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孤寂的沙

第二章 孤寂的沙

第二章孤寂的沙

「兄弟們,發賞酒了!」馬老大在城牆下高聲吼道。

哐哐哐,一陣鎧甲和兵器的摩擦聲響過後,什里的其他九個兄弟就都圍了過來。

王伯笑呵呵地看著黑豬等人道:「本月初六太子喜得貴子,犒賞全軍,所有華夏帝國的現役軍人都有賞。來來來,都拿小鐵鍋來,一人一勺酒。」

什里的士兵除了黑豬不知酒味外,其他無一不是酒蟲,一聽有酒喝,忙興沖沖地奔回兵窯里拿鐵鍋。黑豬雖然不曾喝過酒,但也聽過別人說喝酒如何如何爽快,此時見什里的兄弟都如此興奮,也跟著拿了鐵鍋一臉希冀地排隊舀酒。

馬老大是什長,自然最先分到酒。端著那半鐵鍋黃澄澄還帶著些白泡的酒,馬老大慢慢地咂了一口,抿了抿嘴,卻是皺起了眉頭:「怎麼今年的賞酒加的水比去年的還多?這還能叫酒嗎?操!加水還加的是黃土水!」

其他剛領到酒的士兵聞言,也忙嘗了一口,當即就有幾人噴了出來,立刻罵開了:「狗屎!這哪是酒,分明就是馬尿,他奶奶的馬尿都比這玩意好喝!」大頭更是氣氛地將鐵鍋往地上一摔,罵道:「定是上面那些頒賞的宦官揩了油,把本該賞給爺們的酒賣了!」大頭此言一出,其他士兵也是紛紛應和,一時間吵嚷起來。

黑豬看著自己的半鍋小黃湯,猶豫了一下,淺嘗了一口,卻只覺和平常喝的水差不多,只不過多了點酸苦的味道。不過在大漠里水本就不多,黑豬剛剛在城牆上巡邏了半天,正渴得慌,便也沒管那麼多,咕咚咚就把酒全喝了。

「其實也不是多難喝吧。」黑豬對大頭等人的氣憤倒是有些難以理解,他不知道,對於會喝酒的人來說,這樣的酒,還不如一碗真的黃土水呢。

王伯仍舊是一臉淡淡的笑容,待大頭等人抱怨完了后,才慢悠悠地道:「全軍喝的都是這酒,上頭還能給咱留點就算不錯了,你們也別嫌了,來來來,剛剛打翻的,我再給你們補上。要想喝好酒啊,等換防后自己掏銀子去『喜客來』喝吧。」「喜客來」是個酒家的名字,這個酒家坐落在震威軍團總大營邊上,是家老字號,那的酒在禁軍士兵中口碑是極好的。

馬老大也道:「成了成了,在這抱怨有個球用,想喝的就過來領,不想喝的就滾回去站崗,別再這咕咕咚咚的,王伯還忙著呢。」王伯是負責駐守在這一地段的第二小隊十個什給養輸送的人,馬老大對他也是不敢不敬。

幾個士兵咕噥了半天,只有兩個人是悻悻地收起了鐵鍋,沒再去舀酒,大頭剛剛罵得最凶,這下卻是第一個跑過去找王伯舀酒,看來剛剛將那一鐵鍋的酒砸到地上,也是一時的氣憤之舉啊,畢竟對於大頭這等酒鬼來說,在這荒沙滿地的邊疆大漠,能沾到點酒味就算不錯了。黑豬倒算是得了便宜,也跟著又舀了鍋子酒,就當水一般咕咚一下喝了下去。

王伯分完了酒,跟馬老大告別後,就向往常一般不緊不慢地拖著他的老驢車走了。第七什的士兵們喝了酒後,則又開始了無聊的巡邏和站崗,面對著這黃沙大漠和茫茫天空,再活潑的人也會變得沉默的。就好比捲毛,剛開始到西疆長城上來駐守的時候,還總是沒事找事做,常常跟老兵們開開玩笑,說說以前在家鄉的趣聞,不過一個月不到,就也變得沉默寡言起來,不是性格變了,而是實在沒什麼好說了。成天對著同樣的黃沙,成天干著同樣單調無聊的事情,成天吃著沒有溫度的食物,成天抱著單薄的被單在瑟瑟發抖中入睡,再有大的激情,也會被慢慢磨滅。

說實在話,老兵們對黑豬和捲毛這兩個新兵還算是很照顧的,常常告訴他們一些在大漠邊疆駐守所要注意的事情、一些技巧和生活中常識。不過,或許是大漠里的生活實在是太單調了的緣故,兩個新兵也是老兵們捉弄的主要對象。像剛開始的時候,黑豬的靴子就常被放了些除了毒牙的蛇,捲毛換下來曬著的內褲常常會沾上黃黃的泥巴,不過這些把戲用久了,黑豬和捲毛兩人也就有了防備,都不再中計,老兵們也就覺得無趣了。所以,駐守西疆長城的日子,又那麼單調而無聊地繼續著。

這天夜裡,黑豬忽然被一陣歌聲吵醒,他迷迷糊糊地睜開眼,隱約聽到好像是城牆上有人在唱「灑血戍邊疆」,這首歌是在新兵大營里學的,每個小隊都有教,不管是什麼兵種的士兵都會唱,可以說是禁軍戰歌之一。

黑豬掃了一眼兵窯,發現只有捲毛的鋪是空的,便想起現在是他在當值夜崗,卻不知他為何深更半夜的唱歌?猶豫了一會,黑豬掀被起身披了一件軍襖,準備上城牆去看看。

「他沒事的,每個人都有這麼一段的,挨過去就成了。」馬老大的聲音忽然響起,把黑豬嚇了一跳。

黑豬看著從被鋪中露出半個腦袋的馬老大道:「馬老大,你還沒睡呢?」

「操!捲毛吼那麼大聲,我睡得著嗎?我敢肯定,這幾個傢伙,除了大頭那豬,其他人也一定都醒著呢。」馬老大抱怨道。

黑豬看了看沒有一絲動靜的麻子、小牛、鐵腿和蝙蝠,不大相信地道:「不是吧,他們好像都睡著呢。」

「麻子!」馬老大忽然喊道。

「回什長,麻子在睡覺!」麻子從被窩裡伸出一支手道。

「小牛!」馬老大又道。

小牛的手也伸了起來,無精打采地道:「回什長,小牛也在睡覺。」

「鐵腿!」馬老大一個一個地點了過去。

「回什長,鐵腿在做夢!」

點了六個人,都有回應,就只有點到大頭時回應的是兩聲雷鼾。

「看到了吧,那麼大的歌聲,除了大頭這死豬,誰還睡的了啊?大頭這廝也確實沒辦法,我們都鼓搗他兩年了,也沒有一次能在晚上將他叫醒,一睡著就跟死豬似的,天打不動,雷劈不醒。現在你明白為什麼我們沒安排大頭值夜崗了吧,他壓根晚上就爬不起來。還好這兩年他的鼾聲被我們弄小了許多,不然你和捲毛估計剛來就得有三個月是失眠的。」馬老大道。

黑豬聞言覺得有些歉意,潛意識裡,他已經把捲毛當成最鐵的兄弟了,現在捲毛忽然半夜唱歌,吵了大家休息,他自然有些過意不去。

「我上去讓他別唱了。」黑豬說著就要離開兵窯。

「不用。」馬老大喊住黑豬道,「讓他唱吧,不讓他發泄發泄,要憋出問題來的,這他媽的鬼地方……等咱換防回大營了,哥哥我帶你們去快活快活,快睡吧,一會就該天亮了。」

「反正我也睡不著,我就上去陪陪他吧。」黑豬道。

馬老大點了點頭:「也好,那你就去吧,衣服多披一件,凌晨天涼,這鬼地方要是生病了可不好玩。」

黑豬上了城牆,就見漆黑的夜裡,捲毛伴著個照明的燈籠孤獨地坐在牆垛上唱著那首「灑血戍邊疆」,聲音已經有些沙啞了。

「兄弟,咋了?」黑豬在捲毛身旁坐下,關心地道,這時才發現,捲毛竟已是淚流滿面。

忽然聽到黑豬的聲音,捲毛身子一顫,忙擦乾了臉上的淚,轉過臉去:「沒什麼,晚上風沙大,被迷了眼睛。」

「怎麼忽然唱起歌來了?」黑豬道。

「我一個人憋得慌,不知不覺就唱起來了。吵到你們了?真是不好意思。」捲毛歉意地說道。

黑豬嘿嘿笑道:「沒事,反正我也睡不著,陪你聊聊。」

「這他媽的鳥糞都沒有的地方。」捲毛往城牆下吐了口痰惡狠狠地罵道。「鳥糞都沒有的地方」是鐵腿的名言,據說因為第一來西疆長城駐守時,馬老大老是說這是個「鳥不拉屎的地方」,鐵腿一發揮自己的智慧,就給改成「鳥糞都沒有的地方」了。

黑豬又笑了笑,道:「我跟你講講我在大仆山打獵的事吧。那一次我和刺蝟去打山豬,他奶奶的,那山豬真大啊,起碼有三百斤種,我們射了三竹槍才把它弄倒……」

「這……你上次吃飯的時候跟我們都講過了。」捲毛低聲打斷道。

黑豬一愣,「恩?講過了?上次講的是打黑熊的吧。」

捲毛掰著指頭算道:「打山豬的講了五次,打黑熊的講了十一次,打山雞的講了七次,還有……」

黑豬汗顏,忙揮了揮手:「還是你講吧,我聽著。」

「我講?」捲毛把頭盔摘下,抓了抓一頭的捲毛,想了半天才道:「話說那年我才七歲,隔壁住的是牛大伯一家,他們家的女娃那個水靈啊……」說到一半忽然注意到黑豬怪異的神情,一拍額頭道:「對了,這個講過了。」捲毛想了想,又道:「那年我似乎是十三歲,和妹妹一起去摘草莓,正巧臨村的菜花姐姐……呃,對了,這也講過了。」

捲毛忽然就沉默了下來,兩眼茫然的望著遠處一片無邊的漆黑。半天才咕叨一句:「這鳥糞都沒有的地方……」

黑豬嘆了口氣,「我們還是唱歌吧,就那首『灑血戍邊疆』。」

捲毛點了點頭,整了整嗓子,唱了起來:

「昨日夕陽下,

來了一群兵。

北面有虜欲寇邊,

老母送咱去從軍。

黑色的甲胄,

銀色的劍,

染了鮮血才把紅光現。

咱有忠誠的使命,

咱有帝國的榮譽,

咱是勇敢無畏的禁軍勇士。

……」

黑豬接著唱:

「咱把那長槍扛,

咱把那堅盾提,

咱手握精鋼刀,

咱身穿百鍊甲。

進,

可破敵百萬,

退,

可守一方沃土。

蒼鷹振翅高飛,

飛不過咱戍守的堅牆。

群狼仰天長嘯,

嚇不倒咱堅定的信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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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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