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御氣道宗

第十一章 御氣道宗

峨眉山秀麗迷人,為蜀中地區的第一名山。

世人結伴遊山者,歷年來不知凡幾。但卻始終沒人發現,在此山高聳的山頂部,居住著一群身懷法術的道門弟子。他們日夜吐吞納息,吸天地之靈氣,修神仙道術。這群人作為道門八宗之一,保護著這裡方圓三百里地面,近二百年來一直沒有受到妖魔的侵害。

魏伯陽從疾飛中倏地降下身形,擦過峨眉山頂部后側,異常險峻的峭壁下。落在沿峭壁往下大約十數丈的一個天然突出一大截的山崖上。

幾棵粗長的古樹往崖外斜伸出數丈有餘,密密的枝幹上結滿了拳頭般大小的紫紅色的果子,果子看似異常沉重,將枝幹壓得弓了起來,變得弓起的部分仍有一大半在山崖內,而另一部分彎下去的,卻長伸出崖外,最遠的那頭,彎得幾與山崖持平。

魏伯陽靜靜看著靠山壁立著的那扇長寬皆有三數丈的大石門。

整個石門除了表面光滑如鏡和掛在石門頂上的那面閃閃反射著陽光的小鏡子有些特別外,其餘並沒有什麼與眾不同的特徵。

石門側邊離山崖約有兩丈左右的山壁上,裂開著一條三寸長、一寸寬的縫隙。清澄的山露從縫隙中「嘀嘀嗒嗒…」不斷流出,滴落在下面專用來盛水滴的大銅盆中。

魏伯陽被勾起了對師門近十年來最濃烈的相思之情,崖邊弓著身的大樹,裂著縫的山壁。這些果子、山露就是一直陪伴他數十年的食物。

「大師兄,你要不要一個。啊,幾天沒吃這東西,還挺**著呢。」瘦青年來到魏伯陽身側,伸手遞出一個果子到他眼前。

魏伯陽笑了笑,伸手接過果子,用手揩了揩,放到嘴邊,狠狠地咬了一大口。

「唔,沒變。」魏伯陽邊嚼著果子,邊看著一旁的瘦青年,評論道,「味道還是這麼不好。」

「得了吧,大師兄。」瘦青年笑了笑,又道,「這味道也算不錯的了。我們哪來你這麼好的福氣,這十年來嘗盡天下美味,瞧盡天下美人兒。真是福哉,氣哉!」

要在別處,魏伯陽倒是不再乎跟他開這樣的玩笑,可在這裡,他恨不得馬上捂住這傢伙的嘴。

「夠了。」魏伯陽沒有用手捂住瘦青年的嘴,卻用手上的果子塞到青年嘴裡,笑道,「這些話可不能在這裡說。否則師尊一定又以為我定力不夠。到時若要罰我對著石壁過那麼四十九天的枯燥日子,我可不會放過你。」

瘦青年用另一隻手拿掉塞到口裡的果子,笑道:「怎會呢。石壁面坐,那是對新入門的比如十小師弟這種未堪門道的,才用的方法。對付大師兄怎夠瞧,到時大師兄來個神我出竅,虛實相生,身體坐著,元神照樣去逍遙自在。怕是連師尊他老人家都要看不穿你這招的虛實。」

「好了。別再說了,給師尊聽見就不好了。」魏伯陽收斂笑容,嚴肅道。朝著石門走了兩步,又回過頭笑道:「我們還是快進去吧。」

瘦青年應了一聲,來到魏伯陽身旁。兩人一同神情鄭重地看著掛在石門頂上的那面小銅鏡。

這寶貝又叫做「護門鏡」,是專責守護御氣宗不為外敵輕易侵入的法寶。在它的法力下,石門外一丈距離會鋪上一層薄薄的氣牆,氣牆集天地間至陽至陰之氣而成,更藏有周浩天煉這法寶時留在裡面的浩然真氣,這三道不同特性的真氣混合在一起,強大無比。即使是本門弟子,也必須全身布滿無上浩然真氣,方可自由通行。

「走吧。」魏伯陽徑自往石門走去。布滿全身的浩然真氣,通過氣牆之時,在無色無形的氣牆中引起了一股股震蕩開的波紋。咋眼看去,就如同是空氣在發生著不安的震蕩和波動。

「轟轟…」

就在魏伯陽穿過氣牆的同時,那扇石門自動往兩邊移開。內里的情景立即顯露出來。

在石門外一眼望去,內里是長約十數丈、寬也有十數丈的空地,盡頭處有用半尺來厚的山石隔開的三道石門。

魏伯陽還記得正中間那道石門是他與眾師弟平日里修鍊道術的地方,靠左的石門內則是他與眾師弟的休息間。

右邊那扇正中間貼著一道符紙的石門,則是師尊修鍊的秘室。這麼多年來,門內弟子從沒有人進入過那裡。

「師尊還沒回來。」瘦青年來到他身側,插嘴道。

魏伯陽點點頭,門上那道符紙是師尊近二十年來,埋首研究符錄宗的道術后,所創出的一道靈符。若要進入石門,則必須用特別的方法將靈符由石門正中移到石門頂上,石門才會開啟。而這種方法,整個御氣宗,除了師尊外沒人懂得。現在這靈符仍在石門正中,裡面當然沒有人。

「嘿,師兄。」瘦青年拉著魏伯陽衣袖,湊到他耳旁低聲道,「你看。」

魏伯陽順著他的眼光看過去。只見正中間那道石門頂上,這時往外突出了圓圓的一截。

這突出的一截顏色雖然極像是山石,但細看下去,形狀圓圓的,有鼻子有眼倒像極了是一顆披著山石外裝的人頭。

瘦青年將兩指放在嘴邊,向魏伯陽作了一個禁聲的動作。然後,帶著詭秘的笑容,又伸出兩根食指作叉狀,給魏伯陽比了一個「十」字。

魏伯陽會意地笑了笑,驀地拔起身體,疾快地探出右手,抓住那突出的山石左側,長得像是人耳的部分,運起真力,輕輕往右扭轉半下。

「哎喲!」一聲拖長的慘哼聲過後。紫芒一閃,那顆突出的山石已完全變成一顆小孩的頭顱,脖子部份仍嵌在石門中,眼睛邊一眨一眨地睜開,邊大聲喝道:「是誰!」

「是我,小鬼頭還不快開門。」魏伯陽大笑道。

那眼睛還未完全睜開,一隻小手又從石門內如入無物般,穿過石門,從裡面伸了出來,邊揉眼睛邊奇怪地道:「誰呀?好!我知道了。八師哥,你又來捉弄我。我告訴三師兄去。」

瘦青年大聲反擊道:「誰捉弄你了。小傢伙,不要亂說話。快開門,你看誰回來了。」

那眼睛總算勉強掙扎著睜開了,只看到眼前兩道模模糊糊,樣子不清的人影,奇怪道:「咦,八師哥,你身邊的是誰呀!」

魏伯陽想起這小傢伙最晚才進入的師門,以往修鍊道術全是由他在一旁指正,心裡不由一陣暖意流過,笑罵道:「趙志小鬼頭,才十年不見,這麼快就不認識我了。記得我早對你說過,修鍊「物遁法」時,雙眼一定要第一時間貫通真氣,否則受山石器物的雜氣所累,雙眼輕則模糊一陣,重則從此瞎掉。」又對著瘦青年笑道,「看來這小鬼頭,十年來都沒什麼長進呢。」

瘦青年笑著附合道:「對對對。小傢伙平日里練功偷懶。到跟妖魔鬼怪打架時,只會喚爹喚娘。連個「物遁術」也學不好,到時只好躲到師父背後,跑去求師父救命。」

「誰跑去求師父救命了。八師哥,你別胡說。哼,我…啊」趙志好像突然想起了什麼,高興地叫道,「天啊,是大師哥回來了!六師哥,快開門,是大師哥,大師哥回來了。」

小腦袋往內縮回石門去,「四師哥,三師哥…,是大師哥回來了。」

「小傢伙別騙…」

「老十,我說你也…」

石門內嘰嘰喳喳地響個不停。

「真的嗎?老十。」宏亮的嗓音稍帶著點疑問,馬上又道,「快開門,老六。」

「老三的聲音什麼時候都這麼大。」魏伯陽笑著對一旁的瘦青年道。

瘦青年笑道:「三師哥從前曾做過一段時間的買賣,嗓音不大,豈能招攬住生意。」

隨著「轟轟!」聲響起,石門往兩面打開了。

一個矮胖的青年人飛快地擠到打開的石門口,又驀地煞住,雙眼不能置信地望著眼前不足三尺距離外的魏伯陽,激動道:「大師哥,你可回來了。這十年來,沒有你在身邊,孫越我還真不習慣呢。」

「喂,我說老九你別盡堵在這裡呀。」一個如竹竿般高瘦的年輕人,從胖青年身旁好不容易擠了出來,雙眼充滿笑意。

魏伯陽看著眼前的年輕人,笑道:「老六,你總是長不胖。」

高瘦青年一陣輕顫,兩步間來到魏伯陽面前,雙手搭在他肩上,左右打量著他,歡喜道:「大師兄,真是你,你回來了…」

魏伯陽搭上他的手,笑道:「是啊,張功師弟。怎麼了,不高興嗎?」

……

石門內的人陸陸續續竄了出來,這些人有高有矮,有胖有瘦,每個人臉上都掛滿笑意。

魏伯陽與這些師弟一一打著招呼,摸著今年剛滿十五歲的趙志的頭頂,一邊往石門內走,一邊道:「十師弟,大師哥如今回來了。以後可要好好地監督你修鍊。否則,你今後出門辦事,若是遇見妖怪,只怕還真會像老八所說的,一籌莫展呢。」

趙志挽住他手臂,笑道:「有大師哥在,哪個妖怪敢來惹我。」

魏伯陽在石室內放著的那十個蒲團中的一個坐下,眾位師弟立即又亂鬨哄地對他問個不停。

「都坐下,再慢慢問吧。大師兄都還沒喘口氣呢。」靠魏伯陽右側坐著的那個身著寬大紫色長袍,中等身材,臉上還長著幾顆黑痣的中年人,笑著說道。

這中年人排行老三,原是洛陽城內一家服飾店的掌柜,名叫莫福生。因作買賣賠了本,便買了繩子來,在洛陽城外的大樹林里,去學人家上吊。誰知剛好被路過的周浩天見著,從此將他收入門下,那年魏伯陽剛好入師門十年。

莫福生頓了頓,又道:「讓我們聽聽大師哥這次外出這麼多年,都見著些什麼稀奇古怪的妖怪。也好讓我們長長見識。」

魏伯陽笑道:「先說好,老三。妖怪我是見著了不少,就怕呆會兒一說出來,會嚇壞了你們。」

趙志坐在靠門邊最末的一個蒲團上,拍拍胸口道:「不怕。」

魏伯陽笑道:「連小鬼頭都不怕,那我就開始講了。」

「不要。」孫越打斷他話道,「大師哥還是先別忙著講妖怪了。」

魏伯陽愕然望著他,其它人的眼光也同時充滿著疑惑盯著這矮胖子。

「老九,你該不會是害怕了吧。哈哈…」坐在胖青年身旁的張功打趣道。

「當然不是了。」孫越向眾人神神秘秘地眨眨眼睛,突然大聲道:「讓我們聽聽大師兄這十年來,在外面迷住了多少年輕的美麗女子,豈不更好。」

張功一拍腦袋,醒悟道:「對呀。我們怎麼連這事都給忘了。大師兄長得一表人材,玉樹臨風的而且又會這麼多神奇的道術。隨便變些錢財出來,人才加錢財,還不迷得那些世俗女子神魂顛倒,天天纏著不放嗎?」

他這一提醒,眾人又立即眉開眼笑,紛紛附合。

「是了,大師兄如此英俊,有些風流事也不算奇怪,哦…」

「不錯,大師哥道法高超,替人家收鬼除妖。我看那些大家閏秀定早就把師哥當神仙般來崇拜,能跟神仙相好,誰不高興呢…」

「……」

魏伯陽聽著眼前八位師弟亂七八糟的議論。禁不住啞然失笑,老實說,這些師弟連他在內,好多都是二十餘歲的年紀,正是談婚論嫁之時,便被師尊給引進了師門。從此避居師門,苦練道術。只可惜短短三、數十年修行,凡心根本不能去盡,終究未能超凡脫俗。就如同他這般,仍對人間世的美麗女子、佳肴美酒有些模模糊糊的渴望。

「好了,大師兄。趁現在師尊尚未回來,就爽快點給大家談談吧。」張功胖乎乎的手掌扯住他的衣袖,催促道。

魏伯陽曆來跟這些師弟打打鬧鬧慣了,雖然身為大師兄,可對他們仍是毫無辦法,只得勉強板起臉,插開話題道:「怎麼沒見二師弟?」

「哦,二師兄今天一大早,就同師尊出去了。也不知是去幹什麼。師尊臨走時吩咐,若師兄回來了,便不要再出門。就在門裡等著,他三個時辰后就會回來。」莫福生在一旁回答道。

張功嘆了口氣,坐回原位,緩緩道:「二師兄這幾年來可神氣了。平日里監督我們修鍊。訓起我們來,與師尊的語氣一模一樣,真受不了他。他敢情還真把自己當成了我御氣宗的下任掌門。」

小男孩坐在末位,也氣呼呼地道:「他算什麼?他一天到晚就會擺架子。他又不是大師兄,師父要傳位當然是要傳給大師兄的。」

孫越坐在張功身旁,高瘦的上半身直高出了張功將近一半的高度。他這時也點點頭同意道:「大師兄入世修行。聽師父講,歷來只有接任下代掌門的才有這種機會。等大師兄做了掌門,老二自然就不好意思,再對我們以掌門的口氣來教訓人了。」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均表示出了不滿。

魏伯陽暗想:二師弟本來出身大富之家,人也長得英俊,可那張臉平時卻從不帶任何錶情。從我仍在師門時,二師弟已從不跟其它師弟在一起閑聊。每日只是苦練道術,只怕在他心中早便想當御氣宗的下任掌門了吧。可惜師父卻讓我代表師門出世修行。這十年來,他要是天天做些當上了掌門的美夢,那倒也很正常。可是,他接替我平日里督促眾位師弟修鍊的職責,卻把自己真當成了師父來訓斥各位師弟。各位師弟當然不服他了,大家背地裡說他幾句,自然無可厚非。

莫福生見魏伯陽沉默不語,擺擺手,招呼眾人安靜下來,道:「好了,各位師弟。大師兄如今反正是回來了。等今天師尊立了大師兄作御氣宗的新掌門,二師兄以後自然不好再以掌門的語氣來同我們說話了。說起來,他是二師兄,訓我們兩句也是應該的。」

「什麼,師父要立新掌門了?」魏伯陽立即被莫福生的話從沉思中驚醒過來。

「不錯,師尊今日從無回山回來后,便召集我們說了此事。」

莫福生解釋道。

魏伯陽從跟顧莫炎深談之後,便下意識地一直以為師父傳訊召他回來,是為了如意伏魔棒被魔道中的眾妖王獲知了消息這件事。怎麼也猜不到師父叫他回來,竟還有傳掌門之位這樣的大事。

「怎會呢?」魏伯陽實在想不通,師尊有什麼理由要在這時作出這個舉動。回想起這些年來,師尊越來越顯得超凡脫俗,莫非師尊就快面臨天仙劫,所以怕自己一有不測,會令御氣宗上下群龍無首,才召他回來,以防萬一。

「我們原先也都覺得很奇怪。」張功回答道,他頓了頓又道,「可是師尊說了,這一次的道魔大戰會有可能提前來臨。而我御氣宗傳下來的規定。每一代只有掌門才能收徒十人。師尊說這次大戰很可能是道魔間最後一次終結大戰。為了加強實力,他必須先行傳位,好讓下任掌門儘快收集十名弟子,增強我御氣宗在這次大戰中的作用。」

「我想,叫大師兄回來,只怕也跟這件事有關吧。」坐在魏伯陽左面第二個,長得面若朱玉,作書生打扮的年輕人緩緩道。

年輕人原叫歐陽緣,四十三年前,本是蒼州令的一名獨子。他父親被誣入獄,不久死於牢中。歐陽緣家逢不幸,母親也於不久後去世。他發誓要親手報得此仇,便準備好刀具,埋伏在仇人必經的官道上,伺機報復。卻因逢奇緣,巧遇周浩天,被周浩天點化后收入師門。在御氣宗十名弟子里,排行老五。歐陽緣文才深厚,與魏伯陽不相伯仲,兩人未入道前又都曾苦學文才,魏伯陽最愛與他交談。

莫福生點頭贊同道:「老五說得對。否則,大師兄十三年入世修行之期未滿,師尊怎會突然召師兄回來。」

魏伯陽故作鎮定,笑道:「這些事也不用我們猜測。到師尊回來,一切自然就明白了。嘿,還是讓我告訴你們,師兄這十年來在外斬殺妖魔的快事吧。」

幾人同時大喜,露出專註的表情。

趁還有幾個時辰,魏伯陽立時開始向眾人詳述這些年來的除魔經歷:從初出門在昆崙山下斬殺會作出人聲的雙頭蛇妖,再到牛邙山中的碧鼠精,老君河裡的鱷魚怪。最後則是在揚州六郡、長安等地,為一些百姓誅妖除鬼的經歷……

待他講到亂葬坡上遇到兩個高深莫測的魔頭時,眾人臉上無不露出駭然的神色,屏住呼吸,靜靜地等待下文。

當魏伯陽全部說完后,眾人同時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心神卻仍是停留在魏伯陽經歷的那一件件稀奇古怪的事情中。

時間已過去了兩個時辰,烈日在時間的流動之中,悄悄地爬上了一天里最高的位置,時間已到午時初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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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藏丹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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