色的雜氣——這個不是人!即使他曾經是一個人,現在也已經和普通人不一樣了。

那人向著張揚的方向擠過來,彭侯緊張的拉住張揚的一隻手,聲音顫抖的說:「救我,求你,救我。」

彭侯為什麼會那麼害怕?他知道這男人不是普通人?他怎麼會知道的?張揚一邊護著彭侯向車門方向走,一邊戒備著那個男人,匆匆忙忙下了車,彭侯忽然長嘆一聲:「這樣的日子,真他媽的不是人過的!」

「你,是人類么?」張揚淡淡的問,他最不願意做的事就是介入妖魔鬼怪的事情之中,可即使小心翼翼努力避免,卻總是莫名其妙的被捲入一個又一個鬥爭的旋渦中。

「你能看出來我不是人類?」彭侯驚訝的問:「我早就知道你不是個普通的人類。」

「我做人最大的失敗就是能夠看出你們和普通人的區別,不過,我看不透你,說你不是人類只是猜測。」張揚頓了頓,又說:「我不想介入你們之間的爭鬥,如果你不想吃掉我的話我就先走了,還有,我想以後我們最好不要再見面——我只想過普通人的生活,不想成天提心弔膽的過這種日子。」

彭侯氣急敗壞的說:「我也只是想過普通人的生活,我也不想提心弔膽的過日子,可為什麼他又追到這裡,為什麼他總是對我窮追不捨!求求你,救救我吧。」

「我沒有那個能力。你應該也是有道行的,怎麼就不敢和他一拼呢?」

「因為,因為,他……是個人類啊!」

「只能說他過去是人類,現在,他只是個妖怪。」

「你看過《聊齋志異》沒有?」彭侯忽然這麼問張揚。

「當然看過。」

「裡面有一篇叫《蛇癖》的文章,說的是有人吃蛇成癖,隔著牆都能問到蛇的氣味,吃蛇吃得多了,他的身上就有了獨特的氣味,不論多大的蛇在他面前都不敢動只能任他魚肉。我,現在就象那條蛇一樣。」

「是這樣啊。我雖然同情你,卻沒有能幫助你的能力,真的很抱歉。」張揚略有歉意的說,轉身要走,卻看見白娣剛好下車。白娣看到彭侯,驚訝的打量了半天,對張揚調皮的說:「你找到你的何首烏了?」

彭侯聽她如此說,顏色大變,可當他仔細看過白娣的臉以後,一種悵然的表情出現在他的臉上:「原來是你,我們有多久沒有見面了呢。」

白娣的身體一顫,久違的白蛇出現在他們的面前,她冷淡的說:「幾百年的歲月對你我而言根本不算什麼,你又何必像個人類一樣發出這樣感慨呢!」

張揚看著這兩個似乎是舊相識的「人」不禁為他們的冷淡而感到傷悲,幾百年的時間對人是漫長的可對於妖卻只是漫長生命的幾分之一幾十分之一而已。在那漫長的生命中,他們會看著自己喜歡的人出生、成長、老去、死亡,然後時間會沖刷他們曾經刻骨銘心的記憶,這記憶逐漸變得平淡,逐漸被淡忘,然後,開始另一次的等待,等待愛情的來臨——象白蛇那樣。

這樣的生活,不知道是不是會比人類短暫的生命來得可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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瀋陽怪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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