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2】猜疑
第二日午後，紀氏清醒之後得知自己七個多月的兒子沒有了，發了瘋一般尖叫着要找出兇手給自己的兒子償命。紀氏的母親紀黃氏紅着眼睛安撫她道：「玉兒你放心，你爹和大哥已經在查了，很快就會找出兇手，為我兒報仇雪恨的。」
紀氏撲在母親懷中嚎啕大哭，一邊哭一般咒罵着害她兒子的人不得好死。忽然，她好像想到了什麼似地，哭聲戛然而止。她抬起頭來仰望着母親，臉上還貼著被淚水打濕的幾縷長發，紅腫的雙眼燃燒着熊熊怒火道：「娘，我知道了，一定是那個老太婆！一定是榮禧院的人害的我！那個老不死的、還有楊婉那個賤人！她們怨恨我給程敏君那小雜種下毒，所以就害死我的兒子，一定是她們乾的！我要給我兒子報仇，我要她們生不如死……」
黃氏趕緊捂住自己女兒的嘴，着急地斥道：「你亂叫什麼？你傻了么？別說你婆婆和那個下堂的楊氏根本沒有這個能力害你，就算真的是她們下的黑手，你有證據嗎？你沒有證據瞎嚷嚷，反而暴出自己的短，到頭來豈不是害了你自己？」
紀氏謀害程敏君之事，作為生母的黃氏自然是知道的，若沒有父兄的暗中幫忙，紀氏也找不來南疆的混毒。可這種事情，就算所有人心裏都明白，只要女兒自己不承認，動手的人不招供，就沒有人能動得了她。可如果女兒自己嚷嚷出來讓人聽到，那就是自己找死了。就算皇上再器重紀氏一門，也不能明著偏袒謀害庶子的嫡母啊！
紀氏並不傻，她只是太傷心了。聽了母親的話，她腦子總算清醒過來。她仔細一想母親的話，也對啊，整個將軍府都在她的掌握中，那個老不死的老太婆和楊婉那個下堂婦就算心裏恨死了她，也沒這個能耐啊！可如果不是她們，又是誰那麼恨她，怕她生齣兒子來呢？
紀氏忽然想起昨日五皇子的話，再聯想如今朝中局勢，很快又找到了新的懷疑目標。她緊緊抓住母親的手道：「娘，我知道了，我知道是誰下的手了！是五皇子！一定是他！他擔心我生出嫡子來，影響程敏君在將軍府的地位，所以才動手害死了我的兒子。這也是他為什麼只害死我的兒子，卻沒有動手殺我的原因！要是我死了，將軍再娶，難保不生齣兒子來……娘，我，我以後還能生的，對吧？」
敏感的紀氏忽然想到一個關鍵問題。如果真的像她猜測的那樣，她還能生嗎？
黃氏含着淚抱着自己的女兒，含糊道：「這次你身子傷得很重，太醫說需要好好調養兩年……」
紀氏聽到這裏，微微鬆了口氣，只要還能生就行。她還年輕，將軍又常年不在家，她又生了蘭芝，懷過兒子，就算暫時沒有兒子，也沒有人能指責她。想當初楊婉可是進門五年都沒有孕的。
「娘，太醫那裏您打點好了吧？他們不會出去亂說吧？」
「這個自然。你放心，這些事情哪裏還用你操心？你身邊的丫頭婆子，除了秦氏，其餘的我都幫你打發了。若不是她們不盡心，你如何會受這個苦？」黃氏見女兒信了自己的話，心中稍安。至於太醫那裏，兒子會儘快讓人滅口的，只是畢竟是御醫，現在動手實在太明顯了，不得不緩一緩。
聽說知情人都被處理了，紀氏這才滿眼怒火地點點頭。雖然是自己身邊的貼身侍女，她也沒有半點不忍。她好好的呆在卧房裏都被人害了，而那些侍女就在房中卻完好無損，讓她更加惱怒。為什麼死的不是那些賤婢，而是自己的兒子？
「娘，您告訴姐姐，讓她為我報仇！」紀氏想起五皇子那雙冷冽的眼睛，咬牙切齒地說道。
黃氏遲疑了一下才道：「你別急，就算沒有你這件事情，你姐姐也……不過現在不行，你再等等。」
紀氏想起姐姐目前的身體，很體諒的點點頭，說：「女兒知道，姐姐就算要動手，也要好好謀划才行。那是在宮裏，還有皇后和淑妃……娘，您告訴姐姐，想辦法讓皇后和淑妃動手就好……」
黃氏輕輕拍著女兒的手道：「你好好休息，這些事情都交給你姐姐就行了。」
紀氏知道姐姐比自己聰明百倍，彷彿看到了自己大仇得報的那一天，很快便睡去。她小產本就極傷身體，若不是心中一口怨氣支撐著，早昏睡去過了。如今得了母親的保證，知道報仇有望，心中憋著的那股氣一泄，早已經疲憊到極點的身體便很快昏睡過去。
傍晚，黃氏回到紀府，與丈夫兒子說起女兒小產後再也不能生育之事，不禁悲從中來，邊說邊哭道：「老爺，你可要給玉兒報仇啊！」
「住嘴！」紀大老爺紀明德怒斥了妻子一聲，氣呼呼地說，「這件事情不許再提！你告訴玉兒，今後不許再對那兩個孩子下手！」
「老爺？」黃氏怔了，老爺今天這是怎麼了？她轉而又看向自己的兒子。「成哥？」
紀翊成偷偷看了父親一眼，而後才為難地看着母親道：「娘，這件事情不能再追究下去了。五皇子尚未分府立衙，他又沒有母族可以依靠，就算他有這個心，也沒這個本事。我仔細查過了，前天晚上，將軍府除了妹妹的值夜侍女睡得稍稍比平日裏沉一點，其他沒有絲毫異樣，府中也沒有任何用藥的痕迹。娘，要做到這個地步，天底下只有一個人才能辦到……」
黃氏震驚地張了張嘴，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怎麼會是這樣的呢？皇上怎麼可能對一個邊關守將的妻兒動手？他就不怕程虎反了他？黃氏搖著頭，無法相信這一切都是皇上做的。皇上可是她的女婿，他怎麼會對自己的小姨子下手呢？誰不知道皇上寵愛自己的女兒勝過皇后？
「娘，那天，妹妹言語不慎得罪了五皇子。而五皇子，是皇上的逆鱗。想當初姜貴妃死的時候，整個後宮都幾乎被清洗一遍。皇后和淑妃能留下命來，是因為王家和秦家勢大，皇上暫時還不能動她們；妹妹當時能留下來，一來是因為皇上還用得着我們紀家，二來也是因為當時妹妹還只是個美人。娘，我們紀家的一切都是皇上給的，若是失了聖心，就算皇上不動手，王家和楊家也容不得我們。」
事關重大，紀翊成話說得很直，讓黃氏總算也冷靜下來。是啊，如果是皇上親自動的手，這仇還能怎麼報？不，也不是不能報的，只是要多一些耐心而已。貴妃即將產下皇子，皇上本來就寵愛女兒，如今女兒又有了兒子傍身，早已經成為皇上眼中釘的皇后只怕后位不保，太子的儲君之位也不是不能動的。老爺和成哥時常提起皇上不喜太子，早有廢立之意，等有一天，流着紀氏血脈的皇子繼承了皇位，要對付誰不行？一個沒有母族庇護的五皇子，要對付他還不容易？
……
而在將軍府榮禧院，老夫人的神情卻有些黯然。雖然她很不喜歡紀氏，但那小產掉的畢竟是她的孫子啊，都七個多月了，居然就這麼沒了。唉，老夫人嘆了口氣，又安慰自己，雖然沒了小孫子，好歹大孫子的命暫時保住了。若真讓紀氏得了嫡子，只怕君兒和曦兒的日子就更難過了。
晨曦雖然中毒不深，但前夜耗盡魔力為哥哥解毒，昨夜又去懲奸除惡報仇雪恨去了，這可都是費力的活計啊！所以她今天一天都在床上躺着，臉色也很是蒼白。
程敏君體內的毒素原本就被晨曦解了大半，再用了兩副清餘毒的湯藥，體內毒素便乾淨了，只是身體還有些虛弱，臉色也不太好看。聽說妹妹還起不來床，他便不顧祖母和侍女春香的勸阻，執意起身去了西廂房看望晨曦。
程敏君到的時候，晨曦還在閉目養神，實際上是在冥想，以恢復自己耗盡的魔力。聽說哥哥來了，她只好佯裝醒來，免得他擔心。
「曦兒，你醒了？娘說你都睡了一天了！」程敏君看到妹妹醒了，不由滿面喜色，心裏又是高興又是后怕。如果不是曦兒，只怕他已經死了吧？儘管大家都說那是他做了一個夢，他心中卻堅信着，若不是曦兒讓娘和秋姨過來，他未必能留下這條命來。
「哥哥……」晨曦虛弱地叫了一聲，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反問道，「哥哥還疼嗎？」
「我已經大好了。」程敏君搖搖頭，輕輕摸摸她蒼白的小臉，滿臉疼惜道：「不過一天，你就好像瘦了一圈似地。曦兒，你現在身上還難受么？」
「就是覺得有點累。哥哥別擔心，曦兒睡一覺就好了。」
「娘說你睡了一天了，只早上吃了一點稀粥，中午都沒吃東西，現在可餓了？」程敏君小心地塞高了晨曦的枕頭。
「有點餓了。」晨曦也知道自己年齡小，正是長身體的時候，不能挨餓，雖然依然沒什麼胃口，卻還是逼着自己起身吃飯。
程敏君親手幫妹妹穿上衣服，又將她抱出去，坐在自己膝上，親手喂她喝粥。
但凡大病初癒，一般都不能吃油膩的東西，這兩天他們兄妹倆都只能吃粥。不過，這粥卻是用打了油花的雞湯熬的小米粥，裏面放了燉爛的雞肉末和新鮮的蔬菜丁，味道非常鮮美，看着顏色也好看，令人胃口頓開。
晨曦本來想自己吃的，但程敏君不讓，說：「哥哥想要親手喂曦兒吃飯，哥哥心裏才高興，曦兒就成全哥哥吧。好不好？」
既然哥哥想要以此表達他心中的感激之情，晨曦也就默許了。她對哥哥好，不就是因為哥哥是真的疼愛她么？既然如此，她為什麼要拒絕哥哥的寵愛？
晨曦點點頭，笑着親了親哥哥的臉。
程敏君面色微微泛紅，眼睛裏卻滿滿的都是喜悅。
「我家曦兒，是天底下最懂事最可愛的女孩子。」
晨曦立即笑道：「哥哥也是天底下最好的哥哥！」然而，話音剛落，她忽然又想起穆沛寧來。五哥哥其實也是很好的哥哥，可惜的是，他不是自己的親哥哥。
晨曦高高興興吃飽了肚子，又看着哥哥吃飽了，兄妹兩個這才找了本書一起看，程敏君順便教她認字，幫她解讀。老夫人和楊婉坐在一旁，眼睛微微有些濕潤。她想，天底下再也找不出比他們更要好的兄妹了。
好好修養了三天，晨曦便恢復得差不多了。
到了晚間，晨曦一如往常般正要翻窗子出去，卻感覺到黑暗中似乎有一雙眼睛正注視着自己。晨曦一怔，精神力散發出去，很快在窗外的大樹上發現一個氣息極其微弱的黑影。
這麼冷的天，此人收斂氣息藏在大樹上，到底想做什麼？晨曦非常肯定以前院子裏是沒有這個人的，難道是來打探消息的？還是來保護自己的？如果是打探消息的，到底是哪方的人，竟然會懷疑到她頭上？如果是來保護她的，又會是誰派來的呢？她那個便宜爹爹？可消息沒這麼快傳到邊關吧？
好在晨曦感覺不到對方身上有殺氣，心中稍稍放心了些，但卻不敢再跑出去修鍊了，只能回到床上老老實實地冥想。
然而，時間一天天過去，外面的人竟然三班倒的一直都在監視着她，居然沒有一刻放鬆過。看樣子到真的像是來保護她的啊！雖然是好心，但實在是給她添亂啊！晨曦鬱悶了，這可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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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無意外，言情版大概兩三天更新一次，但每一章分量都會比較足。仙俠版番外正在難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