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虎牢關上

楊浩以手捂嘴，又咳出一口鮮血，灑在眼前的滎陽地形圖上。

<divstyle="display:none">發布</div>王儒信剛剛進門，便看見這一幕，心中說不清是什麼滋味，輕輕走上前來，道：「秦叔寶和任俊已經出發，暫時無事，殿下還是先去休息吧！」

<divstyle="display:none">發布</div>「還不是你他媽的害我！」楊浩翻了翻白眼，用手帕擦了嘴，一手按著桌上地圖道：「孫武子曰，兵者國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三國董桌擅權。十八路諸候兵指洛陽，洛陽第一道防線，就是這距滎陽西北二十里的虎牢關，南連山北靠河，夾關一線，萬夫莫開，如此地利，換做你是李密，會不會動心！」

<divstyle="display:none">發布</div>王儒信點頭道：「欲取洛陽，此地當然是首選目標！可是裴仁基亦非等閑之輩，手下又有張須陀的百戰精兵，李密想取此關，談何容易？」

<divstyle="display:none">發布</div>嘿嘿一笑，楊浩搖頭道：「你這人就是直腦筋，自古來名關險隘，能正面攻破的屈指可數，大多是迂迴夾擊，離間反間，招降利誘，虎牢雖險，也險不過人心，裴仁基手握重兵，樹大招風，此番兩路圍攻，劉長恭兵敗，他卻毫毛未損，你道那洛陽君臣會作何想法？」

<divstyle="display:none">發布</div>王儒信眼前一亮：「不錯，大將領兵在外，君主必有疑忌，一旦戰事失利，正是間而謀之的大好機會，殿下既能看破，再從中著手，虎牢唾手可得！」

<divstyle="display:none">發布</div>「錯！」楊浩輕輕吐出一個字，冷笑道：「間而謀之，也得看實力，滎陽地少兵微，翟讓又虛有其表，任你舌綻蓮花，也休想說得裴仁基來降！」

<divstyle="display:none">發布</div>王儒信微一錯愕，悻悻道：「殿下說得不錯，對方要降，也只會降李密，不會是我們！」

<divstyle="display:none">發布</div>「也錯！」楊浩又加一個字，道：「李密雖然自領蒲山公營，但還是份屬翟讓麾下，降李密是降臣，降翟讓是降君，一字之差，身份就天差地別，待遇也截然兩樣，裴仁基是聰明人，你說他會怎麼選擇呢？」

<divstyle="display:none">發布</div>王儒信疑惑道：「殿下是指，只要以翟公的名義勸降，再加上高官厚爵，裴仁基有可能傾向我們！」

<divstyle="display:none">發布</div>「還是錯！」楊浩損人不留餘地，譏誚道：「你是不是練武功練壞了腦子，空口白話就能哄得人團團轉，莫非你以為你是如來佛祖，嘴皮一碰，就能說得五百強盜歸降呀！」

<divstyle="display:none">發布</div>王儒信面色訕訕，強笑道：「殿下不要再戲耍學生了！」

<divstyle="display:none">發布</div>「我還就是在戲耍你，你能……咳」，楊浩一句話沒說完，又是一陣劇咳襲來，急忙以手捂嘴，半俯在桌面上，灑下斑斑血跡。

<divstyle="display:none">發布</div>王儒信黯然一嘆，轉身到楊浩身後，掌貼其背，緩緩輸入內力，不多時，楊浩喘咳漸平，慢慢緩過氣來，重新坐直，道：「讓宣永點齊他的八百武士，帶上衣甲馬匹，從現在開始分批出城，潛到距虎牢關三里的汜水鎮外圍，沿途不準被任何人發現，便是一鳥一獸，都要給我滅口。

<divstyle="display:none">發布</div>王儒信收回手來，乘著楊浩看不見，往袖子里吐了口鮮血，然後應道：「學生明白！」

<divstyle="display:none">發布</div>楊浩又道：「還有，滎陽可用之將太少，你先把佔道給我放出來！」

<divstyle="display:none">發布</div>「是！」王儒信微微低頭，恭恭敬敬的答應。

<divstyle="display:none">發布</div>※※※

<divstyle="display:none">發布</div>虎牢關位於滎陽西南二十裡外，不過一日夜的馬程，秦叔寶和任俊連夜趕到城下時，正是日上三竿時分，只見關門緊閉，戒備森嚴，端的是有大軍來犯的氣象。

<divstyle="display:none">發布</div>「秦爺，咱們下馬前行吧！」任俊小心翼翼的道。

<divstyle="display:none">發布</div>「下個屁，到這兒我就到家了！」秦叔寶面有喜色，哈哈大笑著策馬上前，仰聲喝道：「誰在上面，是羅士信還是程咬金，你家秦爺爺回來了！」

<divstyle="display:none">發布</div>只聽關上爆出一個聲音：「俺的娘咧，你老秦還能活著回來！」只見關上探出一人，滿臉腮須橫肉，二目圓睜有若銅鈴，一見秦叔寶在下，頓時滿臉又驚又喜，連忙下令開關。

<divstyle="display:none">發布</div>待關門打開，秦叔寶與任俊一先一后駛進關內，剛入瓮城，偏見剛剛那腮須漢子從城梯上一路甲片噹噹的跑了下來，秦叔寶哈哈一笑，甩韁下馬，上前迎住那人，一個道：「老秦，你他娘命真大，老子的酒錢總算有著落了！」一個道：「放你娘的屁，老子何曾欠過你這酒鬼的錢！」四臂相抱，俱是放聲大笑。

<divstyle="display:none">發布</div>任俊牽著兩匹馬走了過來，好奇的看著那腮須漢子，那腮須漢子被他看得惱了，怒喝一聲：「你這小子，光看爺爺作甚，爺爺又不是花姑娘！」

<divstyle="display:none">發布</div>任俊笑呵呵的道：「小人任俊，素聽聞程咬金程爺一柄宣花斧，錯馬三招威震河間，今日能見著真人，果然名不虛傳，跟咱們秦爺一般的威風了得！」

<divstyle="display:none">發布</div>那程咬金立時大樂，開懷笑道：「不錯不錯，你這小子真有眼光，老秦呀，你從哪兒找來這小子，不如撥給俺當親隨吧！」秦叔寶笑道：「少聽他的，這小子就會拍馬屁，少啰嗦了，快帶我去見裴帥，我有要事稟告！」

<divstyle="display:none">發布</div>程咬金一聽說「要事」，也不敢怠慢，連忙道：「好、好，我帶你去見，不過辦完事，你得請我喝酒！」

<divstyle="display:none">發布</div>「好好好，喝酒就喝酒，快點帶路！」秦叔寶連連催促。

<divstyle="display:none">發布</div>「光喝酒還不行，得喝花酒！」程咬金認真的道。

<divstyle="display:none">發布</div>「……老子踹你哦！」秦叔寶作勢欲踢，程咬金趕緊一躲，大步往前跑去。

<divstyle="display:none">發布</div>來到主帥府，囑了任俊在外面等候，秦叔寶和程咬金走了進去，通傳之後，親兵將二人引到主廳，一名三十來歲，氣度沉穩的武官正等在那裡，正是虎牢關主帥，河南道討捕大使裴仁基。

<divstyle="display:none">發布</div>秦叔寶乃敗兵之將，趕緊上前向裴仁基請罪，裴仁基的臉色卻不太好，似乎沒有什麼興緻跟二人敘話，淡淡問候了一番，正準備安置秦叔寶，秦叔寶卻話鋒一轉，從懷中掏出信來：「元帥恕罪，末將被沈落雁擒至瓦崗，又到了龍頭府，那裡有位據稱是當今秦王殿下的人，讓末將帶這封書信，說要與裴帥共商大事。」

<divstyle="display:none">發布</div>「秦王？」裴仁基嚇了一跳，自然也聽說過這位王爺最近的名號，怎麼又會跑到瓦崗去了。

<divstyle="display:none">發布</div>趕緊接過信來，當面拆看，然而越看越是眉頭大皺，直到看完之後，又是楞了半晌，才發覺程咬金和秦叔寶還傻站在原地，於是隨口應付了幾句，便揮手令二人退下。

<divstyle="display:none">發布</div>兩人施禮退下之後，一名留著鬍鬚的中年文士從廳后的幕布里走了出來，先看了看門外，然後才向仍有些發獃的裴仁基問道：「裴帥，那秦王到底有什麼事？」

<divstyle="display:none">發布</div>裴仁基一楞驚醒，隨手把信遞了過去，道：「賈先生自己看吧，對方是代翟讓來向我招降的！」

<divstyle="display:none">發布</div>賈先生將信接過，細細看完，又道：「那裴帥您是怎麼想的？」

<divstyle="display:none">發布</div>裴仁基臉色一沉：「監軍蕭懷靜欺我太甚，暗中向洛陽上書，說我貽誤戰機，坐視劉長恭敗亡，要洛陽拿我問罪，本帥又豈肯坐以待斃！」

<divstyle="display:none">發布</div>賈先生拈鬚道：「原來如此，既然裴帥已決意出降，那剩下的就降李密還是降翟讓的問題了！」

<divstyle="display:none">發布</div>裴仁基點頭道：「本來我已決定降李密，如今偏偏又來個翟讓，越發讓人拿不定主意了！」

<divstyle="display:none">發布</div>賈先生道：「學生以為，所謂良禽擇木而棲，瓦崗軍中李密的勢力最為龐大，取代翟讓只是遲早間事，當然是降李密比較好！」

<divstyle="display:none">發布</div>裴仁基卻皺眉道：「可是名義上，李密與翟讓必竟君臣有別，以我的實力，若降翟讓，豈不可與李密分庭抗禮！」

<divstyle="display:none">發布</div>賈先生忙道：「萬萬不可如此，裴帥能固守虎牢，全因有洛陽為後障，一旦降敵，洛陽必定發兵來攻，而李密旗下大將徐世績如今就屯兵於百花谷，如果裴帥降翟讓，對方惱羞成怒，乘機攻打，虎牢雖險，也經不起腹背受敵呀！」

<divstyle="display:none">發布</div>裴仁基目光一沉，轉到椅前坐下，緩緩道：「先生說得也對，不過那秦王說若我肯降翟讓，便和我聯手對付李密，曾聞此人于丹陽論戰，被李密視為眼中之釘，甚至發蒲山公令要生擒以見，正是李密的對手，若是我助他一臂之力，勝負亦未可知啊！」

<divstyle="display:none">發布</div>賈先生沉吟了一下，道：「裴帥，如今這秦王是真是假，都不知道，怎能貿然行事！」

<divstyle="display:none">發布</div>裴仁基臉色微變：「你說這秦王是假的？」

<divstyle="display:none">發布</div>賈先生道：「若是真秦王，潤甫自無話說，即便降他，日後也有撥亂反正的機會，可是江湖傳聞，秦王與白衣羅剎早已遠赴高麗，怎會到了瓦崗，更何況瓦崗乃李密的地盤，任他秦王三頭六臂，也掩飾不了行蹤，怎會又被翟讓招攬去，那翟讓剛愎自用，草莽出身，以秦王的名聲和身份，又豈能屈尊枉駕，為其所用，有此三點，這秦王的真假實在令人難以放心！」

<divstyle="display:none">發布</div>裴仁基面露難色道：「這倒也是，可是翟讓書信已到，李密那邊還沒有消息，這個……」

<divstyle="display:none">發布</div>賈先生心道：「怎麼沒有消息，我不就是內奸嘛！」沉吟了一下，便道：「依學生之見，不若將這封信交於徐世績，他必轉交李密，若是李密看重裴帥，自會親自前來，以示誠意，如不其然，我們再降翟讓不遲！」

<divstyle="display:none">發布</div>裴仁基大喜：「妙計妙計，就請先生快去辦吧！」

<divstyle="display:none">發布</div>賈先生躬身應是，揣起信件，轉身自去。

<divstyle="display:none">發布</div>※※※

<divstyle="display:none">發布</div>秦叔寶帶著程咬金和任俊來到一家小酒館坐下，叫了酒菜，三人邊喝邊聊。

<divstyle="display:none">發布</div>程咬金大嘴一抹鬍子，不滿的道：「老秦呀，你怎麼這麼窩囊，心甘情願的替人來做說客，你可是縱橫沙場的大將啊，那人給了你什麼好處，讓你如此作賤！」

<divstyle="display:none">發布</div>秦叔寶舉杯一嘆：「唉，真是一言難盡呀！」

<divstyle="display:none">發布</div>程咬金眼睛頓時一亮，忙道：「快說快說，俺老程就喜歡聽一言難盡的事兒！」

<divstyle="display:none">發布</div>秦叔寶拗他不過，只得道：「也不是別人給了我什麼好處，是老子自己不爭氣，敗在一個娘們手上，稀里糊塗就降了瓦崗，後來又遇到一件事，更是心灰意冷，只想渾渾噩噩的度日，直到碰見那人……」

<divstyle="display:none">發布</div>「什麼人，什麼人！」程咬金趕緊追問。

<divstyle="display:none">發布</div>「你休打岔，聽我說來！」秦叔寶瞪他一眼，這才道：「那人在瓦崗甚有地位，有人叫他三爺，又有人叫他殿下，當初沈落雁扣留了他一批部屬，裡面有個人跟我老秦甚是相得，每天喝酒聊天，只說他們三爺……」

<divstyle="display:none">發布</div>「……你說這世上真有這種人嗎，為了救一名婢女，竟不顧性命的練一種邪門功法，最後經脈俱損，時日無多！」秦叔寶放下酒杯，又嘆了口氣。

<divstyle="display:none">發布</div>程咬金道：「那有什麼，這婢女定是他的相好！」

<divstyle="display:none">發布</div>「胡說八道！」秦叔寶怒道：「老高跟我說的明白，三爺已有夫人，那個素素只是無意間收留的孤女，一路上兩人更是清清白白，什麼事都沒做過！」

<divstyle="display:none">發布</div>程咬金不禁傻眼：「不是吧，真有這種傻子，放著個如花似玉的大姑娘，若是我老程，那還不天天享受，日日春霄！」

<divstyle="display:none">發布</div>「你懂個屁，人家三爺那是大仁大義！」秦叔寶又喝了杯酒，舉杯嘆道：「你道那天我看見什麼，李密派人進攻龍頭府，老高為了幫素素報仇，也帶人上了，死了好幾個兄弟，被三爺發覺后，當場打了老高一個巴掌，罵他逞強連累兄弟，最後氣得吐血，可是在清醒之後，卻又拖著那種傷勢，繼續用邪門功法給老高他們療傷，你知道那個時候，我想起誰了嗎？」

<divstyle="display:none">發布</div>程咬金訝然：「誰！」

<divstyle="display:none">發布</div>秦叔寶長嘆一聲，頓杯於桌，沉聲道：「就是咱們張大帥，還記得當日大海寺么，張帥雖然中伏，但憑他的不世武功，若要逃走，誰能攔得住他，結果為了咱們這些兄弟，硬是單槍匹馬，殺了個五進五齣……」

<divstyle="display:none">發布</div>「老秦，別說了，喝酒！」程咬金頓時紅了眼圈，舉杯止住秦叔寶，對飲了一杯，兩個大老爺們，頓時當場灑淚。

<divstyle="display:none">發布</div>旁邊的任俊卻默然不語，若有所思。

<divstyle="display:none">發布</div>※※※

<divstyle="display:none">發布</div>「任俊的消息傳來沒有？」

<divstyle="display:none">發布</div>躺坐在一輛行進中的敞篷馬車上，楊浩陰沉的問道。

<divstyle="display:none">發布</div>車旁王儒信策馬並駕，低頭道：「據報裴仁基已經派人跟徐世績接觸，若有消息，應在最近幾天！」

<divstyle="display:none">發布</div>隨車有高佔道率領的五十名護衛，取道一條山野小路，四顧密林莽樹，不見人煙，高佔道身背雙槍，身持大刀騎馬在前，長生真氣果然不同凡響，被李密擊斷的臂膀短短時間內竟是恢復了個七七八八，不過臉色卻不好看，暗暗咬牙切齒，時而悄悄回頭，狠狠的瞪向後面的王儒信，王儒信只作不知，專心應付楊浩的問話。

<divstyle="display:none">發布</div>「宣永的人已經布置好了嗎？」楊浩又問。

<divstyle="display:none">發布</div>王儒信答道：「一日前已全部到位，相信沒有留下痕迹！」

<divstyle="display:none">發布</div>楊浩點點頭：「不錯，徐世績屯兵百花谷，與虎牢相距四十里，中間是大片平原，從汜水鎮外剛好有條斜道可以直插其間，儒信啊，你知不知道我為何棄城出戰？」

<divstyle="display:none">發布</div>王儒通道：「殿下說過，滎陽地少兵微，坐困乃是下策！」

<divstyle="display:none">發布</div>楊浩微笑道：「所謂臨陣決勝，其實沒有一定概念，所籌所算皆是虛數，唯有先下手者，勝數才高，我們坐困滎陽，等李密從容布置，那就是失了先機，十分局面，連半分都沒有，而現在我輕兵便道，棄守奔襲，出其不意已佔了三分，到時只要他在戰場露面，兩軍相交，縱然他人多勢眾，我只專攻一點，勝負又是五五……咳咳！」

<divstyle="display:none">發布</div>說著似乎激動起來，又大聲喘咳，王儒信連忙縱上馬車，運氣於掌，往楊浩背後貼去。

<divstyle="display:none">發布</div>楊浩又咳了一聲，用手帕擦擦嘴，苦笑道：「似乎人之將死，格外話多，我楊浩生平無大本事，就喜歡指點江山，激揚文字，你聽聽就算了，也不指望你編成書冊，替我揚名後世，他年若是承情，到我墳前陪我聊上數句，帶點酒菜，就最好不過了！」

<divstyle="display:none">發布</div>王儒信輕聲道：「請殿下放心，臣以性命保證，殿下絕對不會有事！」

<divstyle="display:none">發布</div>楊浩沒有轉頭后望，卻不知道王儒信說話同時，鼻中正流下鮮血，隨即被他以袖子擦去。

<divstyle="display:none">發布</div>「挽弓當挽強，用箭當用長，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儒信呀，記著把這首詩傳下去，著明是我楊浩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