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生機

第十九章 生機

第十九章生機

賈庭章在街上昏迷了半個多時辰,待睜開眼睛時,發現陳峰已經不見了蹤影,他揉了揉發疼的後頸,猛地想起了昏迷前看到的那個人,心中一驚,立刻朝着皇宮奔去。他進入皇宮時,百里清風正陪着太皇太后在御花園裏賞著桃花,那一朵朵,一簇簇白的,粉紅的花朵在枝頭熱鬧的盛開着,微風吹來吹下一片片花朵在空中飄舞,美得迷了人們的眼睛。

「皇上……出事了……」太監將賈庭章引到百里清風的身邊,他一見到滿臉笑意的百里清風時立刻跪在地上磕頭,一臉的驚恐。百里清風不悅地蹙著眉頭看了他,「快起來吧,丞相不是押送陳峰去天牢了嗎,為何如此慌慌張張地來見朕呀?」「啟稟皇上,在去天牢的路上,陳峰被他的部下給劫走了,而且押送他的御前侍衛全,全都殉職了。」說着賈庭章臉上露出了濃濃的哀戚之色,想到那血流成河的場面,他心頭悲痛與失望。沒有想到陳峰會做出如此的事情。

聽到他的話,百里清風一張盈滿笑意的俊臉立刻陰沉下來,渾身散發出冷冷的怒氣,那氣息能將這暖暖的春日瞬間凍結。太皇太后那邊聽了他的話后也露出一臉的震驚,但是很快她的一雙老眼閃爍了一下,眼底深處現出一絲快意,若是這樣,那陳峰就再也沒有翻身的可能,對於他們的計劃再也構成不了威脅了。

百里清風憤怒地盯着賈庭章片刻,下令道:「傳朕的旨意,下令將龍虎將軍府暗中監視起來,同時命人畫出陳峰的畫像,發到各州郡,務必將他拘拿歸案,還反了他了。」百里清風咬牙切齒的說着,猛地伸手將頭頂一支開得正旺的桃花無情地折了下來,那怒放的花朵瞬間離開了枝條,帶着無奈與悲戚等待着飄零的命運。

百里清風似乎氣憤了良久,才緩緩平息了一些怒意,轉身看向一旁的太皇太后,臉上的怒氣收斂了一些,「老祖宗,孫兒被那陳峰氣的沒了賞花的興緻了,先行告退了。」說完他對着一旁的太監沉聲道:「來人,擺駕回宮。」見到他離去的背影,太皇太后的嘴角微微勾起一個弧度來。這時一個太監過來,在她的耳邊低語了幾句,太皇太后的眉頭微微蹙起。「你是說那個廢后昨夜離奇失蹤了?」

「正是,今早是她的貼身侍女翠屏發現的,說是一夜沒回宮了,皇上當時聽了很是氣惱,立刻下令派人去尋,但是卻沒有一絲蹤影。」太皇太后微垂眼瞼,陷入沉思。她暗自猜度著,皇上之前不顧眾臣反對,不惜與自己爭吵也不治那個女人的罪,那麼那個賤人此次失蹤是否也是他刻意安排的?忽地她蒼老卻不乏神採的眼眸里閃過一絲的殺意,與這春日桃花的燦爛景緻格格不入。不管是不是他安排將那個賤人弄出宮去的,她都不會饒恕那個賤人,那日那賤人發瘋似的刺殺自己,到如今她想起來還有一絲心悸,這樣的仇恨她不能不報。

再者,若是將那個賤人掌控在自己的手中,自己或許能多個制衡他的籌碼。想到這,她眼珠一轉,叫來兩個宮中侍衛,低聲吩咐道:「暗中查找廢后的下落,若是找到了她,立刻通知哀家。」「遵旨。」侍衛領了旨意快速離去,太皇太后蒼老的眼睛盯着面前的夭夭桃林,眼中閃過一抹陰寒。接下來的兩日,太皇太后仔細觀察著百里清風的一舉一動,發現他始終如平常一般,一臉冷漠,每日都去海棠宮寵幸玉美人,甚至白天幾乎都呆在海棠宮裏。她沒有發現他有什麼異常的變化?要不就是他不再在乎夜顏那個賤人,要不就是那個賤人根本就讓他給保護了,所以在那個賤人失蹤后他才沒有一絲一毫的改變。

太皇太后暗自想着,制定的計劃依舊暗中慢慢的進行着。雖然表面上百里清風如平常一般,但是他的內心裏卻如狂風暴雨般急切與不安,派出去找尋木念的影衛兩天來竟然沒有找到一點的線索,他心中的不安與日俱增,她不會真的不在了吧?唯一調查出的是,她失蹤那日有一輛運臟桶的車子出了宮,他派人找出了那天負責送臟桶的太監,發現太監也失蹤了,那麼肯定是那兩人將她帶離出宮的了,毫無疑問。可是只有人看到那輛車出了城,卻再也無人知道其去向,他也曾偷偷出宮去找尋她,但依舊是沒有任何的發現,心中每日都在擔憂中煎熬著。

每天深夜百里清風都會拿出那塊染了血的帕子,然後想着與她在一起的點滴,驀然發現她嫁到宮裏她竟然幾乎都在受罪,心更加的覺得難受,覺得愧對於她。如此日子又過了兩日,這天夜裏,百里清風正呆在龍翔殿內,明亮的燭光下,一身黑色錦袍的他坐在御書案前批閱著奏章,劉德全在一邊安靜地研著磨,皇上已經坐着批閱奏章兩個多時辰了,此時天色已深,戌時已過,他看着百里清風有些疲憊的臉,眼中露出關心,猶豫了一下,輕輕地關切道:」皇上,夜深了,該歇了。」

百里清風沒有理會他的話,蹙著眉專註地看着奏章上的內容,思索了片刻,然後大筆一揮,寫下自己的意見。又過了半個時辰,當他批閱完最後一本奏章后,有些疲累的伸了伸懶腰,漫不經心地問道:「什麼時辰了?」

「回皇上,已經亥時了。」「亥時了……」百里清風喃喃著,忽然似乎想到了什麼,站起身沖着外面吩咐道:「來人,擺駕海棠宮。」劉德全愣了愣,心中暗想,看來皇上如今真的是對那個玉美人疼愛有加啊,即使疲憊都不忘去她那裏,而且現在幾乎每夜都宿在海棠宮,因此宮內很多的宮女太監都去逢迎那個玉美人,大家都暗中猜測,那個玉美人或許能成為皇后也不一定呢。百里清風離去后,翠屏紅着眼睛走向劉德全,「劉公公,皇上又去海棠宮了?」劉德全看了她一眼,知道她是為自己的失蹤的主子不平,但是他們做奴才的能怎樣,主子喜歡誰,不是他們能左右的,自古帝王無情,這個是很正常的事情。看了看翠屏,劉德全同情地說道:「是啊,最近皇上很寵幸玉美人呢。」

聽了他的話,翠屏的心中一疼,為木念感到傷心。皇後娘娘才失蹤了好幾日了,皇上只是最初那日派人找尋了一下,之後就沒見皇上再理會了,也不管她的生死了。翠屏為主子感到憤憤不平,她一直以為皇上是喜歡皇后的,可是沒有想到……眼眶再次一紅,眼淚掉了下來。翠屏心中暗嘆一句,紅顏薄命,這話一點不假。百里清風坐在龍輦里,龍輦緩緩地朝前走着,最近他天天去玉美人那裏,只是為了造成他寵愛她的假象,但是在海棠宮他們卻從來不同榻而眠。

每天夜裏他都瘋狂地思念木念,譬如現在,他就非常想念她,他坐在龍輦裏面,放下轎簾,將外界的一切都遮擋住,然後緩緩地閉着眼睛,心中再一次想着木念的臉,嘴角不禁露出一絲苦澀,顏兒啊,你在哪裏呢?千萬不要出事啊!正想着龍輦已經來到海棠宮門口,有太監唱響着,「皇上駕到。」當百里清風從龍輦里走出來時,就看到玉美人笑意盈盈地跪在殿前,迎接着他。這些日子他單獨與她在一起時,從來沒有對她展開過笑顏,但是在人前他卻表現的對她異常的疼愛。可每次他到來,她都會滿臉笑容的面對自己,像是從來都不抱怨似的,這令百里清風感到奇怪,但是也從來不願去想為什麼?

一個自己不在乎的人,他用不着去費心猜測她的想法。走進海棠宮,裏面像是往常一樣擺滿了一桌子的菜肴,是玉美人特意準備的,她知道皇上每天批閱奏章到深夜,擔心他到了夜裏會餓,所以每次都為他準備一些東西。她知道他的心裏根本沒有自己,但是她卻沒有辦法不去想他,從那夜第一次見到他,她就喜歡上了他。若不是齊國與魯國開戰,她恐怕還會呆在含香樓里,繼續做她的紅牌名妓,做她的顧采依,收集各種信息給齊國,她也沒有機會見到他。她不是齊帝的親女兒,聽說是齊帝在一次出宮時看到被遺棄在街邊的她的,那時她被包裹在小小的錦被裏,巨大的哭聲吸引了齊帝的腳步,說是她的求生欲強,才產生了惻隱之心,並收為了義女。

她也想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誰,是因何原因拋棄了她,可是天大地大,又過了十幾年了,到哪裏去尋呢?義父對她雖然不是特別疼愛,但是也算不錯,她從小就被刻意安排著學習琴棋書畫,後來當她十六那年,齊帝送她來了魯國,並暗中派人開了這家含香樓,而她也成了含香樓的頭牌,賣藝不賣身。因為這是魯國的京城,有很多高官會來,在這裏可以了解到很多對齊國有利的消息,而她在這裏一呆就是兩年。

兩個月前,義父派人將她接回國,本來是想將她嫁給鄰國楚國的太子為側妃的,但是魯國已經與楚國結盟了,並且一同出兵打敗了齊國,因此義父就改變主意將她作為禮物送到了魯國用於和親,目的也只是暫時拖延時間,保持兩國和平,令軍隊休養生息。她知道,齊國與魯國兩國不會就這樣一直和平相處下去的,義父不甘心就此向魯國永遠俯首。

而她,只是一個棋子,一個換來暫時和平的工具而已。雖然心中不願意嫁到魯國,但是為了報答義父的養育之恩,她願意犧牲。沒有想到在太皇太后壽宴那晚,她坐在大鼓上被抬進大殿上時,見到了那個妖嬈的帝王,只一眼,她便因他而怦然心動,在被他抱着出了大殿時,看着他眼中的迷戀眼神,她以為他也是喜歡自己的,或許跟了這個男人,也算老天對自己的厚愛了吧。萬萬沒有想到的是,與他的第一夜,那個令她心動的帝王竟然要她與他演戲,她心中就疼痛了起來,那夜她看出他眼中充滿了慾望,那慾望似乎已經將他燃燒了起來,可是他卻沒有碰自己一下。當時她的心情低落到了谷底,為什麼?他為什麼連看也不願多看自己一眼,也不願意碰自己一下?為什麼?

那夜她感到自己受了侮辱。雖然他是魯國的皇帝,但是也是自己的丈夫啊,自己的丈夫竟然不喜歡自己,她的心說不出的難受。「皇上累了吧,先吃點東西,然後安歇吧。」顧采依將宮女太監打發了出去,然後壓住心底泛起來的陣陣苦澀與失落,對百里清風甜甜一笑,將玉箸拿起來遞給百里清風。百里清風並沒有接過來,只是淡淡道:「不了。」說完他徑直走進內殿倒在了床上,頭朝里,不再看她一眼。顧采依的水潤閃亮的眸子在見到他的冷漠時瞬間黯淡下來,輕輕嘆了口氣,每天他都是如此,像是多看她一眼都是厭惡的。

她輕輕走進去,將房門劃上,然後從柜子裏取出一床被褥鋪到地上,和衣而卧。他們每夜都是如此,既然如此,他又何必每夜都來呢?她心中明白他這麼做只不過是為了讓外人認為她是極為受寵的,他這麼做有他的目的吧?是什麼樣的目的她不知道,但是她的心真的好苦,想着想着一滴晶瑩的淚從眼角滑落,流向紅潤的唇角,好苦,好咸,好澀。第二日一早百里清風依舊是很晚才從海棠宮離開,當一眾大臣在朝堂上等了良久才去早朝,然後很是不耐煩的問了幾句有無要事,就退朝了,之後便又返回了海棠宮。

他到海棠宮,有太監來稟報說柳貴人求見,冷漠的眼中閃過一抹難得的溫情,記得那日柳如媚不顧一切撲到顏兒的身上為她挨了一鞭子,百里清風心中對她多少存了一絲好感。「讓她進來吧。」說着百里清風在偏殿坐了下來,冷漠的臉現出一抹柔和,很快一身桃紅色的襦裙宮裝的柳如媚裊娜地走了進來,嬌媚的臉在見到百里清風時燦爛一笑。「如媚參見皇上。」「多日不見,媚兒身子可大好了。」「多謝皇上關心,如媚背上的傷口已經癒合了,沒有大礙了。好幾日不見皇上了,如媚很是想念皇上。」

說着她臉上露出一絲傷感來,百里清風見了微微蹙眉,她對自己的情意他知道,只是心中從來沒有她,選擇了她當初也是將她作為棋子來利用而已,後來多少因為對她有絲虧欠才會留她在宮裏的。但若是以前的他,對於女人主動示愛自己多半是來者不拒的,可是如今不同了,自從那個人走進了皇宮,他就不再對任何女人有興趣了,別的女人再怎麼撩撥自己,都不會產生一絲慾望。所以除了新婚夜那日他故意氣木念寵幸了柳如媚,之後便也沒有再去她那裏過過夜了。見百里清風沉默不語,柳如媚眼中一黯,她原本以為夜顏被除去了,他便會從此在自己身邊駐留,可是又多了個玉美人,皇上的心思都放在了這個玉美人身上了,她心中的氣憤與日俱增,怒火焚心。

心中雖然很不是滋味,但是臉上的笑容一點沒有減少,柳如媚媚笑一聲,然後柔聲道:「皇上,今天是十五,如媚想去長業寺上香,為皇上祈福。」說着用期盼的眼神盯着百里清風看着。「媚兒有這個心難為了,朕准了。」

百里清風想了想,又添了一句,「媚兒不必急於回宮,天黑之前回宮便可,你可以在宮外遊玩一番。」這句話算是對她虧欠的一種補償吧,可是他卻沒有想到自己這句話卻險些將他的顏兒置於了死亡的邊緣。「多謝皇上。」柳如媚心中一喜,然後盈盈下拜之後走了出去。已經三日了,她那夜派人將那個賤人抓了出宮,始終沒有機會出宮呢,正好今日是十五,京城裏長業寺有盛大的廟會,她便趁著這個機會請求出宮祈福,實則是為了去見見賤人,她想好好懲治一下那個賤人,來發泄心中一直以來因她而造成的憤恨。鳳輦出了皇宮一路朝着長業寺而去,在進了長業寺后她命廟裏的僧人準備了一間禪房,說是要在那裏清心誦佛,不讓任何人來打擾,自己則快速換了一身普通的紅色衣裙,易了容,頭上戴了笠帽,笠帽上垂落下來的黑紗遮擋了她的面容。

做好了一切,她悄悄從廟的後山離去,那裏有兩個她早已安排好的心腹侍衛等候着,他們的旁邊是一乘二人抬的普通小轎。見她來了,那兩個侍衛深施一禮,然後抬着柳如媚朝着城外而去。城外荒郊的一個殘敗的小廟裏,木念已經被綁在那裏五天了,五天五夜被綁縛的身體早已麻木,那個看管她的刀疤男偶爾會給她一些吃的,沒有想立刻除去她的樣子,所以她才不至於被餓死。但是由於身上的舊傷還沒有完全好,後來又添了新傷,傷口慢慢開始發炎,自從昨日夜裏她便開始發起燒來,然後人一直迷迷糊糊,昏昏沉沉。

一絲陽光透過破廟的窗口照射進來,那帶着暖意的光芒照到木念的身上,卻給她帶不來絲毫溫暖,渾身發燙的木念感到此刻自己如墜冰窖,冷得瑟瑟發抖,昏昏沉沉中腦中總是不斷閃現百里清風抱着別的女人從自己的身邊走過的景象,而她自己卻躲在一旁嚶嚶哭泣,心裏因此生疼生疼。「參見主子。」就在這時柳如媚走進小廟,刀疤男見到她立刻恭敬地施禮。「嗯。」柳如媚淡淡的嗯了一聲,然後走到木念身邊,如水的眼眸在見到木念的瞬間變得冷冽異常,一抹陰狠的寒光如冰錐一樣從她眼中射出,直刺木念。若不是這個賤人,她怎麼可能失去清風的寵愛,雖然清風現在有新歡了,但是以往這個賤人對自己造成的傷害,她從未忘記,所以她定要向她討還。

恨恨地想着,柳如媚朝着身邊的刀疤男一擺手,「把她弄醒。」「是。」刀疤男聽了之後拿了一個空木桶出去,到附近的小河邊打了一桶水回來,進到廟裏徑直走到被綁在樑柱上的木念狠狠一潑,看着木念瑟縮了一下身子,他唇角露出一絲冷笑。初春的天氣,河水雖然解凍,但是河面上依舊漂浮着殘冰,這桶冰冷的猶帶冰渣的冷水就那樣的被無情地潑到木念的身上,瞬間木念被這一股冰冷激醒,冷水浸透她的衣衫,徹骨的寒冷令她不禁渾身顫抖起來。不時有水滴順着髮絲臉頰滴答下來,滴落在殘損的青石地面上,發出「啪嗒」一聲,在這個安靜的空間里顯得格外的響亮。

木念緩緩的睜開雙眼,目光黯淡中帶着一絲迷濛,眼前是一片殘敗的景象,她眨了眨眼才想起來自己被人抓了,被關在一個破廟裏,廟內的光線晦暗,只有一道光束從頭頂斜斜照射進來。渾身無一處不酸疼異常,頭腦昏沉沉的,她輕輕晃了晃頭,想要揉揉發痛的額角,卻猛然發現自己的雙手被捆綁着,她無力地苦笑一下,自己怎麼忘了呢,自己自從被抓到這裏來就被反綁在了樑柱上了呀,也不知道被綁了多少天了,只知道被綁縛著的雙臂早已麻木的失去了知覺,感覺渾身的血液似乎都被綁得凝固了,想要動一下都不能夠,渾身還滾燙滾燙,她感到自己此刻正在發燒,不禁痛苦的皺起了黛眉

這時眼睛無意間看到站在面前的黑紗罩面的紅衣女子,雖然看不到她的容貌,但是木念能感受得到那女子渾身散發出的冷冽殺氣,心中不禁咯噔一下。看到木念迷濛的眼睛裏突然閃過一絲驚愕與恐懼,柳如媚唇角一撇,抬起纖纖素手緩緩地取下戴着的笠帽,隨手將之遞給了一旁的男人。然後她徑直的走向木念,嘴角閃著異常妖媚的笑容,那笑容看了令人不寒而慄,走到木念面前柳如媚毫無預警地劈手就狠狠的向她扇去,木念只覺得眼冒金星,耳邊嗡嗡作響,臉上火辣辣的疼。

可是這一切在她看清了面前之人的面目時都已經無足輕重了,在她的面前一身紅衣的女子竟然有着與如今的自己有着相同的面容,夜顏的臉。這一瞬如晴天霹靂,震得木念目瞪口呆,彷彿曾經的噩夢重新上演,自己被害死的那日同樣是眼前人將自己抓到破廟裏來,此番她再次見到了那個人,心底的恐懼迅速襲來,木念整個人控制不住的瑟瑟發抖。「你……你是誰?」聲音不受控制的顫抖起來,木念感到前所未有的絕望,看來自己一點生的希望也不能有了,她是誰,為何幾次三番如此殘忍的殘害自己?柳如媚笑着盯着木念看,伸出手漫不經心地用手指撥弄着她的髮絲,突然猛地用力一抓,將她的頭向樑柱撞去,然後伸出另一隻手,用那尖利的指甲刻意的劃過木念的臉龐,劃出一道道血痕。疼痛讓木念的恐懼減少了一些,她蹙起黛眉盯着眼前的女人,卻看到她陰惻惻的一笑。

「我是誰?哈哈,夜顏,半年前殺了木念嫁禍給你沒有使你受到多大痛苦,此番我抓你回來,定不會再讓你有升天的一刻。」說着柳如媚伸出手指在臉側輕輕一摸,緩緩揭開了臉上的麵皮,露出了本來的面目,那張嬌媚的臉上此刻竟然猙獰的有些扭曲。「是你?!」木念震驚地盯着柳如媚,原來曾經殺害自己的人就是她!自己之前從未與她相識,卻被她那般殘忍對待,她從來沒有想到過這個看似嬌弱的太子妃竟然心腸如此歹毒。「不錯,沒想到吧,哈哈哈哈……」柳如媚一陣陰冷的大笑,笑聲中眼中的殺氣越來越濃,裏面全是妒恨的火焰,不斷的跳躍着,越燃越烈。「你為何要如此對我?」

木念心中雖然已經猜測出了原因,但還是不由自主地問了出聲。「為了什麼?賤人,你還問我為什麼?若沒有你,他怎麼會對我視而不見,因為他心中有你,所以我必須得要你死!」柳如媚說着再次扇了木念一記耳光,臉上的表情已近乎瘋狂,如一隻發瘋的惡狗,隨時都會咬人。「我從來沒有想過與你爭他,我根本不在乎他,也不想要他的所謂寵愛,你又何必如此殘忍?」

「你不在乎他,可是他在乎你呀,只要你活着,他就不會來我這裏,很久了,你知道嗎,他從來沒有冷落過我那麼久,就是因為你,因為你這個賤人!」柳如媚聲音漸漸增大,近乎咆哮。盯着她,木念突然想起了秦夫人被下毒的事情,冷冷問道:「就是因為這個嗎?那麼秦夫人被下毒也是你做的了?」「沒錯,你那麼對待他,給皇上下毒,他還是不忍殺你,我怎麼甘心,所以我給孫笑薇下毒,想要嫁禍於你,但是他還是維護你,竟然跟太皇太后大吵一頓,都不捨得殺你,賤人,他那麼在乎你,若是你活着一天,他的眼中便看不到我。」是嗎?他為了自己與太皇太后大吵了一架嗎?

木念聽了這句話時心中微微一動,來不及細想心中的感受,她再次開口問道:「那麼木念與你有什麼冤讎,你要殺了她?」「她……哈哈……因為清風在意你,所以我恨你,那時聽說先皇要將你許配給閻霄,我打聽到閻霄心愛的女子是木念,所以才會易容成你殺了她,就是為了嫁禍於你,讓你嫁給閻霄后被閻霄唾棄,憎恨!」「就因為你心中的嫉妒,你就可以那麼殘忍的傷害一個無辜的人,柳如媚你真的不是人!」

「哼,只要是對我造成威脅的,我一定要除去,不惜任何代價,任何能危及到清風疼愛我的人我都要除去……」說到這柳如媚突然像是想到了什麼,忽然大笑出聲,「不過夜顏啊,他現在又有了新歡了,他知道你失蹤了都不理不問,他每日沉迷在那個玉美人身邊,你知道這個會不會覺得失落?哈哈……哈哈……」大笑中柳如媚流下了眼淚,眼中滿是掩藏不住的痛苦,而木念盯着她痛苦的眼睛,心中也湧上一股酸澀,他對自己失蹤不理不問,每日只沉迷玉美人……心在這一刻再次疼痛起來。

這時柳如媚突然止住笑聲,向她身後站着的人一招手,眼中寒光一閃,退到了一邊。一瞬間木念忽地心底升起一股寒意,想要逃離卻無奈手腳被人緊緊制住,不能動彈。刀疤男會意然後不懷好意的一笑,將侍衛帶進來的一個麻袋子打開,從裏面掏出一隻碩大的老鼠,拽著那老鼠的尾巴朝着木念走來。老鼠在他的手中不停的扭動着身子,試圖蜷起身子,還不停地發出吱吱的叫聲,令人心驚。

心頭狂跳,木念直直盯着那個刀疤男一步一步朝着自己走來,眼光卻掃到了柳如媚嘴角那抹魅惑人心的笑容,那笑容顯得是那樣的惡毒,這些令木念想到了什麼,一時間頭皮發麻。捆綁的身體開始劇烈的掙扎,對着面前的瘋狂女人,木念叫道。「你要幹什麼?」恐懼一點點在心中升起,她臉色也慢慢白了起來。

「做什麼,哈哈……」柳如媚的唇邊帶着一絲極為嫵媚的笑意,忽然狂笑起來,那美艷的笑容此刻看在木念眼裏卻如同惡魔一般猙獰!「雖然他已經不在乎你了,但是畢竟你曾經搶走了他本該對我的寵愛,所以……哈哈……」

柳如媚忽然停止了話語,對着身邊的刀疤男喝道:「還等着什麼,還不快動手。」刀疤男應了一聲,然後一把抓起木念胸前的衣襟,咧嘴一笑,眼中滿是變態的光芒,他將那隻歡跳撲騰的老鼠在木念的眼前晃了晃,然後往她的懷裏倒了一些肉汁,肉汁順着胸口的皮膚一直往下流淌,粘粘膩膩,散發出誘人的香味。「你要做什麼,不……」下一秒木念胸口的衣服已經被拉起,感到一絲涼意后,刀疤男手裏的老鼠已經被塞進她的懷裏,與她的肌膚親密的接觸著。

老鼠掙脫了束縛,又聞到香甜的肉汁味,在木念的身上興奮的爬動着,一口一口嚙咬着她胸前細嫩的肌膚,血腥味漸漸彌散出來。「啊……」木念拚命的搖著頭,拚命的掙扎,雙手的指甲深深摳進掌間,扎入肉里,冒出一絲絲血痕。身上的老鼠在她的扭動下似乎變得更加的興奮,從胸口一路往下,滑向大腿,一路上留下一道道深深淺淺的血痕。「哎呀,怎麼有老鼠跑到她身上了呢?這可太可怕了。」柳如媚嘖嘖兩聲,一副吃驚不小的樣子,然而眼中閃過一絲快意。接着她對着身後的一個侍衛問道:「什麼東西能滅了老鼠呢?快幫她把老鼠除了。」「回娘娘,聽說蛇能食鼠。」

「那你還等什麼。你看她現在的樣子有多痛苦,本宮都有些於心不ren了。」那個侍衛嘿嘿一笑,然後從另一個麻袋中掏出一條三尺長的金花小蛇,抓起蛇一把塞進木念的衣服里。「不,你們―――」木念憤怒的瞪大雙眼怒視着他們,口中尖聲大叫着,可耳邊全是猙獰的笑聲,一聲又一聲。那隻蛇吐著猩紅的信子對她「噝噝」兩聲然後衝進她的衣服里,一路蜿蜒而去。冰冷而膩滑的在她身上纏繞,舔吻……

「你究竟要對我怎麼樣?」木念恨恨地瞪着柳如媚,身體上不時傳來一陣疼痛,不是老鼠咬的就是蛇咬的,她不知道這蛇有沒有毒,心底升起的寒涼感令她對面前這個瘋狂到幾乎變態的女人充滿了深深的恨意。「哼,賤人,你也知道怕了嗎?我還以為你一向膽子大呢!哼,放心那蛇無毒,我還不想讓你輕易就這麼死了呢,那倒是便宜了你,這只是開胃的小菜,後面我還給你準備了豐富的大餐等着你品嘗呢。」

「你就憑着這一張狐媚臉將他的魂勾去了,你個下賤女人,我要毀了你這張狐媚臉。」說着柳如媚又用自己尖利的指甲在木念的臉上勾劃出幾道血痕,仰天大笑着從懷裏掏出一個精緻的小瓶子。她尖聲獰笑着,木念的心在那笑聲中一點點變冷,感到冰冷的絕望。在這驚恐中木念眼前浮現了百里清風的臉,心中驀地一疼……然後狠狠地晃着頭將那張憂鬱的臉給揮散,為什麼要想他,若不是因為他,自己怎麼會遭遇如此多的磨難?可是心底卻彷彿另外有個聲音在一遍遍呼喊著,清風……清風……你在哪裏?救我,救我!

「這裏的葯汁只要一滴就可以讓你皮焦肉爛,想不想嘗嘗這個滋味?」柳如媚突然欺身過來,對着木念燦爛一笑,隨後伸手就將瓶蓋擰開,她緩緩的將瓶身傾斜,從裏面緩緩流出一滴晶瑩閃亮的液體,液體啪嗒一聲滴落到地上,青石的地面上立刻燒灼起一陣白煙,隨着那絲絲白煙升騰起一股異常刺鼻的味道。「怎麼樣,看到了它的威力了吧,哈哈,賤人,你要不要嘗嘗它的滋味?」說着將瓶身對着木念的臉,瓶身緩緩傾斜。木念只覺渾身不受控制的顫抖起來,頭皮一陣陣發麻,眼睛恐懼的盯着柳如媚,難道說今天自己還要再次被她給毀了嗎?不要,她不要。

「柳如媚你難道不怕他知道了不會饒了你嗎?」木念突然大聲說道,目光定定的看着柳如媚,渾身散發出的冷列氣息令柳如媚愣了一瞬,這時廟外響起一道炸雷,突來的巨大聲響使得柳如媚的手微微一抖,手中的瓶子偏了一下,裏面的液體沒有滴在木念的臉上,而是滴在她的肩膀上,厚厚的棉裙很快燒出一個洞來,液體穿透厚厚的棉布滴到她光滑的肩膀上,肩膀立刻血肉翻攪。伴隨着絲絲白煙和皮肉燒焦的味道,肩膀上一陣撕心裂肺的灼痛。藥液同時也灼燒了正攀上她肩頭的金花小蛇,被灼痛的小蛇猛地緊緊纏繞住木念的胸口,越繞越緊。同時大嘴一張吭哧就是一口,尖利的牙齒深陷在她的肉里,留下兩個深深的牙印。被蛇纏得胸口越來越窒悶,木念感到一陣呼吸困難,感覺頭上的屋頂不停的旋轉着,旋轉着,漸漸地她失去了意識。

「賤人,他已經有了新歡了,怎麼還會在意你,我今天先毀了你的臉,然後再送你去見閻王爺,我要讓你們今生再也見不到面,毀了你的臉,來世也讓他認不出你來。」就在這時一個侍衛從外面走了進來,來到柳如媚面前,「娘娘,外面一隊人馬朝着這邊來了,眼看就到了,似乎是離京回齊國的送親隊伍,此刻天將大雨,他們想必是來避雨的。」

柳如媚微微一怔,略微一沉思,若是此刻殺了她必定會弄出動靜來,而且血跡會來不及收拾,若是被外面的人發現了,必定生疑,若是發現了這個賤人,那麼事情必定能傳到皇上耳中,那麼她就麻煩了。想了想,柳如媚有些不甘心地將手中的瓶子收起,沉聲吩咐道:「將她身上的那兩個東西處理了,將她打昏,堵了嘴,先綁到那佛像的後面,等那些人走了,咱們再處理她。」說完柳如媚快速戴上笠帽,用黑紗遮擋了因憎恨而扭曲猙獰的面容,然後坐到一邊的地上裝作是避雨的路人。那個刀疤男聽了吩咐后取出一塊破布塞進木念的嘴裏,狠狠地在木念後頸上一錘將她打暈,同時伸手到她身上抓出金花蛇,蛇的牙齒已經深深陷入木念的身上,拉下來時帶下一塊血肉,觸目驚心。

一道閃電破空劃過,將暗沉的天空劈成兩半,暗沉的天地一瞬間照的通亮。一個小兵打着紙傘,傘下站着的是一身紅色長袍的狄駱。今日是他帶領送親使團回國的日子,沒有想到隊伍走出了京城不久天空便陰沉下來,緊接着大雨傾盆而下,此時他們行經的地方是個荒郊,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想要找個避雨的地方也難,他正蹙眉暗罵這鬼天氣時,有士兵來報說發現前方有個小廟。站在雨中,狄駱看着前面不遠處的破敗小廟,深邃的眼眸微微一亮,轉身下令讓士兵趕緊搭起帳篷,之後他便邁著大步朝着前方不遠處的小廟而去。走進小廟狄駱便聞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道,眉頭微微一蹙,然後眼光掃到了坐在廟內的三個男人和一個遮住面容的女人。

雖然那幾個人穿着打扮都極為普通,但是他們渾身散發出的氣勢讓人一眼就能看出他們的與眾不同,特別是那個坐在稻草堆上的女子,一看就氣度超群,不是一般小家碧玉能有的風姿。跟隨他的士兵見到廟內還有別人,想要討好上司,於是上前一步大聲道:「我家將軍要在這裏躲雨,你們幾個賤民趕緊從這裏離開。」

柳如媚聽了,掩藏在黑紗下的黛眉微微一皺,精緻的臉孔露出明顯的不悅,他們的到來攪了她的好事她就夠氣惱的了,沒有想到一個小兵進到廟來便狐假虎威地下令驅趕他們,柳如媚杏眸一眯,輕啟朱唇冷聲道:「你算是個什麼東西,你家主人都沒有說話,你這隻狗到處亂吠什麼?」她從來是不受氣的主,被那個小兵一吼,心中甚為惱怒,心想那個小兵稱那個中年男子為將軍,想必那人便是此次使團的頭領,也就是齊國的將軍狄駱了嘍。但是即便是他又如何?如今齊國戰敗,向魯國俯首稱臣,他們這些人憑什麼在她面前擺架子。

只要他們沒有發現那個賤人,那麼她根本就不害怕他們,大不了被發現了,自己亮出身份,想來他們也不敢對自己怎樣?即使皇上知道了,自己也可以以外出遊玩為理由搪塞過去,於是她才會有恃無恐的罵了那個小兵。那個小兵一聽,氣得臉色一變,惱怒地剛要衝過去揍那個不知好歹的女人,卻被一旁的狄駱而制止了。「休得無禮。咱們只是來避雨的,人家也是來避雨的,這裏地方這麼大,無需那般趕人,你給我滾回來。」

那士兵聽到狄駱不悅的語氣,剛剛還很有氣勢的臉一下子就蔫了,眼睛惡狠狠地瞪了柳如媚一眼,然後退到狄駱身後。狄駱只是淡淡瞥了一眼柳如媚,臉上沒有任何錶情,看不出情緒,然後在廟的東北角遠離柳如媚幾個人的地方坐了下來。由於廟本來就小,再加上外面正在下雨,大量潮濕的空氣往廟內一涌,廟內的血腥味道於是便更加明顯。他心中雖然覺得這個廟裏的氣氛有些詭異,但是也懶得去理會,只是心中暗自提高了警惕,臉上一副淡然的表情,安靜地坐在一旁閉上眼睛開始養神。時間一分一秒的悄然而過,外面的大雨依舊沒有停歇的跡象,看似平靜的柳如媚心中開始焦急起來,她此次是以為皇帝祈福為名義出來的,而且也是從長業寺偷偷出來,來到這裏的,雖然皇上有話說她可以在外面遊玩,但是自己也不能太晚不回宮,而且隨着自己離開長業寺的時間越來越久,那邊難保有人會發現她不在寺里,雖然她之前有下令不讓人去打擾,也將貼身的宮女綠荷安排在那邊,防止有人進入禪房發現自己的不在。

但是百密難免有一疏,若是真的有人發現自己不見了,多少不是好事情。而且佛像后藏着的夜顏還沒有除去,若是時間久了,她被人發現,那麼……柳如媚想到這心中的焦慮越來越濃,人也沒有了最初的平靜,偶爾會站起身來走到廟門口往外瞧瞧,看看風雨有沒有停歇。只是天公偏偏不遂了她的心意,大雨一下便是多半天,直到下午快要申時時大雨才稍稍有變小的趨勢,依舊沒有停歇。這時柳如媚心中愈發焦急了,此地離京城兩個時辰的路程,此時已過申時,若是再不趕回京城,估計再回去時城門已經關閉,那麼她便無法回宮了,想到這柳如媚氣得直咬銀牙,袖子下的雙拳被她緊緊攥起。那佛像后藏着的賤人她還沒有親手將她處死,可是自己卻沒有時間了,那個該死的狄駱,壞了她的復仇大計。心中惱怒歸惱怒,柳如媚卻不敢輕舉妄動,若是出了什麼紕漏,那麼自己便是萬劫不復了,沉思了良久,她終是咬了咬牙,決定回京,至於那個賤人就讓手下處置了她吧,只是自己沒有親手殺了她,多少氣憤難平。做了決定后柳如媚從地上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稻草,然後對着那個刀疤男淡淡道:「我有急事先回京了。」

說着帶着兩個侍衛往外走,那個刀疤男明白主子定還會有話說,只是不方便在廟內講明,於是也跟在了她的後面走出了小廟。「我送主子出廟。」在廟外,柳如媚停下了腳步,低聲吩咐道:「等他們離開之後,你將那個賤人給處理了,嗯……」她沉思了片刻,再次開口道:「就挖個坑,將她活埋了吧,那樣也會無人發現她的屍體,想找尋都無處尋覓。」「小的遵命。」刀疤男恭敬地立在一邊,低頭應道。「嗯,那麼我先走了,這二百兩銀票你先拿着,等事情辦好了,你明日到京城的得勝米店,到那裏自會有人給你餘下的八百兩銀票,而且我還在邊城給你置了一處宅子,作為獎賞,明日你便一同取了地契吧。」刀疤男聽了眼光一亮,「多謝主子。」

「恩,記得把事情辦得漂亮些,不要被人發現了。」「主子放心,小的一定不會讓您失望的。」柳如媚點了點頭,之後帶着兩個侍衛乘上轎子匆匆離去了,那個刀疤男看着他們離去的轎子,又低頭看了看手中的銀票,嘴角露出一絲喜悅的笑容,很快自己便有錢了,那麼也要娶房媳婦兒,雖然他現在是個太監,不能行人事,但是也得娶個媳婦兒來玩玩,想到這刀疤男將手中的銀票揣進懷裏,然後再次返回了破廟,坐在稻草堆上腦中不停想着以後的生活,似乎好日子很快就要實現了,臉上不自覺露出了一絲喜色。

一旁的狄駱見他回來,淡淡瞥了他一眼,然後繼續閉目養神,他一進小廟便感覺這裏的氣氛詭異,空氣中瀰漫了血腥的味道,雖然不濃烈,但是自始至終那血味都沒有消散,心中雖有疑惑,但是他能看出那幾個人對自己沒有太多的敵意,於是他也懶得理會他們究竟做了什麼,只要不妨礙到他,那麼他不會去管別人的閑事。直到酉時大雨才漸漸停歇,陰沉的天空漸漸有了亮色,但是太陽依舊躲在烏雲背後,不肯露出臉兒來,只是不時從雲層的縫隙中射出一道道光芒,將原本的陰霾驅散了一些。

見雨停了,狄駱也不多做停留,站起身邁步朝着廟門走去,對於廟內的怪異,他不願多管,人人都有秘密,只要不干涉到他,即使是殺人越貨也與他毫無關係。可是他剛走出廟門就聽到身後咣當一聲,好像有什麼東西砸到地上,然後是一個女子極為輕微的嚶嚀了一聲,他好奇地轉回頭看去,卻發現廟門正被那個刀疤男人關合,但是透過那道關閉的縫隙,他還是看到了裏面的一絲景象,一個渾身是血的女子不知從哪裏冒出來,此時正趴在地上,凌亂的頭髮遮擋住了那女子的蒼白的臉,他看了一眼,想來那聲響就是那女子掉落髮出來的吧,雖然看到裏面女子的慘相,他只是微微皺了一下眉,依舊沒有返回廟內去看看,就大步離去了。

廟裏的刀疤男沒有想到木念會突然從佛像后掉了下來,驚得他出了一身冷汗,趕緊關閉了廟門,將木念再次藏到佛像后,生怕走出去的狄駱發現了,到時若是那邊真的來管這件事,那麼他們的事情豈不敗露了,但是狄駱不是愛管閑事的人,看到狄駱沒有返回,刀疤男才長舒了一口氣。

齊國使團很快便離開了,站在廟門內透過縫隙望着那些人漸漸消失在了視線里,刀疤男身子一躍,跳到佛像的背後,抓起昏迷在那裏的木念,毫不留情地將她丟到了地面,然後自己從上面跳了下來,將木念裝進了染血的麻袋。昏迷不醒的木念只嘴角撇了撇,輕微的嚶嚀一聲,此刻的她感覺自己的靈魂快要出竅了一般,四肢百骸好像不是她的了,是不是自己要死了,不然怎麼會這般痛楚,沒有一絲的力量。她費力地想要睜開眼睛,似乎用盡了力氣才勉強將眼睛睜開一條縫隙,卻發現自己被罩在了什麼東西里,眼前漆黑一片,喉嚨突然湧上一股腥甜,哇地一聲,一口鮮血噴了出來,木念再次陷入了昏迷。刀疤男將裝了木念的麻袋扛在肩上,然後出了小廟,在廟門口看了看,然後繞到廟后,將麻袋往地上一丟,自己則到一邊的小林子裏折了一根粗一點的樹枝回來。剛剛下過雨的地面泥濘但也易於挖坑。

挖了半個時辰一個深一尺的大坑被刀疤男給挖了出來,此時天色已黑,天陽不知何時已經下了山,天空中烏雲漸漸散去,月亮爬上蒼穹,將清冷的光芒灑向大地,冷眼看着地上正在上演的悲劇。那刀疤男挖好坑之後將手上的泥往麻袋上蹭了蹭,之後將木念丟到了坑裏,正準備埋土,突然覺得就此就將一個美人給埋了倒有些可惜,她的美貌他是見過的,倒不如……他突然陰測測一笑,伸手將那個染滿血的麻袋給提了上來,然後解開麻袋口綁着的繩子,將木念從裏面拉出來。

盯着她蒼白的而又染了血的臉頰,刀疤男的臉上猥瑣一笑,她是皇上的女人,若是這麼就被埋了豈不可惜,倒不如自己先享用了之後,再埋了她也不遲,雖然自己是個太監,但是他平素也沒少和宮女相互慰藉過,此番他便想試試皇后的味道,也不枉活在人世一回不是?想到這,他俯身向昏迷著的木念靠近,伸出手就欲解她的衣衫,可是手還沒有碰到木念的身子,他整個人便突然像是被定住了一般,無法動彈。他驚駭地瞪大了眼睛,卻沒有看到任何人影出現在眼前。

「是誰,有種的你快出來,不要裝神弄鬼嚇唬人。」刀疤男雖然口硬的叫喚著,但是心中早已嚇的夠嗆,身子也不受控制微微發抖。他雖然是個太監,但是功夫卻一點不比大內侍衛差,附近有人隱藏,他竟然沒有一絲一毫的察覺,被人用一個小石子就輕易地將穴位點了,刀疤男震驚的心中微顫,不僅是驚駭來人的武功了得,可以在自己毫不察覺時暗算自己,更擔憂來人是為了廢后而來,那麼自己將會沒有活路,他腦中不斷地轉動着,想着來人究竟是何人,是敵是友?若是敵人,他豈不是輕易地被那人給抓了嗎?刀疤男一陣惱意從心頭升起,他從來不是什麼善類,也殺過不少的人,那些被他殺的人從來沒有機會威脅過他,他從來沒有像今夜一般,還沒有動手就被人給制住了,受了個大憋,但是從心裏也迅速升騰起難以抑制的恐懼來。他疑神疑鬼地猜測著,突然不知從哪飄來一道紅色的身影,妖冶的紅色,在暗夜裏飄蕩,極美極魅惑。

那道身影的速度之快,令他咋舌不已。只見那道火紅的影子如一團熱烈的火焰從天而將,又如開得熾烈的火紅花朵,輕飄飄地落到他的面前,行動迅捷如風,輕靈俐落。火紅衣裳的主人黑紗罩面,一雙露在外面的眼眸明明看似溫潤,在月光下微微含笑,但是那笑意中卻散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冷寒光芒。那冰冷的眼光瞬間將地上的刀疤男駭得說不出話來。

「你是誰?……」半晌刀疤男從驚駭中警醒,結結巴巴地問道。然後就看到那紅衣男子已經站在他的面前,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然後將目光投射到地上那個昏迷的木念身上,紅衣男子見到了那渾身是血的女子時心中微微一震,好看的濃眉倏地緊攏了起來,如冰的目光中透出一股驚心。

紅衣男子便是冷墨林,他此次是偷偷來魯國的,因為在齊國聽到消息說九公主夜顏一死,當聽到那個消息時他十分震驚,他心中深埋了多年的渴望在那一瞬爆發了,再也控制不住對她的思念,於是他偷偷來到魯國,只是為了到她的墓前拜祭一番,再看她一眼。可是來了魯國幾日了他始終沒有打探到九公主的墓地在何處,今早突然有人來報說夜顏的墓地已經被找到,於是他驅車前往,在墓地里他盯着那很是普通的小墓,心中黯然,沒有想到一代佳人,竟然身後淪落如斯,他在那裏坐了很久,也傷感了良久,之後才帶着傷感與失落離開。不久前他乘坐的轎子路經小廟,本打算在小廟裏休息一下,卻發現小廟裏滿是血跡,他心中充滿了疑惑,然後順着滴落在地的血跡走到了廟后,便看到了一個男子正要輕薄一個昏迷不醒滿身是血的女子,心中一時氣惱,他於是才會出手相助,點了那刀疤男的穴位的。目光在地上那個被血染了衣衫的女子身上看了看,冷墨林沉思了片刻,然後走過去,彎下身子伸手撥開了木念臉上凌亂的頭髮,在看清她的臉時,他露出一絲驚詫,怎麼是她?他難以置信地盯着面前緊閉雙目,臉色慘白的如同死人一般的女子,她……?

原本以為她已經不在了,此時再次見到,心中悲喜交加,甚至有些難以置信,同時心底也湧起一股疼惜,她遭受了怎樣的虐待才會如此啊!冷墨林萬萬沒有想到自己管閑事,竟然遇見了朝思暮想的女人,若是不是自己正好經過此處,恐怕她已經……盯着面前奄奄一息,臉色蒼白的木念,還有穿過她肩胛的鐵鈎時冷墨林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氣,然後他震怒了,那股怒氣直逼蒼穹,凍結了萬物。刀疤男看到他駭人的氣勢,嚇的心臟差點停止了跳動,他從來都殺人不眨眼,冷血膽大,沒有想到面前這個看似溫潤的男子此刻爆發出的怒氣令他心驚膽戰,他為何如此氣憤,因為這個廢后嗎?刀疤男疑惑地想着。刀疤男懼怕地盯着冷墨林,渾身不由自主的顫抖起來,不由自主地就想要開口求饒,可是還沒等他開口,他就見冷墨林一雙沉冷的眼眸倏地一眯,朝着他看來。

還沒他等出聲,只覺自己的脖子一涼,然後一股鮮血噴薄出來,他還沒看出他怎麼動的手,自己已經倒地身亡了,暴突的眼睛裏滿是驚駭之色。冷墨林冷冷地盯着死去的刀疤男,然後舞起手中的寶劍將他攔腰砍成兩截,砍落的胳膊飛跳了出去,鮮血淋漓。之後他再次來到木念的身邊,剛剛還似地獄修羅的他,此刻眼神變得有些複雜,眼中滿是溫柔與心疼,他盯着木念看了半天,聲音也很是低緩。「公主,九公主……」

見木念沒有反映,冷墨林心中一急,但是很快似乎想到了什麼,快速從懷中快速掏出一個小盒子,從裏面取出傳說能令人起死回生的『寒玉魄』,一個散發着幽幽清香的銀白色小藥丸,將它塞入木念的口中,然後極為緊張地盯着木念看着。慢慢的木念睜開了眼睛。模糊地看到一雙正充滿擔憂的溫潤眼眸,那雙眼睛似曾相識。但是她此時似乎連睜開眼睛都似乎很疲累,很困難,而自己的身體好疼,每一處都疼得她快要死去了,也許死了就不會再疼了吧。她迷濛地看了那雙眼睛一眼,又一次緩緩閉上了眼睛。

「公主……夜顏……」在昏迷前木念感到一滴滾燙的液體滴落在臉頰,那是什麼?是眼淚嗎?那個人為什麼要為自己哭?管他呢?此刻她只想睡覺,好好的睡一覺。希望醒來時身體不再疼了……皇宮百里清風今日感到莫名的心煩,自己也不知道那種心煩究竟是因何而來,就是莫名的煩躁,雨水纏綿了一個下午,他也處理了一下午的國事,直到晚膳時間,才停下來。此刻他正坐在餐桌前,剛剛端起了飯碗,夾了一塊魚,這時不知怎的,百里清風突然感覺胸口像是被什麼東西狠狠揪了一下,生疼生疼的,甚至有些無法呼吸,筷子中夾着的魚由於他手一抖,掉落在地,胸口處的疼痛令百里清風不禁丟下筷子,抬起手緊緊捂住了胸口,對於這突來的心疼感到疑惑,自己何時患了心疼病了呢?好像沒有過啊?

那麼心口的疼痛為何而來?也許冥冥中有感應吧,他心疼之際,正是木念被殘害的時候。「皇上,您怎麼啦?」劉德全看到百里清風突然的痛苦表情,心中一驚,皇上這是……於是他趕忙上前詢問。百里清風瞥了他一眼,淡淡道:「沒事。」但是手依舊緊緊捂住胸口,過了良久那份痛楚才慢慢消逝,為何會這般疼痛?難道是她出事了?腦中突然閃過一個駭人的想法,百里清風頓時如坐針氈,濃烈的悲傷瞬間籠罩了全身。於是他再次下旨,加大影衛的人數,大力找尋她的下落。離京城最近的一個縣城裏,飛馳的馬車直直衝進了縣城,馬車在熙攘的街道上平治了良久,最後在城南角一處高大的紅色門樓前停了下來,這處院落是他秘密安置的,平時很少會來,此次進京卻選了這處為落腳點。冷墨林從馬車上跳下來,將昏迷了的木念從馬車上抱下來,趕車的侍衛則快速走到大門前,扣動了上面的鐵環。只聽「咚咚咚」三聲后,半晌裏面傳來了懶懶的聲音,「誰呀」,

一聽那聲音就知道裏面的人是被吵醒的。「是我,老王。」冷墨林淡淡應了一聲,裏面的人一聽到他的聲音立刻清醒過來,趕緊將大門打開,「嘎吱」一聲后,一個五十歲上下,花白鬍須的老者從裏面走了出來,一見到冷墨林立刻恭敬地施禮,「少爺,您回來了。」「嗯。」冷墨林點了點頭,然後快速抱着木念走了進去,趕車的侍衛對那老人點了點頭,然後將馬車敢進了院內,「少爺,這是?」院內的老人緊緊跟在冷墨林的身後,他蹙眉指了指冷墨林懷中的木念,看着她渾身是血,不解地看着自己的主子。「她是我的一個朋友,在路上我碰巧見到她受了傷,就帶了回來了。

老王,你快去叫柳曾源過來給她診療,然後再讓青兒過來照顧她。」「可是少爺,這……」老王有些為難,太子出去一趟竟然帶來一個來歷不明還渾身是血的女子回來,他感到為難,太子是私自來魯國的,若是遇到什麼麻煩該如何是好。「快去。」不理會他眼中的憂慮,冷墨林徑直走向主房,進屋后將木念輕輕放到床上。老王無奈,只好按他的吩咐去找人了,很快兩個人被叫了進來,柳曾源快速為木念診脈,而一邊的青兒見了木念,臉色一僵。「少爺,她----你怎麼將這麼一個人帶了回來,若是惹了什麼麻煩,對少爺會不利。」她是冷墨林的貼身侍女,此次她聽說冷墨林要來魯國,於是也要跟着,說是方便照顧太子殿下,其實是想來遊山玩水。冷墨林從來視她為妹妹,於是也笑着答應了。聽了青兒的話,冷墨林語氣陡然一冷,「青兒……」

「我是為你着想,你還說我。」青兒不滿的撅起小嘴來,冷墨林看她那個樣子,忍不住微微一笑,「好了,她是我的一個朋友,我曾和你說起過的那個女子。你快點幫着給她換件衣服,然後再為她上藥。」「哦?是她嗎?」雙穎眼中露出一絲興味,走到床邊仔細打量起木念來。端詳了半晌,得出一個結論。

「你的眼光不錯。」說着對着冷墨林調皮一笑,冷墨林無可奈何地瞪了她一眼,擔憂的眼眸閃現一絲寵溺。「少爺,這位小姐身上的傷很嚴重,而且肩胛骨還被鐵鈎刺穿,若不是服用了上好的保命藥丸,還被您點穴止住了流血,估計她早就命喪黃泉了,如今只要將她身上的鐵鈎取出,然後再上些葯,多加進補,若是三日內能醒來,應該便會無事。」青兒聽了不禁尖叫一聲,嚇得眼淚流了下來,冷墨林也是眼光沉痛複雜,當木念身上的鐵鈎被拔出去時,冷墨林看到她肩上那噴薄而出的血霧時,心都不禁抽搐起來,扭作一團。

她一張瘦弱的小臉顯得很蒼白,頭髮披散開來,跳躍的燭火在她的身上撒上一層薄薄的光暈,那瘦小的身子像是死去了一般,令人看了不免心疼。就那樣他將木念安置在這家宅子的後院,然後細心地照顧着她,本來他應該儘快趕回齊國,也因為她而耽誤了離去的腳步。已經三天過去了,木念依舊沒有蘇醒過來,冷墨林在這三天內始終精心地照顧她,沒有離開過她的房間半步,除了給她換藥時離開了一會兒,平時都寸步不離。給她治療用的葯都是最好的良藥,但是她卻依舊手腳冰涼,始終沒有醒來的徵兆,冷墨林的心不禁一點點變得冰涼,他原本以為她已經死了,但是再次見到她,心中很是激動,但是沒有想到她卻滿身是傷,看起來隨時都會香消玉殞,冷墨林盯着木念的眼睛漸漸染滿了痛楚,神醫柳曾源說若是三天他不能醒來,那麼就……

看着冷墨林越來越沉痛的臉色,眼神越來越黯淡,端著葯碗的手指顫抖得越來越厲害,青兒不禁嘆了口氣,太子回國不久,她便被安排伺候太子,太子為人一向謙和,待自己從來都如妹妹一般照顧,從來沒有太子的架子,所以她對太子也很是依賴,感覺他就像兄長一般,如今看到他這個模樣,為了這個女人會這般傷心不已,青兒有些不解,但是更多的是為他擔心不已。「少爺,您已經三天三夜沒有合眼了,這裏就交給青兒吧,您先去休息一下,若是姑娘醒來,我立刻通知少爺。」

說着她接過冷墨林手中的葯碗,冷墨林痛楚地看了一眼床上的木念,半晌他霍地站起身,「她一定有救的,我再去找個大夫,一定能讓她醒來的。你在這裏好好照顧她,我很快就回來。」冷墨林說着站起身快步地朝着外面走去,可是腳步卻一個踉蹌,險些跌倒,然而扶住了牆壁之後再次離開。青兒見到太子這幅模樣,眼中不禁浮起了一層霧氣。她擦了擦眼淚,尋了一方巾帕,然後給木念的傷口上抹葯,一舉一動都很是輕柔,已經給她上過很多次要高了,可是每次看到木念身上的傷口時,雙穎都會不免一陣心悸,這個女子究竟遭受到了怎樣的虐待,才會遍體鱗傷,奄奄一息,若不是太子將她救了回來,估計她沒有機會活到今日,但是三天的細心照料,依舊沒有令她有一絲起色,每次上藥,昏迷中的她都始終緊蹙眉頭,似乎異常的痛苦,於是她為她上藥也是小心翼翼,生怕手一下重了,又增加這個可憐女子的痛楚。

不知道誰那麼惡毒竟然對這樣一個嬌美的女子下了那麼狠的手,青兒看着臉色蒼白的木念,心中悲嘆著。這時房門被人敲響,一個蒼老的聲音響起,「青兒丫頭,老夫能進來嗎?」是看宅的老王。青兒快速拉過棉被,將木念的身子蓋好,然後輕輕應了一聲,「王老伯,您進來吧。」話音剛落,房門被人推開,隨着一陣寒冷的風吹進,老王從外面鑽了進來,走到木念的床邊蹙眉看了看她,「剛剛公子匆忙出去尋醫去了,我想阻攔卻沒有阻攔住,柳曾源便是神醫,若是柳曾源都醫治困難的病人,想必整個縣城無人能醫了。唉……這個姑娘看來是不行了,若是她真的離去了,想必公子定會很是傷心吧。」「是啊,公子在國內皇上要給他賜妃都被他拒絕了,他雖然說是剛剛歸國不久,想要有所作為之後在納太子妃,但是青兒能看出來,他心中是有了心愛的姑娘了,青兒一直不知道那個姑娘是誰,如今看到公子那副痛楚的樣子,青兒能確定那個人應該就是這個姑娘,聽說這位姑娘已經故去,卻沒有想到還活着,只不過是這般模樣……

若是這位姑娘真的撒手人寰了,想必一向溫潤的公子定會傷心欲絕。」「唉……」老王也是嘆了口氣,滿臉的無奈,已經盡了最大的努力了,可是這姑娘還不醒,都給她吃了寒玉魄了,可是還沒有醒轉,估計即使再有大夫來看也是枉然。他嘆了口氣,然後對着青兒道:「你好好照顧她,希望她能拖得久點,不然……唉……」

老王嘆著氣,搖著頭走了出去。老王離去后,青兒拿起了瓷瓶,從裏面剜出藥膏,接着給木念的傷口抹葯,嘴裏不時地嘟囔一句:「神佛保佑,要這位姑娘醒來吧,要不我家太子一定會難受的,神佛保佑。」迷濛中木念似乎感受到有一雙溫熱的手在她的身上摩挲著,那隻手過後帶來一陣涼意,沁涼的感覺很舒服。誰?那隻手的主人是誰?清風嗎?是你嗎?是你在我的身邊嗎?清風!清風!夢裏她夢見百里清風微笑着向著自己走來。也只有在夢中,在她如此脆弱時她心中才會毫不設防地想起百里清風,可是當她清醒時便將那份早已根植到了她心底的情愫毫不留情地拋棄掉,她自己也不知道,脆弱的她其實已經將那人深藏於心了。

緩緩的她的眼皮動了一下,然後輕輕地動了一下手指,似乎感受到了她的變化,青兒放下手中的瓷瓶盯着木念看着,眼中露出一絲欣喜,可是盯了她良久,也沒有見木念醒來,她揉了揉眼睛,再盯着木念看了良久,確認她沒有一絲變化,她閃亮的眼眸再次暗淡下去,也許是自己太過希望這個苦命的姑娘能醒來吧,所以才會產生了幻覺了,青兒咧嘴苦笑一下,拿起藥膏繼續給木念上藥。細心地給木念抹完藥膏后,青兒拉過被子蓋在木念的身上,然後端起一旁的葯碗,用小勺子舀了一小勺藥液,一點點地給木念喂葯,藥液送到木念的唇邊,有一半會灑了出來,青兒耐心地給她邊喂,邊擦著從嘴角流下的液體。似乎感到了嘴裏一身苦澀,木念微微蹙起眉頭,似乎想要躲避那不斷流入自己口中的苦澀液體,她用盡了力氣將頭偏到一邊,驀地睜開了眼睛。看到突然睜開眼睛的木念,青兒心中一喜,

「姑娘,你醒了?太好了!」說着青兒快速跑到了門口,對着外面大聲叫喊,「老王,老王,這位姑娘她……她……」她快步跑出了屋子,想要老王把柳曾源找來,誰知門剛被推開,她欣喜的叫聲在見到門口的男人時生生給咽了回去。冷墨林不知何時回來了,他此刻正站在門口,依舊面目英俊不凡,依舊姿態翩然若仙,只可惜卻臉色頹喪,兩眼恍惚,在看到青兒的時候眸光一黯。

「她死了,是嗎?」冷墨林剛剛本是想去找大夫,但是人剛走到街上,又返了回來,他擔心他離去時她會不在了,而且他也知道柳曾源若是醫治不好的病人,這小縣城裏的小大夫更無能無力了,於是他再次返回來,走到木念的屋外,可是人就站在那裏,有些不敢推門走進去,生怕見到自己不想見到的一幕,正在他躊躇傷感之際,房門被推開,他見到青兒跑了出來,他以為是那個女子死了呢,心中猛地一痛,那個女子多年前自己就深愛的呀,只是……造化弄人,她始終不屬於自己,如今機緣巧合救了她,可是她卻又在自己的手中隕落,他一時間說不出什麼滋味。青兒見到冷墨林的臉色極為沉痛,溫潤的水眸此刻有些微的空洞,她愣愣地看了他片刻,才想起了自己跑出來的目的,於是欣喜地說道:「公子,小姐她,她醒了!」

冷墨林側頭蹙眉,盯着雙穎,看着她臉上的欣喜,他似乎有些愣神,半晌才緩緩開口道:「你說什麼?」「公子,小姐醒了!」青兒盯着冷墨林臉上滿是欣喜,自己照顧了那個女子三天了,如今她能醒來,她心中也是說不出的開心,而且公子知道了那個姑娘能醒來,定也會開心的吧。

冷墨林聽了她的話,空洞的眼神慢慢閃亮了起來,頓時他心中一震,身形一閃,火紅的身影快步衝進了房內。是誰在屋內欣喜的大叫,木念顫抖著睫毛慢慢睜開眼睛,迷濛中看到一個火紅的身影,朝着床鋪而來,臉上帶着難以掩飾的喜悅,很快自己的手被那人給緊緊握住,然後她能感受到那人溫熱的手微微的顫抖著。「你是……冷墨林……?」

當看清眼前俊朗如仙的男子時,木念心中微微一愣,怎麼會是冷墨林,他怎麼會出現在自己身邊?難道說自己已經死了?要不怎麼可能見到他?「公主,正是墨林……」他還想再說什麼,卻看到木念的眼睛再次緩緩地閉上,她人又昏了過去,冷墨林心中一震,握著木念的手不自覺地再次緊了一緊。正在他焦慮之際,柳曾源從外面走了進來,冷墨林見他進來,連忙讓他給木念診脈,柳曾源仔細給木念檢查了之後長嘆了口氣。「公子,這位姑娘已經無大礙了,只是由於身子太虛,乍然初醒,身子受不住,才會又陷入昏睡當中。只要多進補,相信會很快好起來的。」

聽了他的話冷墨林深深盯了木念看了看,壓在心底的大石稍稍放下了。

柳曾源說着從懷裏掏出一個小瓶子,遞給一旁的青兒,笑着道:「小丫頭,這個就交個你了,再給她上些葯。」之後他看了看滿眼擔憂的冷墨林,幽幽道:「公子,這位姑娘需要靜養,您還是跟着我出去,這裏交給青兒照顧多少方便些。」冷墨林擔憂地看了一眼床上臉色蒼白的木念,然後帶着柳曾源走了出去。留下青兒在屋內照顧。冷墨林出去后不久,就見一隻白色的信鴿從天空中飛了過來,落在窗台上,他走過去抓起鴿子,解下鴿子腳上的紙條,展開一看,立刻濃眉深鎖。「殿下,出了什麼事情了?」柳曾源見他如此的模樣不禁擔憂地問道。冷墨林將紙條遞給他,「母妃病重。」說着他心中隱隱感到一絲不安,蹙眉思索了片刻,下了決定:「我們立刻動身,啟程回齊國。」

「是,屬下這就去準備。」說完柳曾源下去準備去了,冷墨林則敲了敲木念的房門,然後走了進去。此刻木念的一身血衣已經被青兒給換了下來,換上了一身橙紅色有些寬大的衣裙。她靜靜地躺在床上,可能是服了葯的緣故,臉色開始變得紅暈起來。「少爺。」青兒見他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站起身走過來,「少爺,怎麼了?」「剛剛收到飛鴿傳書,母妃病重。」那鴿子飛到這裏需要三天的時間,那就是說三天前他的母妃就病重了,如今不知她情況如何?「雲妃病重?雲妃一向身體康健怎麼會?」青兒不解地看着冷墨林。「我也不知,應該是宮中發生了什麼事情了吧?」要不也不可能是父皇親自書寫字條給他。心中擔憂著,然後深深看了一眼床上的人兒,「青兒,她這個樣子我實在是不放心,你留下來照顧她,等她好了之後再回國。」

「可是……」青兒還想再說什麼,被冷墨林打斷,「聽我的話,替我照顧她。」「是。」青兒有些不甘,擔憂地看着冷墨林,她從三天前太子將那個女人帶回來她就看出太子的心思都放在了那個女人身上,但是此番太子回國她不在身邊照顧,心中也很是不安,不過看到冷墨林沉重的臉色,她心中雖不願,但還是點了點頭。冷墨林想了想然後從懷中上取出一塊玉牌出來,遞給青兒,又交代了些事情然後走了出去,這時柳曾源已經備好馬,他翻身上馬眉間微蹙了一下,然後帶着柳曾源兩人策馬而去。火紅的衣袍在四周一片綠色的樹木中似一片燃燒的火焰。海棠宮裏,百里清風雖然人在那裏,可是心中無一刻不在擔憂著木念的,每次想到她,心就好像要碎了,而天一亮他又得裝作若無其事,一派冷漠。她,,,,,在哪?

每次午夜夢回他都在呼喊她的名字。而睡在地上的玉美人每夜在聽到他呼喊別人的名字時都是傷心落淚。顏兒,顏兒是誰?是他心中的女人嗎?於是兩個人有着各自的悲哀,各自在自己的內心深處思念著心愛的人,各自躲在心裏無人能夠碰觸得到的地方獨自落淚。在他思念著木念之時,柳如媚則嘴角帶笑地呆在芙蓉殿內,慵懶地倚坐在貴妃椅中,杏眼微眯,有宮女在她身邊給她捏著肩膀,她舒服地臉上露出一絲笑意,這時綠荷走進來在她耳邊低語了幾句,片刻她睜開了眼睛,慵懶的眼眸瞬間射出一道寒光,輕輕地對着跪在她面前給她揉捏的小宮女擺了擺手,宮女連忙起身退了出去,之後她沉思了一瞬,對綠荷淡淡的道:「嗯,叫他進來吧。」很快一個太監從外面走了進來,「參見娘娘。」

「嗯,起來吧,那件事情……?」「回娘娘后,刀疤劉被人殺死在了那小廟後山,廢后不見了蹤影。」「什麼?」柳如媚猛地抬起眼,從貴妃椅里坐起身,目光犀利地如烈焰一般灼向那人。「讓她跑了?誰救的?」那太監一臉的惶恐,於是將查到的事情一一稟明。柳如媚聽了臉上的怒氣瞬間蓄滿。是誰將刀疤劉殺了?夜顏那個賤人去向無蹤。是皇上那邊下的手嗎?還是?……沉思了良久,她心中惴惴不安,應該不是皇上那邊的人將她救走的,不然她此刻絕不會安然無恙的呆在這宮裏,皇上早就派人來捉拿她了。那麼會是誰?狄絡?亦或……想了良久她杏眼忽然一眯,冷冷下令道:「暗中在破廟附近找尋,一定要在皇上的人找到她之前將她除去,不然……」

瞬間眼中殺氣一閃而逝。「是,奴才一定會儘力將她找出來。」說完那太監躬身施禮之後退了出去,柳如媚則心驚肉跳地坐在貴妃椅上,眼皮蹦蹦直跳,越想越心驚!城外冷墨林的別院內木念感覺自己好累好累,躺在舒適的大床上睡了好久,當她慢慢睜開眼睛時,耳邊聽到一個年輕女子的聲音。「姑娘醒了。」是誰?木念不解地轉頭看過去,看到一張粉雕玉琢的小臉近在咫尺。十四五歲的樣子,皮膚白嫩如玉,兩顆水晶般清澈的大眼睛滴溜溜地盯着她看,閃著好奇的光芒,十分的甜美可愛。「你是?」

木念盯着她看,心中卻暗自警備起來。「我叫青兒,是我家少爺救你回來的。」青兒仔細打量起木念,呵呵一笑。「聽說你的琴藝了得,彈奏的曲子可比天籟。」小丫頭坐在床邊托著腮目不轉睛地看着虛弱不堪的木念,顯然對木念十分的感興趣。啊?木念彷彿憶起了什麼,她似乎看到過冷墨林,那麼眼前的小丫頭是……?「你家少爺是?」她淡淡問道。「我家少爺說了,若是姑娘醒來問他的姓名,就說是一個故人。」嗯?木念疑惑地看着眼前滿臉笑意的小丫頭,眉頭微蹙,一個故人?

是誰?她記得自己迷糊之際似乎看到了冷墨林,那麼救了自己的人會是他嗎?由於自己始終昏迷著,所以對於所見到的不能確定是真實的還是夢境,她眼中的疑惑越來越深,沉思了片刻再次開口道:「那麼你家少爺人呢?」「哦,對了,我忘記了,我家少爺有急事離開了,臨走前,要我將這封信和這個玉牌給你。」青兒說着從一邊的桌子上拿了信與玉牌遞了過來。那玉牌圓潤通透,在陽光照耀下閃爍著幽綠的光芒,一看就非凡品。這是什麼意思?木念不解地打開書信,上面只有寥寥幾行蒼勁有力的大字,「家母病重,匆忙返家,顏兒可以安心在此養傷,不必有所顧慮。這塊玉牌送與你,若是日後有困難,可拿此玉牌到京城的福祥茶樓找那裏的掌柜的,見了玉牌,他自然會傾力相助。保重!一個關心你的故人留。」木念怔愣地看着那書信還有那塊玉牌,心中對於這個神秘少爺的做法很不理解。

正在她心中疑惑重重時,這時耳邊傳來青兒咯咯的笑聲,「我家少爺說了,你們是舊識,他很欣賞姑娘的琴藝,願結交為朋友知己。」她調皮地對木念眨巴眨巴眼睛,吐了吐舌頭,然後站起身走了出去。「我給你端早飯去,三天三夜沒吃東西了,一定餓了吧,呵呵。」……在冷墨林的這個別院裏,木念養了十天的傷,青兒始終用心的照顧她,每天給她上藥,照顧的無微不至,第五日時她已經可以下地了走上很短的一段路了,也許是那夜冷墨林的那丸「寒玉魄」的作用,她才得以好得這麼快。

第十天時她人已經可以不用被攙扶就能獨自行走了,臉上的傷口也已經癒合,由於藥膏好,她的臉上也沒有留下什麼疤痕,只是身上的傷還沒有癒合,特別是肩膀上的,一動就隱隱作痛,在這一天的午後她提出了告辭。「這麼快就要走啊,傷都還沒好呢?念霄姐姐,你再留下幾天,等好了再走也不遲啊,若是要我家少爺知道了,會擔心的。」青兒是個很開朗的女孩子,對人異常的熱情。「不了,這些日子承蒙你們的照顧,念霄心中感激,不過念霄還有要事要去做,不得不走。」

對於那個神秘的救了自己的男子,她心中是感激的,但是一想到那個柳如媚對自己的惡毒手段,她每每都會心驚肉跳,顫抖不已,她之所以要離開,是擔心自己會連累了青兒他們。若是柳如媚知道自己被人救了,一定會派人來追查自己的下落,要將自己滅口的,那麼若是他們找到了這裏……看了看青兒可愛的笑臉,她心中想,自己必須得離開,若是真的因為自己連累了他們,那麼自己就真的是罪孽深重了。盯着木念眼中複雜的神色,青兒嘆了口氣,然後有些不舍的說道:「哦,念霄姐姐,我家少爺說過了,他說你一定不會在這安心養傷的,說你一定會着急要走的,他說的一點也沒錯。

不過他交代了,只要姐姐想離開,隨時讓姐姐走,不要為難。但是姐姐要是有難,一定不要客氣,少爺交代了,要不惜一切代價保護小姐的安危。」是嗎?他有這樣的交代?那個男子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呢?木念心中產生了一絲好奇,但是他們有這個心,自己也不能讓他們為自己冒險啊,經歷了那些慘痛的傷害,木念心中對於柳如媚很是了解,她為了要得到百里清風,已經變得瘋狂了,什麼狠毒的事情都可能做得出來,什麼陰險的招數也會使出來,無所不用其極,若是知道自己還活着,那麼必定會威脅到柳如媚的安全,柳如媚絕對不會放過自己,一定想盡一切法子找到自己,那麼。「謝謝青兒這些天的照顧,你們的心意念霄領了,念霄身子也無大礙了,就此告辭了。」

青兒皺了皺鼻子,無奈地看了看一臉堅持的木念,道:「既然姐姐要走,那麼我也不再留了,姐姐你等一下哦。」說着青兒走了出去,不一會兒提着一個小包袱進來,「這裏面是兩件換洗的衣服,還有一張五百兩的銀票,是少爺離開時交代的,說姐姐要離開,就將銀票交給姐姐。」木念徹底愣住了,這個神秘的男子竟然為她準備了這麼多的東西,他到底是誰?究竟為何?為何?她本欲推脫,但是又一想自己現在身無分文,若是離開也無法安身,也就不得不將東西手下。然後讓青兒取來筆墨,思索了片刻,她在紙上輕輕寫下兩個字,「心領。」

「姐姐,那麼你想去哪裏?我叫人駕馬車送你一程吧?」木念聽了她的話心中有些茫然,是啊,去哪?她能去哪裏呢?皇宮那邊她是不想回去了,可是一下想到宮裏的那個男人,她還有一刻的怔忡,揮去心中的莫名感覺,她抬頭看向清朗的天空。如今自己孤身一人,四海為家,天大地大竟沒有一個可以投靠的地方,她能去哪裏?想了良久,她最終決定,還是去上饒吧,閻霄在那裏,她還是要去見一見他,很多事情需要當面問清楚的,不然心中總是疑惑著,或許一切都是自己的錯誤猜測,她與他還可以回到從前,也不一定?可是她不知道,當她開始懷疑那份感情時,其實那份感情就已經變了質,再也不會恢復成最初的美好樣子了。「姐姐……」

看到木念神情恍惚,青兒再次輕聲叫了叫她。木念緩過神來,對着青兒微微一笑。「哦,不必麻煩了。」「姐姐怎麼說的這麼見外,你如今身子沒好,一個人孤身上路若是傷口再次裂開就不得了了,我家公子若是在也一定會安排馬車送姐姐離開的。就這麼定了吧,我去叫王伯給你安排去。」說着將木念按坐在床上,自己則走出了屋子,看到她熱情的背影,木念那顆冰冷的心慢慢滑過一絲暖流。很快王伯便將馬車備好,安排了一個護院駕車,青兒還特意在車內墊了幾個厚厚的軟墊,為了木念能坐車時舒服,又點了一個碳火盆放到車內,這才笑呵呵地走到木念身邊,「姐姐,馬車給你準備好了,青兒扶你上車,路上多加保重,希望我們還會有見面的一天。」

說着青兒眼眶一紅,木念見了眼睛也不禁濕潤了,深深看了看青兒和王伯,轉身坐上馬車,然後馬車緩緩地使出了別院,直到看不到青兒的影子了,木念才將車簾放下來,心中湧起的是濃濃的感動,一個素不相識的人竟然對自己這般關愛,也許世間還是有真情在的,支離破碎的心再次燃起了對生活的希望。他們誰也沒有想到,當馬車駛出別院,便有幾個黑衣人騎馬暗中跟了上來。領頭的一個蒙面人朝着身邊的同夥問道:「你親眼看到她坐上了前面的馬車?」「是,我剛剛在屋頂看着她坐進馬車,這裏的人是她絕對沒錯。」「嗯嗯,那麼我們暗中跟着,等到了荒僻的角落就行動,娘娘還得着咱們的回復呢。」

幾個人相互使了一個眼神,然後騎馬暗中跟着那輛馬車緩緩離去。是夜,月亮剛剛爬上天空,將銀霜灑了一地,車子正行使在去上饒的路上,再走不遠,穿過前面的小樹林,便可以走上官道,然後再行不大工夫便能達到附近的城鎮,到了哪裏便可以找家客棧好好休息了。

馬車平穩地行駛着,即將走出很短的一片杉樹林時,忽然間馬車狠狠地前傾了一下,接着又生生停住,木念沒坐穩,整個人頓時往後斜倒了下去,身子撞到車壁上,幸好身後有青兒給她準備的厚厚的墊子,不然木念一定會受不了,即使如此,她肩上的傷口還是因這一撞而崩裂開來,血慢慢流了出來,染紅了衣衫。木念心中一驚,心中隱隱泛起一絲不安,還沒等她從車子裏坐起身來,只聽「撲」地一聲響,一隻凌厲的弓箭射穿了車廂,插了進來,離着她的頭緊緊一指之距。她駭然地瞪大了眼睛,盯着那支依舊顫抖不已的利箭,臉色瞬間變得慘白。這時就聽到外面馬蹄的聲音,似乎從四周沖了過來,木念快速揭開車簾,往外一看,心不禁一顫,有四個黑衣人乘坐馬快速朝着他們包圍而來,那些人口中還不停地叫喊道:

「殺了車子裏的女子。」「小姐,你坐好了。」是車夫的聲音,接着馬車飛速奔跑起來,朝着樹林外跑去,然而那幾個黑衣人如惡鬼纏身一般緊緊跟在後面,在一處拐彎的地方,馬車突然停了下來,車夫也顧不上禮節了,快速將木念從馬車裏抱了出來,然後藏到路邊一塊巨大的石頭后,輕輕說了一聲,「小姐,等我將他們引走之後,你快速朝着樹林外的官道上跑。」說完他人已經快速跳上馬車,駕着馬車快速朝着前方跑去,很快那些個蒙面人已經趨馬追了過來,看到前面的馬車,徑直追了過去,見他們轉過彎去,消失在了眼前,木念趕緊從石頭后鑽了出來,忍着肩膀上不時傳來的疼痛,她撒腿就往樹林外衝去。

可是沒有跑多遠,她便聽到了駿馬嘶鳴聲驟然響起。然後空曠的荒野里,轟然一陣巨響。沒有轉回頭去看那邊究竟發生了什麼,木念只是拚命地跑着,眼中淚水不斷地順着臉頰飄然而落,她不用看,憑着那巨響,她也能猜想到那邊的打鬥是多麼慘烈,定是馬車翻了。她肩上的傷口因着剛剛在車內的震動已經裂開了,但是此次的奮力奔跑更使得傷口處血肉崩開,她跑出沒多遠,肩上的傷口在她劇烈的跑動中已經完全裂開,血洶湧地流了出來,很快衣袍被染濕了,即使如此她的腳下依舊沒有停下來。

她要離開,快速離開,那個車夫不顧一切也要保全她的性命,那麼她不能輕易放棄自己,一定要活着離開,一定,木念咬着牙,憑着一股意志力拚命地往前跑。然而她剛剛跑出那片樹林,後面就傳來了激烈的馬蹄聲,然後有人大聲叫道:「媽的,老子明明看到她上了那輛馬車的,怎麼就沒了呢。」木念心中大驚,心中此刻只有一個念頭,一定要甩開他們,要逃走,千萬不能讓他們發現了自己,於是她朝着前方的官道上快步跑去,身後的聲音依然斷續可聞。心裏,喉嚨里,肚子裏,肩上,腿上,腰上,凡是有感覺的地方都像著了一把火。連滾帶摔,到最後全身都在哆嗦,就算想要停下來好像也是不可能的!即使如此也沒有擺脫了那些人,身後的馬蹄聲越來越近,她已經沒有了力氣,每邁出一步都覺得無比的困難,身體搖搖晃晃,跌跌撞撞。最後她無力的趴到地上,心中一陣悲嘆,看來自己的命運自己還是無法做主。

身後的人已經從樹林里沖了出來,朝着她奔來,四個蒙面人看到遠處渾身是血趴在地上的木念時,眼中露出一抹殺氣,揮舞着手中的鋼刀朝着木念而來,若是今日不殺了這個女人,以後難免要有後患,她若不死,那麼他們的身家性命便會全部搭進去,所以沒有誰會對這個渾身鮮血,奄奄一息的女子動一絲一毫的惻隱之心。

無不在心中咒罵着,這個該死的女人,簡直是禍害精,要他們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找到了她,哼哼,那麼今夜便要讓她去見閻王爺,永世不得超生。他們原本急切的心在見到動彈不得的木念時,忽然變得不再那麼焦急了,反而勒了馬韁繩,緩緩地朝着木念而去,就像兇猛的惡狼在捕捉小綿羊前的戲弄一般,他們明顯的看到木念的臉上露出了驚惶之色,反而心中大悅,哈哈大笑起來,「看你還能往哪跑?有能耐你站起來再跑啊,哈哈哈哈……」

耳邊忽然爆發的冷笑聲,令木念一瞬間清醒過來。她吃力地抬頭,看見那些個黑衣人正譏諷地盯着她,她狠狠咬住嘴唇,不知哪裏來的一股勁兒從地上掙紮起來,又跌跌撞撞往前跑去,說是跑,卻更像喝醉的漢子在街上晃,每邁一步,都燃燒着她所有的力氣,現在,燃燒的已經是她全部的生命力。雙腿已經麻木的感覺不到痛,肺里似乎沒有一點空氣了,她要堅持不住了,可是,她不能停下,即使是死,也不能停下!她知道,如果被這些人抓住,等待她的會是怎樣生不如死的命運,她不想再經歷一次那樣恐怖的虐待了。

一步……兩步……每走一步,她便覺得意識在消失一點,終於還是體力不支,她重重趴倒在地上,再也沒有一絲力氣了。身上的棉袍被崩裂的傷口處流出的血染得異常妖艷凄厲,木念臉色慘白到近乎透明,夜風吹過,吹亂她的長發,髮絲浮動,遮擋住一張絕世傾城的容顏。那幾個黑衣人見到木念再次跌倒,眼中露出冷蔑之色,從馬上跳下來,一點點向她靠近,眼看就要走到她的身邊,還有兩三丈的距離,這時官道上突然響起了急切的馬蹄聲,接着一匹快馬飛速朝着這邊飛奔而來。

馬上一個男子一身白色長袍,高綰的髮髻上冠了一塊瑩潤的美玉,他背對着月光而來,純白的袍子上像是披了一層淺淺的銀光,宛如仙人一般。朦朧的月光下他的臉看起來不是很清晰,但從那模糊的輪廓看來,此人一定相貌不凡。一轉眼馬已經來到了木念所在的地方,馬上的人瞬間看到了地上趴了一個渾身是血的女子,而不遠處四個黑衣人手執彎刀朝她奔來,他眉頭不禁一蹙。只見他在經過她的旁邊時身子猛地往下一哈,然後勾起長臂將地上的女子撈了起來,帶到馬背上,環在胸前。那幾個蒙面人見到突然冒出來攪亂的傢伙各個眼中噴火,在暗夜中閃著冷冽的寒光,殺氣橫生,可是很快當他們看清楚面前的男人時,眼中的那抹凜冽漸漸變作了一絲驚訝,他……是閻宵?

木念感覺自己跌入一個溫暖的懷抱里,熟悉的味道撲面而來,她想抬頭看看那個男子的樣貌,卻是連抬頭的力氣都沒有,只是費勁了力氣虛弱的說了兩個字,「救我。」之後身子便往後一靠,頭靠進那人的胸膛,不動了。她的聲音雖然極為微弱,但是她身後的白衣男子還是聽見了,身子猛然一僵,然後快速低下頭,眼睛在落到木念的臉頰上時,他眸光一痛,低叫出聲。「念兒……」

攬在她腰間的手臂猛然收緊,快速點了她的穴位給她止血,一瞬間他原本平靜的眼眸里風暴迭起,懷中的人兒此刻生命奄奄一息,她流淌出的血透過衣衫將他的胸膛給染透,他心中說不出的疼痛。「該死的,你們到底是什麼人,為什麼要殺她?」閻宵忽然冷嘯一聲,嘡啷一聲拔出腰間的寶劍,鋒利的寶劍在夜空中打了一個亮閃,劍尖直指那些黑衣蒙面人。他渾身瞬間爆發出的冷冽殺氣,那幾個人見了微微一怔,然後相互看了一眼,彼此一點頭,然後從四面圍繞過來,領頭的冷笑一聲,「哼哼,閻宵,你個反叛之人,海捕公文到處緝拿你,沒有想到你還敢明目張膽的露面,咱們哥幾個今兒運氣好,不僅要殺了你懷裏的那個女人,還要將你給捉住,送入官府,到時候咱們哥幾個便能陞官發財了。」

說着那領頭的黑衣人眼中凶光一閃,冷笑一聲,揮舞着手中的鋼刀向閻宵砍來,清冷的月光下,兵刃撞擊出的火花四處飛濺,刀光劍影中,鮮血橫流,侵染夜空。閻宵手中的寶劍上下翻飛,將黑衣人團團籠罩。銀蛇流轉之處,血光四濺。白光散去,塵土之下,只剩下一堆堆破碎的屍塊。轉瞬間四個黑衣人死了三個,唯一活着的一個也難以逃脫斷臂的下場,他眼中驚駭的盯着緊抿嘴唇,眼露寒光的閻宵,忍住手臂處的痛楚,掉轉馬頭就欲逃跑,可是馬兒剛跑出幾步,閻宵射出一支袖箭,那袖箭直直刺入馬腿上,馬兒稀溜溜一聲叫喚,一揚馬蹄,那個黑衣人便被從馬上給摔了下來,吭哧一聲悶哼,差點翻了白眼。

閻宵一手緊緊抱住木念,一手長劍直指那個黑衣人,那個黑衣人嚇得眼露驚駭之色,渾身抖如篩糠。只見劍光一閃,在空中劃出一道完美弧形,那黑衣人慘呼一聲,肩、腹、手同時數道血流射出,然後閻宵的寶劍忽而一轉直直朝着那黑衣人的面門而去,那黑衣人嚇得眼睛一閉,只覺臉上一涼,然後臉上矇著的黑布被寶劍給挑落在地。閻宵面若寒霜地盯着眼前的黑衣人,在見到他的面容時,「咦」了一聲,這人他見過,曾經他易容成宮內侍衛時曾經見到過他,他若是沒記錯的話,這人應該是芙蓉殿的太監孫海生。孫海生見閻宵似乎若有所思,於是慢慢往後退著身子,在退離開閻宵的寶劍之後,他想要站起身逃跑,可是還沒等他站起身,閻宵蹙著眉,瞥了他一眼,然後手中的寶劍已經挑開了那人的褲子,果然他是個太監。在那太監驚訝之極,閻宵忽然叫了一聲:「孫海生。」猛然聽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孫海生條件反射的應了一句,「啊?」

之後便後悔了自己為何要答應,如此一來不是不打自招了自己的身份了嗎?他的心中還沒來得及懊悔,就看到閻宵嘴角的一抹冷酷的笑容。「果然是你,說,是誰派你來殺她的?若是說實話,我可以饒你一死。」閻宵虎目一瞪,冰錐一般的眸光直射孫海生。孫海生嚇得渾身一顫,他真的會饒自己不死嗎?雖然不太相信,但是還是心中存了一絲希望。孫海生腦中迅速轉動起來,柳貴人曾經以他們的家人為要挾,曾說過若是他們事情敗露了若是交代出是她主使的話,那麼他們的家人便難逃一死,此番自己若不說出一個理由來,那麼真的是一點活路也沒有,該怎麼辦?忽然他腦中靈光一閃,暗中下定了決心,既然這閻宵與皇上之間早已水火不容,那麼不如索性就……他把心一橫,就這麼說吧。

想到這他抬起頭看向面色極度陰沉的閻宵,盡量不讓自己的眸光閃爍,直直盯着他的眼睛道:「是皇上,是皇上派我來取她的命的。」

閻宵聽了心中微微一愣,有些不信,但是這時發現懷裏的木念似乎微微顫動了一下眼皮,他知道她已經醒了過來,他尋思了一下,不管是真是假,若是讓她聽到的話,也好讓她和那個男人徹底了斷了。「哦?」閻宵口氣似乎不信的哦了一聲,那孫海生聽了嚇得心中一顫,生怕他一個不信就將自己給殺了,連忙接着道:「皇上得知了她被人從宮中擄走後很是惱怒,於是派我們四處搜查她的下落,就在昨日我們調查出來她呆在冷墨林的別院內,我們將此事稟報給皇上,記得當時皇上盛怒道,那冷墨林早就對她動了歪心,此番不論是不是他將她從皇宮擄走的,但是他們住在一起,難保那冷墨林會對她動了邪心,想必她早已不是清白之人了,雖然她是被廢棄的皇后,但是依舊有損皇家的清譽,所以下令讓我們來將她處死。」

孫海生一口氣說完這些話之後咽了咽唾沫,一顆心怦怦直跳,他都沒有想到自己竟然這麼能編,只希望閻宵能夠相信他的話,履行他的諾言,放了自己一條生路。那麼自己便會隱匿起來,造成已死的假象,那麼柳貴人就不會為難自己的家人,而他自己也能苟活在這世上,雖然偷偷摸摸的活着,但總比死了要強。閻宵眸色冷凝地盯着滿臉緊張而又眼露期待看着自己的孫海生,嘴角微微一撇,在孫海生說完這些話后,他能感受到懷裏的木念身體顫抖了一下,他知道孫海生的話她全都聽見了。心中沒來由的鬆了一口氣。

自從那次獵場刺殺事件之後,他得知是木念不顧一切將百里清風給救了的,心中就隱隱產生一種不安,他也不知道是因何而不安,只是知道從那時起他心中偶爾會嫉妒百里清風。低頭看了看懷裏的佳人,卻看到她的黛眉深深蹙起,眼角處一滴晶瑩的淚水在月光下閃著悲傷的光芒,看到那滴淚水時,閻宵心中沒來由的產生了一種失落感。盯着懷裏的木念看了良久,然後抬起頭看向地上的孫海生,他如墨的星眸爆發出熊熊的火焰,手中的寶劍朝着孫海生的手腕處一挑,只聽孫海生「啊」地一聲慘叫,手筋已經被閻宵給挑斷。

「滾,不要再讓我看到你,不然下次定會殺了你!」閻宵忽然一聲暴喝,然後乘着馬帶着木念消失在了月色中。距京城大約快馬兩個時辰路程的郊外有一處獵場,那裏是一個多月前太皇太後下令圈建的,圈在邊緣作為界限,在圈地的外圍養著不少的飛禽走獸,但是圈地的內圍卻再次用木柵欄圍了起來,將那些飛禽走獸與裏面的營地分割開來。大約五萬左右的人馬此刻正聚集在那裏,每日夜裏士兵們都要操練,而白天則休息,故而無人發現這裏的異常,圈地內每隔幾丈遠便會有士兵拿着長矛站崗,時刻保持着高度的警惕性,士兵們也準備隨時接受命令,然後攻入皇城。此刻在一個大的圓形帳篷內,木念昏沉地躺在床上,臉色慘白。床邊的椅子上一襲白色長袍的閻霄正坐在那裏,雙手握著木念有些冰冷的小手,將它放在自己的臉頰上,輕輕摩挲著,時而烙上輕輕的一吻,一雙深邃的眼眸里泛著紅血絲,不似平時的清亮。他坐在那裏異常擔憂而又極為複雜地看着床上緊閉雙眸,一直沒有蘇醒的人兒。

此次他是受睿王夜幽城的派遣來京城外這處獵場的,伺機而動,然後等待機會攻入皇城,將百里清風趕下龍椅。若不是他今夜臨時選擇走近路,才得以救下了他的念兒……不然的話,後果……他不敢想像。當他為她換下染血的衣衫時,他的眼睛被她身上的大大小小的傷口給震撼了,那種極痛的感受彷佛心臟被人用千萬根針密密地扎著一樣,疼痛難當。望着她緊閉的雙眸,閻宵的心中隱隱有些後悔,後悔自己不該留她一個人呆在那冰冷的深宮裏,不然她也不會遭受這麼大的痛苦。迷濛中木念似乎覺得總是有一個低沉暗啞的聲音在耳邊不停的低喃:「念兒,念兒,我寧願受傷的人是我,念兒……」

隱約間,木念感覺有人輕柔地摸着她的臉頰,那手指溫暖乾燥,略顯粗糙,在她的臉上徘徊不去,似乎訴說着無盡的纏綿情意。閻宵低喃著,嘴角咧出一抹苦笑,眼神憂傷沉痛,他盯着木念看了良久,然後極為痛苦地將臉埋在她的手中。這裏是軍營他本不該將她帶到這裏來的,但是她此刻身受重傷,奄奄一息,他怎能再次撇下她不理不管呢,以往自己那麼多次將她置於死地而不管不顧,此時看到她好似隨時會隕落的樣子,他怎能忍心將她再次丟到別處呢?「唉……」

他幽幽地嘆了口氣,將頭從她的掌心裏抬起,然後俯身看着她。她的容顏雖然變了,但是她還是她,還是那個他心愛的念兒,靈魂沒變,心未變的念兒啊。昏迷中,木念的臉上無助中仍然帶着一抹隱忍的堅強。閻宵幾近痴迷地看着她,俯下身輕輕在她的眼睛上印上一吻,發現她的眼皮微微一動。他心疼地小心地將那孱弱的身體抱在懷中,生怕她會從自己身邊消失了,離開她的這些日子,他心中無時無刻不想着她,雖然做了很多對不住她的事情,但是他相信她定能理解他,因為她是他的念兒啊,那個與他心意相通的女子,他的選擇她一定都能明白的。可是他卻沒有想過,一個人經受了那麼多的磨難,每次都險些喪命,是一句心意相通,就可以不管不顧的將一切都抹殺了嗎?

那些曾經全然的信任,在一次次遭遇中漸漸變得支離破碎,是否也能因此而再次拼合的完全呢?他甚至沒有想過她是否心中對他的所作所為已經有所了悟了呢,雖然心中愛着,那麼那顆柔軟的心在一次次心傷后變得千瘡百孔,是否真的能因為一句我愛你就可以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過,真的就沒有一絲的介懷?「念兒,念兒……」閻宵情不自禁地輕輕吻上她的紅唇,柔柔的吸吮,那充滿誘惑的甜美是他思念了良久的啊,沒有想到再次親吻她會在這樣的情況下,心不禁就悲哀了起來,變得有些蒼涼。

感受到唇上火熱的觸感,一股熟悉而又參雜陌生的氣息突然衝進鼻腔,似乎帶着久違的等待,令昏迷中的木念心裏巨震,她似乎掙扎了一下,緩緩睜開了眼睛。然後一雙憂鬱的眼睛映入了她有些迷濛的眼中,而那雙眼睛的主人此刻正在親吻著自己的嘴唇。迷濛的眼睛沒有看清輕吻自己的是誰,她驚恐地將頭往旁邊一閃,然後躲開了閻宵的嘴唇。「你是……」木念疑惑地開口,可是話剛說了一半,就在看清眼前人的時候咽了回去。她難以置信地盯着眼前的閻宵,星眸墨染,發似流泉,刀刻斧鑿的臉龐此刻似乎瘦削了許多,原本乾淨的下顎如今竟然長出了些許青茬。他此刻正滿眼溫柔地看着自己,而自己也正被他攬入懷裏,親密無間,似乎他們之間從未分離,那些痛苦的磨難只是夢境,並沒有在他們之間發生過。

身子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木念盯着閻宵看了看,然後閉上眼,再睜開,再次看到面前的他,伸出手輕輕地摸了摸他的臉,感受着他下頜的鬍鬚微刺手心的感覺,木念這才相信眼前的一切不再是夢境,閻宵真的是在自己的面前,自己也正被他擁在了懷裏。她還記得那日海棠花海下,他認出了轉世重生的自己,當時的他是那樣的激動異常,他們曾那樣忘我的抵死纏綿,那瞬間彷佛天地間只有彼此的心跳和呼吸相互撞擊,譜就出極美的詩篇,她那時認為從此便能夠與他天長地久,生死不離。然而那份幸福短暫的可憐,她曾一度認為自己可以為了他放棄一切,

因此那日見到他被百里清風凌辱時,她可以為了保住他的性命拋棄尊嚴,用一個女子最寶貴的清白來換取他的生存,她甘心為之,無怨無悔。眼睛就那樣直直地盯着閻宵,然後淚水無聲無息地順着臉頰悄然滑落,忽然自己的唇再次被閻宵封住,輕輕柔吻著,她曾想過若是能再次回到他的懷抱,那麼哪怕自己受多大的苦也在所不惜,此刻他的吻如同以往一樣,帶着濃濃的深情,帶着化不開的柔情蜜意,彷佛他們之間本就該這般纏綿,彷佛這吻揉進了刻骨的誓言,可是為何當他親吻自己的時候,自己只想躲,那本來渴望已久的吻,為何自己不想要了?似乎更加想念另外一個人的味道?透過朦朧的淚眼,木念看到了閻宵的眼,依舊是那般熾烈深情,依舊是那般溫柔繾綣,彷佛那潭深水裏那滿溢的愛意從來就是等待她來採擷的,彷佛天地間只有她才是他的唯一。

可是為何此時此刻望着那雙自己渴望已久的雙眸時,她感到的不是濃濃的幸福,而是覺得自己的心千瘡百孔,望眼處皆是滿目瘡痍呢?再次看到閻宵,她可以確認心中猜測的那個人便是他沒錯,那個林拓,那個獵場蒙面人,都是他。她心中明明想質問他:在他心中他究竟有沒有在乎過自己的生死,在他的心中他的所謂忠義真的比她還重要嗎?可是話到了嘴邊,最終化作了一絲無聲的嘆息,問了又能怎樣呢?過去所有的一切都已經發生,無法改變了,難道問了就能將自己遭受的一切全都抹去嗎?

她突然張開嘴咬住了閻宵的唇,狠狠用力,頓時一股血腥味充斥到了嘴裏,閻宵微微一愣,只是輕柔地抱住了她,然後更加深情地吮吻着她的唇,他的血流進她的口中,口腔內被濃烈的腥味充斥着,木念心中一聲悲嘆,很想笑話自己的放不下,很想笑話自己的懦弱,明知道他曾那般不顧自己的死活,可是她還是在心底選擇原諒他,她也不明白自己究竟是怎麼回事,也不知道那到底還是不是愛,還是心中固守的執著的一種慣性,總之她選擇裝作對他的所為一概不知,選擇再次停留在他的身邊。可是心底不知為何突然排山倒海一般地湧起了無盡的苦澀。

「念兒……念兒……過去讓你受太多的苦了,以後我定會好好疼你,不會讓你再吃半點苦,念兒……」誓言般的低語在耳邊響起,木念突然覺得腦袋一片空白,嘴角露出一絲苦澀,什麼也不願去想,只是單純的點點頭,自己的將來交付與他真的不會再受苦嗎?一瞬間她心底竟然產生了一絲質疑,當這絲質疑在腦中升騰而起時,木念愣了一楞,從何時開始她對他不再信任了呢?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錯身公主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玄幻奇幻 錯身公主
上一章下一章

第十九章 生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