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心亂

第42章 心亂

第42章心亂

當手機響起來的時候,宇豪已經在卧室的床上睡著了,而童恩正獨自一個人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看着那條帆船模型發獃。

手機鈴聲突然響起,把童恩嚇了一大跳,她急忙抓起手機按下接聽鍵,生怕驚醒了宇豪。

「喂。」童恩聲音極小地說。

「童恩,是我,鍾岳。」

「鍾岳?噢,剛才一着急忘了看來電顯示了,事情處理的怎麼樣了?什麼時候回來?」

「已經處理完了,我現在就在你樓下。」

「在樓下?」

童恩騰地從沙發上坐起來,光着腳就跑到窗戶前,果然,樓前的街燈旁,鍾岳站在那輛黑色奧迪前正仰頭向上看,微弱的燈光下,高大的身型在路上拖出一個長長的影子。

「為什麼不上來?」童恩心裏沒來由地覺得有點慌。

「原本是想來把宇豪接回去,一看有點兒晚了,不知道你們睡了沒有,看見客廳燈亮着,才給你打電話。」鍾岳的聲音低低的,帶着笑意。

「宇豪已經睡了。你呢?打算一直在樓下站着,還是直接回家?」童恩的語氣裏帶着她自己沒有察覺的委屈。

「你把大門打開,我(無)(錯)()m.現在就上去。」

鍾岳說着就往大門方向走,微微揚起的嘴角充滿笑意,童恩話里不自覺帶出少有的嬌咂,讓他砰然心動。好幾天沒看見她了,真的很想她,所以一回來就直奔這兒來了,站在樓下一看錶,已經快十一點了,心裏又有些猶豫,抬頭看見那扇掛着蘭色窗帘的窗戶里亮着微弱的燈光,知道童恩還沒睡,想像她蜷坐在沙發上的樣子,是在等自己嗎?

童恩站在門邊等著鍾岳,感覺今晚心裏異乎尋常地亂。除了吃完晚飯陪宇豪玩兒的那段時間外,她的心就一直沒著沒落的。

那段時間,她先是陪宇豪下跳棋,後來又跟他一起玩兒找東西的遊戲,小小的房間里到處是她倆的腳印。

那段時間,童恩特別快樂,因為宇豪的快樂而快樂。他們忘了一切,一心一意地玩着他們的遊戲,他們玩著,鬧着,因為懲罰輸了的人互相撓著,又一起笑倒在沙發上。

宇豪是那麼的開心,因為從來沒有大人這樣陪他玩兒過。童恩也和他一樣開心,孩子天真的笑臉像陽光一樣照亮了她心房的每一個角落。

一直玩兒到九點多,宇豪還興奮地沒有一點兒睡意。因為鍾岳一直沒來電話,童恩決定讓他先睡,好說歹說哄着他上了床,一個故事還沒講完,玩累了的小傢伙就睡著了。

坐在床邊,童恩看着睡夢中的宇豪。胖嘟嘟的小臉粉白粉白的,大大的眼睛安靜地閉着,微微煽動的眼皮薄得幾乎透明,直挺的鼻樑象極了鍾岳,嘴唇雖然沒有那麼稜角分明,但整個輪廓跟鍾岳的嘴唇極其相似,用手擋住鼻子以上的部分,這張小臉跟鍾岳簡直一模一樣。

把手掌移開,童恩看着宇豪寬寬的額頭和輪廓漂亮的大眼睛,這部分應該是像他媽媽吧?他的親生母親,一定也長著這樣一雙漂亮的大眼睛。

「童恩,你們倆的眼睛長得好像啊!」

賀曉曾經說過的話冷不丁從腦子裏冒了出來,想不到自己把這句話記得這麼清楚。

心從那一刻又開始亂了,東一蹦,西一跳的,總也靜不下來。

剋制不住地,一張更小、更稚嫩的小臉出現在宇豪胖胖的臉旁,童恩痴痴地看着,同樣輪廓漂亮的大眼睛,翹翹的小鼻子,輕輕嚅動地小嘴,長大了,會是什麼樣子呢?

心忽然疼得喘不上氣來,雙唇都因此顫抖得失去了顏色。

童恩捂住胸口,逃也似的離開了熟睡的宇豪,蜷縮在沙發上,半天沒回過神來。

從來不敢想的事情一股腦涌了出來。

我的兒子,已經五歲了,應該也像宇豪這麼高了吧?一定也像宇豪這麼胖乎乎的,這麼可愛吧?

心裏其實早就明白自己為什麼這麼喜歡宇豪。五年來,一看到年齡相仿的男孩子,就會忍不住多看幾眼,從來就沒有忘記過,根本就忘不掉。

時間不是最好的良藥嗎?為什麼會失效呢?

一絲苦笑爬上童恩的嘴角,看來,是時間老人在和自己開玩笑吧。非要熬到今天才明白,一個母親,是不可能忘記自己親骨肉的,正像孩子忘不掉自己的親生母親一樣。

宇豪的話在童恩耳邊迴響着,在孩子的心裏,媽媽是不可替代的,那,宇豪會接受我替代他媽媽的位置嗎?

心似刀絞,心亂如麻。

就這麼胡思亂想地坐了很長時間,直到鍾岳打來電話。

打開大門,童恩站在門邊等著鍾岳上來。聽到鍾岳的聲音,紛亂的情緒似乎平靜了一些,鍾岳的聲音平靜、溫和,即使是在重大事故面前,依然沉穩如初,每次在電話里聽到他的聲音,童恩就會覺得心裏很踏實。

走廊里傳來了腳步聲,童恩心中一喜,拉開房門迎了出去,一隻腳剛剛邁出房門,又忽地停住了。

腳步聲一下一下漸漸近了,這聲音,這聲音怎麼會這麼熟悉?童恩像中了魔似的閉上眼睛,記憶深處的聲音一下子近在了耳邊。

咔,咔,咔……

曾經,一連四天,她聽着這個腳步聲來,聽着這個腳步聲走,她全身的每一根神經都對這個聲音極為敏感。

而今天,就在此刻,這個已經刻在她記憶深處的腳步聲,竟如此清晰地又在她耳邊響起。

咔,咔,咔……

這有力的聲音,每一步都踏在童恩心臟最痛的地方,手心開始一陣陣發麻,冷汗滲出了全身每一個毛孔。

腳步聲近在她面前時停止了,一隻溫熱的大手握住了她的手臂,一個火熱的親吻印在她滾燙的臉頰上。

童恩迷茫地睜開雙眼,怔怔地看着面前這張微笑着的臉,喃喃地問:「你是誰?」

童恩突兀的問話,被鍾岳誤解為她在生氣。看着她木然的表情,聽着她的問話,鍾岳忍不住笑了,這是他和童恩相識以來,童恩第一次跟他發小脾氣。他伸手把她擁進懷裏,貼著臉頰在她耳邊說:「真生氣了?都是我不好。其實是我想你了,沒好意思說。」

溫暖的懷抱,火熱的呼吸,令童恩從心裏到身體一陣陣顫慄,眼眶裏頓時盈滿了淚水。

「你是誰?你到底是誰?」

無助地靠在鍾岳的胸膛上,淚水無法抑制地滾滾而下,童恩失控的大腦里只剩下了這幾個字。

灼熱的淚水浸濕了鍾岳胸前的衣服,鍾岳有些吃驚地抱緊她,手掌抬起她沾滿淚水的臉,困惑地望着她。

「我是鍾岳啊,童恩,你這是怎麼了?」

鍾岳。

這兩個字使童恩開始清醒了,她驚覺地睜大眼睛,看清了面前的人,大腦徹底從夢臆般的失神中蘇醒過來。

「鍾岳,對不起,我……」

迅速擦乾臉上的淚水,童恩難堪地不知說什麼好。

鍾岳安慰地輕撫着她的頭髮,「告訴我,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是不是宇豪太不聽話?不管什麼事,一定要告訴我,千萬別憋在心裏。」

使勁兒地搖著頭,童恩無法解釋自己剛才一切舉止的原因。

「不是,宇豪他很乖,真的非常乖。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也許是你來的太突然,也許……,也許是我剛才在沙發睡著了,做了惡夢。真的,我真的不知道自己怎麼了?」

童恩第一次覺得語無倫次,這種拙劣的掩飾連她自己都不會相信。

鍾岳當然不會相信童恩這種幼稚的遮掩,但他沒有點破,也沒有再追問,而是寬慰地擁着她走進屋裏,微笑着說:「是不是也想我了?那我可太受寵若驚了。」

童恩也努力地笑了,她抬起頭看着鍾岳,鍾岳的眼睛裏含滿了關切,她心裏又有些發酸,趕緊轉移話題。

「宇豪已經睡了,去屋裏看看吧。」

鍾岳點了點頭。兩個人輕頭輕腳地走進卧室,藉著客廳微弱的燈光,鍾岳站在童恩的床前,看着睡得像個小豬似的兒子,回頭對童恩一笑,「睡得這麼香,跟在他自己床上似的。」

童恩也對他笑笑,沒有說話。

站在他們父子身邊,心裏止不住的發顫,根本說不出話來。

輕輕退出卧室,隨手關上房門,童恩這才鬆了口氣,看着鍾岳說:「天太晚了,這會兒再抱出去容易着涼,就讓他在我這兒睡吧,明天早上我直接把他送到幼兒園去,行嗎?」

「當然行,有你照顧他,我一百個放心。」

鍾岳不放心的其實是童恩。他心裏明白,童恩今天反常的表現一定有什麼原因,但是童恩不想說,鍾岳也絕不會追問。看着童恩明顯的倦容,他心疼地撫摸着她的臉,「累壞了吧?看孩子可不是個輕鬆的工作。太晚了,你也早點休息吧。」

童恩此時心裏亂得一塌糊塗,她真的很捨不得讓鍾岳走,可面對他又心慌意亂。

「對不起鍾岳。你剛回來,我都沒有問你累不累,你渴嗎?我去給你倒杯水。」

鍾岳一把拉住她,笑着擁住她的肩膀看着她的眼睛說:「我一點兒都不累,也一點兒都不渴。我先走了,趕緊****睡覺,聽見了嗎?」

童恩聽話地點點頭,看着鍾岳轉身,看着他拉開房門,看着他走出去。

「鍾岳。」

一聲呼喚脫口而出,鍾岳迅速轉回身來,雙眼平靜地望着她。

「鍾岳,那條帆船,我知道它對你和宇豪的意義了,對不起。」童恩終於忍不住說了出來。

鍾岳似乎明白了,他快步走回來,雙手捧住童恩的臉龐,盯着她的眼睛說:「沒有對不起,永遠不需要對我說對不起。那條帆船,只是一個普通的生日禮物,它對我沒有特殊意義。童恩,不要為這些事感到歉疚,這些並不重要。記住,我愛你,這才是最重要的。」

一直隱忍着的思念,一直強壓着的衝動,瞬間在鍾岳體內爆發了,他捧住童恩目光朦朧的臉,深深地吻了下去。

又是一個無眠之夜。

強迫自己躺在床上,強迫自己閉上眼睛,身體已十分疲乏,大腦卻仍然極度亢奮。

閉着雙眼,耳邊只有男孩兒均勻的呼吸聲,全身的每一根神經都能感覺到那小小身體的存在。

童恩仰面躺在床上,跟睡眠鬥爭了二十分鐘,依然毫無睡意,拚命壓抑的念頭像堅韌的小草,頑強地向上生長,最後終於從厚厚的泥土中冒出頭來。

身邊的這個男孩兒,鍾宇豪,有可能就是她五年前生下的那個孩子。

而鍾岳,很可能就是她生命中的第一個男人,那個改變了她命運的男人。

當這個念頭完完整整從大腦中冒出來時,童恩也就徹徹底底地失眠了。

荒謬,太荒謬了。

瞪大眼睛盯着天花板,童恩告訴自己這個念頭太荒謬了。

是自己太過敏感,還是命運又一次在捉弄她?

曾經被忽略的細節,一幕幕無法解釋的場景,像幻燈片一樣在她眼前不停地回放着。

拍賣會上,第一次握手時心臟的振顫;醫院門口,再見他時的心跳加速;聯誼會上,黑暗中的那雙大手;遊樂場,痛苦甜蜜的感覺;今晚,熟悉又真切的腳步聲。

五歲的男孩兒,賀曉曾經說的話,對宇豪從心裏的喜愛。

這一切,真的只是因敏感或是巧合嗎?

如果,這一切並不是因為敏感和巧合,如果自己這種荒謬的猜測是真的,那麼,上帝是要憐閔她還是要折磨她呢?

童恩躺在床上,無數個念頭在腦子裏混亂地衝撞著,悲喜和恐懼交織在一起。

身邊的宇豪大概是睡前玩兒的太興奮了,在睡夢突然發出短促的笑聲,一翻身伸手抱住了童恩的一支胳膊。

童恩心裏一顫,側轉身體,看着身邊這張小臉。夜深了,窗帘遮住了月光,童恩凝神細看,也只能看清一個大致的輪廓。

心,突突地跳,手,微微地抖。

是,還是不是?

童恩覺得自己快要被這個念頭逼瘋了。

後半夜,童恩就這麼傻傻地看着宇豪,一直到天亮。

一連幾天,童恩不敢和鍾岳見面,每次鍾岳打電話,她都借口工作忙推掉了,她也不知道自己怕什麼,但就是沒有勇氣面對鍾岳。

每天下班后她就獃獃地坐在辦公室里,一直坐到很晚才回公寓。她真希望自己從來就沒有過那種念頭,那樣,她就可以和前段時間一樣,開開心心地心愛的人約會,高高興興地陪宇豪玩兒。

可是現在,她再也做不到了。

直相,她不敢去查,不管是,還是不是。

直到接到宇豪打來電話。

「童阿姨,你都不守信用,你說還要來接我去你家玩兒,你都沒來。」宇豪在電話里委屈地說。

童恩語塞,不知該怎麼回答孩子,只好硬著頭皮說:「對不起宇豪,阿姨這幾天工作忙,沒有時間。」

「那你明天晚上來我們家吃飯好不好?」

「明天?明天晚上阿姨要加班工作,真的去不了。」

不行,不行,她不能見他們,她還沒有做好心理準備。

「求你了童阿姨,你來吧,我可想你了。是我爸爸過生日,陳姨要做好多好多好吃的,可她不會做巧克力奶昔。你來吧,咱們還一起做巧克力奶昔,好不好?」

鍾岳的生日,童恩猶豫了。

「童阿姨你來嘛,來嘛。」宇豪在電話里撒著嬌。

童恩投降了。

「好,阿姨去和你一起做巧克力奶昔。」

「耶,太好了!」宇豪在電話那頭興奮地跳起來。

剛放下電話,鈴聲又響了,是鍾岳。

童恩拿起話機,「喂。」

「童恩,是我。」

「知道。」

「明天晚上有空嗎?想請你到家裏吃頓飯。」電話里,鍾岳的聲音有點兒緊張。

「明天,是你生日,對吧?」

「你怎麼知道?我好像沒有說過……」鍾岳驚訝地說。

「是宇豪告訴我的,他剛剛給我打過電話。」

「是嗎?這小鬼頭,這兩天他一直吵著要去找你呢。童恩,你能來嗎?」電話那邊,鍾岳緊張地手心直冒汗。

「嗯,你過生日,我一定去。」

「太好了。明天下班后我去你公司接你,一定等我。」

放下電話,鍾岳心花怒放。

自從那晚離開童恩的公寓后,他就感到童恩在刻意躲避他,幾次約她吃飯,她都說工作忙推掉了。童恩不是一個善於撒謊的人,鍾岳聽得出她有心事。

對於童恩的變化,鍾岳着實有些費解。那天發生了什麼事,從宇豪嘴裏也沒問出個所以然,如果是因為那條帆船,鍾岳相信童恩不會反應這麼激烈。究竟是什麼原因呢?鍾岳百思不得其解。

一向以工作為重的鐘岳,這幾天連開會都走了神,星期一的例會上,林一南一共提醒了他三次,散會後一直擔心地追問他是不是生病了?

第二天下午,鍾岳提前三十分鐘就到了童恩辦公樓下,坐在車裏等到差五分鐘下班,才給童恩打電話。

接到電話,知道鍾岳已經到了樓下,童恩又開始心慌了。她迅速關上電腦,拿起手袋走到門口,猶豫了一下,轉向走回去,掏出抽屜里的鏡子照照頭髮和臉。鏡子裏的臉上表情有些緊張,她努力放鬆表情,調整呼吸盡量讓狂跳的心臟平穩下來,這才放下鏡子轉身出了房門。

當她走出公司大僂時,一眼就看見了站在夕陽下的鐘岳。

橘紅色的夕陽給鍾岳高大的身體鑲上了一道耀眼的金邊,他半靠在黑色的汽車上,一隻胳膊搭在車身上,身後是秋日掛滿黃葉的樹木,被晚霞映照的五彩斑讕的樓房。

童恩的心又狂跳起來,此刻的鐘岳,渾身上下散發着成熟男人不可抗拒的魅力。

迎著飄然而來的童恩,鍾岳從眼底笑到眉梢,幾天來陰鬱的心情一掃而光。

「生日快樂!」

童恩坐在鍾岳身邊,轉頭迎上他深情歡悅的眼睛。

「謝謝!」

一隻手穩穩地開着車,鍾岳的心是快樂的,幾天來的擔心、焦慮全都無影無蹤了,因為童恩此刻就坐在他身旁,美麗清澈地雙眸靜靜地看着他,柔軟的小手也沒有因他的觸摸而躲閃。

「剛知道你過生日,也沒來得及給你選個合適的生日禮物。」

昨天接到電話已經晚了,今天一天又忙得走不開,童恩只好趁中午吃飯的時候匆匆買了條領帶。

「這幾天事情太雜,要不是陳姐提醒,我自己都給忘了。」

鍾岳握緊童恩的手,扭頭看着她:「你來了,就是最好的禮物。」

童恩笑笑,被握緊的手麻酥酥的,心裏有什麼東西在溶化。

她輕輕地抽出發熱的手,把那隻大手拿起來放到方向盤上。

「專心開車。」她微笑着認真地說。

鍾岳也笑着握緊方向盤,目不斜視地答道:「是。」

汽車漸漸駛近了鍾宅,那幢灰色的三層樓房已經清清楚楚地映進童恩的的眼帘。

一路上努力放鬆的情緒一下子又緊張起來,彷彿那幢灰色的樓房裏,藏着什麼讓她恐懼的東西。

鍾岳敏銳地覺察到了童恩的緊張。一路上他的兩隻眼睛雖然一直看着前面的街道,但眼角的餘光絲毫也沒有忽略童恩的一舉一動,童恩繃緊的身體和僵硬的表情泄露了她心裏的緊張。

鍾岳放慢了車速,伸出右手握住她下意識攥緊的小手,用盡量輕鬆的語氣緩解着她緊張的心情。

「放心,這幢房子裏沒有寵然大物在等着你,今晚的餐桌上,只有你、宇豪和我,沒有第四個人。」

你、宇豪和我

本想對他笑笑,這幾個字卻讓童恩臉上的肌肉更加僵硬,無論如何也笑不出也來。她的手被動地任鍾岳握著,眼睛緊緊地盯着越來越近的灰色房子,忽然有一種想迅速逃走的衝動。

「到了,下車吧。看你,又不是讓你拜見公婆,幹嘛這麼緊張。」

車停住了,鍾岳轉身面對着她,抬手輕輕揉了揉童恩肌肉僵硬的臉頰。

童恩機械地點點頭,伸手去推身邊的車門,門還沒推開,眼睛已經看見鍾宇豪從樓房的大門裏沖了出來。像是被充了氣,童恩發軟的****一下子有了力氣,精神也瞬間振作起來。

「童阿姨。」

宇豪像一陣小旋風一樣刮到了童恩面前,雙手抓住童恩的胳膊又蹦又跳。鍾岳笑着走過來,大手一邊一個握住他的小肩膀制止道:「別再蹦了,再蹦該把阿姨胳膊蹦斷了。」

宇豪扭動着身子掙脫老爸的大手,緊緊依偎進童恩懷裏。

「我都在窗戶上看了好半天了,眼睛都看疼了,你們才回來。」

童恩雙手摟着他,低頭看着他的眼睛心疼地說:「讓阿姨看看,眼睛怎麼了?」

鍾岳搖著頭說:「你呀,別聽他危言聳聽的,芝麻大點兒的事能讓他說成西瓜那麼大。宇豪,怎麼自己跑出來了,陳姨呢?」

「陳姨在廚房做好吃的呢,讓我站崗放哨,一看見你的車就趕緊告訴她。」

「那你告訴了嗎?」

「哎呀,我忘了。」

宇豪撒開童恩扭頭就要往回跑,被童恩一把摟了回來。

「不用告訴了,我們都下車了,一起進去不就行了。」

正說着陳姨已經扎著圍裙滿面笑容地從房子裏走了出來,「不用他告訴,一聽見「嗵嗵」下樓梯的聲音,就知道準是車來了。」

沒等鍾岳介紹,童恩已經摟着宇豪迎了上去。

「您就是陳姐吧?聽宇豪說起您好多回了,說您做的飯可好吃了。」

陳姨一聽這話高興地合不攏嘴:「咳,都是些家常便飯,也不知道合不合您的口味兒。」

鍾岳微笑着走上來對童恩說:「往年都是在飯店吃飯,今年我覺得還是在家過好,家裏更隨意,更舒適,就是辛苦陳姐了,為了這頓飯,陳姐忙了一天了吧?」

「不忙不忙,您不是囑咐不讓準備太多菜嗎?就準備了幾樣,宇豪白天又不在家,一點兒都不忙。快請童小姐進屋吧,你們先坐着喝口茶歇歇,我這就開火,呆會兒就吃飯。」

童恩被宇豪拽着腳不沾地的了屋,一下子站在寬大的一樓大廳的中央,眼睛不由自主地環視着陳設古色古香的大客廳,心裏有一種空寂的感覺,和想像中的樣子完全不同。

「坐啊,你今天不是來買站票的吧?」鍾岳含笑站在一旁開玩笑地說。

童恩猛然想起今天來的目的,從袋子裏拿出一個包裝精美的盒子,遞給鍾岳,「也不知道你喜歡什麼顏色,試着選了一條,生日快樂!」

鍾岳接過今年唯一的一件生日禮物,迅速拆掉包裝打開盒蓋,從盒子裏拿出一條湖蘭色的絲質領帶,同色系的絲織花紋看起來非常有立體感。

雖然中午時間很緊,但童恩還是選了又選,最終選定了這一條。她覺得湖蘭色的底色和鍾岳的膚色十分相襯,絲織花紋的銀光很配他平時喜歡穿的深色西裝。

鍾岳眼睛忽地一亮,抬頭看着童恩開心地說:「太漂亮了,我喜歡。謝謝!」

鍾岳的眼睛又明又亮,看得童恩心裏慌慌的,她借低頭拿東西避開那雙令她彷徨的眸子,從袋子裏又拿出一個長方形的盒子。

看到盒子,鍾岳目光一閃,眸中的顏色深沉起來。

童恩打開盒蓋,一條金燦燦的金屬帆船模型出現在宇豪驚喜的眼中。

「宇豪,今天阿姨也送給你一個禮物,不可以拒絕噢。」

鍾宇豪張大嘴巴開心地看着他心愛的小帆船,抬頭用乞求的目光看着鍾岳。鍾岳蹲下身,摸着他的小腦袋說:「收下吧,記住,這次是童阿姨送給你的。」

「嗯,謝謝童阿姨!」

宇豪大聲地回答,一雙小手迫不及待地把帆船抱了過去,嘴巴高興地怎麼也合不攏了。

「老爸,你過生日,我也有禮物耶。童阿姨,那等我真正過生日的時候,你還送我禮物嗎?」

「當然送啊,告訴阿姨,你的生日是哪一天呢?」

因為是話接話隨口回答的,童恩說這句話時還沒有意識到自己正在往身體里放一顆炸彈。

「我的生日是5月8號,童阿姨你一定要記住啊。……」

轟的一聲……

在童恩沒有心理準備的情況下,炸彈爆炸了,傾刻間把五臟六腑炸得碎成了鮮紅的一片片。童恩的眼前一陣金星四濺,耳邊頓時空寂無聲,她呆愣地勉強站立着,眼前是宇豪一張一合地嘴巴,卻聽不到一點兒聲音。

5月8號,這是她這一生永遠也忘不掉的日子,她怎麼會記不住呢?

「童阿姨,童阿姨……」

宇豪看童恩沒有反應,大聲地叫她,連鍾岳也發現童恩的神情有些異樣。

「童恩,是不是累了?快坐下休息一下。」

耳朵、眼睛、手、腳……

童恩一點點地找回了自己的感覺器官,對着眼前一大一小兩張焦急的臉勉強扯動笑容。

「我不累,可能是有點兒暈車,已經沒事了。」

她伸出雙手緊緊地抓住宇豪的小手,「宇豪,不請阿姨去參觀一下你的房間嗎?」

「好啊,好啊。」

宇豪使勁兒地點頭,拉着童恩就往樓上跑。鍾岳有些擔心地在後面追問:「真沒事嗎?童恩,要不要先躺一會兒?」

「不用,我真沒事了。鍾岳,讓我和宇豪單獨呆一會兒好嗎?」童恩目光幾乎是請求地望着鍾岳。

「好,我知趣,不打擾你們的二人世界。」鍾岳微笑着攤開手。

「快點兒,童阿姨,快點兒。」宇豪一隻手拿着帆船,一隻手拉着童恩,急得直跳腳。

一隻手被宇豪緊緊地抓着,童恩腳步匆忙地走上樓梯,腦子裏走馬燈似的反覆着幾句話。

「還不夠,這些還不夠。僅有這些還不能證明宇豪就是那個孩子。也許就是巧合,世界上巧合的事情還少嗎?如果在茫茫人海中真的能讓我們相遇,難道就不會有更離奇的巧合發生嗎?我需要更多證據,我必須要百分之百的證實這一切都不是巧合。」

被一個念頭支撐著,童恩混亂的神經又像上了發條似的振作起來,她緊跟在宇豪身後幾乎是跑進了他的房間。

「童阿姨你看,這就是我的房間。」

童恩站住了,視線有些模糊地看着這間在夢中無數次夢到過的房間。

好溫馨的房間,佈置的風格和樓下的客廳截然不同。蘭、白兩色相間的卡通式傢俱,同色的印花窗帘,各種造型的卡通玩具,最惹眼的是整整一面牆上擺放着各式各樣的汽車、輪船和飛車模型,簡直是一個小型展覽。

看得出鍾岳在佈置這個房間時花費了很多的心思,這個房間里每一件東西都包含着他對兒子深切地愛。

「童阿姨,你喜歡我的房間嗎?」

「喜歡。」

童恩輕聲地說。眼睛環視着房間里的每一個角落,桌面、床頭櫃、所有的擱架,書櫃,沒有,沒有她想找的東西。

童恩站在整整一面牆的各種模型前,心裏真的很感動。

「宇豪,這些都是爸爸送給你的嗎?」

「嗯,是爸爸每次出差給我帶回來的。」

童恩彎下腰輕撫著宇豪的肩膀問:「宇豪,除了這些模型,爸爸還送過你其它的禮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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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球媽咪總裁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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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心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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