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養傷

第十八章 養傷

第十八章養傷

太醫來了,是太醫院的老太醫,陳玉生,他一進龍翔殿就看到百里清風臉色不善的坐在正殿裏,嚇得渾身一顫,連忙跪地行禮。「微臣,參加皇上。」百里清風瞥了他一眼,淡淡地對一旁的劉德全道:「你帶他過去吧。」

「是。」劉德全領命連忙帶着陳太醫趕往偏殿,百里清風則端着手中的香茗,盯着那裊裊的茶霧,臉上陰晴不定,不知在想些什麼,讓人見了心中生畏。偏殿內木念早已被翠屏給披了一件衣裳,遮住了裸露的身體,目光獃滯地坐着,太醫進屋就看到臉色蒼白異常,眼神空洞的木念,心中微微一愣,趕緊上前給診脈。診脈后他蹙起眉頭,這廢后心情沉鬱,脈細無力,像是受了重傷導致,但是他卻不敢去檢查木念身上的傷痕,雖然如今的木念是宮女的身份,但是畢竟曾經是皇后,他還是要避諱的。於是只說是身體虛弱,然後開了藥方子。後來聽翠屏說了木念的傷勢后太醫又給開了許多上好的創傷葯和祛疤膏,才沉思著起身離開。陳太醫出了屋子后,思索了片刻,然後轉身來到百里清風獃著的大殿。「微臣參見皇上。」「嗯,起來吧,她怎麼樣?」看似漫不經心的一問,但是百里清風心裏卻是非常的緊張,很是擔憂她的傷勢,卻不願自己親自去給她檢查,所以才傳太醫過來。他真的很是氣惱自己,那個女人一次又一次的做着傷害他的事情,他卻依舊放心不下她。

唉……「娘娘的身體異常虛弱,身上的鞭傷嚴重,而且……」他頓了一下,看了一眼雙手捧著書卷盯着看的百里清風,猶豫着如何開口。半晌百里清風不見他說話,他抬起頭不悅地看了陳太醫一眼,對於他的賣關子感到非常不耐,臉色一沉,「而且什麼,快說!」「微臣診脈,發現娘娘左寸明顯有一個心理創傷的脈象,左肝部位漂浮着郁滯的振動覺,想是心情極為沉鬱,人說身上的傷好醫,但是心上的傷卻難治……是以……若想娘娘病能早日康復,需要心情愉悅,不然……唉……」太醫嘆了口氣,若總是這般心情沉鬱,遲早人會……「你說什麼?」

百里清風眼光一黯,眼底深處閃過一絲慌張,深攏起雙眉,心中說不上來是什麼滋味。他也知道她在宮裏過得不快樂,可是……可是他捨不得放開她,難道要自己放了她離開嗎?一時間他心中異常痛苦。當從來都不曾得到的時候,人們能輕易的忍痛割愛,可是擁有過了,要想放開,真的很難,很難……思索了片刻,百里清風略有些無力地道:「你下去吧,以後她服用的葯你要親自煎熬送過來,還有她的傷葯你也要親自配製,若是她有什麼事情……哼哼,你自己考慮後果。」百里清風的聲音異常的冰冷,陳太醫聽了嚇出一身冷汗,但是卻有些猜不透皇上的心思了,明明像是恨得她要命,但是做出的事情卻是……他以後可要小心一點了,千萬不能讓那個被廢的皇后出了什麼閃失,否則自己就……抹了抹額頭的冷汗,他跪地磕了一個頭。

「是,皇上。」他顫聲回答。「那你退下吧。」得到百里清風的命令,陳太醫如蒙大赦,很快離開了龍翔殿。他一離開,百里清風又低下頭看手中的書,可是心中卻起伏不定。心情沉鬱,是啊,她在這個宮裏受到了太多的折磨了,閉了閉眼,百里清風緊緊攥住手中的書,心中矛盾重重。突然,腦中浮現出她決絕的話語,氣的將手中的書重重的摔倒地上,然後傳來一個暗影侍衛,「你去調查一下,秦夫人被毒殺的詳情,調查一下,那一夜都誰出現在了鳴翠宮。」

心中依舊不信她會下毒,雖然她親口承認,說的那般決絕,但是百里清風心中依舊有所懷疑,只是那時看到她刺殺皇祖母的時候,心情太過激動,所以就沒有考慮太多,如今冷靜下來了,很多疑點便又浮現在了腦海。「遵旨。」暗影閃身快速離去,百里清風眯起狹長的鳳眸,心中的矛盾又深了幾許。之後的日子百里清風雖然沒有安排宮女去服侍木念,但是翠屏卻每天偷偷去照顧她,這一切百里清風的都看在眼裏,卻也什麼都沒說,算是默許了。然後他又示意劉德全將木念安排到了離他的寢殿最近的屋子裏。

他對木念的不處不罰,傳到太皇太后的耳中,令太皇太后十分的震怒,曾一度鬧着要百里清風將木念處死,但是百里清風卻忤逆了她,說什麼都不同意,而且還派人將木念保護了起來,下旨說,若是她出了什麼事情,一旦發現必將嚴懲不貸。百里清風的公然忤逆,令太皇太后異常的氣憤,差點沒氣出病來,這次爭執還令他們祖孫一度大吵了一架。百里清風看着祖母陰沉的臉,心中一陣難過,他們之間何時曾有過這樣的不快呢?令一方面他也在憎恨自己,為什麼會事到如今還對那個女人如此放不開手。

一時間宮中流言四起,說皇上與太皇太后關係緊張,而罪魁禍首就是那個被廢棄的皇后,說她是狐狸精轉世,專門來勾引皇上,惑亂宮闈,令後宮沒有寧日,害得秦夫人險些死了,還沒了孩子,她還將太皇太后刺傷,然而卻迷惑得皇上不僅沒有殺她,還將她保護了起來,還與太皇太后反目……宮內的宮女太監在私底下都將這流言說得繪聲繪色,而且就連宮外也風聲四起……然而一直呆在龍翔殿裏的木念卻始終沒有聽到,但是卻完完全全都傳進了百里清風的耳朵里,令百里清風惱火至極,當場下令處死了幾個生事的奴才,這才將宮中的留言平息了下去,不過同時百里清風也查出了留言的散播者竟然是太皇太后,百里清風一時間異常惱火,卻又生生忍耐下了噴薄到胸口的怒焰,沒有去找太皇太后理論。

接下來的幾日,每天夜裏百里清風都會到木念的屋中,陰沉着臉不說一句話,進屋便強行索歡,但每次總會避開她傷勢最嚴重的胸口。每次都狂烈地向她索取,粗暴異常,從來沒有一次的溫柔以對。木念如失了靈魂的玩偶,對於他的到來從不躲避,每次他強行索歡時,木念心中都一遍遍地叫喊著閻霄的名字,腦中思念著閻霄的樣子,可是不知為何,每次閻霄的樣貌都最終化作了百里清風邪魅的臉,而她的心中也在一天天裏竟然莫名地會隱隱期盼百里清風每日的到來,雖然他不曾對自己溫柔,但是他在身邊,心中那空寂的落寞與傷痛似乎可以減少許多。

這樣的矛盾心理讓她每日覺得口苦異常,壓抑地喘不過氣來,她開始憎恨自己起來,自己究竟在想些什麼,為何會有這樣離奇的想法……如此過了數日,又是一個清晨,天空格外的晴朗,明晃晃的陽光透過窗欞落在屋內漢白玉雕磚的地面上,同時也落在木念的身上,陽光裏帶足了春天的味道,很是溫暖,可是木念只覺得自己的心裏面一片冰冷,她不自覺的拉起了一條絨毯子,蓋着身上,眼睛直直地望着窗外的陽光不知不覺間竟覺得有些困了,眼睛慢慢合上,很快便睡著了。朦朧間聽到屋外太監宮女說話的聲音,似乎為着什麼事情忙活着,突然一個帶着憤怒的聲音傳來。

「這群該死的傢伙,竟然聯合起來上書說她是禍水,陰險狠毒,還說什麼弒君之罪該重罰,如今又做出謀殺太皇太后之事,其罪當誅,要求朕將她處死。哼……最近京城裏三五不時發生暴亂他們不想法子替朕分憂去平亂,反倒抓着她的事情大做文章,竟然管起朕的家事了,真的是通通該死。還有,老祖宗那邊,唉……竟然以要朕廣納妃子為條件不追究她死罪,但必須將她打入冷宮。他們一通鬧騰攪得朕的頭都疼了,偏生找不出理由將他們治罪。」百里清風的臉色帶着極度的陰沉,目光里滿是怒焰,怒氣沖沖地從外面走進殿來。是他?木念聽出了憤怒聲音的主人是百里清風,心中不由得一動。

接着又聽到了另一個聲音,「皇上息怒……還有一件事件恐怕還會令陛下心煩。」是賈庭章的聲音。「這次魯國大敗齊國,齊國為了求和,據說特意派人前來給太皇太后祝壽,而且將會送一份大禮,而那份大禮……」「那大禮有什麼問題?」「問題倒沒有,據說他們準備進獻祁陽公主作為賀禮,意思是想和親。據說這祁陽公主是齊國第一大美人,深得齊帝寵愛,如今他將她送給陛下,意思很是明顯,是刻意討好魯國。而且據說此次賀壽使團是由齊國大將軍狄絡帶領。」「狄絡?」師父?隨着腳步聲越來越遠,木念已經聽不到他們的對話,也猜想不到百里清風此刻的表情,但是「廣納妃子,祁陽公主還有和親」這些字眼不停的在耳邊迴響着,她心中不是應該始終想着閻霄的嗎?

即使如今身在百里清風的身邊也不該理會他的所作所為啊,可是為何聽到那段對話,她胸口是那般壓抑呢,一時間她的睡意全無。如今齊國進獻公主前來,雖然齊國稱臣於魯國,但是畢竟還是一個國家,他們有意和親他不可能拒絕吧,呵呵。看來他很快就會再有一個皇后或是妃子了。她本就不該與他有交集的不是嗎?自己來這個世上不是只為了閻霄嗎?那麼木念啊,你還到底還在對百里清風期待着什麼,木念咧唇苦笑,心裏瞬間生疼生疼。遭遇了這麼多事情,雖然百里清風沒有處置自己,但是在這個皇宮裏她無依無靠,說不定哪一天自己還會遭遇到另外的不測,那時自己又該如何面對?是不是應該想着如何逃離呢?木念想的出神,突然門外傳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然後房門被人輕輕的推開,翠屏走了進來。見木念睜着眼睛,身上只蓋了一條薄薄的絨毯。她吃了一驚,才放重了步子說道:「小姐,你醒了,這樣睡着恐怕會着涼啊,你如今身子還沒有好利索……」

因為木念已經不再是皇后了,再稱呼娘娘也不合適,於是翠屏就以小姐稱呼她,對於這點百里清風依舊沒有過問。「我沒什麼。」木念淡淡的說道。隨即眼光瞥到翠屏手中捧著的一束粉紅色的桃花,那朵朵花瓣上還帶着沒有散去的露珠,在陽光下瑩瑩生光,嬌艷欲滴。看見了桃花,她黯淡的眼中亮起了一道光彩。翠屏見木念盯着桃花看,笑着走了過去。「小姐,你看外面的桃花一夜之間悉數都開了。我看着好看,就折了幾枝回來給小姐看看。」之後翠屏笑意盈盈地走到桌子邊,將那束桃花插進了桌子上的嵌金琅琺花瓶里,桃花有完全盛開的,也有含苞待放的,粉盈盈的,熱熱鬧鬧地擠滿了整個花瓶,在屋內釋放着淡淡的清香,也帶來了一絲春的氣息。木念支身坐了起來,倚著錦繡花紋靠墊,長長的髮絲披散在肩頭,病弱的樣子有種說不出的美。

看得翠屏一愣神,然後注意到她的目光投射到那朵朵桃花上,嘴角露出一絲清冷的笑意。幾日沒有出去了,沒想到桃花都開了,木念心中想着,不禁嚮往著外面的世界。看見木念怔怔出神,翠屏知道她這些天心情不好,雖然沒有表現出來,但是遭遇了那麼多的事情,誰又會開心的起來呢?於是她沒話找話地說道:「今兒是太皇太后的壽誕之日,宮裏可熱鬧了,人人都忙的不得了……」翠屏徑自說得不亦樂乎,但是卻猛地發現木念一臉的興趣缺缺,忙住了口,然後端起桌子上的點心走到木念的身邊。「小姐早上吃的少,想必這會子應該餓了,吃些點心可好?」

「還不餓,你先放一邊吧。」「小姐這些日子胃口都不怎麼好,每天也只吃那麼一點的飯,才幾日啊,小姐都瘦了一大圈了,看得翠屏心裏很難過。」「瘦了嗎?」木念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雙頰有些凹陷,確實是瘦了。不過瘦了又能怎樣?他又不會在意。自己為何突然又想起他來了呢,再者她也不需要他的在意

她逼迫自己壓下心中翻攪的不安與苦澀,不去想關於百里清風的任何事情,他是他,而她是她,交集過後應該朝着不同的方向而去才是正途。翠屏看着她這個樣子,暗自嘆了口氣,皇上明明很關心小姐的,可是卻……沉默了片刻翠屏接着道:「小姐,你臉上的划痕抹了葯已經全部都好了,如今的皮膚比原來還要細嫩呢。」說完看木念依舊一副無動於衷的樣子,她咧了咧嘴,「陳太醫說你身上的傷嚴重,需要按時上藥,五天上一次為宜,昨兒他還特意送來一瓶子葯呢,提醒我今天一定不要忘記給你上藥了,不如現在翠屏為小姐上藥,可好?」見木念點了點頭,翠屏取來放在柜子上的藥瓶,又拿來乾淨柔軟的白布,然後輕輕解開木念的衣衫,將瓶中的葯汁倒在白布上剛要去給木念塗抹,卻突然「咦」了一聲,驚訝的看着她傷口處不知何時已經塗抹了新的藥液了。

「怎麼了?」木念隨着她的目光看向自己的胸口,發現自己的傷口上一層已乾的顏色略深的潢色藥液,蓋住了原來幾乎褪盡了顏色的藥液上面,分明是新塗抹上去的。這是怎麼回事?她偏頭想了一想,突然想到了什麼,心中驀地一顫。她回想起昨夜百里清風索歡后竟然沒有像以往一樣徑自離開,而是在自己的房間里呆了一夜。今天早上天微亮他離開前,她朦朧之際曾感覺他的雙手在自己身上肆意地摩挲著,但是他卻沒有如以往一樣粗暴地進入到自己的身體里,而是用雙手不停地輕撫著自己的肌膚,一遍又一遍。

太皇太后壽誕,因此從晨光亮起時就陸續有大臣將四處收集得來的貴重禮物送到皇宮,為太皇太后祝壽,各地送上來的禮單數不勝數,送禮的隊伍排成了蜿蜒的長排。皇宮裏四處都是大臣帶來賀壽的琳琅滿目的珍玩,豪華奢靡至極,有專門負責的太監清點賀禮,然後入庫。慈雲宮裏更是一片祥和喜慶的氛圍,殿內佈置地極其喜慶。地上鋪着厚厚的嵌金絲的地毯,樑上掛滿了精巧的彩繪宮燈,結著大紅的綢花。大殿四周由六對高高的銅柱子支撐,銅柱子旁邊都設有一人高的雕花盤絲銀燭台,從天微亮起,上面就早早點起了兒臂粗的蠟燭,燭中摻著香料,焚燒起來幽香四溢。

屋內的正中是一張金龍鑲邊雕花的桌子,桌旁都擺着上好羊脂玉製成的花瓶,裏面插著剛剛精心準備的桃花。桃花的香氣和燭火的香氣混合起來,形成一種溫暖和煦的醉人氣息,桌子後面擺着柔軟的繡花坐墊和靠枕,太皇太后正靠在貴妃椅里,她的後面侍立着宮女和太監。太皇太后今天穿着一身綉五彩金鳳的正紅朝服,頭戴一隻精美的累絲銜珠金鳳,十二道鳳尾將髮髻牢牢固定成天仙髻的樣式,鳳首高高昂起,鳳嘴裏銜著一柄玲瓏細緻的富貴如意,下面懸著三串珍珠,每一串的最底下一顆都足有蓮子般大小,正中間的那顆又大出一圈,正垂在額頭間,散發出柔潤的光芒,竟然是三顆夜明珠,光華流轉,把她的容顏映照地光彩奪目。端得是鳳冠霞帔,耀眼璀璨。

雖然早上她與百里清風又發生了不快,但是今天是她的壽辰,而且百里清風也為她的壽辰精心準備了許多節目,這多少緩解了不少她的鬱悶,一張陰鬱的臉在眾多道賀聲中也慢慢笑了開來。就連後宮里平日裏不太願走動的太妃今日也精心妝扮后前來道賀,一時間慈雲宮裏高朋滿座。「皇上駕到。」太監一聲尖細的唱響,只見一身明潢色蟒袍的百里清風從外面大步走了進來,他早上生了一肚子氣回到龍翔殿,呆了一段時間,想了想之後再次來到慈雲宮。笑着走到太皇太後身邊百里清風略一躬身,「孫兒給老祖宗拜壽了,祝老祖宗福壽綿長。」「哀家謝過皇上了。」

說着笑呵呵地走上前一把拉住百里清風的手,將他拉坐在早已準備好的主位上。同時屋內各人無不跪地叩拜,一套禮儀完畢后,百里清風對着太皇太后笑着道:「今兒是老祖宗的壽誕,孫兒特為老祖宗找來了『藝閣』的戲子為您獻藝。」說着雙手啪啪一擊掌,就見外面陸續走進來十來個人,都是年輕的男女,他們都穿着緊身的綵衣,舉手投足之間矯健利落。進來大殿,立刻搭起幾個不大的木架子,還有兩個高塔般的大漢舉著兩隻巨大的大紅燈籠,不一會兒就準備完畢,在太皇太後點頭后眾人開始表演。耀眼的燈光下,這十幾人不斷地作出流暢如水般的高難度動作,身手輕盈靈活,轉折之間配合銜接地天衣無縫。雖然沒有宮中正宗的歌舞華麗耀眼,但卻勝在新鮮別緻,各太妃都看的目不轉睛。

下面的幾個漢子用手一托,幾個少女被抬上空中,輕巧地跳躍起來,往橫樑上一頓,手一揮,也不知道用了什麼手段,原本懸在樑上的彩燈輕輕爆裂開來,變成無數片碎金撒紅的紙片,都裁剪成花瓣的式樣,從空中飄落下來,絢麗之極。緊接着,兩隻巨大的紅燈籠也忽然打開,裏面竟然屈身抱膝坐了兩個小巧的少女,她們站起身來,燈籠裂成兩半,上半部分被兩個少女拿在手裏,略一摺疊變化,立刻變成兩朵金蓮,下面的漢子用手一托,兩人配合著腳一點,立刻飛了起來,兩個少女都濃妝艷抹,裝扮成散花天女的模樣,手持金蓮,在空中輕靈地折腰舞動,起落之間作出各種曼妙you人的動作,一時之間綵帶飄飄、花團錦簇,隨着金蓮的揮動,無數七彩鮮花從蓮花中漫天飄搖出來,飛落在地毯上,大殿上的人都嘆為觀止。

伴着高亢的音樂,兩人最後一次飛了上去,金蓮花燈爆了開來,變成無數細微的金屑散開來,兩個少女手一揚,兩道紅綢飄向上方,緊接着一道橫幅從橫樑上飄落下來,上面寫着燙金篆書的大字「福如東海長流水,壽比南山不老松。」橫幅上寫着「太后千歲」四個金字,在漫天的金屑飄飛中,格外莊嚴醒目。眾人忍不住紛紛驚嘆起來。表演完畢太皇太后極為滿意,著劉嬤嬤封了一個大大的紅包給了閣主,眾人歡喜地退了下去。

這個小小的節目令太皇太后異常歡喜,她拉着百里清風的手不住的讚歎,喜悅之情溢於言表。兩個人之間的關係表面上舒緩了許多。百里清風又坐了片刻然後離開。回到龍翔殿百里清風經過木念的房間時聽到裏面的說話聲音,不禁駐足腳步。「小姐,你早上就幾乎沒有吃什麼東西,這中午飯若是還不吃的話,身體怎麼受得了?」翠屏苦惱地勸著木念,木念只是對她淡淡一笑。「真的是沒有什麼胃口,可能是最近幾天都呆在屋內,吃了東西就不動彈,所以總是不覺得餓。」

「那也不行啊,小姐,你多少還是吃點,本來身子就弱,若是再不吃,豈不是又要病了不成。」木念沒有再說話,轉頭去看桌子上那瓶開得嬌艷的桃花,早上時那裏面的桃枝上還有含苞的花朵,如今卻全部綻放,好生美麗,不過再美麗的東西一旦失去了自由,很快都會凋零吧,她也將會如此吧,除非自己能夠離開,可是又能怎樣出宮呢。唉……心中不禁幽幽嘆了口氣。見木念不再理自己,翠屏嘆了口氣,然後將桌子上的飯菜收拾了,端了出去。推門剛出去正好撞見深鎖雙眉一臉陰沉的百里清風,嚇的她手裏的托盤差點就丟到了地上。百里清風瞪了她一眼,示意她不要出聲,然後邁步離開。回到自己的寢殿,百里清風靜靜地坐在桌邊,單手支腮,樣子極為慵懶,但是眼角眉梢卻是陰雲密佈。

宮女上茶,卻被他給喝退出去,整個寢殿內唯有他一個人,眉頭深鎖,臉上一派凝重。皇祖母曾在秦牧進京前下令在城郊圈了很大一大塊場地,說是秦牧喜歡玩樂,留着給他做獵場,省的他在京里無趣,日後等秦牧離京后,這塊地也可以用作皇家獵場。這事太皇太后原對他說起過,他也是應了的,不過近日有影衛來報,說那塊圈地里近來不斷有士兵秘密進入,如今那支隊伍,大約有六七萬人之眾了。百里清風在得知此事時心中一動,這件事是皇祖母策劃的,還是秦牧秘密為之?還是他們兩人心中早已有了決定?若是那樣,那麼他們這麼做又有什麼好處?難不成……百里清風心中有些不解,卻又不願再多想下去,同時也他不願意相信一向待自己親厚的祖母會做出對自己不利的事情,也不相信秦牧有膽子做出什麼不逆的事情,於是他派人暗中盯着,觀察異象。

本來煩心事已經夠多的了,而偏偏這個時候木念又出了那麼嚴重的事情,令他煩之又煩,再加上剛剛聽到她竟然連飯都不怎麼吃了,百里清風更加鬱悶,眉頭不禁越攏越深,形成一個深深的溝壑,同時臉色陰沉的如最寒冷的冬天,冰冷凍人。她究竟在鬧些什麼?自己又該如何對待她,他不知道,百里清風只是感覺此刻自己心中聚集的煩亂令他的胸口發窒,幾乎快透不過氣來。他知道雖然他惱怒於她,但是在自己心中對她又是多麼的無法割捨。而她呢,在她的心中他又是怎樣的位置,他不得而知,即使那夜獵場遇險她與他生死與共,可是他卻從未見到她對自己柔情的一面,她的心中是否依舊深愛着閻霄,無法接受他呢?一時間百里清風不禁覺得她的心中根本沒有一絲一毫的自己存在,這樣的她,他是否還要捆綁在身邊呢,是否考慮放她自由?

一想到若是沒有她陪着身邊,他的生活還有何樂趣呢?那日當他急着趕去救她卻親眼目睹了她手執匕首刺入皇祖母的手臂,當時的他雖然憤怒,但是他心中依舊還在找理由為她推脫,可是她卻親口承認她那麼做是為了向他報復,閻霄叛國,而她為了閻霄對自己下藥。謀害自己不成,反而又要傷害他的家人嗎?他不相信她是那種惡毒的女人,但是偏偏所有的一切她都承擔過去,那麼……百里清風煩躁地閉上了眼睛,待再次睜開時,眼睛竟然泛起了薄薄的霧氣,緩緩抬起頭目光不經意間地落到了牆上掛着的一隻玉簫上。玉質通透,雕工精細,那是他最鍾愛的東西。煩惱時常常會吹奏一曲來排解煩憂。看了片刻,他緩緩站起身取下玉簫,抵在唇邊,輕輕吹了起來。簫聲緩緩飄起,起初輕緩悠揚,慢慢地變得瘋狂,變得激昂,哀痛,幽怨纏綿。似無限心事無處感懷,壓抑的鬱悶無法紓解。越吹眉頭攏得越深,直到最後百里清風的臉已經扭曲起來,樣子異常的痛苦。簫聲繞過房梁,穿透牆壁,流淌進木念的屋中,乍一聽到簫聲她的心一動,再側耳細聽,彷彿在哪裏聽到過一般,猛然憶起那一夜在永寧宮她也曾聽到過如此的簫聲。

只是這次簫聲里的幽怨更加濃烈,似乎吹簫之人心中有着難以釋懷的情感。被那首哀傷的曲子感染著,木念不禁流下了眼淚,自己的心境也是這般啊,她感同身受的與之共鳴著。「小姐,你怎麼啦?」端著湯藥進來的翠屏見到滿臉淚痕的木念,連忙走過來一臉關切的問道,「是不是哪裏又不舒服了?」「沒有,只是聽到那簫聲……」不禁一陣心酸。翠屏愣愣地看着木念,有些不解,但卻拿起帕子遞給她拭淚。木念接過墨綠色的帕子,擦了擦臉上的淚水,對她淡淡一笑,緩緩開口問道:「是什麼人在吹簫?」這人的心中怎麼這麼多的愁心事,似無法解脫,彷彿自己一般。

「這簫聲好像是從皇上寢殿傳來的。」翠屏說着將一碗黑色的葯汁端到木念面前,「小姐還是先吃藥吧。」木念並沒有去接那葯碗,只是愣愣的坐着,是他吹的嗎?他也會這麼的不開心嗎?為了什麼?不知為何她很想去看看百里清風,驀地站起身,穿上了繡花鞋,差點撞翻翠屏手中的葯碗,她沒有理會翠屏眼中的驚愕,而是快步朝着門外走去。「小姐,你要去哪裏?皇上吩咐小姐不能隨意走動。」彷彿沒有聽到她的話似的,木念已經推門走了出去,翠屏急得放下藥碗,立刻跟在了她的身後,卻見她徑直走向皇上的寢殿。有宮女太監見了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沒去阻攔,裝作沒有見到,因為他們都看出來了皇上對她的不同。走到百里清風的寢殿門口,木念反而有些卻步了,躊躇了片刻她嘆了口氣,轉身準備離開,但是卻發現屋內的簫聲突然戛然而止。

她再次轉過身來朝門口看去,卻驀地對上了一臉疲累愁苦異常的百里清風,百里清風也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感應到了什麼似的,站起身走向門口,誰知一開門竟然看到她正站在門口。兩人的眼眸就這樣碰到了一起,誰也沒有分開,只是靜靜地相互注視着,不知在想些什麼,誰也不願意破壞此刻的寧靜。須臾,百里清風看到木念臉上的淚痕,心中一揪,但是臉色卻沉了下來,「你在這裏幹什麼?」語氣冰冷。木念快速將目光調轉開,然後低下了頭,「我剛剛被簫聲吸引,不知不覺走了過來,不曾想打擾到了皇上,我這就退回自己的屋中。」說完看了百里清風一眼木念轉身離開。然後不意外的聽到身後重重的摔門的聲音。「哐當……」在門裏百里清風低嘆了一口氣,為何她會突然出現,更加攪亂了自己的心。唉……明明他們兩個人離得那麼近,只一門之隔,可是這薄薄的木門卻將他們阻隔得有如千山萬里遠,她絕不低頭,心中對他無愛,而他明明愛得遍體鱗傷,卻不願放棄帝王的尊嚴。

於是兩顆心就被一點點的阻隔開來,明明都感受到了彼此的心傷,卻還是無法彼此靠近,只因一個不明心事,一個不願妥協。知道木念沒吃午飯,百里清風也沒有吃任何東西,只是一直扳著一張臉,就那樣在殿內坐了一個時辰。這時一個影衛出現了,帶回來調查的消息。「事情調查的怎麼樣了?」百里清風一張臉上陰晴不定,看得影衛有些心驚。

「據那晚診治秦夫人的太醫說,夜宴那晚秦夫人是酉時三刻中的毒,即使有偏差,也不能超過戌時,而那晚夜宴是酉時三刻開始的,那時廢后應該是在雲裳殿的,據那晚同去的雲裳殿的小太監說,她大概是戌時離開的,若是這樣這其中就有蹊蹺了。而且卑職還調查了鳴翠宮的痕兒,給秦夫人端燕窩的廢后那晚似乎與平常有些不同,但是痕兒卻說不出究竟哪裏不同,只是隱隱有所感覺,彷彿那人與之前的廢后差異很大,但是臉卻是一模一樣,所以她沒有太多在意。」百里清風聽了狹長的鳳眸倏地一眯,流光的眼中如披冰雪,迸射出駭人的寒氣。這裏面存了很多的疑點,從調查的結果來看,那時的顏兒沒有可能回鳴翠宮殺人,那麼出現在鳴翠宮的人是誰?若是大家都看到了顏兒出現,那麼只有一個可能,就是那個人易容成了顏兒的模樣。易容?!百里清風心中一震,誰這麼大的膽子,在皇宮裏還敢易容?思索了片刻,他沉聲道:「你再去調查宮內有誰會易容之術。」

「遵旨。」「那她被押到慈雲宮后又發生了什麼特別的事情?」他當時由於過於氣憤與震驚,所以沒有細想,後來靜下心想想才發現那日顏兒刺殺太皇太后時的眼神有些不對,顯得有些獃滯,再加上後來她丟掉匕首,看向皇祖母的震驚表情,像是不知道自己曾做過了什麼,這些他也感到可疑。「屬下無能,還沒有查到。那日她被押送到慈雲宮后,太皇太后並沒有立刻審問她,只是將她關在後殿,沒發現可疑的人接近過她。」百里清風蹙眉聽着,心中的疑團越來越濃。「嗯,你先下去吧。」

「遵旨。」影衛一閃,消失在門口。殿內再次陷入了寂靜,百里清風盯了窗外片刻,突然做了一個決定,然後站起身來走了出去。房門被推開,木念看到百里清風走了進來,他的嘴唇緊緊抿著,目光幽深,讓她一眼望不到盡頭,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百里清風走到木念身邊將她從床上拉起,然後低沉地對着身後的翠屏說道:「出去。」雖然聲音不大,但是卻帶着極度的寒意,翠屏瑟抖了一下,不安的看了一眼木念,快速地退了出去。百里清風則大步走到櫥櫃前取出了兩件衣服,丟給木念。「皇上這是何意?」木念冷漠地看着百里清風,臉上沒有多餘的表情。「趕緊穿衣服,朕帶你出去。」

「出去?去哪裏?」冷漠的眸子閃了一閃,他究竟要做什麼?「哪來那麼多的廢話,趕緊穿衣服。」語氣強硬地命令道。在看到木念依舊一副無動於衷滿臉冷漠的樣子,百里清風不禁有些氣惱,「怎麼,你很不樂意是嗎?」「沒有,只是皇上突然的興緻令我很是不解罷了。」她淡然的回答,他聽了沉下臉。「你是要朕給你穿還是自己穿好?還是就這個樣子you惑著朕,要朕馬上要了你?」聽他這麼一說,木念臉上的冷漠出現一絲的裂縫,霍然抬頭看向滿臉莫測的百里清風,心中幽幽一嘆,然後緩緩拿起衣服換了起來。一身深紅暗花錦緞水泄百褶裙,穿在身上,襯得她的膚色也似乎好了不少。

穿好衣服后她拿起木梳,隨意地將頭髮梳好,將一頭如墨的青絲垂於身後,只是隨意綰了一個髮髻,用白色緞帶系成蝴蝶結垂落在青絲之間,之後又接過百里清風手中雪白的銀狐狸皮斗篷披在身上,銀光離離,在百里清風的眼中劃過一抹驚艷,她,好美,真的美的令人無法移開眼睛……盯了她片刻,百里清風收回目光拉起木念的手就朝着外走,她也不再追問他要帶自己去哪裏,問了他也會不說,於是只是跟着他一步一步走着,手心中傳來他的溫暖,她雖然冷著臉,但是心中卻莫名感覺有絲心安。

很快百里清風拉着木念走到馬房,負責照顧馬兒的馬官此刻正打着盹,卻被一陣腳步聲驚醒,一抬眼就看到面容冷冷的皇上站在他前邊瞅着他,嚇得他從椅子上跌下來。「皇上慈悲,奴才絕無偷懶之事請您明察。」百里清風不耐煩地對他揮了揮手,對他的舉動皺了皺眉。「給朕牽一批上等好馬來。」馬官拭了拭額上冷汗,兩腿有些無力軟綿的站起。「是,奴才這就去找匹最好的馬來,您請候着。」沒過多久馬官就牽來一匹通身油黑,沒有一絲雜色的駿馬過來,百里清風看了一眼馬,摸了摸他的毛,馬兒舒適地打了一個響鼻,百里清風很是滿意。他毫不避諱地抱起一旁的木念,將她抱坐到馬上,然後自己翻身上馬,從背後牢牢抱住她,一踢馬腹,朝着外頭燦爛的艷陽直直奔去。

馬兒一路狂奔,從東華門出了皇宮,很快兩人來到大街上,穿街走巷,兩人朝着近郊奔去。木念似乎感受到百里清風此刻的不同,但是這份不同又是緣起何因呢?她不解,真的不解。不過靠在他溫暖的胸膛里,渾身被他的味道緊緊的包裹着,相貼的身子在狂奔中越來越暖。猛地他突然鬆開了手,她感覺到環在腰間的手臂一松,馬在此時正好來了一個急拐彎,她整個人差點從馬背上掉下來,隱藏在冷漠外表下的他此刻看不出任何的表情,木念只覺心中一驚,他要做什麼?一時間驚得高呼出聲,「啊……救命……」

她在向他求救,百里清風微微一笑,在木念連連驚呼聲中,大臂一撈,木念再次回到了他的懷抱。緊接着他俯下頭將唇鎖住她的櫻唇,輾轉反側,深深吸吮。駿馬狂奔著,兩個人的呼吸越發的急促,四周的景物在不斷的從身側掠過,她被他吻得一陣頭暈目眩。良久他才從不舍地從她的唇上離開,然後將頭埋在她的肩上,雙臂摟得她更加的緊了。她知道剛剛的意外是他故意的,心中十分不悅。剛要發怒,就聽到他在她耳邊輕柔的低語,「剛剛是懲罰你不好好吃飯。」說完百里清風在她的臉頰上輕啄了一口,發出一聲悶笑。

本來氣憤的心在聽到他的話后,隱隱的有些莫名的軟化,他如何知道自己沒有吃飯的?疑惑地轉過頭,對上他幽深的瞳眸,兩個人同時一愣,彷彿同時感覺回到了那個狩獵的夜晚,那夜他們也是這樣緊緊擁在一起同騎一匹馬平治著,那個他們並肩作戰的晚上,心中不覺得都感到暖融融的。盯着她眼中慢慢消融的冷漠,百里清風微微一笑,此刻他不再願意去想曾發生的一切,想要好好享受一下這個難得的和平相處的時光,雖然短暫,但是都無比珍惜。她沉默,他亦沉默著,只是單純的感應着彼此的心跳,因為他知道,只要再次回到皇宮中,他們之間定會會再次背上沉重的包袱,再次回到現實中,他依舊沒有辦法完全原諒她對皇祖母的傷害,雖然有懷疑,但她刺殺太皇太后是確確實實發生過的,不論因何原因。而她也只有在這刻,才會這般柔順,他擁着她才能不會去想她依舊愛着閻霄,感覺她此刻才是真實屬於自己的。

而木念的心中對於百里清風一再對自己的傷害也不能釋懷,雖然心中開始慢慢莫名地有些依戀於他,但是她心中明白這份依戀不該存在,肯定是自己最近太過脆弱了,才會因他的偶爾溫柔,還有曾經的拚死相救,對他產生了這種不該有的依戀,這些都不是真實的,都是因為自己太寂寞了。於是兩個人就是這樣同時選了逃避,各自懷着心事,沉默了良久。「上次去獵場,沒有打成獵,這次我們去騎獵如何?」他輕聲問道,打破了沉悶的沉默,口中的熱氣噴到木念的頸間,帶來一陣酥癢。木念微微一愣,然後咧唇一笑,「好。」於是百里清風掉轉馬頭回到市集,在一家賣弓箭的店鋪前停了下來,百里清風走進店鋪,片刻后再次出來時,身上已經背了兩副弓弩和箭矢。之後百里清風再次帶着木念策馬朝着城外的山林而去,那裏雖然在近郊,但是林子也很密集,此刻正是春暖花開的時刻,很多的樹木已經抽出嫩芽,整個樹林里盈滿綠色。林中不時有飛鳥被馬兒驚起,撲棱著翅膀騰空而飛。木念看着飛起的鳥兒,唇邊慢慢蕩漾起一抹自信的笑容,伸手向百里清風要弓弩。「你會射箭嗎?」百里清風對着她的笑臉一挑眉,目光中帶着質疑。

「莫要小瞧了我,我可不是一般的柔弱女子哦。」說着接過弓弩,用力一拉,弓箭一離弦朝着天邊的飛鳥呼嘯而去,瞬間穿透了鳥兒的身子,鳥兒來不及扇動翅膀就從天上掉落下來。「看,我射中了吧。」她回身對他調皮的一笑,卻沒有發現嘴角的笑容是多麼的燦爛,是多麼的開心愉悅。她的笑容看得他一怔,這是他頭一次看到她如此的模樣,原來她也可以有活潑的時候。嘴角不自覺彎起一個向上的弧度。若他不是皇上,而是一個平常人,而當初是他先娶了她,是不是他們之間就不會像如今這般,他愛,她不愛,苦苦糾纏,百里清風幽幽嘆了口氣,心中苦澀一笑。

也許知道此刻的寧靜和諧很是難得吧,木念似乎也想暫時將心中的那些愁怨放到了一邊,只想隨着他好好過一天,自己也不明白自己這種想法是為了什麼,於是她今日很柔順。馬蹄踢踏,在林間來回蕩漾,他們慢慢往林子深處走去,一路上偶爾會傳來兩人的笑聲,在叢林里輕快的流淌。在林子裏轉了大約一個時辰,兩人已經收穫不少。於是百里清風將馬匹停了下來,「我給你烤野味。」

他揚眉一笑,冷硬的臉龐在陽光下變得異常柔和,看得木念一陣慌神,從何時開始他的笑竟然也能讓自己喜歡了。正想着,百里清風已經將她從馬背上抱了下來,輕輕地揉了揉她的頭髮,「在這等著,我去生火。」她乖乖地點着頭,坐在一邊的大石上,看着他在林間上竄下跳,去拾撿樹枝,她的嘴角露出了愉悅的笑容,

但是眼底深處卻漸漸升起一抹濃濃的憂傷。此刻的和諧太過難得,若他沒有傷害她那麼多,或許他們可以成為很好的朋友,厄……朋友嗎?不過他們之間似乎太過親密了。唉……揮去心中複雜難懂的心情,木念幽幽一嘆,就當做今日是种放縱吧,等他們回到皇宮后,他們之間就又會回到原來的樣子了吧,他依舊冷漠,她亦是無言,兩人之間阻隔着的東西太多太多了,即使成為朋友似乎都很難,微微蹙了一下眉,心中一陣揪痛。正想着。看到百里清風已經抱着一捧柴禾走過來,在她身邊將柴禾架起來,費了半天的力氣才生氣了火,光潔的臉上卻被濃煙熏得黑黑的。

「噗嗤……」木念不禁笑了出來,站起身走過去,從腰間掏出帕子為他輕輕擦去臉上的黑灰,他靜靜地看着她,眼含深情。驀地百里清風抓住木念的手放在自己的腰間環繞着,唇已經吻了上去,熊熊的火焰映紅了他們的臉,深情的吻慢慢升溫著,寧靜的午後林中留下兩道相互糾纏的身影。熱吻過後百里清風輕輕放開木念,笑着站起身又將清洗好的野兔,野鳥駕到火上,慢慢烤了起來。很快林間飄起了肉香味,木念靜靜地感受着這一份難得的相處,百里清風慢慢坐到她的身邊,將頭靠在她的肩上。

木念身子猛地一僵,他此刻帶着脆弱的樣子令她有些不適應,剛想要站起身接過他手中的木棍去烤肉時,耳邊傳來百里清風低低的輕語。「顏兒,如果我們能永遠這樣該多好,傷了太皇太后那件事情,我想我是誤會你了,我應該知道你不會那麼做的,只不過當初看到你拿刀刺向皇祖母時,我真的是氣糊塗了。」說完他抬起后,捧起木念的臉,在她的額頭深情一吻,半晌臉色忽然變得有些尷尬。

低喃一聲,「對不起,我不該那麼傷你。」看着他像孩子一般無助,惴惴不安地盯着她看着,滿臉期待諒解的樣子,木念看了良久,是種沉默不語,臉上沒有一絲變化,就在百里清風認為她憎恨自己,無法原諒自己時,看到她慢慢咧開嘴角,笑了,雖然笑的很淡,但是他確認他看到她是在笑,瞬間心中升騰起說不出的歡欣。擔憂的眼眸在看到她的笑容時慢慢彎成了月牙,一把將木念攬入懷裏,讓她的頭貼靠在自己的胸口,那裏此刻跳動着最熾烈的心跳,那是欣喜的,因為她頭一次這般原諒自己,突然他心中有種想法,若是她能每日都這般對自己,那麼他寧可放棄江山也在所不惜。陽光透過密密的樹枝照射進來,落在他們相擁的身上,帶來春天的溫暖。「烤肉糊了……」

木念被他擁得有些不透不過氣來,扭了扭身子,眼光看到了一旁的烤肉,突然對着那火上被烤的發焦了的野兔一指,笑着推開了他探進自己衣內的大手。「可惡……你躲我?」百里清風在她唇上啄了一口,然後從靴子裏取出一把匕首,將燒焦了的部分一一割去,露出裏面白嫩的肉來,又割下一大塊遞給木念。見他沉着臉,木念不禁想笑,但是心中卻升起一絲說不清的愁苦,但是她依舊咧唇笑了,百里清風看了眼中閃過一絲笑意,捏了捏她的鼻子,然後撕了一小塊烤熟的肉下來,送到她的唇邊。木念看着他,他原本邪魅異常的眼中此刻清澈一片,沒有一絲一毫的雜質,瞅得她心莫名一盪,然後快速別開了頭,自己心中的悸動是為什麼,她隱隱感到有些害怕。百里清風盯着她突然的變化,心中一澀,看來她依舊心中無法接受自己啊!

但是此刻她能陪在身邊,已是很快樂的事情了,百里清風默默盯着木念看了良久,輕輕將木念的頭扳了過來,然後霸道地覆唇上去,唇間傳來他的深情,霸道和不可一世。木念微微一愣,在他的吻中她不知道自己眼中竟不自覺地漾起了點點笑意,雙臂同樣不自覺地緊緊抱住他,卻在他鬆開自己唇間的一瞬聽到他忽然發誓般的低語。「清風此生決不負顏兒,定會要顏兒幸福。」聞言,木念心中一震,快速推開了百里清風,站起身,她要的幸福不是守在他的身邊,他難道不明白嗎?她想開口,可是嘴唇翕合了幾下,終是什麼也沒說,微微垂下眼瞼,遮住了裏面的傷痛與冷漠。見到她這個樣子,百里清風一臉的受傷,站起身從身後擁住木念,將下顎抵在她的肩上,柔聲道:「顏兒,不信我的話嗎?」

沉默,良久的沉默,木念沒有開口,她不是不相信他有這樣的情義,只是……她無法接受,一次次的傷害,一次次的折磨,早已使得她傷痕纍纍了,再者她的心中也從未想過與他相守終老,她想要的只有那個人,閻霄,雖然那人也將她的心傷的千瘡百孔了,但是……愛不是說放就能放下的,心中依舊想念着他呀!她都覺得自己有些可悲,但是卻無法割捨啊!唉……愛情這東西,真的很奇怪的東西,若是能像買賣,可以任意挑選,不喜歡便放棄,輕易地選擇新的,那麼人世間是不是就不會有那麼多的傷情男女了。

她的沉默令百里清風微微的惱火,雙臂愈發擁緊她,似乎想要將她揉進自己的骨血里,忽然一滴冰涼的液體打在他的手面上,百里清風心中一愣,快速扳過木念的身子,低頭看去,木念早已淚流滿面,淚珠掛在略顯蒼白的臉上,似墜不墜,潔白貝齒緊咬下唇,不肯哭泣出聲。她是真的有些不知怎麼辦了,想要逃離卻似乎無從逃脫。透過她朦朧的淚眼,百里清風似乎看到了木念心碎的樣子,心中剛剛升騰起的怒焰,就在那麼一瞬間,被她的淚水澆滅,他再次將她擁入懷中用力抱緊。「可惡的女人……你說我該拿你怎麼辦?」……

一下午,他們就呆在林間,吃着野味,相擁而坐……直到夕陽快落山時,百里清風再次帶着木念乘馬回宮。這一下午,他們雖然很是和諧,也有過開心的瞬間,只是彼此心中都有着隱隱的傷痛,都不曾說出口,望着她那笑着的眼睛深處掩藏的痛楚,百里清風的心百味雜陳!

回到皇宮時天色已黑,百里清風將木念送回房間,又叫人為她準備洗澡水,然後他才回到自己的寢殿,在他離開木念屋中時,突然緊緊抱住了她,然後將頭埋在她的懷裏,低聲喃喃道:「顏兒,若是不久的將來你看了什麼,聽到了什麼,一定不要相信,要相信我的心中始終就你一個人,好不好?」木念愣愣地看着滿臉哀求的百里清風,輕輕推開了他,淡淡道:「皇上這話什麼意思?」百里清風傷感地伸出雙手攬住木念的雙肩,目光灼灼而又充滿哀求地看着她。「顏兒,你不用管事什麼意思,要相信我的話好不好?求你了,答應我!」

盯着那雙乞憐的鳳眸,在那裏木念看到了百里清風毫不掩飾的脆弱,心中不禁微微一愣,雖然不解他突然的這句話是何意思,但是在他殷切的目光中,她還是不自覺地點了點頭。看着她點頭,百里清風深深看了看她,狠狠吻了吻她的唇,然後邁步離開。感受着唇齒間百里清風留下的味道,木念的心隱隱泛起不安。回到寢殿宮女上前為百里清風換了衣服,他稍坐了片刻就有太監來稟報說群臣已經聚集在祈年殿等候了,他凝思了片刻,就起身朝慈雲宮走去。

太皇太后此刻正聽着身邊的太監稟報,說皇上一下午帶着廢后出去了,不知去向。她不禁眸中冒火,將桌子重重一拍,發出「啪」地一聲巨響,一旁的劉嬤嬤連忙走過來輕輕地拍着她的胸口,「老祖宗千萬不要氣壞了身子,都是那賤人魅惑皇上,皇上才會……」接下的話沒等她說出口,就聽外面宮女太監口誦萬歲的聲音,劉嬤嬤連忙閉上了嘴巴,退到一旁低下頭,而太皇太后也深深吸了口氣壓住湧上的怒火,換上了一張笑臉。

「老祖宗,夜宴要開始了,孫兒迎接你一同去祈年殿。」太皇太后一臉笑容,面露欣慰,「好,好,哀家今天可真的太高興了,皇上為哀家準備的一切都令哀家喜悅不已。」「老祖宗大壽,孫兒做這些是應該的,只要你高興就好。」兩人笑着走了出去,坐上轎攆朝着祈年殿而去。祈年殿在皇宮最深處,臨着一大片蓮池,池中修了一座蓮台,白玉一般的大理石雕成蓮花的形狀。明亮的燈火將四周照的通亮。

冷冽的初春,四周的樹木才剛剛抽芽,露出點點綠色,可是眼前的蓮花池裏,卻是荷葉起伏,萬花盛開。由於太皇太后喜愛蓮花,百里清風為了給她祝壽,討她歡心,特命內務府在南地取回耐寒的荷花品種,細心保護著運回京城,又在池塘附近多建假山奇石,以擋寒風,在其上多放置炭盆暖爐,同時又從地下引宮外溫泉水入池,終於在太皇太后大壽前造就了眼前蓮花別樣紅的盛景。早有群臣在池畔賞荷,不時唏噓讚歎。

聖駕剛一到達祈年殿,太監就高聲唱響,「皇上駕到,太皇太后駕到。」眾臣紛紛叩拜,兩輛轎攆停下來,便立刻有太監上前為皇上和太皇太后掀簾,他們剛剛走出來,只聽得「轟」的一聲,原本漆黑的夜色忽然明亮起來。「眾臣平身。」眾人站起后紛紛將頭揚向夜空,只見廣闊的黑幕中,無數奢華的星辰閃爍著,明紫,天青,橘黃,玫瑰紅,把原本黑沉沉的宮殿也耀得生動起來。這煙火是百里清風在一月前命人特別製作的,祝壽之用。一聲聲轟響,漫天的煙花炸開來,流星般墜落下來,光輝四溢,宛如白晝,在天幕里構成了一幅巨大的祥和壯麗的流彩畫。觀看的人們不時發出一陣嘖嘖的驚呼聲。

在激動人心的巨響和脆響中,整個皇宮上空都被焰火照亮了,染紅了。望着夜空太皇太后露出欣喜的笑臉,然後隨着百里清風走進大殿,其餘的人也紛紛跟在了後面,都因剛剛的壯麗景緻而心中震撼。另一邊剛剛沐浴后的木念趴在窗前,眉心微蹙,百里清風剛剛的那句話是什麼意思?他為什麼要讓自己一定要信任他,他又想做什麼?想不明白,也猜不透,於是木念索性不想,將心思放到另一件事情上。

她聽說今晚藝閣還會給太后演出,所以藝閣的成員此刻依舊呆在宮內,若是他們離去時能將自己一同帶出宮的話,那麼自己就有機會逃離深宮的牢籠了,畢竟深宮不該是她獃著的地方,這裏有太多傷痛的記憶了。幽幽嘆了口氣,木念心中暗想,不管能不能行,自己總得試試。眼睛盯着窗外的夜空,望着絢麗耀眼的夜空,木念漸漸陷入沉思……祈年殿內金碧輝煌,早有宮女太監將精美的菜肴和精緻的點心擺在了桌子上,那you人的色澤和香味勾引著每個人的視覺和味蕾。眾人紛紛向太皇太后祝壽,一時間祝壽聲響徹大殿。觥籌交錯間一片喜氣洋洋。宴會異常和諧,柔和的音樂聲中,似乎賓主皆歡。

酒過三巡,從眾人中間站起一個身穿綠袍的中年男子,他笑意盎然地對着上座的皇上與太皇太后朗聲道,「魯國太皇太后大壽,普天同慶,我齊國為了表示臣服之心,特意獻上我我國國寶,作為賀禮,祝太皇太後福如東海,壽比南山,祝福皇帝陛下洪福齊天。」

說完恭敬地跪在地上拜了一拜,此人正是齊國大將軍狄駱,他此次是護送齊國祁陽公主而來,齊魯一戰,齊國慘敗,他作為主帥心中鬱結,此次前來一是護送公主,二來他想來見見百里清風,他的好徒弟,沒有想到自己的徒弟竟然是魯國的皇帝,這個是他萬般不曾想到的,而此次自己也是敗於自己徒弟的計謀之下,未曾料到魯國與別國還有聯盟,致使國內遭到聯軍重擊,導致都城險些失陷,才不得已投降,向魯國稱臣,對於這點他記恨在心,心中暗暗想着他日總有一天定要報此失敗之仇。太皇太后聽了他提到的鎮國之寶,眸光一亮,然後饒有興緻地看了看狄駱,「哦?什麼國寶,呈上來給哀家一觀。」

百里清風看了看狄駱,眉心微蹙,他知道他口中的國寶所指為何,雖然臉上依舊帶着笑意,但是眸底深處卻閃過一絲厭惡。狄駱神秘一笑,緩緩開口道:「此寶是被稱為齊國第一美人的齊國皇帝最疼愛的祁陽公主。」聽到他的話殿內開始有人低聲竊語起來。狄駱眸光掃過在場眾人,微微一笑接着道:「請皇帝陛下和太皇太后同意,祁陽公主進殿獻舞。」「哀家准了。」隨着她這句話,殿外一個戴着面紗、身姿窈窕的艷裝女子坐在一個巨大的鼓上,被四個大漢抬進殿來。隨着她的進入,殿內響起一陣急驟的樂聲,祁陽公主一身艷麗的紅色,只見她從鼓上緩緩站起,隨着攝人心魄的樂曲與鼓聲,慢速扭動着纖細的腰肢,身子緩緩升起,猶如朝陽,照亮整個夜空,她的頭微微的一個搖擺,發間的花兒緩緩落地,滿頭青絲便這樣散了開來,隨着身子的旋轉,猶如一朵嬌艷的牡丹般緩緩綻放。而系在她雙腳上的銀鈴不斷發出清脆的聲響,更加的增添的魅惑之感。

一時間整個大殿內安靜下來,只剩下攝人心魄的樂曲聲,人們的眼睛紛紛被正中央舞蹈的人兒吸引住了,紛紛露出驚艷的神情。一邊的狄駱見到這個情景露出了莫測的笑容,眼睛不時朝着百里清風瞟去,始終注視着他的表情。鼓聲縈繞不斷,只見祁陽公主或是跳躍,或是旋轉,或是匍匐於鼓上。搖擺着身姿,魅惑人心,吸引了所有人的呼吸,百里清風眼裏也不禁露出了驚艷之色,不過卻不曾對她動心。一曲完了,祁陽匍匐在鼓上,微微的喘著氣,胸口的起伏同樣也是那樣的吸引人的眼球。片刻,她伸出纖纖玉指,緩緩揭下臉上的薄紗,對着主位上的百里清風展顏嫵媚一笑,艷若桃李,燦若朝霞。

在看清她的面容時,百里清風心中微微一愣,她的那張臉……怎麼會與那死了的木念那般相像,他曾看到過木念的畫像,那畫像中的女子英姿颯爽,此刻的女子卻更多的是嬌媚動人,但是容顏幾近相同,盯着祁陽公主的臉,百里清風漸漸陷入了深思。在場的有些大臣在看清祁陽的那張臉時也都微微一怔,但是隨後紛紛搖頭,雖然眼前的祁陽公主與那曾經含香樓里的頭牌顧采依極為相像,但是據說兩月前那顧采依在上香路上遇到一夥山賊,她被欺凌,慘死在荒野,而那之後含香樓因失去了頭牌,生意淡了很多,不久也關門大吉了。

那死了的顧采依怎麼會是眼前的公主呢?即使相像,大家也只是暗自驚嘆,之後搖頭一笑,一個名妓,一個公主,根本無法聯繫在一起的,不是嗎?就在大家震撼於祁陽公主的美貌之際,狄駱再次朗聲開口,清朗的聲音將眾人的注意力吸引了過來。「魯國皇帝陛下,我國皇帝獻上公主,希望兩國能永修盟好。」

太皇太后一臉笑意地看着百里清風,只見百里清風薄唇微翹,似乎一副十分着迷的樣子,「哈哈」大笑了兩聲,「好,這份禮物朕收下了。如此絕色佳人,朕甚是滿意,就封為玉美人吧。」說着他已經走下殿,不顧眾人的目光一把抱起祁陽公主,回身對眾人說道:「如此良宵,朕可不想辜負了,朕先離開了,你們慢慢享用。」

說着又哈哈大笑兩聲,抱着美人揚長而去。不少朝臣對於他此舉紛紛皺起了眉頭,但是太皇太后的眼中卻笑意更濃。百里清風一路抱着玉美人一副亟不可待的樣子,幽深的黑眸此刻已經被慾望染成了紅色,走出祈年殿,外面早已準備好的轎攆等在那裏,他抱着玉美人坐上去,一路朝着龍翔殿走去。此刻的木念心中正盤算著如何去一趟藝閣所在的院落,這時翠屏端著銀耳雪梨湯走了進來,

「小姐,這雪梨湯可甜了,知道你最喜歡喝,我特意給你煮的,你可要多喝些呀。」說着將瓷盅里的雪梨湯倒入一個青瓷小碗中,然後端給木念。看着翠屏滿臉的笑意,木念不好拒絕,於是接了過來,微微一笑,一勺一勺的吃了起來。翠屏見她這個模樣,心情也大好,盯着她嘴角的笑意,翠屏心中暗想,一向冷漠的娘娘笑起來真的好美。真的希望她以後都能這樣露出笑意,她這個做奴婢的也就安心了。卻不知道木念此刻心情並不像外表表現出來的那般,她心情複雜,有着對出宮的憧憬,又隱約的有些不舍,還有幾分擔憂,擔心自己沒辦法說服藝閣的老闆帶自己離開。

「小姐今晚胃口很好,我再給小姐盛一碗湯吧。」翠屏見木念碗中的銀耳雪梨湯已經見了底,她笑着問道。「不了,我覺得有些困了,想睡了,翠屏你也早點睡吧。」說着木念放下手中的瓷碗,故意打了一個哈欠。翠屏見了微微一笑,從一旁端來漱口水給木念,待木念漱口之後,伺候了她安寢,吹熄了屋內的蠟燭,然後悄悄走了出去。在翠屏走後不久,木念睜開了眼睛,快速起身穿好衣服,在屋內又稍呆了片刻,然後推開房門走了出去,今夜無論如何都是個離宮的好機會,她不想錯過,不知道能不能成功,但是總得試一試,所以她心急地朝着殿外走去。

還沒走到殿門口,就聽到太監尖細的嗓音響起,「皇上回宮了。」聽到這個聲音頓時木念心中一動,他怎麼回來的這麼早,若是他今夜再來自己的房間,那麼她是不是就沒有機會出去找藝閣的人了。剛剛猶豫了一下,抬眸間便看到百里清風大步走了進來,她想着是要躲開,還是要迎上去時,猛地看到他懷裏依偎著一個嬌媚的紅衣女子,那女子正摟着百里清風的脖子,將頭埋進他的胸膛,而百里清風滿臉迷醉地看着那個女子,眼中盛滿慾望。雖然沒看清那女子的模樣,但是在見到眼前這個情景時,木念整個人完全呆住了,身子不受控制地晃了晃,突然覺得渾身無力,整個人往後面的牆壁靠去,她直盯盯地盯着百里清風抱着那個女子從自己的身邊走過,竟然看都沒有看自己一眼,在他的眼中滿滿的都是那個女子的倩影。

木念緊緊地握住衣袖下的雙拳,呆愣愣地站着,看着他的房門在她的面前關閉,淚就那樣無聲無息地從眼角滑落。他……他……猛地閉上了雙眸,木念抹了抹臉頰的淚水,努力逼退還欲流出的淚水,深深吸了口氣,才勉強壓住心頭那紛亂的情緒。這不是自己想要的結果嗎?一直希望他能有別的女人,然後將放在自己身上的心思放到別人那裏,可是如今當她看到他抱着別的女人,對自己視而不見時,為何心會痛,彷佛曾經他的貪戀自己的眼神都是一種奢求。他為何變化地如此之快?

下午時他不還口口聲聲說要給她幸福,轉眼就將她拋到一邊不理不問……緊緊貼靠在牆壁上,若沒有牆壁的支撐,木念想此刻的自己或許都站不穩身子,心中說不出的一片哀戚。劉德全看到了滿臉受傷的木念,想要勸慰她些什麼,可是張了張嘴,又不知該說些什麼,似乎說什麼都蒼白無力。只是關切地看着她,想要上前扶她,卻被木念一擺手給制止了。劉德全看了看臉色蒼白的木念,嘆了口氣,然後轉身離開,他也不明白皇上今夜是怎麼了,皇上對廢后的心意他都看在眼裏,可是今夜皇上的反常他也搞不懂了。

木念覺得心一抽一抽的疼,疼的她有些無法呼吸,下午時他的誓言她心中多少有些在意的,可是僅僅幾個時辰過去,他卻擁著別的女人,目光迷離。難道說他說的一切都是假的嗎?她越想越傷心,越想越可笑,自己怎麼竟然還會有些在意呢,可是淚水卻又不受控制的流了出來,帝王心本就不可信,而且她不是正想着要離開嗎?離開了,從此就再也與他毫無瓜葛了,原本心中還會有些隱隱的不舍,此番不正好可以將所以不該有的情愫全部割捨了嗎?明明知道不該傷心,不該因他的此舉而在意,可是心為何那般疼,似乎被揪著。

苦笑一聲,木念慢慢直起身子,想要走出大殿,去找藝閣。然而還沒等邁開腳步,從百里清風的寢殿內飄出的一陣陣叫聲傳進木念的耳中。那有些痛苦而又快樂的叫聲,順着門縫,衝過牆壁毫無阻攔地飄進她的耳朵里,木念聽到那聲音時感覺到自己的心更加揪痛了,她知道那聲音里隱藏的含義。看來他們此刻很是歡樂。她麻木地邁步朝外走去,狠狠咬住自己的手臂,不讓自己哭出聲來。呻吟聲不斷的響着,忽高忽低,她每走一步,那聲音就像一把刀子割上她的心,生疼生疼。

最後木念似乎再也不想聽到那魅惑的聲音,捂住耳朵快步跑了出去,跑進夜的蒼涼里,跑出很遠,蹲在黑暗的角落裏失聲痛哭,她不知道自己為何要這般難過,可是就是想哭,只有哭出來,才能稍微緩解心中的疼痛一般。也不知哭了多久,她才抹去眼角的淚水,站起身,自嘲地冷冷一笑,木念啊木念,從此往後你與他可算再無牽絆了,嘴角撇出一抹苦澀,哭過了,心痛過了,頭腦似乎也清醒了,理智也回歸了。木念邁步朝着事先打聽好的藝閣居住的院落而去。夜風寒冷,吹在身上冰冷冰冷的,木念緊了緊身上的衣服,他歡愛他的,她要尋一切機會離開這裏,想到這,心再不猶豫,腳步堅定。可是耳邊卻突然響起了他在不久前離開自己時說的那句話。「顏兒,不論你看到了什麼,聽到了什麼,千萬不要相信,答應我好不好?」

「一定要答應我,要相信我……一定要相信我……相信我……」要她相信他?相信他什麼?自己都不想與他再有瓜葛了,還要她相信他什麼?拋卻心中的疑惑,木念快步而行。月娘不知何時悄悄隱藏到了雲層后,此刻夜空裏沒有一絲亮色,四周一片漆黑,木念這時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跑出了很遠,竟然到了一個比較偏僻的角落。掩去心中的慌張,她快步朝着藝閣所在的方向而去,卻突然感到身後一陣疾風呼嘯而來,帶着一股濃烈的殺氣,她心中一驚,身子輕盈一躍,快速跳到了一邊避了過去,轉過身時看到兩柄泛著寒氣冷森森的尖刀,還有兩個眼露寒光,黑衣蒙面的男子,正虎視眈眈地斜覷着她。「你們是誰?」臉色看似鎮靜其實心中異常緊張的木念盯着那兩個黑衣人,盡量不讓自己發出顫音。那兩個黑衣人中一個眼角有着一條細長刀疤的男子對着她一聲獰笑。

那笑聲聽起來如黑夜的野鬼一般凄厲,令人汗毛倒豎。「我們是誰,呵呵呵呵……」那兩個黑衣人只是一陣冷笑,然後便再也不開口了,唯有眼中冒出兇狠的寒光。「你們快點離開,不然我就大聲叫喊了,這裏是皇宮,你們就不怕巡夜的侍衛發現嗎?」聽了她的話,一個黑衣人嘿嘿一笑,「巡夜的侍衛剛剛離開不久,此刻這裏空無一人,要怪也怪你自己跑到這個地方來,倒給我們行了方便。」

這些蒙面人是誰?木念心中一陣慌亂,臉色也不禁蒼白起來,腦中不停運轉想着自己該如何脫身?雖然自己有功夫在身,但是從剛剛他們兩個的身手來看,他們的武功要比自己的好許多,自己若是與他們動手一定沒有勝算。怎麼辦?要打嗎?打估計也不是人家對手。叫喊嗎?這裏挨着冷宮,平素就很少有人,若是如他們說的巡夜侍衛已經離開,那麼即使自己喊破喉嚨都不會有人聽見。正在思索著,那個刀疤男似乎很是不耐煩了,對着身邊的夥伴道:「別耽誤時間了,主子吩咐要快!」

然後轉頭沖着木念冷冷一笑,陰狠地說道:「你想什麼也沒用,今夜是休想逃走了,就算大喊也沒有用,不會有人前來救你,這裏很是偏僻……」說話間刀疤男手中的鋼刀突然揚起,「撕!」地一聲,淡潢色的棉袍衣袖頓時破了一大道口子。一陣刺痛剜進她心底,木念心驚了驚,看到雪白的手臂上滲出了血跡,快速染紅了衣袖。她驚慌地看着他們一點一點朝自己逼近,心跳如鼓。另一個黑衣人瞅了木念一眼,也撲身過來。木念足尖一點,身子騰空,跳到一旁,然後撒腿就朝前跑去,邊跑邊大聲叫喊:

「來人啊,救命---!」然而空氣中只有她大聲的呼救聲不停地在迴響,飄蕩,兩個黑衣人見她逃跑只是咧嘴一笑,根本不以為然,身子輕輕一縱,如暗夜鬼魅般輕飄飄地就飄到了她的前面,擋住了她的去路。「不是告訴你了嗎?呼救沒有用的,還是乖乖的束手就擒吧。」木念驚恐地看着他們,腳下不禁一步一步倒退著身子,看來真的是無路可逃了,此刻反而心情平靜了下來,索性就與他們拼個你死我活,或許還有一條生路。想到這木念趁著那兩個傢伙鬆懈之際快速出招,揮起一掌猛地朝着刀疤男劈去,然而那個刀疤男只輕蔑的一笑,身子往旁邊輕輕一閃輕易地避了過去。反手就狠狠一掌朝她的胸口打來,帶着呼呼的風聲,速度奇快。

木念見躲避已經不能夠了,雙手環胸硬生生地接了這一招,那人的力度極大,震得她手臂發麻,一陣陣酸疼,心中更是如火燒般着急。難道說今天自己真的要喪命在他們兩個人的手上嗎?她再一次想到這個問題。猛地抬起頭憤怒地瞪視着他們,緊咬紅唇,心中異常不甘。那兩個人似乎也不急於殺她,而像是故意逗弄她,故意累她。一刀刀朝她砍來,都沒有使出多少的力,卻在她的身上劃出好多的傷口,看着鮮血從她的身上流出來,染紅了她素雅的衣裙,那兩個人似乎異常興奮。月光下木念的衣裙被鮮血染得猩紅,在朦朧的月光下顯得異常的妖冶,也異常觸目驚心。雖然傷勢不重,但是血卻流了不少,慢慢的身體感到有些體力不支。十數招下來,她已經累的氣喘吁吁,渾身是汗了,汗水混合著血水揮發出一種詭異的味道來。

她越來越感覺應付他們愈發吃力了。這時那個刀疤男冷笑一聲,「兄弟,咱們也戲耍夠了,還是快點解決了她吧。」說着舉起手中的尖刀猛地朝着木念的後背砍來,當刀接近她的後背時,那人卻快速將手中刀一轉,用刀背狠狠砸下來。頓時疼痛異常,木念身子踉蹌著朝前兩步,跌倒在地上,另一個人則快速朝着她的頭重重一擊,木念只覺腦袋忽然一沉,一片黑暗向她席捲過來。那兩個人嘿嘿一笑,從身上解下一個巨大的麻袋,麻袋裏竟然還有一個鐵鈎子,刀疤男拿出鐵鈎,眼中露出嗜血的光芒。

主子吩咐過了,為了防止她逃跑,要用鐵鈎穿了她的肩胛骨,他們平素也都作惡慣了的,對於此舉沒有皺一下眉頭。只見刀疤男將閃著冷芒的鋒利鐵鈎高高舉起,眼中露出一抹兇殘的光芒,然後毫不留情地將鐵鈎朝着木念的肩膀穿去。只聽「啊」的一聲慘叫,昏迷的木念疼得張大了眼睛,身體驀地挺得直直的,一瞬間從她的肩膀上濺起一片血霧,飛向天際,在空氣中瀰漫起一股濃重的血腥味。

木念痛的猛地瞪大眼睛,然後再次痛的昏迷了過去。刀疤男瞅了瞅她,陰冷一笑,伸手抹去噴到臉上的血,然後用舌頭舔了舔沾了血的手,目光森冷。如一隻正在吃人的猛鬼一般,在黑夜中散發着嗜血的氣息,陰森恐怖。

之後他打開麻袋,大手一伸毫不憐惜地抓過木念,然後像塞物品一般將木念塞進麻袋中,麻利地紮緊麻袋口,將之扛在肩上。再笑着對自己的同伴一招手,兩個人默契地足尖一點地快速朝着夜的深處飛去。血液一點一點地流淌出來,將麻袋暈染濕了,同時也沾染到刀疤男的衣服上,感到肩上一股涼意傳來,他不以為然的咧嘴一笑。不久后,宮門守衛見到兩個太監推著一輛運送糞便出宮的車子來到宮門口,因為每夜這個時候都有送污穢之物的車子出宮,於是他們也只是象徵性的檢查了一下,也沒有掀開車蓋了,就厭惡地甩甩手,將車子放行了,而木念就在那輛車子裏,隨着車輪緩緩向前移動,她被帶離了皇宮。

痛,身體上傳來難以忍受的疼痛,當木念睜開眼睛時的第一感覺就是肩胛骨處疼的她要死。然後就是一片漆黑,自己放佛被困在一個密閉的空間,伸手看不見五指。緊接着便是令她作嘔的一股惡臭衝進了鼻子,木念驚恐地想着,然後感覺到自己彷彿在移動着,耳邊能聽到車輪滾動的聲音。自己如今在哪裏,為什麼這般的惡臭,還有是誰要置她於死地,竟然膽大到在宮內動手?此刻那些人又想要將自己帶到何處?木念心中慌亂異常,鼻間傳來的惡臭令她幾乎難以呼吸,再加上肩上的傷處,木念迷迷糊糊地再次昏沉過去,再次醒來時人已經被綁在了一個破敗小廟裏,狹小的空間不見人影。此情此景彷彿曾經經歷過一般,當初自己就是被人抓到小廟裏,然後……

心不受控制的顫抖著,是誰?是誰想害自己?她扭動着身子,不顧肩上一陣陣傳來的劇痛,用儘力氣大聲叫喊:「救命啊!」「省點力氣吧,這裏是荒郊,四周荒蕪人家,你就是叫破嗓子也沒人聽到,不過主子暫時不想你死,所以你還是想着這幾日怎麼活的痛快些吧,哈哈哈……」聽到聲音,木念艱難地轉頭,赫然發現那個劫殺自己的刀疤男,那人此刻依舊矇著黑布,看不清模樣。「究竟是誰讓你們抓我來的?」

「這個嘛,你不用着急,主子過幾日就會來見你的,到時你就會知道了。不過你最好安靜點,不然老子聽着心煩,會堵了你的嘴的。」「你……」木念虛弱地說了一句,虛弱地喘了好幾口氣,心想自己難道真的是要被害死嗎,究竟是誰?太皇太后?還是……心在這一刻冰涼冰涼……天剛剛亮時,一道粉色的身影從龍翔殿走出,左右看了看之後朝着慈雲宮方向走去。慈雲宮裏太皇太后剛剛起床,正坐在梳妝鏡前,一個宮女拿着梳子正在為她梳頭。宮女一個不小心手重了,將她的頭髮帶下來兩根,太皇太后只覺一痛,然後惱怒地一把推開那個宮女,惡狠狠地道:「來人,將這個該死的傢伙拉出去掌嘴二十。」頓時有太監上來將那個宮女拖了出去,然後外面傳來哭叫的聲音。

劉嬤嬤見狀走了過來,一臉堆笑,「老祖宗,生什麼氣呀,小心傷了身子。還是老奴為你梳頭吧。」「嗯。」沉默了片刻她接着道:「昨晚那齊國公主還真叫一個艷色撩人,真真一個美人。」「可不是?昨晚她一出場,我看到大殿內的那些個男人的魂兒都被她迷走了。」太皇太后撲哧一笑,眼中精光一閃。還好昨晚她事先安排人在皇上的酒杯中下了催情散,藥效發作,皇上當眾抱走美人的事情令她很滿意,她看到那些臣子露出的不滿神情,心中歡喜。看來她正在一點一點進行的計劃收到了效果,若是那件事情再次成功的話,她的勝算就更大了。想到這,她的眼中閃過一絲笑意。

這時門外有人來通傳,春好求見。太皇太后聽了令劉嬤嬤將她帶了進來。春好是她安排在龍翔殿的一個耳目。「奴婢參見太皇太后。」春好乖巧地跪在地上磕了一個頭。「嗯,起來吧。」太皇太后懶懶地說道,然後繼續讓劉嬤嬤給自己梳頭,花白的頭髮被挽起,高高梳了一個牡丹髻,然後又在頭上插上金步搖,熠熠生光。「謝太皇太后。」春好站起身,恭敬地低垂下頭。「昨晚皇上休息的可好?」太皇太后眯起眼睛狀似漫不經心的一問。「回太皇太后,皇上昨晚寵幸了一夜的玉美人,直到方才奴婢出來時,皇上寢殿的……」她畢竟是處子,所以說到這臉上已經羞得通紅了。

但是還接着說道,「奴婢來時,皇上的寢殿內歡愛聲還沒有停止。而且如今已經過了早朝的時間,皇上竟然沒有去早朝。」「哦?那可不好,為了美人荒廢朝政可不是一件好事。」看似有些不滿的話語,但是她的心中卻早已樂了。看來這個玉美人還真是有一手呢,把皇上迷得不去早朝。剛剛笑了笑,她的眼裏又閃過一絲疑惑,他真的是那種能為了女人荒廢朝政的人嗎?不管怎樣,若是那件事情成功的話,那麼她就不怕他耍花招。想到這她的心情大好,對着春好擺了擺手,「你下去吧,皇上太勞累了,要好好伺候。」

「是,奴婢告退。」春好再次磕頭,然後扭擺着身子離開了。朝堂上,眾大臣在那裏已經等了好久了,依舊沒有等到帝王的駕臨,紛紛小聲議論起來。有人說,「聽說皇上因為寵幸那個齊國公主,而不思朝政的。」「別胡說,皇上怎麼可能為了女人不上朝。」另一個大臣不滿地插嘴。大家在私底下小聲議論,各種猜測皆有,一些忠臣更是蹙眉擔憂,看到昨晚皇上的表現,今天還沒來早朝估計與那個公主有關,不禁心中鬱悶。

這時外面一身草綠色衣服滿臉淚水的男子哭哭啼啼從外面走了進來,他的哭聲哀哀凄凄,一臉的愁苦樣子,一進大殿,眾人紛紛將目光投射到他的身上,大家頓時愣住了。原來來人是小侯爺秦牧。他邊走邊流淚,竟也哭的梨花帶雨,害羞帶俏。「皇上呢,皇上沒來早朝嗎?」他哭着走到賈庭章面前,哀怨的問道。看他這幅樣子,賈庭章心中不解,忙躬身一禮,「侯爺這是怎麼了,為了何事竟然傷心至此。」「哼,本侯的夫人昨夜被那個人給害死了,本侯要向皇上告御狀。將這個殺人兇手千刀萬剮。」

說着又掉落一串眼淚,淚水滴在他綠色的衣襟上,那濕了的綠衣更顯翠綠。賈庭章順着他手指的方向這才看到,兩個太監正駕着上將軍陳峰站在殿角。只見陳峰被五花大綁着,他赤膊著上身,下身只穿了一條單褲,滿臉通紅,目光空洞,髮絲凌亂。賈庭章見狀不禁一愣。「陳將軍殺死了秦夫人?」「哼,就是那個該死的傢伙。我不和你多說,我要見皇上,皇上在哪裏?」秦牧帶淚的眼睛在看到陳峰后燃燒起熊熊怒焰。「侯爺一定是弄錯了吧,陳將軍怎麼會……」賈庭章的話還沒說完就見秦牧無力地擺了擺手,「本侯親眼所見,怎會有假,只可惜了我那苦命的夫人呀……嗚嗚……」

他又一次傷心欲絕的哭泣起來,眾大臣圍在一邊,弄不清狀況,其中有擔憂的,有幸災樂禍的,各懷鬼胎。見皇上不在,秦牧也不久呆,命人押著陳峰朝着龍翔殿而去,賈庭章因心中擔憂陳峰也匆忙跟了過去。劉德全在殿外見到秦牧押著陳峰將軍前來,而陳峰將軍竟然赤裸著上身,他心中一陣合計。連忙上前參拜。「老奴參見小侯爺,不知侯爺這是……」他指了指一旁的陳峰,只見秦牧此刻空洞的眼中閃著一絲愁苦。「他姦殺了我的夫人,劉德全你快去通報皇上,請皇上為我做主啊。」

說着又一次梨花帶雨的哭泣起來。劉德全不敢耽擱連忙進殿通報。劉德全走到百里清風的寢殿外,聽見裏面嬌軟的呻吟,不由得一愣神。然後焦躁地像熱鍋上的螞蟻站在門口,抄著袖口來回踱步,不時抹著汗從門縫往裏邊看。

他不解,昨夜皇上怎麼會抱着一個女人回來,竟然在見到廢后時看都沒看她一眼就進入寢殿,而且還歡愛了一夜。不過他是帝王,寵幸女人是正常的,他一個奴才可管不了那麼多。在門口站了不過片刻,他便堅持不住了,出了那麼大的事情,他不敢耽擱。想到這裏,他索性豁出去了,嘗試着趴在門口小聲喊道:「皇上,皇上!出事兒了……」半晌裏面的呻吟聲停止了,百里清風從裏面走了出來。只見他髮絲有些凌亂,臉上還有着兩個紅痕,一副欲求不滿的樣子,一見劉德全,他一臉陰沉,不悅地瞪了他一眼。

劉德全被他瞪着渾身顫抖,心知自己攪和了皇上的好事,可千萬不要被罰才好。他慌慌張張地低垂下頭,顫聲說道:「皇上,出事兒了……」「什麼事?」低沉的聲音中帶着極度的不悅。劉德全將外面的事情一一說了,百里清風聽了蹙起了濃眉,沉思了片刻,道:「叫他們進來。」然後他徑直走到偏殿,剛剛坐下來,就看到秦牧和陳峰,還有賈庭章等走了進來,眾人參拜后,秦牧就哭訴起來。

「皇上,為微臣做主啊。」百里清風蹙眉看着他這個皇祖母的本家外孫,又看了看一邊的陳峰,眼底深處閃過一絲疑惑。「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百里清風眯縫着眼睛看了看秦牧,又掃了一眼站在一邊垂著頭的陳峰,心中很是不悅。秦牧掏出一方艷紅色的帕子擦了擦臉上的淚水,抽抽噎噎的說道:「昨晚太皇太后壽宴,大家歡喜異常,難免多喝幾杯,當時陳峰就坐在我的身邊,他剛從戰場回來,又立下大功,眾臣自然心中敬佩,不免多敬了他幾杯,他也是來者不拒,很是豪爽。後來他喝多了,嘔吐了起來,弄髒了衣服,而且還昏睡過去。

我看了不忍,就好心請示了老祖宗,留他在我那鳴翠宮住上一晚,老祖宗當時高興就也同意了。」說着秦牧的眼淚又掉了下來。「我叫太監扶着他先回鳴翠宮歇著,然後我繼續待在宴會上,等宴會散了才回宮。由於多吃了幾杯酒,人也醉了,於是就沒有回夫人的寢室。最近她由於中毒,又剛剛小產,身子很是不好,我擔心去她那裏吵醒了她。就去了偏殿歇息了。誰知今天一早,侍女痕兒去為夫人梳洗,一推門……」他忍不住哇哇大哭起來,哭得快上不來氣,平緩了良久才繼續說道:

「痕兒看到這個陳峰正睡在夫薇兒的床上,而床上一灘血跡,薇兒赤身裸體地倒在血泊中,他……他……」秦牧實在說不下去,顫抖著雙手指著陳峰,眼中滿是憤恨。百里清風一聽他的話心中一驚,將臉轉向低垂著頭的陳峰,眼光異常犀利地盯着他。這怎麼可能?陳峰為人一向正直,行事穩重。雖然偶爾貪戀美色,但是決不能荒唐到去為了美色去殺人,而且還在宮中殺了秦夫人。「陳峰,你有何話要說?」百里清風開口問道,心中卻是根本不相信秦牧的話。

「微臣,微臣……」陳峰沮喪著臉,一副說不清道不明的樣子。「微臣昨夜是喝了很多的酒,不過以微臣的酒量那些根本就微不足道,可是卻不知怎的竟然醉得不醒人事,至於何時去的鳴翠宮,又怎麼進入到秦夫人的寢殿的,微臣實在是記不起來了。唯一記得的是,當今天早上微臣醒來時就發現身邊有個裸體的女子死在血泊中,我正疑惑時,就看見宮女推門而入,然後尖聲大叫着跑了出去,緊接着進來一大群宮女太監將我圍了起來,之後小侯爺就來了。微臣實在是不知究竟是怎麼回事?至於那個死了的女人是秦夫人的事情還是從他們的口中聽到的。」

陳峰皺着眉頭,「皇上,微臣以為我是被人陷害了。」他剛剛說了這句話,秦牧立刻哭喪著臉跪倒百里清風面前。「皇上明鑒啊,這個陳峰是酒後亂xing,姦殺了我的夫人啊,皇上你一定要為臣做主,為薇兒報仇啊。皇上,誰不知道陳峰向來好色,一定是昨夜他酒後在鳴翠宮見我的夫人生的美艷,才會……皇上啊……」

秦牧此時不管不顧了,哭得鼻涕一把,眼淚一把的。那傷心的哭聲在大殿裏響徹,令人心中一陣不忍。百里清風被他哭得一陣心煩,心中根本不信陳峰會殺人,但是卻出了人命不審理也不行。沉思了片刻方才說道:「來人,將陳峰關進天牢,此案就交於賈庭章審理,務必在三日之內將案情審理清楚,還秦小侯爺一個公道。」說完不耐煩地擺了擺手,令他們下去。陳峰聽了后瞪大了眼睛,「皇上,微臣冤枉啊……」

百里清風狠狠瞪了他一眼,「不要再煩朕,你們都下去吧。」立時有御前侍衛上來押著陳峰就往外走,陳峰心中不服,但是卻看到皇上竟然對他不愛搭理,覺得有些寒心。不過轉念心中又一想,既然自己什麼也沒做,就不必擔心這無妄之災。只不過這件事情太過離奇,難道說是有人想陷害自己嗎?那個人是誰?賈庭章看到陳峰被押出去,心中疑惑重重,不禁嘆了口氣。秦牧則哭着從他身邊經過走了出去。他們一離去,百里清風的臉色立刻陰沉下來,渾身散發着濃濃的怒氣。

只聽「啪」地一聲,桌子上的硯台被他狠狠拋了出去,撞擊到地上,渾身粉碎。看來他們已經開始行動了。昨夜皇祖母在自己的酒杯中下了春藥,他一聞酒的味道就聞出來了,當時他氣憤難當,但是卻沒有表現出來,既然他們要玩,那麼他就陪着他們將那場戲演足。於是他裝作被祁陽公主的美色所迷,當着眾人的面將她帶回龍翔殿。沒有想到的是回來的時候竟然被顏兒看到了。當他看到她眼中的傷心時,他心痛極了,但硬是故意不去看她。不過為了演戲成功,迷惑皇祖母的眼線,他不得已必須硬下心腸。

回到寢宮,他並沒有臨幸玉美人,而是命令她不停的嬌聲叫喚,目的只是為了迷惑那些想看他yin樂的人們。而他自己則在春藥的作用下慾望橫生,費了好大的力氣才用內力將春藥逼出了體外,只因他不想背叛自己心愛的女人,所以才沒有寵幸玉美人。為了能讓這場戲演得更真實,在剛剛他從寢殿出來時還刺破了自己的手指,將血滴落在純白的床單上,更增加了可信度。他知道那個玉美人不會也不敢將此事說出去的,說出去的下場只有兩個,一是會惹怒他,二來只會給她自己招惹來眾人的笑話。

不過最令百里清風頭痛的是,那聲聲的呻吟是否也傳進了顏兒的耳朵里呢,若是她聽到了會是怎樣的心情?想到了木念,百里清風不悅的心情紓解了不少,冷硬的心也不禁柔軟了起來,但卻隱隱一陣疼痛。「顏兒,對不起,所有的傷害以後我再補償你,只希望你能信任我,千萬要信任我啊。」

唉……他幽幽嘆了一口氣,緊緊閉上了眼睛,眼前全是她痛苦的眼神和搖搖欲墜的倩影。因為昨夜她眼中的痛楚,他心底多少有些開心的,她那般的表情是否說明她開始有些在意自己了,但是更多的是心疼,對木念的疼惜。良久百里清風才讓自己的心平靜下來,當再次睜開時,裏面閃爍的全是昂揚的鬥志。然後他召來影衛,對着那跪在地上的二十個影衛吩咐了幾句,那些人領命快速離開了。之後他又在殿內坐了片刻,然後起身向鳴翠宮走去。鳴翠宮裏此刻一片愁雲慘霧,宮女太監們都耷拉着頭,臉上像蒙了一層灰似的,一臉的沮喪。

見到皇上到來,眾人紛紛跪地參拜,百里清風淡淡掃了了他們一眼就徑直走進了鳴翠宮內。殿內有內務府的人,還有刑部派來的仵作。見他進來剛要參拜,他擺了擺手,「免了吧。」接着,面無表情地問道:「檢驗結果是什麼?」一位刑部的仵作連忙躬身過來,「回皇上,秦夫人的死亡時間大約是亥時。」旁邊站着的一個太監聽后小聲說道:「那時陳峰將軍剛剛被送回鳴翠宮后不久。」百里清風冷厲的目光掃了一眼那個太監,那個太監嚇的立馬噤若寒蟬。百里清風不悅地攏起濃眉,對着那個仵作道:「往下說。」

「是。據臣檢驗,夫人死前身體曾被人侵犯,而她的致命傷在後腦。」說着那個仵作將一個碎了的花瓶拿到百里清風的面前,花瓶上還滴答著血跡。「皇上,就是這隻玉花瓶造成秦夫人死亡的。」百里清風瞅了瞅那個花瓶,又看了看床上的血泊中的碎片,對他點了點頭,然後朝着臨時搭起的靈堂走去。靈堂設在偏殿,大殿正中的一個長條形的桌子上,秦夫人一身紅衣躺在上面,她的眼睛驚恐的張著,面部有些扭曲,似乎受到了極大的驚嚇。百里清風眯着眼睛盯着那具美麗的屍體,暗暗尋思著。若是自己的猜測沒錯的話……不過他們真的是太狠了……看到他進來,一邊掩袖哭泣的秦牧站起身,「皇上……你看薇兒死的有多慘,昨天明明還鮮活的一個人,還對我有說有笑呢,可是如今卻天人永隔了,皇上一定要替她報仇啊。」說着嗚嗚哭了起來。

「小侯爺不要太傷心難過了,節哀順變。朕一定會將事情調查清楚,給你一個滿意的答覆的。」「謝皇上。」這時門口傳來太監的聲音,「太皇太后駕到。」緊接着就看到太皇太后顫抖著雙手從外面走了進來,一看到停在殿中的屍體,眼淚就掉了下來。「我苦命的孩子啊,你怎麼就……」「老祖宗……」秦牧一見太皇太后流淚,自己又一次控制不住傷心的哭起來。而一邊的百里清風自始自終蹙著眉看着他們哭泣。

心中一陣冷笑。太皇太后抽泣片刻,回身對百里清風道:「皇上,哀家聽說薇兒是被陳峰所殺,他不過就是剛剛打勝仗回來,未免也太過居功自傲,不把皇家尊嚴和皇上你放在眼裏了,竟然膽敢作出yin亂後宮之事,在宮中也敢殺人,簡直是罪大惡極,應當滅他九族。」太皇太后說到陳峰的名字時恨得咬牙切齒,臉上滿是怒意。「孫兒一定會認真徹查此事的,絕不姑息。」百里清風垮下臉,似乎也十分震怒。

「若此事真與陳峰有關,朕定將剮了他。」頓了頓,百里清風平息了一些怒氣后,突然開口問道:「秦牧,昨夜令夫人遇害前屋內可有何響動?宮人為何沒有在聽到響動時及時趕到?」正在哭泣的秦牧聽到此話眼角抽動了一下,「我也想到這個問題了,今早發現薇兒遇害之後,我就問過宮女太監,他們說昨夜煙花的轟鳴聲甚大,他們沒有聽到什麼特別的聲音,可能是花瓶碎裂的聲音被煙火的聲音掩蓋住了,所以才……這鳴翠宮離得祈年殿如此之近,所以煙花的聲響聽得格外清晰。」百里清風直直盯着他看了片刻,點了點頭。「你說的有道理,唉……可憐夫人她就這樣被無辜地害死,可悲啊……」

「薇兒前幾日被人下毒,才撿回一條命來,沒有想到如今竟然又……」秦牧越說越傷心,眼淚噼里啪啦往下直流。百里清風又安慰了他幾句,然後轉身返回龍翔殿。回宮后,經過木念的房間前他頓了一下,很想推門去看一看她,但是狠了一下心,徑直走開了。卻不知道屋內早已沒有了那抹令他心動的倩影了。在自己的寢殿裏,百里清風看到了等在那裏的玉美人,她一見到他回來,連忙媚笑着走過來行禮。

「參見皇上。」聲音裏帶着一絲沙啞,昨夜她叫的那麼大聲,又叫了幾乎一夜,嗓子早已不堪重負,生疼不已。「嗯。」百里清風淡淡應了一句,看了看她,「昨夜辛苦了。」語調平淡,沒有一絲溫度。玉美人心中劃過一絲怨懟與苦澀,臉上卻笑着道:「怎麼會,皇上喜歡的事,臣妾自然願意做,怎麼會辛苦呢?」百里清風不帶任何錶情的看了看她,然後將海棠宮賜給了她,命人將她送往了那裏。玉美人在離去前回頭看了一眼這個冷麵的皇帝,眼中一絲怨懟一閃而過。

百里清風靜靜地坐在殿內,托著腮蹙眉思考了良久,然後揉了揉額角,突然開口叫道:「劉德全……」殿外伺候的劉德全聽到聲音連忙走了進來,「參見皇上。」「傳朕的旨意,惡奴冰艷穎蓄意謀殺太皇太后,罪大惡極,將其發到太廟為奴。」之所以讓她出宮,是為了保護她的安全,也許不久的將來這裏會有一場大的風暴。劉德全愣了愣,皇上這是……?猜不透皇上的心思,他不敢耽擱,快速下去宣旨。劉德全還沒走出屋子,外面的翠屏就哭着走了進來,跪倒在百里清風的面前:「皇上,小姐她……她……不見了。」

「什麼?!」百里清風微微一愣,緊接着聽到翠屏再次道:「今早我給小姐端洗臉水去時,發現她不在屋內,我以為她是出去散步了,於是等了很久,也沒見小姐回來,就到處找她,找了很久也沒見到她,後來聽昨晚值夜的太監說她昨晚見到……見到皇上回來后就跑了出去,好像沒有見到她回來。」聽了這句一種不祥的預感籠罩了百里清風的心,她昨夜跑了出去,一夜未歸,該死的,那些值夜的太監幹什麼的,為什麼不來稟報自己一聲,剛要發怒,卻轉念一想,自己昨夜鬧出那麼大的動靜,那太監即使想稟報也不敢來打擾吧。百里清風立刻派人去尋找,可是找了一個多時辰,幾乎將皇宮找了個遍,也沒有任何消息,百里清風心中如火山煎熬,臉上卻裝作一派不在意,自己一個人不安地呆在寢殿內,直到後來影衛的到來帶來了一塊染了血的絲帕。那絲帕他一看就知道是她的,那上面有她親手刺繡的青青翠竹,他曾親眼看着她綉上去的。顫抖着手拿起那塊染滿了血跡,分辨不出顏色的絲帕,那上面好多的血,深褐色,已經凝固。

他一口口地倒吸著冷氣,這麼多的血,她曾遭受到什麼樣的傷害,才會流了這麼多的血?百里清風盯着面前的東西,獃滯地坐在龍椅上,如遭雷劈。然後聽到心破碎的聲音,「噼啪」,碎了一地。都怪他,昨夜都怪他,若不是因為他,她或許不會跑出去,那麼也許就……是誰那麼大的膽子要害她,他定不會饒恕。良久他猛地攥緊手帕,將它放到胸口,嘴裏有什麼甜甜的,腥腥的東西,苦痛排山倒海般襲來,猛地一口鮮血從口中噴了出來,地上瞬間鮮紅點點。「皇上……」影衛見了一向冷血的皇上如此的樣子,心中異常震撼。「你立刻帶人去查找她的下落,一定要將她平安的找回來。」說完他無力的擺了擺手,命影衛退下。她人在皇宮裏離奇的失蹤了,會不會出了什麼意外,百里清風心中絞痛異常,從來沒有像現在這般恐懼,恐懼她會出意外,恐懼她會不在了……顏兒,你千萬不要有事啊!臉上突然一涼,百里清風伸手一摸,臉頰早已經一片濕潤。

陳峰被一眾侍衛押著朝着天牢走去,賈庭章也放棄乘轎跟在了一邊,邊走邊詳細詢問事情的來龍去脈,希望陳峰可以想到一些有力的證據,來開脫罪責。他一向與陳峰交好,如今看到他出了這種事情,心中不免異常擔憂,而他心中也一點也不相信這件殺人的事件與陳峰有關,反而認為是有人特意陷害,不過賈庭章卻想不通,陷害陳峰的目的究竟是為了什麼。一行個人走出了西華門,一路朝天牢方向走去,路上不時有行人朝着他們看來,更有人認出了被押解的人正是剛剛得勝回來的陳峰大將軍,看到他如此的模樣紛紛猜測著,躲在一邊戚戚嚓嚓地小聲議論著,都只是將目光不時瞟向他們,誰也不敢靠近。

幾個人在人流熙攘的街道上走着,走到哪人們都紛紛讓開一條路來,擔憂沾惹上什麼麻煩。不過當他們經過京城內最大的酒樓「金玉滿堂」時,正好從裏面走出來幾個士兵模樣的男子。他們喝的醉醺醺的樣子,走起路來搖搖晃晃,領頭的一個士兵剛一出來差點撞到了御前侍衛的身上,那侍衛一閃身,讓開了。那士兵踉蹌著站穩身子,一抬頭就看到了被五花大綁的陳峰,頓時愣住了,眨巴眨巴一雙不大但是很是閃亮的眼睛,使勁揉了一揉,然後衝上前來。「將軍,真的是陳將軍,你這是……」

陳峰蹙眉看了看那幾個士兵卻沒有一點印象,但是看他們的裝束,應該是自己飛虎營的兵卒,於是心中感到一絲尷尬。陳峰盯着他們醉醺醺的臉將頭偏向一邊,沒有說話。那幾個人正要再靠過來時,就被押送陳峰的宮廷侍衛用寶劍攔在了一邊,沉聲喝道:「這是朝廷要犯,你們不得靠近,若是再接近,休怪我們不客氣了。」陳峰聽了,不想給那幾個兵招惹麻煩,轉過頭苦笑着對他們搖了搖頭,「本將軍行的端站得正,不會有事的,你等不必如此,快些離開吧。」那幾個士兵滿臉哀戚地看了看陳峰,然後轉身盯着張狂跋扈的宮廷侍衛時卻露出了憤恨的目光。「還不快點散去,不然小心你們的腦袋。」

那幾個士兵一聽這話,怒火立刻被挑了起來,揮起了拳頭就欲上前,「我們將軍為國效力,殫精竭慮打敗齊國的進攻,立了那麼大的功勞,卻落得這樣的下場,我們將軍犯了什麼罪,你們押他去哪裏?」「哼,犯了什麼罪,死罪!」帶頭的御前侍衛看着那些個一臉不服的兵士,氣不打一處來,抬起腳狠狠地踢了那個說話的人一腳,頓時一點即燃的怒火爆裂的燃燒起來。空氣間一時飄動起劍拔弩張的火藥氣息,旁邊的百姓見這個架勢,臉色一慌快速閃躲開,生怕他們打起來殃及自己。

這時那幾個兵士已經快速圍了上來,眼冒怒火,口吐臟言,擄胳膊挽袖子就欲動手。陳峰一見這種情況,心中一惱。雖然可以理解他們的心情,但是他們這麼做不是在給自己添亂嗎,不是更會給人找理由給自己再添加一條罪名嗎?立時他瞪起了眼睛,怒道:「你們這是要做什麼,還不給我快點離去,難道想造反了不成。」而另一邊賈庭章見勢不妙也連忙下令阻止御前侍衛動手,兩廂對峙了片刻,目光相對,火花四濺,最後那些個士兵一嘆氣,很是不服氣的散開了。

「什麼,你是說在押解的路上,有陳峰的部下阻攔你們?」一個侍衛躬身站在慈雲宮的殿內,太皇太后聽了他的稟報后,心中一動。右邊的眉毛不自覺地挑高了一點。這樣也好,若是他們真的動手了,陳峰的罪責豈不是更大。哼哼……「是,在路上他們差點要動手來劫人,但是被陳峰給制止住了。賈庭章也在一邊竭力阻攔,才沒有動手。」「嗯,哀家知道了,你先下去吧,若有什麼事情的話,即刻前來稟報。」「小的遵命。」那個侍衛施了一禮,躬身退下。他一離開,太皇太后伸手執起一邊桌子上的水晶念珠緩緩閉上了眼睛,口中喃喃的頌起了佛經,帶着金絲護甲的手指輕輕捻過每一顆晶瑩剔透的珠子,神態異常虔誠,像是剛剛什麼也沒有發生過,她自始至終都在虔心念佛似的。香爐里繚繞的香霧在殿內一點點瀰漫開,慢慢迷濛了她看似平靜的臉。龍翔殿內,一個臉膛有點暗黑,眉毛粗獷,身材略微矮小的影衛正跪在殿前,龍椅后百里清風緊閉雙唇,微眯著狹長的鳳目,慵懶的坐着,在他的手中拿着一隻青花瓷的茶杯,他目光盯着那氤氳的霧氣,深思著。那雙幽深的眼眸此刻似一泓幽深的寒潭,深不見底,令人猜度不出他此刻的心思。

半晌,他嘴角微微一瞥,放下茶杯,似乎做出了什麼決定,伸手拿起龍書案上的紫毫御筆,又從封裝的詔書中抽出一張空白的,手中大筆一揮,「刷刷刷」寫下一行小字,然後從懷裏掏出一方暖玉製成的騰龍玉璽,這是他最近啟用的一方隨身之寶。專作密詔使用的。用了硃砂泥,重重鈴上,端地十分鮮亮。之後他又沉思了片刻,然後將那秘旨抬手交給了跪在地上的影衛,面前的影衛是他多年來的心腹,十分信任。「此事重大,切要謹慎,務必親手交到陳峰的手中。」「卑職遵旨。卑職定不會有辱使命。」影衛雙手高舉過頭頂,恭敬地接過那道聖旨,然後小心疊了,揣到貼身的衣服里。

「嗯,此事辦成,朕封你三品總督,脫離影衛籍。」「謝皇上。」那名影衛心中激動,無比鄭重地磕了一個響頭,然後閃身消失無蹤了。他離開后,百里清風站起身,走到窗前,負手而立,身形顯得有些落寞與蕭索。他放眼望向外面那春光下一天比一天欣欣向榮的春色,目光深邃悠遠。「顏兒,本來我想此事結束后我要全身心愛你,再也不讓你不開心了,可是……你在哪裏?」想到了失蹤的木念,百里清風眼中一片黯然,心中湧起了濃烈的心疼與不安。侍衛押著陳峰快接近天牢時,在一個偏僻的街角,突然感受到空氣中瀰漫起一股殺氣,侍衛首領對着眾人吩咐道:「周圍有殺氣,大家要提防起來,切莫大意了……」他的話還沒說完突然有什麼東西快速被從四周拋了出來,然後只聽「怦」的一聲爆響。隨即,一團團濃重的煙霧從地上迅速的擴散開來。一時間眾人大驚。大內侍衛連忙用袖子掩住口鼻,押著陳峰快速朝前走,這時從四周的屋頂上快速跳出數個蒙面黑衣人,他們二話不說,手中紛紛提着牛耳尖刀將一行人包圍在其中。賈庭章見了大驚失色,看着他們的樣子來者不善,又想起不久前在街上的遭遇,心中不禁一慌。他們不會是飛虎營的士兵吧,若是他們的話,豈不是公然造反?

他鎮定一下,開口大聲斥責,「你們是什麼人,要幹什麼?」那些人根本不理會他的問話,提起刀就衝上來,與那些侍衛拼殺起來。個人被二十來個黑衣人包圍在其中,縱使那些大內侍衛各個武功高強,然而蒙面黑衣人武功也不弱。一時間這條街道上亂作一團,喊聲,殺聲不絕於耳,鮮血四濺。空氣中瀰漫起濃重的血腥味道。陳峰瞪大眼睛望着那些人,他們似乎不是想致他於死地,而是來搭救他的,一時間他迷惑不解,這到底是誰派他們來的?賈庭章一介文官見這種陣勢,不禁嚇得渾身發抖,躲到陳峰身後。「這是怎麼回事?他們像是沖着你來的?」

「我也不知道。」陳峰沉着臉,眼中滿是疑惑。正在雙方激烈打鬥中,在附近的閣樓上,一席精緻的珠簾后一身艷紅色長袍的男子手執羽扇目光盯着打鬥的眾人,一雙桃花眼閃著令人心悸的精光。那道珠簾將他與外界隔離開來,外人無法看到他的存在,他卻清晰地看清楚了外面發生的一切。「那些黑衣人從哪裏來的?」他輕啟薄唇淡淡的問道。

「小的不知。」秦牧蹙起雙眉,目光緊緊盯着下面的動靜。就在這時他看到那些御前侍衛已經被眾人打倒在地,全部倒在血泊中。而那些黑衣人走到陳峰面前,拔起寶劍,沖着他身後的賈庭章刺去。陳峰雖被綁着,但是身手依舊敏捷,快速抬起腿,踢掉那人手中的寶劍。怒喝,「你們是何人?」那黑衣人怔了片刻,然後身子一躍,跳到賈庭章背後,揮起一掌重重地擊向賈庭章的後頸,賈庭章不堪一擊,感覺後頸一陣劇痛,然後回頭胡亂一抓,正好抓掉那黑衣人臉上的布巾。竟然,他驀地一驚,那人竟然是不久前在街上遇到的鬧事的兵士之一,「你……」話還沒有說出來,賈庭章整個人已經軟軟地倒在地上。陳峰一驚,認出了那人,「怎麼會是你們?」

那些黑衣人見此刻只剩陳峰一人,連忙跪倒在地。「將軍,剛剛我們見到將軍被縛,不忍將軍受難,才糾集在一起,前來搭救將軍。」「侯爺,屬下認出來了,那黑衣人的頭目是不久前在街頭鬧事,與大內侍衛險些動手的兵士,他們應該是陳峰的手下。」樓上秦牧身邊的侍衛突然說道。「哦?」秦牧微微一勾嘴唇,微微一笑,燦若朝霞。然而目光卻倏地變冷,目光異常犀利,不同於以往的風情萬種。他對着身後的人一招手,那十來個人一抱拳,然後蒙上布巾,從樓上紛紛跳下,舉刀朝着那些兵士砍去。影衛扮作的兵士一見不知從哪跳出來的蒙面人,心中一驚,紛紛舉起手中刀與他們打鬥在一起。

兵刃碰撞的鏗鏘聲一時間不絕於耳,來人也各個是頂級高手,而且招招狠厲,均朝着陳峰而去,下的全是毒手。「兄弟們保護將軍出去。」領頭的影衛一聲令下,眾人打得更加賣力,他們護著陳峰邊打邊退。打鬥了良久不見輸贏,為了快速逃離,影衛頭領對着其他人打了一個響哨,眾人會意,紛紛從懷裏掏出煙霧球,朝敵方一擲,啪啪幾聲響,煙霧繚繞,遮住了眾人的眼睛,他們藉著此機會快速離開。

樓上的秦牧見到此情景一陣惱怒,但也無可奈何,只有狠狠地一拳擊打在面前的桌子上,桌子被他的力道震得塌了身子。影衛們護著陳峰朝着事先安排好的地方跑去,待到了城外的一片桃林里,影衛頭領將其他人打發到一邊,他則悄悄靠近陳峰,陳峰此刻心中異常惱怒,因為被他們這麼一攪鬧,自己豈不是成了畏罪潛逃,還唆使人劫獄?他看到那個領頭的黑衣人走向自己,剛要發火,卻在下一刻見到他拿出的聖旨時,整個人愣了下來。愣了片刻,他跪地接下聖旨,展開一看,驀地臉色一整,流露出肅穆的神情。

「請告知皇上,陳峰定會完成使命。」「嗯,那陳軍一路走好,我們回去復命了。」影衛頭領對着陳峰一抱拳,然後對着遠處的眾人一招手,眾人身子輕輕一躍,瞬間消失在桃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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錯身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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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養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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