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問心

第38章 問心

第38章問心

許卉手裏拿着兩份文件站在童恩辦公室的門外,輕輕地敲了敲,沒有應聲,加重力量又敲了兩下,仔細聽了聽,還是沒有應聲,她笑着搖搖頭:「這個工作狂。」她知道童恩做事特別專心,經常聽不到敲門聲,伸手一扭把手推開門一看,不由暗叫稀奇。

一向在辦公室以工作狂著稱的童恩,今天竟然沒有埋頭工作。只見她趴在辦公桌上,雙手托著下巴,兩隻眼睛直直地盯着某一點,目光煥散沒有焦距,顯然是在發獃。

許卉嘴角向上一翹,輕手輕腳走到她面前,伸手一拍她的肩膀「嘿」的叫了一聲。

「啊!」

一聲短促的尖叫,童恩被嚇得捂著狂跳的心口,半天沒緩過氣來。

「討厭,該死的許卉,進來也不敲門,你想嚇死我呀!」好不容易緩過神來,童恩伸手去打許卉。

「咳,咳,咳,童大助理,別搞冤假借案啊,我可是千真萬確敲門了,你在那兒,這樣,根本不理我們,我只好自己進來了。」許卉一邊躲,一邊學着童恩剛才發獃的樣子。

童恩的臉一下子紅了,她停下追打坐回椅子上,伸手拿過許卉放在桌上的文件翻看着。

許卉也拉過把椅[無][錯]m.子坐下,雙手托著下巴看着她笑眯眯地問:「哎,剛才那麼專心想什麼呢?是不是想季總經理呢?」

童恩把眼一瞪,「早說別拿季思明說事兒,你怎麼屢教不改。」

「不是老季同志?那會是誰呀?傑瑞?肯定不是可憐的傑瑞。」許卉更好奇了。

「亂猜什麼呀,人家在想工作上的事呢。」童恩掩飾著低頭看文件。

許卉撇著嘴搖頭:「不可能。你別想蒙我,你剛才的眼神是典型的戀愛中女人的眼神,既迷茫,又幸福。老實交待,那個幸運的傢伙是誰?」

「戀愛中的眼神?說的跟真的似的。戀愛中的眼神什麼樣?這麼說你經歷過了?讓我看看。」童恩壞笑着看許卉。

「你別詐我,我不上當。什麼樣?就是你剛才那樣。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你沒看過電視劇?這種描述多的是,再說這種事一向是旁觀者清,當局者迷。」許卉不以為然地點着童恩的腦門兒。

童恩詞窮了,把臉一板看着許卉:「別瞎扯了,說正事。」

「是,童大助理。」許卉心有不甘地瞪了童恩一眼,拿過她手裏的文件,打開,開始交待工作。

待工作交待完畢,許卉站起身朝外走,走了兩步,又不甘心地轉身問道:「童恩,你昨天一整天沒上班,今天早上頂着倆熊貓眼,一付心事重重的樣子,真跟季思明沒關係?」

童恩放下手裏的筆,抬頭認真地看着她說:「真跟他沒關係。」

許卉審視着她的臉,有些放心地說:「沒關係就好。童恩,千萬別上老季的賊船,那傢伙,靠不住。」

童恩感激地看着許卉,點點頭:「我知道。許卉,謝謝!」

目送許卉走出房間,童恩又陷入了沉思。從早晨一上班,她就坐在辦公桌前一直發獃,昨天發生的事情像電影膠片一樣不斷地從眼前閃過,一個個片斷,一幕幕情景,在腦子裏不停地回放着,不知是在回味,還是在尋找答案,但是,越想她越感到迷茫。

昨天,當她沉沉地睡了一覺醒來時,半天才反應過來自己還坐在鍾岳的汽車裏,心裏忐忑地轉過頭,立刻就碰上了鍾岳那雙讓她心臟狂跳不止的眼睛。像被施了魔法,她定定地看着他的眼睛,無法移開,兩個人靜靜地對望着,心裏同時翻卷著驚濤巨浪。

良久,鍾岳的眼角微微眯起,溫和地說:「醒了?累壞了吧?」

童恩不知是該點頭還是搖頭,她沒有動,嘴唇微張,輕笑了一下。

鍾岳從椅背上抬起頭,俯身看着她:「童恩,我有很多話想跟你說,但今天太晚了,我先送你回去休息,好嗎?」

鍾岳的眼睛和說話的語氣,清楚明了地表達了他此時的心情和思想,童恩徹底清醒了,她瞬間便讀懂了鍾岳的眼神和話語里的含義,她惶惑地閃開了眼神,語氣慌促地說:「是太晚了,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你趕快送宇豪回家吧。」說着逃也似的拉開車門下了車。

「童恩。」鍾岳急忙追下車喊道。

童恩克制着迅速逃回樓上的衝動,努力壓抑著心中的慌亂,抬眼看着走到面前的鐘岳。

鍾岳站在童恩面前,清楚地看到了她內心的慌亂和掙扎,他自己心裏又何嘗不是這樣?但至少,他比童恩更能冷靜地面對自己的心,他的心已經清清楚楚地告訴他,眼前的這個女人,是這些年來唯一能牽動他的心,使他不想放開的女人。

「童恩,我知道你很矛盾,畢竟我們之間還不是很了解。我也知道這一切都來的太突然,但它來了,不管我們承不承認,我知道,你也知道,我們誰也無法逃避這種真實的感覺。童恩,我沒有更多的請求,只希望你給我一點時間,也給你自己一點時間,別躲我,讓我們還像以前一樣成為朋友,試着了解我,好嗎?」

太多的思緒糾結在大腦中,童恩只覺得胸悶氣短,目光混亂地看着鍾岳,不知該如何回答。鍾岳的話,她一字不落地全聽清楚了,但是她現在無法思考,面對鍾岳灼灼的眼神,她的大腦是空白的,她想躲,想逃,可眼睛和腳都不受支配,只能獃獃地站在原地,獃獃地看着對面這個令她心慌的男人。

童恩完全亂了方寸,失去了跟隨了她六年的防身武器,心如止水和淡定自若。她心亂如麻,腦子裏盲目地搜索著該說的辭彙,沒有,什麼也沒有,她不知該說什麼。

鍾岳眼看着童恩失常的神態,心裏隱隱地有些疼。在他的印象中,童恩的神態永遠是恬靜安然、淡定自若的,眼前的童恩讓他更多的了解了她,在她溫柔恬靜外表下,其實有一顆極易受傷的心。鍾岳忍不住輕輕攬住她瘦削的肩膀,溫和地說:「好了,別這麼難為自己,回去好好休息,什麼都別想,好好睡一覺。」說着放開她,雙眼盯住她的眼睛。

童恩像中了魔似的點點頭,慢慢地轉回身,走上台階,又回頭看了一眼,轉身消失在黑洞洞的樓門裏。

她機械地走到公寓門口,機械地找出鑰匙,打開門,機械地扔下提包,連衣服都沒換,和衣倒在床上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一整夜,她做了無數的夢,所有的人,所有的事,雜亂無章地反覆出現在夢中。

一大早,頂着兩隻大大的熊貓眼來到辦公室,坐在桌前,大腦清醒地不能再清醒了,可還是沒有理清自己的思緒。然而,就在剛才,許卉的一番話,如醍醐灌頂,澆醒了她。不是她理不清自己的思緒,是她不敢理清自己的思緒。

事隔六年了,她把不堪回首的往事塵封在記憶的最深處,不想想起,也不願想起。五年前她狠心告別了剛剛病癒的母親,告別了她的學業,告別了張曉棋,決然地踏上了美洲大陸,為的就是徹底忘掉過去。童恩,是她給自己取的英文名字,(dan)中文意思是黎明、振作,她決心重新振作,重新開始她的人生。五年的留學生活,她把自己埋在書堆里,埋在艱苦的工作中,努力地忘記過去的一切,努力地開始新生活。然而,不管她如何努力想重新開始,她的心始終像一個清心寡欲的修女,沒有任何男人讓她動過心。

鍾岳,六年來第一個讓她心動的男人,本以為終於可以聽從自己的心,終於可以重新去感受心靈的顫動,然而,當昨晚面對他深情的眼睛,她突然害怕了,突然不敢面對自己的心。

戀愛中的女人,許卉說的話在她耳邊迴響着,自己真的還可以戀愛嗎?

六年來,她始終找不到自己的心,她覺得她的心丟了,丟在了六年前那個炎熱的夏天,丟在了那個兩層的小別墅里,丟在了那個有着一雙大大眼睛的小臉旁。因為太她努力想忘掉那一切,可是,那一年已經深深地留在她的記憶,刻進她的心裏,所以她就連帶着把心也丟掉了。

「它來了,不管我們承不承認,我知道,你也知道,我們誰也無法逃避這種真實的感覺。童恩,我沒有更多的請求,只希望你給我一點時間,也給你自己一點時間,別躲我,讓我們還像以前一樣成為朋友,試着了解我,好嗎?」

鍾岳的話像雷聲在她耳邊轟鳴,面對鍾岳的真誠,童恩第一次感到自己原來是這麼的自卑。

「我可以嗎?我真的可以嗎?」

她一遍又一遍地在心裏問自己。

星空酒吧,昏暗的燈光下人影綽綽,除了如泣如訴的薩克斯之外,沒有其它酒吧那種嘈雜的人聲和震耳欲聾的音響。

一個面容疲倦的男人出現在酒吧門口,他環視了一下人頭攢動的舞池,微微皺了下眉頭,習慣性地朝靠窗的座位走去。

中心吧枱前,調酒師一眼便看到了這個男人,不由也微皺了下眉頭。這個客人他太熟悉了,是這個酒吧的常客,但從不連續出現在這兒,他總是每隔一段時間出現一次,每次都獨自坐在靠窗的位置,面對星空默默地喝着紅酒,而且每次都喝同一種酒。調酒師對他的習慣早已爛熟於心,雖然他們從沒有交談過,但卻似乎有了一種默契。

看到男人坐在他慣常的位置上,調酒師迅速調好一杯紅酒,親自端著朝他走去。

「今天好像人很多啊。」

看到調酒師把一杯紅酒放在面前,季思明揉了揉發漲的額頭隨口問道。

季思明的臉色很不好,眼角周圍隱隱發青,神態十分疲憊的樣子,這就是調酒師皺眉的原因,他還從來沒見過季思明如此精神不佳。

「秋天了嘛,酒吧最旺的季節,年年都是如此,冬眠前的瘋狂。」調酒師瞟了眼舞池裏摩肩接踵的人影,笑笑說。他輕輕地拍拍季思明的肩膀,手往斜前方一指,轉身走回了中心吧枱。

季思明抬眼朝他指的方向望去,不由地眼睛一亮,還是那個位置,還是那個大份的香蕉船,還是那個可愛的人。只是,今天童恩沒有大口大口地狂吃,而是悠閑地有一口沒一口地吃着,兩隻眼睛也不似上次那麼空洞無神,清澈的目光靜靜地凝望着窗外滿天的繁星。

季思明嘴角漾起一抹溫柔地笑意,他端起桌上的酒杯,起身走到童恩身邊的椅子上坐下,沒有說話,和她一起看着眼前群星閃爍的夜空。

童恩感覺身旁坐了一個人,她皺了下眉頭,對這種故意搭訕的男人,她從來都不予理采。

自從上次發現了這個星空酒吧后,童恩這是第二次來,她喜歡這裏安靜恬適的氣氛,尤其喜歡玻璃幕牆外近在眼前的浩瀚夜空。今天下班后,獨自呆在公寓裏心情一直很煩亂,就不由自主地想到了這兒,面對點點星光的神秘夜空,宇宙的浩瀚使心靈有種被洗滌的舒暢。

季思明坐在童恩身邊,眼前是空曠幽深的夜色,心裏頓覺澄明一片,昏沉了一天的大腦,像被注入了新鮮的氧氣,倍感清爽。他默默地坐在那兒,享受着片刻的舒暢,只願這一刻不受打擾地無限延長。

身旁的男人一直沒有說話也沒有走開,童恩不喜歡這麼近距離地和陌生人坐在一起,她端起桌上吃了沒幾口的雪糕,轉身打算換個位置,就在她一轉身的瞬間,眼角的餘光瞥到了旁邊男人的臉,她愣住了,扭頭直直地看着季思明,有種陰魂不散的森然感覺。

季思明知道童恩在看他,他慢慢地轉過臉去,看着她那張吃驚的臉,笑意漸漸地臉上舒展開來,聲音低沉但溫和地說:「是不是又看見鬼了?」

「哈,……」

童恩的表情急劇地變化著,由吃驚變換成不可思義最後終於忍不住笑了出來。

「真是見了鬼了,你是不是屬幽靈的?怎麼總是在別人意想不到的地點和時間出現。」

「不是我屬幽靈,是你碰巧出現在我的必經之處,巧合,純屬巧合。」季思明一臉無辜的說。

童恩認命地重新坐下,不可思義地盯着季思明,季思明也一眨不眨地回看着她,兩個人異口同聲地說:「你怎麼會來這兒?」

同時愣了一下,接着,又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童恩止住笑,轉頭看看季思明,又回過頭來看着靜靜的夜空,像是要在濃密的黑色中尋找一個答案。冥冥中,似乎有一隻看不見的手,總是要把自己和身邊的這個男人拉在一起,童恩凝視着夜空,百思不得其解。

季思明也回頭看着漆黑如墨的夜空中那隱隱閃爍的星群,彷彿知道童恩在想什麼,輕笑一聲說:「覺得不可思義吧?為什麼我們兩個總能碰在一起?童恩,你不認為這是天意嗎?」

童恩淡淡一笑,天意?她從不相信天意這種虛無縹緲的東西。

季思明像是看到了她的表情,「我也不相信天意,從來都不信。可自從見到你,我開始覺得也許真的存在天意,老天爺對待他的子民並不是完全偏心的。你不覺得我們兩個很相象嗎?我們都是那種不相信命運的人,都是那種拚命和命運抗爭的人,你,和我,如果我們能聯合在一起,將是多麼完美的組合啊。」

童恩深吸了一口氣:「組合?什麼組合?你是指事業,還是指生活?」

「都是。不管是事業還是生活,我們都是絕佳的組合。你不認為嗎?」

「我不認為。而且不知道你這種斷言的根據是什麼。」童恩冷冷地說。

「童恩,你不誠實,你沒有說真心話。其實你心裏早就認為我們很相像,只是不願意承認罷了。」季思明轉頭看着童恩。

「相像不代表就可以和諧,僅僅相像並不能說明就適合在一起生活。你不覺得你把兩種事物的概念和意義混淆了嗎?」童恩迎着他的目光說。

季思明眉峰向上一挑,笑着說:「哎,我怎麼覺得你是在作學術討論啊?這和我們現在的環境和氣氛都不太協調啊。」

「所以,我們並不適合在一起生活。一起生活最重要的內容應該是感情,你不覺得我們之間缺乏這種必須的東西嗎?」

季思明的瞳仁深深地陷入眼眶,他目光幽深地看着童恩說:「缺嗎?你覺得我們之間沒有感情嗎?」

「沒有。起碼沒有共同生活所需要的那種感情。」童恩移開了視線。

季思明的目光更加深沉了,「你說的那種感情是指愛情吧?」

童恩沉吟了一會兒,回頭直視着季思明的眼睛說:「對,是指愛情。季思明,你懂什麼是愛情嗎?」

季思明沉默了,他看着童恩,兩個人誰也沒有迴避的盯着對方的眼睛,良久,季思明語氣中隱隱透著一絲欣喜:「你在責備我,對不對?是為了賀曉,還是為了你自己?」

「是為了賀曉。你從來都不愛賀曉,對不對?」

「對。我從來都不愛她。」

「你知道她有多愛你嗎?」

「我不能說完全不知道,但我沒有認真想過這個問題。」

童恩深深地嘆了口氣,為賀曉,也為季思明。

「你不是不知道,是你根本不關心這個問題。她愛你與否對你一點兒都不重要,你只關心你自己。」

季思明心裏隱隱覺得有些疼,他第一次因為別人的指責而感到難受。他沒有再說話,心裏反覆回想着童恩這句話。

「季思明,我並沒有指責你的意思,也沒有權力指責你。我只是想說明我們並不是完全相同的人,我們有很多不同的地方,最重要的,我們對生活的理解不同,對待感情的方式和方法都非常不同。我們可以成為朋友,但永遠都不可能成為共同生活的伴侶。」

童恩一口氣說完了她想說的話,她心裏非常清楚,她不可能愛上季思明,雖然和他在一起總是很愉快,但是他們之間無法產生超出友誼之外的感情。

季思明默然無語,童恩的話意思再清楚不過了,你季思明就是一個不負責不懂愛情自私自利的混蛋,你根本不配跟我談感情這麼神聖的話題。

季思明第一次不能超然地面對別人對他個人生活方式的指責,因為賀曉,童恩對他產生的看法他無法辯解,一切的事實都說明他是一個感情自私的男人。他無語了,面對童恩純凈清澈的眼睛,他選擇了沉默。

「賀曉還好嗎?」

季思明久久不發一語,童恩只好自己找話說。可話一出口,立刻覺得此刻問這個問題似乎不大合適。

「已經出院了,大夫說她恢復的很不錯,不會留下什麼後遺症。」季思明並沒有感到不悅,詳細地把賀曉的情況告訴了童恩。看到童恩似乎還有話但又不便出口的樣子,他恍然大悟地說:「你是想問賀曉的精神狀況怎麼樣吧?」

童恩有些尷尬笑笑。

「看起來好多了,不過她並沒有跟我說什麼。回家后她媽媽在照顧她,是我打電話告訴她媽媽的,出院以後她一個人在家我也不太放心。」季思明誠懇地說。

童恩放心地點點頭。自從在傑瑞辦公室交過鋒之後,季思明似乎從來都沒有再對她有過隱瞞和慌言,對此童恩心裏很感激。

季思明似乎永遠可以讀懂童恩的心,他看着童恩心生感慨地說:「童恩,我這個人缺點無數,但有一點你必須相信,對你,我永遠都沒有欺騙。如果你非要把我當朋友,那我寧願當你最好的朋友,只要你不把我排除在你的生活之外,我就非常感謝了。」

嘴上說得瀟灑,心裏卻一陣陣地感到疼痛難忍。

「童恩。」

童恩剛進餐廳就聽見許卉叫她的聲音,她尋聲望去,只見許卉和傑瑞坐在一張餐桌旁正向她招手。

「你不是去勵鋒開會了嗎?怎麼,季思明連頓飯都捨不得管?」許卉納悶兒地看着滿頭大汗的童恩,邊遞給她濕巾邊問。

童恩顧不上回答,接過許卉遞來的濕巾,邊擦額頭上的汗,邊接過傑瑞遞過來的水杯,一口氣喝了半杯水,這才回答道:「季思明今天開了一半會就被電話叫走了,是他們副總主持的會議,本來人家留我們吃工作餐來着,我看今天這天不正常,怕下雨給堵在那兒就趕回來了。」

「可不是,今天這天太邪門兒了,悶得人喘不過氣來,明擺着有雨,可就是死活不下。」許卉皺着眉頭看看窗外。

「都已經九月份了,突然又熱起來了,這裏的秋天總是這樣嗎?」傑瑞也看看外面有些陰沉的天。

「秋老虎,中國人認為,秋天的老虎比夏天更厲害。每年立秋以後基本上都要再熱幾天,而且相當的熱,所以叫秋老虎。」許卉耐心地給他解釋。

「為什麼不叫司機留在那裏等著?這麼熱的天,中暑了怎麼辦?」傑瑞擔心地責備童恩。

「沒那麼嚴重,我也不知道會要開多長時間,就讓司機先回來了。再說早上也沒這麼熱呀,誰知道一到中午就變成這樣。」童恩沖着傑瑞嬉皮笑臉地說。

「還不是因為吃定了季大老總一定會送你,這回可好,被人放了鴿子,還差點兒成落湯鴿。」許卉戲溺地說,話音還沒落就接了兩顆大大的衛生球。她裝作沒看見,自顧自地對傑瑞說:「老闆,該給我們童助理配輛車了,老這麼跑,沒車多不方便啊。」

童恩沖許卉一抱拳,「謝了,還是許卉心疼我。」

許卉一揚腦袋,「可不是,除了我誰還……,當然,咱老闆更心疼你,對吧傑瑞?」一眼看到傑瑞瞪起的眼睛,許卉的話立刻拐了彎兒。

傑瑞眼一眯對童恩說:「報告已經批了,車馬上就有了。沒辦法,程序太繁雜。」他顯然也對繁瑣的程序很有意見。

「還好,反正我用車的時候也不是太多,大不了請老闆給我當司機。」童恩真餓了,邊吃東西邊沖傑瑞說。

傑瑞對這種差遣顯然很受用,「沒有問題,什麼時候需要隨時吩咐。」

許卉在心裏嘆氣,她太同情傑瑞了,這美國佬是不是有受虐傾向,明知沒戲還這麼勇往直前的。

三個人說笑着用完了午餐,準備回辦公室。許卉無意中往窗外一看,差點驚叫起來,窗外的天空剛剛只是有些陰沉,可一頓飯不到的功夫,竟然黑的像鍋底似的了,她慶幸地叫童恩:「童恩,快看外面,你真太英明了,再晚一點兒,恐怕你真得成落湯鴿了。」

童恩和傑瑞向外一看,同時倒吸一口冷氣。

「天那,怎麼成了這樣,看來這場雨非下不可了。」傑瑞驚訝地叫道。

「快走,辦公室的窗戶沒關,真下起來就麻煩了。」許卉猛然想起,撒腿就往回跑,童恩和傑瑞也加快腳步追了上去。

回到辦公室,童恩檢查了一下關着的窗戶,站在窗前看着外面黑壓壓的天空,暗自慶幸自己的英明決定,不然真要被堵在勵鋒公司了,何況季思明又不在,自己一個人和那些股東呆在一起聊,還不得悶死。想到季思明,不由自主地就想到了鍾岳,自從上次在家門口分手以後,還沒有再見過他,只是接過一個他打來的電話。鍾岳在電話里並沒有提那天分手時的話題,只是關心地問她身體怎麼樣,囑咐她要注意休息,然後就掛斷了電話。童恩僅僅想起他在電話里的聲音,心裏就感到一陣溫暖,看來真要像他說的那樣,給他一點時間,也給自己一點時間,試着去了解彼此。

天空越來越黑,比傍晚七八點鐘還要黑,看來這場雨小不了。正想着,忽見窗外突然飄起了零星的樹葉,再仔細看,只見滿天黃沙瀰漫,已經看不清對面林立的高樓,突然颳起的狂風把道路兩旁原本看起來就很小的樹木颳得東倒西歪。風聲像警笛一樣在耳邊嗚嗚地叫着,細細的沙土從窗戶的縫隙鑽進來,不一會兒,窗台上就鋪上了一層黃黃的細沙。

「啪,啪……」幾大滴錢幣大小的水珠突然砸落在玻璃上,很快一滴接着一滴的噼里啪啦響成一片,霎時,狂風夾着雨滴,像肆虐的魔鬼在城市狹窄的空間里瘋狂地穿行,一時間,電閃雷鳴,一場夏天也沒有過的傾盆大雨嘩嘩地開始了。

童恩感到一股潮濕的泥土味從窗外撲面而來,她下意識地後退兩步,看着眼前瀑布似的雨幕,一個念頭忽然躍入腦中,鍾岳現在在哪兒呢?

這場似醞釀已久的大雨,整整下了兩個小時,終於揠旗息鼓,漸漸小了下來。

童恩坐在辦公桌前,一本資料攤開着,兩個小時也只不過翻了兩三頁,心神不定地怎麼也看不進去。窗外密集的雨簾變得稀稀落落,她索性合上資料,打開電腦,在新聞欄目里隨意瀏覽著。其中一張彩色圖片看着非常眼熟,童恩放大以後仔細一看,正是她所在的這座辦公大樓下面的那條路,一棵高大的梧桐攔腰被大風刮斷了,樹枝全部倒在旁邊的一幢樓房上,照片清晰地拍下了樓房窗戶的玻璃被樹枝砸裂的慘狀。

這陣大風太厲害了,真不知有多少城市設施被毀壞呢。童恩一條一條地看着剛剛傳到網上的新聞,突然,一條閃動的文字吸住了她的眼睛,《城西科技工業園剛剛動工不久的工地慘遭狂風襲擊,數十名民工因未及躲避受傷,傷亡情況暫且不詳》。

童恩不停地翻動着網頁,想查找更多相關消息,沒有,沒有,除了這一條簡短的文字和一張倒塌工棚的照片,再也找不到有關工業園的消息了。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由遠而近,還沒聽到敲門聲,門已經被推開了。

「童恩,看到網上消息了嗎?勵鋒的工地出事了。」許卉急沖沖地走了進來。

童恩點點頭:「只看到一條消息,找不到詳細報道。」

看着發獃地童恩,許卉着急地說:「給季思明打電話,問問到底什麼情況。」

對,打電話。童恩如夢方醒,抓起手機撥通了電話,「嘟,嘟,嘟……」手機里不緊不慢地響着震鈴的聲音,可始終沒人接。

「童恩,你是不是打錯了?季思明手機好像是彩鈴,不是這個聲音。」許卉奇怪地看着童恩,覺得她今天好像有點不對勁。

童恩一看手機號碼,心頓時砰砰地跳起來,這是鍾岳的手機號碼。

從暴雨一開始,她就心神不寧,總覺得好像有什麼事發生了,工業園工地出事的消息立刻讓她想到了自己的擔心。工業園工地同時有勵鋒和鵬飛兩個公司在施工,童恩下意識地先撥通了鍾岳的電話。

鍾岳沒接電話,為什麼?難道他當時在工地上?難道他也……,不,不會的,他這會兒肯定正忙着處理事故現場,沒聽到手機鈴聲,一定是這樣。童恩心跳如雷,腦子裏胡亂猜測著。

許卉一看童恩的表情就知道她一定打錯電話了,她來不及細想童恩的反常表現,抓起桌上的電話按下季思明的手機號。

音樂剛響了一遍就接通了,「喂,童恩,我是季思明。」

童恩的眼睛唰地盯住了許卉手裏的電話。許卉看了童恩一眼說:「季總,我是許卉,童恩在我旁邊呢。」

「噢,許卉。是不是聽到工地的消息了?」

「是,我們在網上看到的,具體什麼情況啊季總?」

「具體情況我也不清楚。中午我不在市區,現在正往工地趕呢。我已經跟工地主管聯繫過了,損失不是太大,人員受傷情況也不太嚴重,告訴童恩,放心吧。」

「真的?那太好了,我們這兒一點確實消息也沒有,真急人那。那季總你要注意安全,有什麼消息及時告訴我們一下,好。」許卉一邊說話一邊用眼睛尋問童恩,問她要不要接電話。

就在她剛要收線的時候,童恩一把搶過電話說:「季總,損失真的不大嗎?為什麼網上說工地慘遭襲擊呢?」

聽到童恩的聲音,季思明顯然心裏很高興,「勵鋒的損失確實不大,因為這次刮的是西南風,勵鋒的位置正好在鵬飛的後面。不過鵬飛的情況可能不太好,聽說他們放材料的工棚整個被風掀掉了,損失應該不會小。」

「人呢,鵬飛的人員傷亡嚴重嗎?」童恩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人員受傷情況我不太清楚,現在現場很混亂,估計也沒時間統計數字,等我到了現場了解情況后我再給你打電話,別擔心童恩,不會有太大的損失。」

「好,你路上一定要注意安全。嗯,好,再見。」

剛放下電話,傑瑞一頭撞了進來,「童恩,你的電話為什麼一直不通?」

「我們正在給季思明打電話,勵鋒的工地出事故了。」許卉對傑瑞解釋道。

「我也正要說這件事,我剛才聽報社的人說工地出事了,而且受傷的人中有一位是開發公司的老總,給季打電話打不通,給你打電話也打不通,急死我了,這麼說季思明沒事?」傑瑞如釋重負地說。

童恩一把抓住傑瑞的胳膊,「受傷的人中有一位是開發公司的老總?確定嗎?」

「報社的人是這麼說的。」傑瑞肯定地說。

「開發公司的老總,季思明沒事,是鍾岳,一定是鍾岳。」童恩的臉唰地一下白了,她怔怔地站起身,目光焦灼地看看傑瑞和許卉。

「我要去看看,我要去證實一下。」

「鍾岳?鵬飛的老總?就算是鍾岳受傷了你幹嗎要……哎,童恩,童恩……」

還沒等許卉說完,童恩已經跑出了辦公室的大門。許卉和傑瑞面面相覷地站在原地,全都一臉的迷惑。

「鍾岳出事跟她有什麼關係?她為什麼……?」許卉喃喃地看着傑瑞。

「許卉,你跟她一塊去吧,那裏那麼亂,別出什麼事情。」傑瑞着急地說。

「好,放心吧,我盯着她。」許卉說着撒腿就去追童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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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球媽咪總裁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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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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