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3】皇子
原本將軍府這個年應該過得很熱鬧的，但因為紀氏小產，整個將軍府都沉浸在一種極度陰鬱的氣氛中。
紀氏原本還要在人前裝一裝賢良淑德，如今小產了，害死程敏君，讓自己的兒子獨霸將軍府的希望也破滅了，她便肆無忌憚起來。主院裏伺候的人不管再怎麼小心翼翼，都始終能被她挑出一堆錯來，哪怕就是上杯茶，要麼就是涼了，要麼就是燙了，她總能找到理由打罵人。短短半個月，主院裏伺候的下人就難得找到一個沒有挨過打的。
正月十五上元節剛剛過去，秦媽媽便找來人牙子將一大批犯錯的下人遠遠地賣掉，又買進來一批新的侍女和粗使婆子。
老夫人的榮禧院雖然不在紀氏發作的範圍內，但被秦媽媽「因故」借去的下人卻沒有一個回來的，連主院裏長期伺候紀氏的人都整日裏犯錯不斷，榮禧院借過去的人又豈能有好的？
石榴和杏兒也被賣了出去。晨曦知會哥哥，讓他偷偷託人將她們買下來，悄悄送回家去。
經過半個多月的觀察，晨曦確定了，的確有人在偷偷關注自己和哥哥，不過對方沒有惡意，反而像是來保護他們的。那天下午，她避開娘親和哥哥偷偷跑出去，在滄瀾湖邊「一不小心」摔倒了，差點就掉進湖裏。當時，便有人迅速拉了她一把，而後又迅速遁去。如果是一般的兩歲孩童，幾乎都察覺不到。可晨曦不是一般的孩子，因此她將對方「看」得非常清楚。
雖然對方是一片好意，卻給她帶來無窮的麻煩。不說她晚上再也不能出去修鍊魔法技能了，就是在平常獨處時，也不得不注意。現在，她連書也不敢偷偷看了。畢竟，哥哥才教了她幾十個字而已。
晨曦忽然非常想念前世黑暗系魔法中的隱身術。可是她從來沒有修鍊過黑暗系魔法，自然也不會隱身術。但是作為一個曾經的魔法大師，她的眼界非同一般。比如光系魔法的技能不就是她自己摸索著創造出來的么？既然光系魔法可以，那麼黑暗系魔法應該也能行，只要她能感應到暗系魔法元素。
對於隱身，晨曦覺得，黑暗系魔法在夜晚有着得天獨厚的優勢，但如果是白天，或許光系魔法也能行。所謂隱身術，不就是用魔法元素欺騙別人的眼睛么？人能視物，靠的就是光，那麼要用光元素欺騙別人的眼睛，形成隱身效果，應該也能行。
黑暗系魔法她以前從未修鍊過，又只能在夜間修鍊，速度太慢，因此，她將更多的時間放在創造光系魔法的隱身術上面。
有了這個想法以後，晨曦便日夜琢磨，就是跟哥哥在一起學認字的時候，也時常走神。
「曦兒，怎麼了？是不是哥哥教得太快，曦兒沒記住？」程敏君正在教晨曦認字。
「唔，這個字曦兒忘了，哥哥再教一遍好不好？」晨曦指著書上一個看起來比較複雜的字道。
「這個字沒記住嗎？沒關係，哥哥再教一遍就是了。」程敏君摸摸妹妹的頭，笑得很開心。其實他喜歡這樣的曦兒，讓他很有成就感，比起前些天一教就會可滿足多了。——曦兒超強的記憶力讓他欣喜萬分的同時也倍受打擊。
「哥哥，你前幾天教的字，曦兒好像也忘了幾個呢，哥哥也不怪曦兒嗎？」雖然很想將這個世界的文字快速學完，但晨曦卻不得不考慮一直藏身在不遠處保護他們的那兩個人的想法。她不想當天才，不想惹人注意。
「沒事沒事，曦兒認得快，哥哥再教一遍就是了。」程敏君這個小夫子對曦兒這個學生其實是很滿意的。曦兒學認字可比當初他跟着娘親學的時候快得多了。內心裏，他早已經將曦兒當成了過目不忘的神童，只不過為了更好的保護她，他沒有對外宣揚。這些時日裏兄妹倆個每天都要去書房呆兩個時辰，但沒有人知道他們在裏面學了些什麼。但一直奉命在他們兄妹身邊保護的人卻感到非常震驚，他們以前只覺得晨曦生得好，性子也好，是個讓人省心的孩子，卻不料她的天分居然如此之高。
晨曦的消息很快傳回宮中，穆沛寧便有些坐不住了。
朝中臘月廿二封印，正月十六啟封，開始上朝辦公。皇子們的年假稍微長一點，要到二月二才開學。穆沛寧忙了一個月，總算將父皇給自己的人梳理安排妥當了，等不及穆沛寧二月初二進宮，便帶着人偷偷出宮來到將軍府看望晨曦。
穆沛寧知道父皇的意思，是要他今後遠離晨曦。否則，今後既不能娶她為妃，卻又與她糾纏不清，反而可能令他與程敏君交惡。可是，他忍了一個月，還是忍不住想親眼看看曦兒，看看她那明媚溫暖的笑臉。
穆沛寧跟從前一樣，沒有讓人發現。他悄然進了將軍府，來到榮禧堂的小院外才讓人通報。
晨曦和程敏君迎出來，只見一個長身玉立的少年正從枯敗的花園中的青石小路大步走來。但見他看到頭戴碧玉冠，外穿一身月白色綉青翠竹葉的錦袍，腰帶上扣著一隻造型簡單的虎型白色玉帶鈎，上面掛着一塊黃玉雙魚佩，下墜紅色流蘇，外面披着一件黑底用金線勾勒著吉祥瑞獸團紋大氅，遠遠望去，既清雅又貴氣。
程敏君正要帶着妹妹行禮，卻不料晨曦竟然掙開他的手，歡快地向著穆沛寧跑了過去，口中喜悅地叫道：「五哥哥，五哥哥，你來看曦兒了！」
穆沛寧只見晨曦身穿一件桃紅色蝙蝠綉棉襖，頭上兩個包包頭用大紅色絲帶系成兩隻蝴蝶結，餘下兩段一長一短飄在耳際，越發襯托出她唇紅齒白，一張胖乎乎的小臉粉團一般，看着既喜氣又可愛。
「曦兒！」穆沛寧只覺心中一軟，幾乎不假思索地彎下腰來，一把將她抱起來。即將滿三歲的晨曦其實已經有些沉手了，但穆沛寧自幼習武，倒是不覺得她沉，反而只覺得懷中的孩子香香軟軟的，讓人的心也跟着變得柔軟起來，連素日的疲憊也一掃而空，只覺得甜滋滋暖洋洋的。
「五哥哥，曦兒想你了。」晨曦摟着穆沛寧的脖子，一雙明亮清澈的大眼睛帶着幾分歡快和孺慕之情眨呀眨地看着穆沛寧的眼睛。
「五哥哥也想曦兒了。曦兒的身體可大好了？」穆沛寧忍不住在她臉上親了一口，心中卻又開始嘆息，這樣的曦兒，他真是捨不得啊！真的要慢慢疏遠了她、最後放棄她么？
晨曦點點頭，卻歪著頭看着穆沛寧的眼睛道：「五哥哥心裏不高興嗎？」
「沒有。只是曦兒生日，五哥哥可能不能出宮來，所以今天提前把曦兒的生日禮物送過來。」他指了指身後小太監捧著的木盒子。
「給曦兒的禮物嗎？曦兒喜歡！」晨曦雙眼放光地看着那個木盒子，滿臉的喜悅。
「還沒看就知道喜歡？」
「只要是五哥哥送的，曦兒都喜歡！五哥哥，你現在高興點了嗎？」
穆沛寧詫異她的敏感，心裏忽然間升起一股難言的憋悶難受來。他想着相識近兩年的點點滴滴，看着眼前這張漂亮可愛的小臉，看着她滿眼的關切，忽然想到，曦兒也不過才三歲，他似乎想得太遠了些。曦兒喜歡他，他也喜歡曦兒，他從來都當曦兒是親妹妹一般疼愛，又何必因為父皇的話非要將曦兒當成一顆棋子來利用？曦兒還這麼小，他只要依著自己的本心疼愛她、保護她慢慢長大就好了。他現在有了父皇賜予的人，以後會有越來越多的人手，敏君會是他的左膀右臂，難道他們兩個還不能保護她，讓她單純快樂的長大？至於那些於他大業有用的棋子，以後多的是，少一個曦兒又有什麼要緊？
想通了之後，穆沛寧的心一下子似乎輕鬆了不少，眼睛裏的沉鬱一掃而空，立即變的和煦明朗起來。
「曦兒，聽說你開始認字了？來，五哥哥考考你！」
晨曦眨眨眼睛，既然他已經知道了，便也不敢隱瞞，不但老老實實地點頭，還用頗為得意的聲音顯擺道：「五哥哥，曦兒可認識好多字了呢！哥哥說曦兒是天底下最最聰明的孩子了！」
穆沛寧點頭笑道：「那是當然！天底下誰有我們曦兒聰明可愛？」
程敏君看着穆沛寧抱着自己的妹妹，不過對自己點了點頭就走了進去，不由得在心裏暗暗嘆氣。自己這個哥哥也只有在五殿下不在的時候才是曦兒的哥哥，五殿下一來，自己就只有靠邊站的份兒了。
穆沛寧將晨曦學過的字取來考校了她一番，而後又親自當了一回夫子，教她新認識了二十多個字，心裏既驚喜又驕傲。曦兒真的有過目不忘的本事！
離開的時候，穆沛寧一再叮囑晨曦和程敏君，曦兒這過目不忘的本事，一定要瞞下來。程敏君知道輕重，晨曦也向來表現得極為懂事聽話，也跟着不斷點頭，如小雞啄米一般，可愛得不行，讓穆沛寧又抱着稀罕了一陣，總捨不得放手。
眼看天色已晚，穆沛寧不得不回宮去。程敏君將穆沛寧送到宮門口，回來便將晨曦抱起來。現在妹妹總算是他的了！
晨曦將下巴靠在哥哥肩上暗自嘆息。看樣子，那兩個保護他們的人真的是五哥哥派過來的人了，她不能暴露自己知道了那兩個人的事，自然也無法請求讓五哥哥把人收回去。唉，看來，真的要快點練成隱身術才行啊！
三月十二，太子穆熙寧大婚，娶的太子妃出自榮國公府楊家嫡出的女兒。楊家，是太后的母家，皇后的舅家，同時，也是楊婉父系血脈所在的楊家。只不過，楊家早已經將楊婉除名，楊婉自己也從來不認為自己是楊家的女兒。
太子穆熙寧今年已經二十二歲了，早已經入朝於吏部歷練，如今已經有兩位側妃，一位是楊家庶女，一位是皇後娘家所出的王家庶女，為了等這位嫡出的太子妃及笄，太子才不得不拖延了大婚的時間。
二皇子穆榮寧今年二十歲，早在兩年前就已經娶了正妃。不過二皇子生母不但早亡，外祖父還只是個小吏，既無寵，又無才，早已經失去了皇位繼承人的資格。二皇子自幼由三皇子的生母秦德妃撫養，雖然生性怯懦木訥了些，好歹平安長大了，如今雖然沒有入朝，但做個逍遙王侯日子過得也挺不錯的。
三皇子穆延寧今年十六歲，雖然年紀不大，但從去年就開始在朝中歷練。他上午隨着百官上朝，而後去戶部學習理事，下午才去御書房讀書。
而五皇子穆沛寧晨起練武，早膳後跟着太傅讀書，下午則是騎射和六藝的學習時間。其實太子和三皇子的學業以前也是這麼安排的，不過皇帝檢查不如五皇子這般嚴格，兩人有沒有認真學，到底學到多少，那就只有他們自己才知道了。另外，穆沛寧晚間還有一個時辰的內功修鍊時間，這個是悄悄進行的，除了教導穆沛寧的師傅，就只有皇帝和程敏君知道了。
太子大婚，皇子們也放了假，穆沛寧不緊不慢地趕到東宮，正好遇到明顯也是剛剛才到的三皇子穆延寧。於是，兩人結伴往裏走。
但見太子東宮裏花團錦簇，處處披紅挂彩，金粉紅漆，哪怕是廊下雕刻精美的紅漆柱子，高掛着的大紅貼金箔雙喜繪龍鳳呈祥的燈籠，路邊一盆姿態優雅盛開的並蒂的鮮花，都是匠心獨具，處處都流露出皇家的尊貴與奢華。
三皇子穆延寧嘴角一路走來，忍不住感嘆道：「龍鳳呈祥啊，大哥是儲君就是不同，連個燈籠都特別喜氣漂亮。不知我們兄弟大婚的時候，又是何等模樣。」說到這裏，他忽然話鋒一轉，調笑道：「五弟，聽說你看上了個小丫頭？你如果也學大哥這樣等她長大，怕是有得等了。」
穆沛寧心中一驚，難道自己對曦兒的心思就那麼明顯么？這會不會給她帶來麻煩？不行，他不允許任何人傷害她！雖然他現在還沒有入朝，父皇的心意也沒有告訴任何人，但他卻不能大意，看來以後去將軍府還需更小心才行。
「三哥說笑了，我只當她是妹妹。」
穆延寧瞟了穆沛寧一眼，略帶幾分嘲諷撇撇嘴道：「妹妹？咱們又不是沒有，何必去稀罕別人家的？」
穆沛寧往四周看了一眼，壓低了聲音輕笑道：「咱們那一年到頭見不到兩次面，甚至連話都沒有單獨說過一句的妹妹，與自己想抱就抱，想寵就寵，心思單純的小丫頭能一樣嗎？」
「哦？看樣子五弟真對那丫頭上心了？據說她剛剛過了三歲生日？那你可有得等了。」三皇子滿臉訝異道。
穆沛寧唇角輕揚，帶着幾分歡喜幾分隨意道：「現在看着還好，單純可愛，至於以後會如何，誰知道？不過是個孩子，還算不得女人呢！想那麼多做什麼？」
穆沛寧兩次提到「單純」，穆延寧自然也注意到了。原來也只是當成個玩物么？等人長大了，哪裏還能保持那份單純？也是，皇家出來的人，喜歡單純的人不假，卻哪裏會有真情在？
－－－－－－題外話－－－－－－
好像又有幾天沒有更了，那個實在不好意思哈。
對了，近期有個活動，叫十年經典，請大家支持下箏的《睿敏皇貴妃》，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