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澆愁

第41章 澆愁

第41章澆愁

傑瑞。桑頓像往常一樣習慣地走進他常去的那間酒吧,坐在台前的高腳椅上,要了一杯威士忌加冰,兩口就喝光了,伸手又要了一杯,當他第三次把空杯子推向調酒師阿偉時,阿偉詫異地皺了下眉頭。

「桑頓先生,您今天是不是碰到什麼不順心的事兒了?」

這間酒吧因為離商務街很近,經常會有外國人光顧,傑瑞就這兒的常客。在常來的外國人中,傑瑞給阿偉的印象最深,他不僅長得帥氣、性格開朗,而且非常自律,一次也沒有喝得醉熏熏過,像今天這樣連要三杯的情況幾乎沒有過。

「no。沒有不順心,相反,我很高興。」傑瑞沖阿偉舉了舉杯,一仰頭又喝光了。

這,這是高興嗎?阿偉搖了搖頭。

傑瑞把杯子推向阿偉,「再來一杯。」

阿偉搖搖頭,「不行,沒您這麼喝的。」

傑瑞皺起眉頭奇怪地問:「阿偉,你不想賣酒了?」

「瞧您說的,我是一調酒師,哪有不想賣酒的道理?話說回來,雖然您是來喝酒的,我是賣酒的,可您今天這喝法兒,用不了一會兒,您就得被抬着出去了。桑頓先生,我可是一直把您當朋友,換了別人我還=無=錯==m.=quledu=com真不管這閑事兒。」

傑瑞感動地拍拍阿偉的胳膊,「阿偉,你是我的朋友。」

阿偉樂了。

「您要真當我是朋友,聽我一句勸,酒不是這麼喝的,這麼喝太傷身體。瞧見那邊兒那位沒有,從進來就沒停嘴,自個兒悶頭喝了一個小時了,估計心情比剛進來時更糟。千萬別借酒澆愁。中國有句俗話,叫,借酒澆愁,愁更愁。」

傑瑞順着阿偉手指的方向看過去,昏暗的角落裏獨自坐着一個男人,雖然只是一個側影,而且光線很差,但傑瑞還是一眼就認出來了。

「季。」

驚訝地叫了一聲,傑瑞咧開嘴笑了。

「您認識他?太好了,您趕緊去勸勸他吧,再這麼喝下去,就該叫救護車了。」

傑瑞站起身朝季思明走去。

燈光幽暗的角落裏,一個空空的酒瓶顯眼地立在桌面上,旁邊那瓶也已經下去一半了。從側面看過去,悶頭喝酒的季思明身上透著說不出的寂寞和沮喪。傑瑞從來沒有見過季思明像現在這樣意志消沉。他很清楚季思明為什麼會在這兒喝悶酒,心情複雜地坐在他對面的沙發上,盡量語調輕鬆地和他打招呼。

「嗨,季。」

季思明抬起頭看向對面,模糊的焦距慢慢聚在一起,惺紅的眼睛漸漸瞪得老大。

「傑瑞?怎麼是你呀?傑瑞老弟。」

傑瑞微笑着聳聳肩:「只是碰巧而已,這家酒吧我常來。」

季思明臉上綻開了笑容:「很高興見到你,傑瑞。一個人喝酒,沒意思。你來了,太好了,我給你倒酒,咱倆一塊喝。」

說着給傑瑞倒了滿滿一杯,又把自己的杯子倒滿,仰頭就要喝。

傑瑞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搖搖頭說:「季,你不能再喝了,你已經喝得太多了。」

季思明嘿嘿一樂,:「你是不是以為我喝醉了?告訴你,不可能,我不可能喝醉。知道我是誰嗎?我是酒神的兒子,永遠都不會喝醉。來,咱倆干一杯。」

傑瑞的手像鐵鉗一樣牢牢地握住季思明的手腕,語氣堅決地說:「不管你是誰的兒子,你都不能再喝了。除非你想被抬出這家酒吧。」

季思明瞪着血紅的眼睛認真地看着傑瑞,傑瑞的臉上表情非常嚴肅,沒有一絲通融的跡象。兩人僵持了一會兒,終於,季思明點點頭,慢慢放下了酒杯。

「好,我聽你的,不喝了。」

傑瑞也鬆開握緊他的手,滿意地點點頭。

季思明雙手抱臂,往沙發上一靠,笑着問傑瑞:「老朋友,咱們兩個大老爺們兒,坐在酒吧里,不喝酒,還能幹什麼?」

傑瑞伸手叫來侍者,吩咐拿兩杯橙汁加冰。

「果汁?」

季思明哈哈大笑:「兩個男人,坐在酒吧里喝果汁?傑瑞,你腦袋沒毛病吧?」

傑瑞掏出煙來,點上一支。

「我什麼毛病也沒有,腦袋更是清醒的很,我很清楚你為什麼在這裏喝酒。「

季思明嘎然停止了笑聲,他頹敗地往沙發靠背上一仰,深深地喘著粗氣。

「為什麼?傑瑞你能不能告訴我,她這樣做,到底是為什麼?」

傑瑞重重地吐出一口煙圈兒,搖搖頭:「說實話,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她現在很快樂。」傑瑞眼前浮現出童恩光彩照人的臉,陽光燦爛的笑容,眼睛裏的神彩是他從沒見過的。

季思明不解地搖著頭。

「太出乎意料了,她怎麼這麼輕易地就愛上了鍾岳?她在我心裏,是那麼神聖,那麼遙不可及。你知道嗎?那怕是近在咫尺,我都不敢越雷池一步。每次和她在一起,我甚至有一種戰戰兢兢的感覺,生怕一不小心就把她給驚跑了。我真是愚蠢地可笑,竟然還以為自己很了解她,今天我才知道,原來我一點兒也不了解她,不了解,你說,她那個小腦袋瓜里,到底在想什麼?」

傑瑞既同情又苦澀地看看季思明。

「我愛了她四年多了,從在圖書館大門口第一眼看到她,我就愛上她了。四年,我知道她喜歡吃什麼,喜歡看哪一類的書,知道她穿衣服的品味,了解她每一個習慣,可我仍然不敢說完全了解她,因為我不了解她的心。你認識她有多久了?一個月?三個月?還是半年?童恩,她就是這樣一個人,看起來她離你很近,但你永遠都夠不到她。她心裏,有一道門,那是她自己的世界,沒有人能走進這道門,你,我,都走不進去。」

季思明怔怔地盯着桌上的酒瓶。

「對,你說的對。有一扇門,曾經有一刻,我以為就要打開這扇門了,我曾經那麼自信總有一天她會向我敞開這扇門。可就在今天,希望破滅了。你說,為什麼?為什麼是鍾岳?不是我?也不是你?她曾經,曾經說過,在她心裏,我是與眾不同的。」

傑瑞豁達地笑了。

「季,童恩對你,更多的是欣賞,其次才是友情,但絕對沒有愛。你在她眼裏是一個非常優秀的男人,她欣賞你的智慧,你的膽識,你的能力,更欣賞你的韌勁,她從心裏欣賞你,但是這不是愛。童恩是一個非常保守的女人,沒有愛,她是不會和任何男人在一起的。中國有句話叫:旁觀者清。我是旁觀者,我看的比你清楚。

至於我,早在四年前我就清楚地知道,童恩不會愛上我,我們之間,只有友誼,沒有愛情。對童恩來說,我就像她的兄長一樣,是朋友,也是家人。」

「就算她不愛我,那鍾岳呢?她愛鍾岳嗎?」

傑瑞聳了聳肩。

「我想是的,她看鐘的眼神很特別,我從來沒有看到她用那樣的眼神看過別的男人。」

季思明的心裏突然被一種強烈的妒忌充滿,一陣陣地泛酸,他不禁自嘲,想不到他有一天會為了一個女人吃醋。

傑瑞明了地看着季思明被妒忌扭曲了的臉,無奈地搖搖頭。雖然他很清楚童恩不會愛上自己,但當知道童恩已經心有所屬時,心裏仍然覺得不是滋味兒。

他拿過剩下的半瓶酒,給季思明和自己各倒了一杯,舉起酒杯笑着對季思明說:「來吧,讓我們兩個同病相憐的男人幹了這最後一杯。」

季思明端起酒杯,卻沒有馬上喝。

「傑瑞,你真的一點兒也不怨童恩嗎?」

傑瑞一口乾完了杯中的酒,坦然一笑。

「我永遠都不會怨童恩,我對她只有愛,她是我心中最美麗的東方公主。我只希望她快樂,無論她作出什麼樣的選擇,我都會祝福她,只要她快樂。」

季思明兩眼直鈎鈎地盯着傑瑞看了好久,手掌用力在傑瑞肩上拍了一下。

「傑瑞老弟,你今天給我上了一課。我沒你男人,真的。謝謝!」

說完,一仰頭把酒倒進了嘴裏。

有愛情照耀的日子,每一天都過的飛快,即使不見面,一通電話,也能讓心裏甜蜜好長時間。

童恩覺得,今年的秋天,天好像特別特別的藍,雲也特別特別的白,就連一刮就黃沙漫舞的秋風也變得溫柔和煦了。

「童恩,今天怎麼走這麼早?是不是又有約會呀?」許卉站在電梯間等電梯,看到一向晚走的童恩匆匆走來,一臉壞壞地笑。

童恩美滋滋地沖她一笑:「說對了,有約會。」

用審視的目光打量着她,許卉不以為然地說:「哎,您這也太不衿持了,就算是和鍾岳約會,也得抻著點兒,別高興地跟中了大獎似的。」

賞了她一個白眼,童恩笑容依舊:「誰告訴你說我是和鍾岳約會?」

「不是?那你樂成這樣。」

電梯門開了,童恩進了電梯,許卉趕緊追進去,兩隻眼睛狐疑地盯着她。門關上,電梯快速開始下行,見童恩始終沒有解釋的意思,許卉綳不住了。

「到底跟誰約會去?你到是說啊。不會是又有新的追求者了吧?」

扭頭又賞了她一顆衛生球,童恩撇了撇嘴:「這種激將法也太老套了。別猜了,我現在是去幼兒園接宇豪。」

「魚桿不在新舊,能釣上魚來就是好桿兒。」許卉得意洋洋地說。

「這還沒結婚呢,就開始聯絡感情了?不過你還別說,這小傢伙可真著人疼,我一看見那張可愛的小臉,就想咬他一口。」

「你屬狼的?見人就想咬。」童恩哭笑不得地看看她。

電梯門開了,兩個人一前一後走出來,童恩邊走邊向許卉解釋:「照顧宇豪的陳姐今天有事請假了,鍾岳上午又臨時去外地處理一些事情,所以我想把宇豪接到我那兒去,總不能讓他跟着林一南吧,他哪會照顧小孩兒呀。」

「正確,讓林一南看孩子?他自己就跟孩子差不多,到時候還不定誰看誰呢。」

童恩站住了,好奇地看着許卉:「人家林一南怎麼得罪你了?怎麼老跟他過不去啊?」

童恩猛地一停,許卉差點兒撞到她身上,腳底下一個急剎車站穩了,瞪着童恩。

「我哪兒跟他過不去了?我只是實話實說而已。」

童恩懷疑地看看她,轉身繼續往外走。

「其實我覺得林一南這個人挺好的,人聰明能幹,心地又善良。上次你那麼罵人家,人家都沒計較,還不是又送你上醫院又送你回家,你還讓人家怎麼着啊?」

許卉沖着童恩的背影翻翻白眼,快步跟上去。

「哎,你到底跟誰一撥的?我怎麼覺着你這屁股已經坐到人家那邊兒去了?他送我那是他應該的,要不是他把我撞倒,我能那麼慘嗎?我沒讓他賠償精神損失費就已經是寬宏大量了,難道你還想讓我誇他不成?」

童恩又一下停住腳步,轉身盯着許卉。許卉猝不及防,一頭撞到了她身上。

「我說童大助理,您能不能好好走路?別這麼一驚一詐的成不成?」

童恩根本不理會她的話,表情怪怪地打量着她,「不對,你這人一向都不小心眼兒,這回怎麼了?幹嗎偏對林一南這麼不依不饒的?該不是,喜歡上他了吧?」

「你說什麼?喜歡林一南?開什麼玩笑?我會喜歡他這種被慣壞了的公子哥?他不過就是家世好點兒,人長得帥點兒,就算有英國學歷又怎麼樣?還不得鍾岳罩着,一點兒都不成熟穩重。童恩啊童恩,你太讓我傷心了,枉費我還把你當知己。我許卉的品味有那麼差嗎?」許卉像看外星人似的看着童恩。

童恩會心地點着頭:「嗯,我現在更相信自己的猜測了。所謂當局者迷,大概說的就是你現在的狀況。不喜歡?不喜歡你幹嗎那麼注意他?不注意他,他成不成熟,穩不穩重你怎麼會知道?我今天急着去接宇豪,先饒了你,等我有空了非好好審審你不可。明天見。」

童恩說完揚長而去,剩下許卉一個人站在公司大樓的台階上發楞。

「林一南?我喜歡林一南?怎麼可能?」

童恩開車趕到幼兒園時,宇豪正在操場上和幾個男孩子一起踢足球,班主任老師肖依然坐在樹蔭下看着他們,童恩走過去的時候,男孩子們正踢得熱火朝天,誰也沒有注意到她。

肖依然的眼睛一直在看着孩子們,也沒有留意有人走過來,直到童恩已經站在她身邊,輕聲地叫她:「肖老師」,她才驚覺地抬起頭,並且立刻認出了童恩。

肖老師對童恩的印象非常深,不僅僅是因為童恩長得很漂亮,最主要的是因為童恩是第一個以家長的身份來看宇豪的女人。肖依然是在宇豪上中班的時候接的他們班,接班不久她就發現那個叫鍾宇豪的男孩子有一個習慣,每到下午自由活動的時候,只要開始有家長來接孩子,他就會跑到操場上去玩,有時候碰上天氣不好不讓出去,他就一個人悶頭在角落裏玩拼裝玩具,直到家長來接他。很快肖依然又發現,每次來接宇豪的都是他叫做陳姨的保姆,他的爸爸媽媽從來沒有來接過他。

於是,肖依然不自覺地開始關注這個孩子,漸漸地她觀察到,鍾宇豪是一個非常可愛的孩子,聰明、靈活,性格也很開朗,而且思想特別活躍,經常提一些讓她一時不好回答的問題。隨着和孩子們相處的時間久了,從跟孩子的交流和保姆嘴裏,肖依然知道了宇豪的家庭情況,從此,她對這個缺少母愛的孩子更多了一份關愛。

自從上次童恩和宇豪的爸爸一起出現在聯誼會以後,她發現宇豪比以前更活潑了,經常會從他嘴裏聽到童阿姨三個字,所以她對童恩既有好感又覺得好奇。

肖依然從凳子上站起來,熱情地和童恩打招呼。

「來接宇豪吧?那不,正在那邊踢足球呢。」說着招手叫着宇豪:「鍾宇豪,看誰來接你了?」

鍾宇豪正在操場上帶球起勁地跑着,今天早晨他就知道陳姨有事要請假,下午會是爸爸來接他,所以他一點也不着急地在操場上踢球,根本沒往大門口方向看。因為他知道老爸不可能這麼早來,在肖老師下班前能趕到就不錯了。

聽見肖老師叫他,回頭一眼看見了童恩,宇豪「哇」的一聲,扔下足球跑了過來。

五歲半的男孩子,衝勁兒大的把童恩撞得連退了好幾步。肖老師趕緊拉住宇豪,笑着責備道:「慢點兒,看你高興的,別把童阿姨撞倒了。」

童恩抱緊撲到她身上的宇豪連退幾步穩住身體,微笑着蹲下,掏出紙巾給他擦著滿頭的汗水,問道:「宇豪,爸爸臨時有事不能來接你了,跟阿姨去阿姨家好不好?」

「好。」宇豪興奮得滿臉通紅,他還從來沒有去過童阿姨家呢。

「肖老師,宇豪的爸爸今天有事來不了,托我來接他,您看需不需要讓他給您打個電話?」童恩禮貌地對肖依然說。

「不必了,我認識您,上次和鍾總一起來參加過我們的聯誼會。況且看宇豪這麼高興,我還能不放心嗎?」肖依然笑着摸摸宇豪濕漉漉的頭髮。

「好,那我們就先走了。宇豪,跟肖老師再見。」

「肖老師再見。」

童恩牽着宇豪的小手向大門方向走,宇豪一蹦一跳地邊走邊回頭沖肖老師揮手再見,一會兒又仰頭看着童恩的臉,心裏高興的不知怎麼表達好。

宇豪興奮的心情感染了童恩,就像一朵正在開放的鮮花遇到陽光雨露的好天氣,更加不可阻擋地怒放了。

「童阿姨,咱們現在就去你家嗎?」

「不,咱們先去超市買東西,今天阿姨在家給你做好吃的。告訴阿姨,你想吃什麼?是中餐呢?還是吃西餐?」

「啊?童阿姨,你還會做西餐?就是在馬克西姆吃的那種嗎?」鍾宇豪驚訝地瞪大眼睛。

童恩皺了皺鼻子,有點兒不好意思地說:「不是太像,那種太高檔了,要很正規的廚師才做得出來呢。不過我做的西餐也很好吃噢,牛排啊,水果沙拉啊,奶油濃湯,對了,我還可以給你做奶昔,巧克力口味兒的,怎麼樣?」

「你太厲害了童阿姨,陳姨都不會做這些。」宇豪簡直有點崇拜童恩了。

「這算什麼,阿姨會做好多好吃的呢,等以後有時間阿姨一樣一樣做給你吃,好不好?」童恩第一次為自己的做飯手藝得意,她真慶幸當初在美國打工時學了這些手藝。

「好。童阿姨,你以後還能再來接我嗎?我可以經常看見你嗎?」宇豪興奮地拚命點頭,期待地目光緊緊盯着童恩。

童恩打開車門,把他抱上車,繞過車頭上了車,給他系好安全帶,雙手捧着他的小臉蛋說:「當然,只要你願意,阿姨以後一定多抽時間陪你玩兒。現在,我們出發去超級市場採購,然後,回家做西式大餐。」

「出發。」

手裏拎着兩大袋剛買的食品,童恩站在自己那套小公寓門口,笑望着睜大兩隻烏溜溜的眼睛好奇地往裏面探看的宇豪。

「請進吧,宇豪,這就是阿姨的家。」

鍾宇豪新奇地打量著這個小小的單元房,東看看,西看看,左看看,右看看,小脖子前後左右一通亂扭,兩隻眼睛簡直不夠使了。

這是他見過的房子裏最小的房子了,一共就一室一廳,一廚一衛。別說跟他們家那套三層樓的大房子比,就是跟原來太爺爺住的裏外兩間的屋子比,好像還要小一些。

但是宇豪越看越覺得他更喜歡童阿姨家。這套小小的房子從卧室到客廳,到處充滿了家的氣息,蘭色底紋上印着隱約粉色暗紋的窗帘,床頭柜上的化妝品,客廳里大理石地面中央鋪着一塊純白色的長絨毛毯,緊挨着毛毯擺放着雙人布藝沙發和橢園形的玻璃茶几。比起這些,他們家那套大房子裏的墨綠色窗帘,千篇一律的原木傢俱和同色的木地板,又寬又大的皮沙發,都顯得冷冰冰的,尤其是家裏只剩下他和陳姨還有司機王叔叔三個人時,除了他自己的房間,哪個房間都讓他覺得冷森森的。

童恩把手裏的食品放進廚房,回到客廳見宇豪還在用充滿新奇的目光打量著房間里每一處裝飾,於是笑着問他:「宇豪,喜歡阿姨家嗎?」

「喜歡。」

童心是最真摯的,五歲多的宇豪還不懂得掩飾自己的心,他用充滿羨慕的語氣大聲回答。

童恩並不知道宇豪心裏在想什麼,但卻因為宇豪的回答而格外開心。她領着他到衛生間洗了手,伸手打開電視機。

「宇豪你先自己坐在這兒看電視,阿姨去做飯,一會兒咱們吃牛排好不好?」

「嗯。」

宇豪聽話地答應着,拿起電視搖控器自己開始找節目。

童恩回到廚房,開始準備晚飯。

她先把買來的生牛排洗乾淨,放在盤子裏用佐料腌上,再把做澆汁用的西紅柿、洋蔥洗凈切碎,放在碗裏備用,這些東西她在超市購物的時候就已經精心考慮過了,小孩子不能吃黑胡椒,必須用番茄做澆汁。意識到宇豪就坐在身後的客廳里等著吃她做的西餐,心裏的感覺真的很不一樣。

準備好做牛排所需要的東西,童恩開始做水果沙拉。其實在美國餐館打工的時候,她做的最多的是美國人喜歡吃的那種有土豆、胡蘿蔔、生菜、火腿、熟雞蛋拌成的火腿蔬菜沙拉,但童恩自己則更喜歡吃用各色水果做的水果沙拉,她相信做為中國孩子的宇豪也會更喜歡吃水果沙拉。她把蘋果、哈密瓜、香蕉、芒果切成小方丁,在一個圓形湯盆里用沙拉醬拌勻,再盛到盤子裏,然後開始精心地熬制奶油玉米濃湯。

她在做這一切的時候,心裏始絡有一種隱約的幸福感,這種感覺即使和媽媽一起在家裏做飯時也從來沒有過。

當湯鍋里開始飄出奶油濃湯特有的香味兒,童恩把火關到最小,讓它慢慢地煨著,自己則重新回到客廳,她怕宇豪一個人在客廳看電視會覺得孤單。

走進客廳,她發現宇豪並沒有在看電視,電視機屏幕閃著忽明忽暗的熒光正在播動畫片,宇豪則踮着腳站在鑲嵌在牆上的開放式書架前,聚精會神地看着什麼。

順着宇豪的目光,童恩看到了那條擺放在書架擱板上發着金燦燦亮光的帆船模型,這條用兩萬元高價拍得的金屬帆船模型,自那天拍賣會後季思明執意要送給她,就一直被童恩放在書架上。

宇豪的眼裏閃著光,眼皮一眨不眨地看着這條帆船,他對這條帆船太熟悉了,上面的每一個零件的位置他都已經熟記在心。他像看着一個老朋友一樣開心地看着它,黑黑的瞳仁上隱約閃著淚光。

看着宇臉上的表情,童恩腦子裏電光一閃,她忽然明白了。

輕輕地走上前蹲在宇豪身邊,小心翼翼地問道:「宇豪,這條帆船原來是你的,對不對?」

宇豪依依不捨地望着他的小帆船,點了點頭。

「嗯,是媽媽送給我的生日禮物,後來捐獻給孤兒院的小朋友蓋新房子了,爸爸原先說一定可以再買回來,可是被別人搶先買走了。童阿姨,它怎麼在你這兒啊?」

童恩終於明白了。

這條帆船是宇豪的親生媽媽送給他的生日禮物,是他視若珍寶的心愛之物。所以,拍賣時才標出那麼高的價,就是為了讓旁人望而卻步;所以,鍾岳當時一下子把價格抬那麼高,就是因為他是勢在必得,不惜用高價再把兒子捐出去的心愛之物買回來。

童恩頓時深感內疚,自己一時的心血來潮,竟然給一個孩子帶來這麼大痛苦,她好像已經看到了宇豪失望難過的樣子和鍾岳歉疚心疼的表情。

她從架子上拿起金燦燦的帆船,放到宇豪的小手裏,歉疚地說:「對不起,宇豪,阿姨當時不知道它是宇豪最心愛的東西,所以就把它買回來了。這是媽媽送給你的生日禮物,理應由你來保存,阿姨把它還給你,你以後又可以和它在一起了。」

宇豪驚喜地把帆船抱在懷裏,像抱着失而復得的珍寶。他把它放在茶几上,用小手撫摸着它的每一個零件和銀色的船帆,清亮的大眼睛珍愛地凝視着它想了好久,終於又把它重新放回童恩的手上,非常困難地說:「童阿姨,這條帆船,我已經把它捐獻給孤兒院的小朋友了,不能再要回來。」

孩子純凈的心使童恩心裏一顫,她看着宇豪稚嫩的小臉,試圖說服他。

「阿姨知道你是真心想幫助孤兒院的小朋友,你已經把它捐給了孤兒院,是阿姨重新又把它買回來了,阿姨現在把它送給你,以後它永遠都是你的了。」

宇豪把兩隻小手背到身後固執地搖著頭,「我不要,童阿姨,這條帆船現在是你的了,我不能要,我現在是大孩子了,不能隨便要別人的東西。」

天真無忌的童言,像一根鋼針,刺疼了童恩,心裏一陣陣感到失落。也許,在宇豪眼裏,自己始終都是個外人。

掩飾著心裏強烈的失落感,童恩把帆船重新放回書架上,轉身笑意盈盈地對宇豪說:「現在,想不想跟阿姨一起做巧克力奶昔?」

宇豪的臉上重新放出光彩,大聲地說:「想。」

「好。那阿姨現在要交給你一個任務,去把冰箱裏你最喜歡的巧克力和香草雪糕拿出來,記住,只需要拿一盒雪糕就可以了。」

「是。」

童恩看着宇豪興沖沖地奔冰箱跑去,深吸了口氣振作起精神,開始準備自製巧克力奶昔。

「童阿姨,巧克力和香草雪糕拿來了,咱們現在是不是可以做了?」

鍾宇豪以最快的速度拿來了巧克力和雪糕,兩隻眼睛興奮地盯着童恩,恨不能立刻就可以吃上他最喜歡的巧克力奶昔。

「好,現在咱們就開始做巧克力奶昔,我來操作,你給阿姨當助手,好不好?」

「好好好。」

宇豪的頭點得像小雞叨米似的,摩拳擦掌地躍躍欲試。

「第一步,我們先來把巧克力化成巧克力醬。」

童恩把成塊的巧克力放到一個平底的不鏽鋼小碗裏,然後再把小碗放在熱水裏隔水加熱,一邊加熱一邊攪動,直到巧克力完全化開。她把小碗從熱水裏拿出來,用筷子粘上一點巧克力醬,舉到宇豪早已張大的嘴邊。

鍾宇豪雙眼盯着筷子上的巧克力醬,慢慢地伸出一點點舌頭小心地舔了一下,眼睛立刻睜大了,一口含住筷子把剩下的巧克力醬舔得乾乾淨淨。一邊吃一邊叫着:「好吃。」

看着嘴唇周圍沾著巧克力醬的宇豪無比享受的樣子,童恩開心地笑了。

在宇豪期待地注視下,童恩把一盒香草雪糕、一小盒鮮奶油、一杯冰塊,全部都放進果汁機里,又加上兩大勺巧克力醬,接通電源,指著果汁機的開關對宇豪說:「現在我們要正式開始做巧克力奶昔了,請鍾宇豪小朋友按下開關按鈕,現在倒計時,五,四,三,二,一。」

童恩的一字還沒出口,宇豪的小胖手已經迫不及待地按了下去,果汁機「翁」地旋轉起來,眼看着杯子裏的泡沫越來越多,童恩伸手關上了開關。宇豪這時候已經饞得直咽口水,激動地看着童恩問:「可以吃了嗎?」

「可以了。」

童恩打開果汁機的蓋子,把做好的奶昔倒進一個小杯子裏,再澆上一點兒巧克力醬,插上吸管,放在宇豪面前。

「請吧,鍾宇豪先生。」

宇豪捧起杯子,一口咬住吸管猛吸了一大口,太美了,香甜的味道讓他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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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球媽咪總裁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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