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追根問底

第五章 追根問底

八個身穿軍服的衙役分左右兩側,守在長安府衙那扇敞開的大門前。

「就是這裡了。」魏伯陽喃喃自語道。他早前雖常在長安城替人誅魔除妖,卻從未與官府打過交道。

曹虎看著眼前的大門,雙眼透出厭惡的神色,道:「師父,我們就這樣進去?」

魏伯陽看著不遠處站立在大門兩側的衙役,淡淡道:「把告示交給他們。」

曹虎點點頭,直往前面八名衙役走去。

「喂,小子!幹什麼的。」一個身軀最威猛的衙役,大聲詫喝起來。

曹虎將手中的告示雙手橫著展開,當那八個衙役看得目瞪口呆時,再運足內力將告示一把拋出。

輕如紗絲般的寫著告示的縑帛,就像是一顆飽含重量的石子,直直地飛過三丈距離,落在其中一個衙役身上。

那衙役慌忙地接過告示,快速奔進門內。

另七名衙役面面相視,無不一臉驚訝的神色。

先前詫喝曹虎的那個衙役堆上一臉的笑容,試探著問道:「**師真有把握除掉那妖怪?」

「哼!」曹虎從鼻孔里發出一聲冷哼,理也不理他。

自西漢初年,儒家門下董仲舒搞出所謂天人感應的學說,贏得當朝漢武帝重用,繼而搞出所謂「罷黜百家,獨尊儒術。」的謬論。一度使得當時天下不同於儒門的流派人人自危,皆被當朝統一打成邪魔妖派。道門因為勢力最大,更是首當其衝。

當時常駐人間世,辟邪除魔的道門宗派原有九個。發生這事之後,有七個宗派紛紛被迫遁入荒山。餘下的兩個勢力最大的道派:陰陽術法宗因有創派宗主的嚴令,不能任意遁入荒山,只得採用各種方法,隱匿在人群之中。

而另一宗派便是在修仙界的劍仙流派中,聲勢直追無極劍門的劍皇宗。劍皇宗當時的宗主「三晝神君」歐陽無塵,更被譽為道門中修為不下於二十仙聖的絕頂高手。

一夜之間,道門竟被打成邪魔妖派,歐陽無塵生性孤傲,怎肯受如此大辱,當即直闖長安皇城,在朝堂之上怒叱董仲舒妖言惑君,一言不合竟與其動起手來,結果慘敗在董仲舒儒門秘術之下,從此不見蹤跡。劍皇宗由他之後便分裂開來,眾弟子中修為高深至已達到結化元嬰境界的弟子,出於對大羅仙道的渴求,紛紛遁入深山繼續修鍊。其它的弟子,有的則歸隱田園終此一生。更有的整日行酒弄劍自得其樂,與當時浪跡四方的劍客整日混在一起,漸漸地形成了各大武學門派。成為繼修仙界之外的另一個奇迹般的存在,這就是世人眼中的江湖。

在此之前,劍客的劍術並沒有高深的真氣相輔,戰鬥之時只是以快打快,以巧勝拙。由於劍皇宗弟子的滲入,道門的鍊氣之術,也從那時漸漸地流傳出一部分到了江湖人手中。

現如今,雖然此事早已事過境遷,道門弟子已能堂而皇之的在各郡縣為人抓鬼驅妖。但劍皇宗早已四分五裂,混跡於世間的劍皇宗弟子更因永遠忘不了師門的這段慘痛歷史,常常跟官府作對,劫富濟貧,懲殺污吏。而朝廷每隔一段時間,便會組織大規模的對於江湖中人的圍殺,一來一往,雙方的間隙越生越大。直到光武帝劉秀起兵推反前朝之後,為了安撫民心,求得社稷的穩定,遂採用安撫政策,這才稍稍減小了雙方的間隙。然而江湖各派弟子形浪放骸,與官兵之間的磨擦仍是時時發生,對朝廷的印象當然亦好不到哪裡去。

若非有魏伯陽在這裡,以曹虎往日的性情,早便冷嘲熱諷,甚或拔刀相鬥。現在這副冷淡的表情,比起往日來,已算非常難得。

那衙役一臉尷尬,打了個哈哈,不自在地道:「兩位法師請稍等。嗯,…嘿……」

魏伯陽來到曹虎身旁,笑道:「我這徒弟從小就這性格,這位大哥不要介意。對了大哥怎麼稱呼?」

那衙役受寵若驚道:「小的怎敢,小的姓王名七,但也有些混蛋,偏要叫小的為王八。對了,**師如果有空,可否到小的家裡,幫我那娘子看看。半年前她不知怎地,一日夜間睡著后,竟從此再沒醒來。」

魏伯陽饒有興緻地笑道:「是么?你請大夫看了沒有?」

王七道:「請了,大夫卻說她只是在睡覺,並無生命危險。您說,這睡覺也不能睡半年這麼久吧。三個月前,我又請了一位法師到家裡看看,法師說我那婆娘是被妖怪迷了心。這妖怪厲害非常,他要回師門請更厲害的大師才能降得住。走時他說半個月就回,雖知這一去,就去了將近百天。」

魏伯陽奇道:「哦,有這種事。那位法師有沒有向你要誅魔的費用?」

王七抓頭想了一陣,道:「這倒沒有,那位**師是個好人。他說自己誅惡除魔是替天行道,這麼多年來,從不收人錢財。只是在走的時候,說是路途遙遠,這一去一回起碼要半年的時間。我怕事情耽擱了,便送了他三十兩銀子的路費,好讓他能找匹馬,儘快請到高人回來給我娘子治病。」

曹虎在一旁冷笑道:「傻子,你遇上神棍了。」

王七樣子看起來很兇惡,人卻極老實,聞言道:「不會呀,那位法師手往木柴上一指就能生出火來,非常厲害。怎麼會是騙子?」

其它六名衙役紛紛附和著,證明那位法師的確會法術。當時的情景,他們都曾親眼目睹。

先前跑進去傳話的那個衙役一手撐在往裡面打開的大門上,一手撫住胸口,氣喘噓噓地道:「大人不在,師爺說事情緊急,請兩位高人快進內堂說話。」

「**師,**…」王七快步跟在魏伯陽身後,在魏伯陽剛要踏入大門時,拉著魏伯陽衣袖,急了半天也說不出一句話來。

魏伯陽轉過頭來,笑道:「好了,我知道了。等這裡事完后,我一定幫你弄醒你夫人。」

「謝謝法師,謝謝…」王七放開了拉著魏伯陽衣袖的那隻手,感動得眼眶通紅,熱淚眼看就要滾滾而出。

「今夜除掉了妖怪,明天我就到你家去看看。」魏伯陽拍拍他的肩膀,難得地板起臉來指點他道,「男人流血不流淚。」

「嗯…」王七哽咽著連連點頭。

「師父,我們該走了。」曹虎神色怪異地愣了一陣后,在魏伯陽身旁提醒道。

「記住,明天我再來找你。」魏伯陽再對王七說了一句,跟著那領路的衙役來到長安府裝飾華麗的後堂。

兩個衙役端上熱茶放在魏伯陽與曹虎二人坐凳中間隔著的木台上。

董遠坐在對面的一張坐凳上,將所知的情況一點不露地詳細說出后,神色凝重地問道:「兩位高人有何看法?」

曹虎對這些事情一竅不通,根本不知該如何回答,只是坐在一旁默不吭聲。

魏伯陽將手中茶碗放回木桌上,微笑道:「這件事情,目前可以確認必定是妖魔在作亂。不過事情到底是怎麼回事,則要到受害的張家去看看后,才能清楚。」

董遠長身而起,哈哈笑道:「幸好大人下了嚴令,目前張家仍處於我們的封鎖之中,除了死去的屍體被搬走之外,原物一切保持原狀。兩位請跟我來,這事非同小可,還望兩位能夠儘早捉住作祟的妖怪。」

魏伯陽點點頭,想到死去的五十三條人命。他如今既然插手了這件事,就一定要宰掉在背後作祟的妖魔。

「張家是我長安城的大戶人家。張誠本人也從不與人結怨,而且經常開倉賑糧。不論是官場上還是普通百生,凡是熟悉他的人,都對他非常有好感。若要說這是報復殺人,壓根兒就沒人相信。而且這也不像普通的為劫財劫色而殺人。」董遠邊走邊向魏伯陽介紹受害人張誠家的情況,因為魏伯陽懷疑會是有人在背後指使。

魏伯陽在心裡想,看來是沒人在背後指使了。又問道:「張誠家最近幾天有沒有什麼反常的情況出現?」

「反常?」董遠略微愣了一下,片刻后搖搖頭,嘆道,「我們早就問過臨近張府周圍的幾戶人家。事實上從十天前,到昨夜為止,張府仍是與往常一樣,並沒有什麼反常的情況。」

「真的沒有。」魏伯陽停住腳步,以他多年來的除魔經驗,但凡是在人口密集的郡縣作亂的妖魔,除了些特別膽大,不計後果的愚蠢的妖魔以外,其它的妖魔在作案前都會想方設法地掩飾自己。作案后,更是不敢在原地多留半刻。以免被道門中人發現其身份,加以圍殺。

魏伯陽提醒道:「這事非常重要,董師爺最好再仔細想想…」

他們此時已來到張誠家所在的那條長街口上。由於整條街道早被官兵封鎖,屍體又已運返衙門。先前圍在此處看熱鬧的百姓懷著不安的心情和滿腦子的胡思亂想,早已紛紛離去。

這時候,這裡除了仍嚴守在街道四周的官兵外,早沒人了。

董遠想了一陣,仍搖搖頭道:「還是沒有。或者再把臨近張府的幾家人召集來問問,會得到新的線索。」

魏伯陽暗自搖頭,如果不能找到妖魔作亂的根本原因,他很難憑此判斷出妖魔再次作亂的準確時間和地點。

魏伯陽嘆了一口氣,再次提醒道:「比如說,張家最近會不會忽然多了什麼客人?嗯,是在他家住下的那種…」

「客人?」董遠想了想,又搖搖頭道,「最近這段時間,倒是沒有聽說過。不過…」頓了頓,欲言又止地看著魏伯陽。

「不過什麼?」魏伯陽暗皺眉頭,看董遠這樣子,很明顯仍有些事情是自己目前還不知道的。

「不知道,這算不算…」董遠雙眼射出回憶之色,道,「兩天前,董遠失蹤三個月的女兒忽然回來了。這事在長安城裡人人都知道,不過他的女兒該不會是那種玩意兒吧。聽說那玩意兒要晚上才能出來。」

「這很難說。」魏伯陽笑著道,「她的屍體呢?」

董遠道:「屍體目前仍放在停屍房裡,交由忤作驗屍。一共有五十三具屍體,正好是張家上下連僕人在一起的人數,當然也包括他剛回來的女兒在內。」

「董師爺見過他女兒嗎?」魏伯陽不經意地問道。

董遠笑道:「這我倒沒見過。我是隨田大人三個月前才來上任的,那時正好遇上張誠的女兒離家出走。這兩天我夫人又剛產下小兒,我忙得昏天黑地的,哪還有空見他女兒。」頓了頓,又笑道:「不過聽人說,張誠的這個女兒長得可是美若天仙,比那西施也不遑多讓呢。」

魏伯陽已得到了答案,知道很難再從董遠身上挖到什麼有用的線索。笑了笑,道:「董師爺,讓我們看看張家的情況再繼續吧。」

董遠點點頭,帶頭跨過腳下表示官府查案閑人免進的那條粗大的紅線。感到眼前這位年紀看起來不是很大的法師,破天荒地帶給他一種非常高深莫測的感覺。他在官場打滾這麼多年,什麼人沒見過,但從沒人能予他有現在這般怪異的感覺。

張府的大門緊閉著,四名衙役並排守在門前。

「董師爺。」一名年輕的衙役遠遠見到董遠,疾快走了幾步,搶上前來,笑道,「田大人吩咐過,沒他的命令。這時候,任何人也不得進去。」

董遠略顯詫異后,官氣十足地道:「田大人在裡面嗎?」

年輕衙役立即道:「田大人剛剛才進去的。」

「那就行了。」董遠推開那名年輕的衙役,朝魏伯陽笑道,「大人這時在裡面,我想他一定會很高興見您的。」

「董師爺,田大人說過沒他吩咐,任何人也不準進去。」年輕衙役盡職盡責地再次攔住董遠。

魏伯陽剛跟著董遠走了幾步,見年輕衙役又攔在前面,不由愕然止步。

「哦。」董遠皺了皺眉頭,不悅道:「你是什麼時候進來的?」

年輕衙役恭敬地道:「回師爺,小的三天前才從永安調到大人座下。」

董遠笑著再次推開他,道:「好吧。**在你剛來不知情,就饒過你這一回。」

「董師爺…」那名年輕衙役再待搶上前來。

「拉住他。」董遠向正守在門前的另三名衙役喝令道。

那三人立即搶上前來,分左右拉住那名不識趣的年輕衙役。

「你們拉我幹什麼呀?大人說過不準任何人進去的。」年輕衙役仍試圖掙脫,並提醒拉住他的另三名衙役。

董遠冷冷地盯住他,大喝道:「本人有緊急大事要面呈大人,你這年輕小子卻不知輕重。誤了事,你擔得起嗎?」

年輕衙役接觸到董遠冷冷的眼色,不由打了個寒顫,醒悟到自己位卑言輕,就算真把董師爺攔在門外。過不了幾天,這師爺一定不會放過自己。

「是董師爺嗎?快進來。」田光的聲音從閉著的張家大門內傳了出來,「我正好有事要去叫你呢?」

董遠再冷冷地看了年輕衙役一眼,領著魏伯陽二人推開張府大門,走進院內。

田光正坐在院子中間,和一名身穿灰色道袍的中年大漢說著話。在他們旁邊坐三名同樣做道士大扮的年輕人,還有一名身穿淡黃色衣裙的少女,那少女長得一張鵝蛋臉,一雙水靈的眼眸,模樣甚是清秀。

魏伯陽剛進院內,便注意到幾人道袍正中綉有陰陽八卦狀的圖案。

「術法宗的弟子。」魏伯陽微微一愣,心道,「沒想到會在這裡,有幸遇見這一宗的弟子,真是巧啊。」

董遠來到田光身前,詫異道:「大人,您…」

「你是不是認為我現在應該還在家裡歇息?」田光看著他,笑了笑,又道,「我剛在家裡躺了不到半柱香,便有這幾位高人來訪。正好將他們帶到這裡來看看環境,晚上這幾位法師好布壇捉妖。」

「咦,這兩位是…」田光指著魏伯陽兩人道。

董遠介紹道:「這兩位是揭了府衙的告示,來替大人捉妖的。」

田光站了起來,吩咐兩旁的衙役再搬來幾根坐凳,待魏伯陽與曹虎、董遠坐下后。才笑著問道:「不知兩位法師高姓大名?」

「小民姓魏,這是小徒曹虎。山野小民,實在不值大人耳聞。」魏伯陽坐在木凳上回道,「因我少時曾遇仙人指點,學了點降魔法術。昨天剛進城,今早偶然聽聞城裡來了妖魔作亂。我師徒二人,特來助大人一臂之力。」

「姓魏?」田光訝異道,「你莫非就是近些年來轟傳長安等地的除魔大俠魏真人。」

「小民哪有這麼大能耐。那位魏真人,小民也很想見見呢。」魏伯陽撒謊道。

「哼,那個魏真人只怕也未必有什麼了不起。你們當然更加不行了。只學了一點兒法術,就敢來捉妖怪。」那少女哼一聲,道,「這裡來的妖魔可不是那些小妖小怪,當心捉妖不成,兩位反倒丟了性命。」

曹虎聽得臉色大變,正要發作,卻被魏伯陽從旁瞪了他一眼。

「師妹。」那身穿道袍的大漢叱喝了一句,滿是虯須的臉上露出一絲笑容,對魏伯陽笑道,「兩位不要見怪,我這小師妹生來就不會說話。」

少女噘著嘴,瞪了大漢一眼,顯然不滿意大漢這麼介紹自己。

田光站起身來,笑道:「如今又多了二位幫助,我想今晚那妖怪,一定再難活命。來,我給你們介紹一下。」

田光走到那大漢的身旁,介紹道:「這位是當今護法大國師_玄聖真人的首徒,青竹道長。」又走到另兩位看似一對雙生子的年輕道士面前,笑道:「這兩位是青玄道長和青虛道長,他們分別是青竹道長的八師弟與九師弟。」

「至於這位嘛?」田光手指著剛剛那女子吱吱唔唔半天,驀然想起剛剛連他也忘了請教這女子姓甚名誰,「這位就是青竹道長的小師妹。」

「哦,這位是我七師妹_青水,師父唯一的女弟子。」青竹代為答道。

魏伯陽注意到,青玄與青虛外表上看似一模一樣,仔細瞧仍可看出青玄的左眼上方,有一顆小紅痣。而青虛這個地方卻什麼也沒有。

田光又來到最後一名身著道袍的年輕道士面前,拍拍他的肩膀,自豪地介紹道:「這位本是我夫人的外侄兒。從小就生有道根,七歲時被玄聖真人收為門下,目前是添為護國**師的七徒。」

那年輕道士笑著站了起來道:「貧道青木,還望今晚能與兩位合作愉快。」

眾人再談了一會兒夜間誅魔的細節后,已到了晌午時分,田光在城內的大酒樓預備了一頓素席,邀請眾人同去。

魏伯陽近十年來從未吃過一餐素席。對他來說吃素食一點口味也沒有,再加上心裡還懸挂著事情,連忙推辭。與幾人約好酉時初刻去府衙布置捉妖的事宜后,匆匆帶著曹虎告辭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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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藏丹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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