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酒舍狐女

第十章 酒舍狐女

天色漸漸明朗起來,雖然仍有許多雲層在遮蔽著太陽,但陽光仍是透過雲霧為下面的世界驅走了黑夜。

人們從各自的卧鋪上起來,或匆忙或悠閑地戴上飾物,開始了新的一天,新的作為。

喧鬧吵雜的呼喝聲、叫罵聲、店鋪內討價還價的急辯聲、嘻笑打鬧聲和或急或緩的紛亂的腳步聲,這一切相互交織在一起,或渲染於郡縣之內、或響徹在花山果林之內,令誰也難以想像數個時辰前的黑夜,無論是大郡小縣又或花山果林,都曾有一個靜得可怕的過去。

新的一天里,忙碌的人群在這片大地各處都留下了數不清的身影。

魏伯陽早半個時辰前便溶入進這熱鬧的氣氛之中。

這時候,魏伯陽正坐在距離峨嵋山三里遠處的一座用木石搭建的簡易的酒舍內。在他面前的木桌上,擺放著一碗剛滿上的清酒,還有兩個做工粗糙、極不雅觀的油餅子,這些都是剛剛付過帳后,店家才給端上來的菜肴。

「真難看。」魏伯陽小聲的嘀咕了一句,兩個油餅上還沾有黑色的油渣,不知是什麼髒東西在做餅的時候給混了進去。

正在做帳的店家不知是否聽見了魏伯陽的嘀咕聲,故意將頭扭往一邊。

這是個小氣的店家,魏伯陽從未聽說過叫菜前竟須先付帳的酒舍。這兩個圓不圓、方不方、上面還留著五根指印的油餅,看來現在他就算想不要,這小氣的店家也不會退錢給他的。

魏伯陽嘆了一口氣,左手提起酒碗,先放到嘴邊輕嘗一口。

「好酒!」魏伯陽在心裡暗贊一句,立馬對這小氣的店家不禁又有幾分佩服起來。這酒確是好酒,這十年來,為了以防突被召返師門而失去品嘗的機會,他每到一處,便會先去品嘗本地的名家美酒。他吃過也不知多少好酒,這一刻只覺得沒一種比得上這酒的。酒既然是好酒,魏伯陽當下心裡不再猶豫,一手拿起油餅子,慢慢地吃將起來。

魏伯陽入道門已有近六十年,雖說御氣宗是道門內少有的幾個不禁食慾的宗派。但平日里,師門卻也沒有專門管理膳食的廚子。什麼佳肴美味,香純美酒,只要你呆在師門一天,這些全得跟你絕緣。日日里就只有樹上的野果,山洞中的清泉相伴。

魏伯陽進師門這麼多年來,頭三十年,在師尊的監督下,日夜勤練道術,別說沒機會離開師門外出,就連樹上的野果每日也是定時定量品嘗。那一段漫長的日子裡,他與幾位同門師弟常常都是飢不裹腹。師尊卻說五穀之中雜氣甚重,初修鍊本門「九轉金輪丹訣」的弟子因功力不足,能從外間吸入體內的浩然真氣太少,如果體內雜氣太重,便會很易將浩然真氣排斥出體內,一切修行都會前功盡棄。待等到魏伯陽好容易渡過鍊氣化神的人仙分界期,頭一次有幸離開師門,陪同師尊一道斬妖除魔時,卻遇上了連師尊亦不敢輕視的妖魔。

那是魏伯陽第一次出門誅妖,當他看見妖魔化出原形后,那滿身數千數萬隻蠕動不停的肉蟲時,禁不住心裡一陣發寒。血戰過後,師尊帶他到長安城內的一家大酒樓去光顧。那次是魏伯陽第一次打心眼裡佩服,這位硬拉強扯般將他收入門下的師尊。殺了那樣一個可怕的大魔物,居然還能連著干盡了兩壺烈性的燒酒,連吃了三盤合共兩斤質地精細的牛肉,而他看到滿桌的酒肉,卻只能幹瞪著眼,不住的胃口大反。

第二次出師門,那該是二十五年前的事了。距離他第一次斬殺妖魔時隔十年,他已成功地克服了斬殺妖魔后而來的恐懼心理。師尊在一天早晨突然向他下令,命他去除掉一個退老歸田的貪官。他一直以為修道的人乾的是殺妖魔的大事,沒想到為了懲治一個為惡不仁的貪官,師尊竟會親自向他下令。

期限是八月初三之前,他八月初一接到命令,當天下午便在一處人煙盡無的山道上截住了那人。他只花了一柱香不到的時辰便完成了任務。此後,按照師尊吩咐,他將貪官的頭顱割下,神不知鬼不覺地掛在洛陽城頭。貪官攜帶的臟銀除了發散給貧民的之外,他仍留了一錠,到洛陽城裡最大的酒店大醉了三天三夜,那一次,也是他喝得最暢快的一回。

那件事過後,師尊竟然十五年再不准他出師門。再有什麼斬妖除魔的事情,也是囑託二師弟帶著其他師弟前去完成。他清楚師尊定是對他非常失望,雖然師門並不禁絕酒肉,但他卻因酒誤事,誤了回師門繳令的時間。師尊再不會對他委以重任了,他曾想過就此離開師門,重新過他那未入道前,遍游天下的暢快日子。

其實魏伯陽心裡清楚,自己雖同樣恨極了那些作惡多端,危害人世的妖魔鬼怪,但卻絕不是修道的料子:他嚮往著快意的生活,在師門苦呆的幾十年裡,他總感覺到自己好像是在坐牢;他不僅有凡心,更有凡人的一切特點。他愛品嘗天下美味,對著師門種植的果子,總感到沒有絲毫胃口;他愛走動,愛說笑,甚至還非常喜歡有女人圍在身邊的生活。入師門前,他便常常尋機與看得上的女子搭言。與美麗的女子交交朋友、說說話,是他那段歲月中最值得回憶的樂事。可是自入師門之後,他感到自己正在漸漸失去這方面的興趣。御氣宗的門規雖然極其寬鬆,卻偏偏有一條不得涉及女色的規定。

這一次離開師門已有十年了。十年前的一天,師尊突然命他代表御氣宗入世修行,積攢功德。也是從那一天開始,所有師弟的心中,怕是早已將他當成了御氣宗的下任掌門。

代表師門入世修行的這項殊榮,歷來只有待接任的下任掌門才有機會獲得。或許就是那一天以後,他才真正生出了一生都留在師門的**頭。他將有機會帶領道門內大大有名的御氣宗眾弟子與噬血成性的妖魔戰鬥,儘管世人或許並不知道他的存在、他的功績,但他確實是以另一種不同的方式實現了他入道前許下的抱負。

這十年來,他借遍行天下的機會,處處為人斬妖驅邪,積攢功德。遇有大富大貴之家,往往也收點除魔資費。他雖早已辟穀,但酒樓內的美味佳肴仍對他有莫大的吸引力。沒有錢,怎能解決這些問題。

這十年時間,在長安、揚州六郡等地,除魔大俠的名聲可算是人盡皆知。所有人都習慣稱呼他為火龍真人或魏真人。魏伯陽心裡確實很高興,這樣的日子,他巴不得一輩子不過完。

然而,這一次師尊緊急召令他趕回師門,令他不得不結束十年來,在外高興歡快的日子。危險已經臨近到他身邊,他必須馬上趕返師門,這一次他面臨的再不是人世那些道行不夠的小妖小怪。

師尊鐵定會讓我呆在師門不再出來,甚至會將我嚴加看管起來。魏伯陽心裡想到師尊衝天的豪情之外仍有敏靜智慧的頭腦。

為了避免道魔大戰因伏魔棒的爭端而提前到來,師尊一定會這麼做的。魏伯陽非常肯定這猜測。

「真不知道這些人在想什麼。道門已準備了這麼多年,要大戰便大戰吧。早一日將這些妖魔除了個乾乾淨淨,不是早一日辭官歸隱嗎?」魏伯陽在心裡嘀咕,想到「辭官歸隱」時,不由又記起了與他差點結緣的官途,心裡一陣好笑。

事事豈能盡如人算,當年他考官不成,棄學轉而游訪天下名山,怎想得到竟會有幸得遇師尊,硬說自己有千年不逢的修道根骨,不管自己同不同意,強將他捉回師門。當時的師尊令他感到像極了行走天下的劍客豪俠,滿身的衝天豪氣,說話的聲音響亮得令他直想捂住耳朵。可自從三十五年前那場大戰之後,師尊就開始變了,變得更加超凡脫俗,身上雖仍有那衝天蓋世的豪氣,但更多的給他一種虛無飄渺、似幻似真、難以捉摸的感覺。他再看不懂師尊了。

「不知師尊如今怎樣了。」魏伯陽搖了搖頭,忽然感到自己很想立刻趕回師門與師尊相見。

他拿起桌上仍剩有半碗的清酒,遞到嘴邊,一口氣飲完。再將剛咬了一大半的油餅一古腦兒地硬塞進口中,用手拿了盤子上的另一個油餅,立起身來正待離去。

一個高約六尺、體格瘦弱、長得一張猴子臉的青年跨過門檻,步進店內。

魏伯陽這時剛搬開身下坐凳,離座連一步距離也欠奉。眼光與跨進店內的瘦青年迎個正著。臉上略顯驚訝,即刻便恢復常態,嘴角露出一抹微笑,又搬過坐凳,仍坐回原位。

青年看了他一眼,露出同樣友善的笑容,轉過頭,往正在櫃檯上聚集會神做帳的店家問道:「有什麼好吃的嗎?趕了一天的路,可累死我了。有就……」

「趙大哥,要碗稀粥就算了。」聲音清脆悅耳,婉轉好聽。

隨著聲音的落下,一位身著綠衫的女子從門外移了進來,挨到瘦青年的身旁。

這女子年約二十歲左右,青春正濃,柳眉鳳目,櫻紅嘴唇略小而稍薄,一頭漆黑亮麗的秀髮,束攏來搭在肩上。螓首顧盼間,充滿一種天生撩人心弦的惑人媚態。兼且這刻在這惑人的天生媚態之中又自充斥著些許淡淡的哀愁,觀者無不湧出萬千憐意,更令人直要生出一股子衝動,想將這美麗而柔弱的女子就此擁入懷中,千般疼惜、萬分溺愛。

打從這女子出現開始,她那惑人的音線便吸引起這酒家內不多的幾桌男客的注視。緊接著誘人無比的身姿步進店內,看到數桌男人無不直勾勾地看著她,臉上驀地又浮出兩朵紅暈,這一切發生在一個嬌滴滴的大家閏秀身上真是再正常不過了。然而這樣一來,卻更令人惹出對她**的無限遐思。生理與心理上的雙重衝動,令店內的一些男客適才拼酒都未拼出來的熱量,此刻卻狂亂沖塞著全身。

坐在魏伯陽隔桌的五個長相蠻橫,背上掛著弓箭、腰間還捌著利刃的大漢,眼睛從一開始就直直地盯著那女子的身體不放。瞪大了的眼珠,就像是要從眼眶裡滾了來似的,難看至極。他們的嘴邊掛滿笑容,這笑容是那種令人一看就知道他們在想什麼的猥褻笑容。幾個漢子彷彿各有所好,色迷迷的眼光在女子身體的各個部位分別停留,有時幾人竟還像極得意地,相互交換個會心的古怪笑意。這一切,令坐在一旁的魏伯陽看了,也直感到一陣胃口大反。

魏伯陽只看了這女子一眼,便又轉過頭去,逕自在一旁吃他的油餅,心神卻密切關注著店內的一切,眉頭微微皺起。

店家三十齣頭的年紀,長得木訥老實。看他店內的生意也不怎麼好,十餘張桌子,空著的倒有一大半。然而他卻從魏伯陽進來開始,便一直在無人的櫃檯默默地算他的帳。

「本店只有油餅和清酒。」店家頭也不抬,伸出一根手指往左側掛著的木牌上指了指,「價錢這裡都有。」

「憐香,你先去找位子坐下。我付了銀子就過來。」青年笑了笑,毫不在意店家的話,偏過頭對挨在身旁的美女說道。

叫憐香的美麗女子抿著嘴唇,輕輕地點了點頭,再看了瘦青年一眼后,才轉過身來,往隔在魏伯陽這桌前的另一張桌台走來。

如楊柳般纖細的腰肢,隨著她小步慢移的動作,輕輕地極有規律地左右搖晃。如水中遊動的水蛇般,每一不經意的搖晃間,總像一顆石子投入一潭死水中,在一些眼睛從未離開過,死盯住她的男子心中盪起一圈圈漣漪。

憐香來到桌前,側著身子隨意坐下,眼光似若無意地往周圍瞟過。看到這麼多雙色相迸射的眼珠盯著她,彷彿生出了一絲羞澀,垂下螓首,拿過桌上擺放得極工整的筷子,雪白的玉手握著筷子擱在桌上,露出原本遮掩在青衫內的一截玉臂。

憐香楚楚可人的眼光不時抬起,往仍在交錢的瘦青年看去,然後又慢慢地回過頭來,悻悻然依舊垂下螓首。從她的身上,一股沉沉的哀怨氣息,瞬間在整個店內瀰漫。受到這股氣息的感染,所有男客的心神皆不由一陣說不出的酥軟,心中湧出一種因好像是感受到這女子脆弱悲傷的內心而生出的悲慟難受的感覺。

魏伯陽體內的無上浩然真氣立起反應,將這股沉沉襲來的哀怨氣息擋在體外。

「好厲害的媚術,原來是頭狐妖。」魏伯陽愕然間明白過來,看了瘦青年一眼,又啞然失笑道,「我就說怎麼八師弟會有這般的本事?」

瘦青年接過店家找回的碎銀,隨手揣進衣袋。轉地身,掛著說不出的一臉笑意,往憐香走近。

「趙大哥,快坐下。」憐香沒等瘦青年開口,已提前伸手拉開了一旁的凳子,扯著瘦青年的衣袖,輕聲說道。

「我要了一壺清酒,四塊油餅。待會兒酒來了,憐香可要嘗嘗?」青年男子問道。

「不用了。趙大哥救了憐香這條命,已令憐香不知如何報答,憐香不能再欠大哥的恩情了。」憐香迷人的眼瞳盯著瘦青年,又道,「不如憐香與大哥就此別過吧。大哥不是曾說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嗎?」

瘦青年搖搖頭,道:「不行。我既將你從匪徒手中救了回來,怎能再讓你獨自一人上路呢,況且我與你一見如故,還是讓我將憐香送返家裡為止吧。」

「不用了。」憐香堅定地搖了搖頭,動人的眼瞳往四面晃過,又道,「趙大哥可否借我一錠銀子?」

瘦青年明顯一陣詫異,伸手取出一錠白銀遞到憐香嬌嫩白玉般的手上,奇道:「憐香要銀子幹什麼?」

憐香嫣然一笑,向四圍眾人投去一個足可迷死人的眼神,又道:「這裡有這麼多大俠客在,憐香今日用這錠銀子請大俠客喝喝酒。憐香想,這些大俠平日里行俠仗義,該不會不管憐香的吧。這一點請大哥盡可放心,只要大俠願意幫忙,憐香一定能安全的回到家去。」

魏伯陽隔桌那五名身掛長弓,腰懸利刃,作獵戶打扮的大漢,聞言立時收起先前那一幅**饑渴的模樣,離座站起身來,拍拍胸膛,大笑道:「這有何難。就請姑娘放心吧。我兄弟五人一定沿途保護姑娘。」

這話一出,包括魏伯陽在內的滿堂食客,皆不由奇怪地看向這幾個大漢,好像他們做這大俠,做得也太不謙虛了吧。

幾名大漢毫不介意,滿面皆是得意之色。

瘦青年拉拉憐香的手臂,小聲道:「憐香可能出門太少。這些自己稱自己是大俠的人,往往不太可靠。你可千萬不能輕信他們。」

憐香沉默不語,手心仍緊緊攥著那錠白銀,絲毫沒有要交還給瘦青年的意思。

店家端了清酒和油餅送到瘦青年桌前。瘦青年拎起酒壺在空碗里滿上清酒,看了一眼身旁的美麗女子,見她此時已背朝著自己,美目一直迎對著五名立起身的大漢。

瘦青年緩緩搖頭,端起酒碗開始品嘗著美酒。

五名大漢似乎是等得不耐煩了,紛紛離開桌子,往嬌媚惑人的憐香走來。

「姑娘請啟程吧。酒,我們也不用你請了。姑娘既然遇到了困難,我們做大俠的該當幫你這個忙。」大漢中身材最高大的一名壯漢,行到憐香面前,伸出粗大的手掌,拉著這嬌弱的美麗女子小臂,稍一使勁,便將她提了起來。

憐香口中「嗯」了一聲,臉上剛過去的紅暈,瞬間又浮現出來。大漢仍緊緊攥住她的手臂,但她卻絲毫沒有想要掙脫開的動作。

「鐺!」

憐香將手中那錠白銀放在桌子上,發出輕輕的脆響。

青年端著酒碗的手一陣輕顫,偏過頭,往眼前站著的憐香看去。

「趙大哥,我想就不用再麻煩你了。等我回家之後,會再來找你的。」憐香輕聲說道。

青年看著眼前的她,只微微搖頭,又嘆了一口氣。當看到壯漢圓睜的虎目射出的威脅意味的目光時,心裡禁不住一陣好笑,偏回頭,不再理會他們。

「我們快走吧。」那壯漢竟特別壓低聲音,竭力想裝作極溫和輕柔的語氣說話,卻更令人覺得不倫不類,難聽之極。

「嗯。」憐香應了一聲,算是答應了。

「小書生。你這樣子,遇著了匪徒,自保都還成問題,又怎能保護人家姑娘的安全呢。這件事如今交給我們,你該很高興才是。」走在最後的一個大漢,拍拍瘦青年的肩膀,又往四周看了看,笑道,「不要一個人在這裡喝悶酒了。開心點,找這裡的朋友,大家一起喝個痛快。」

就在這個大漢剛步出門檻,往左轉過去的同時。瘦青年驀地一下站起身來,也同時往店門外行去。

魏伯陽露出笑容,一口將手裡剩下的小半塊油餅吞進肚子。拍拍背後的長劍,笑著跟了出去。

這家酒舍對面七丈遠處是一片一眼望不到邊的稻田,田裡依稀有些佝僂的身影,正彎著腰在逐漸炙熱的太陽下干著活兒。

酒舍與這片稻田之間,橫著一條剛好七丈來寬的大道。大道連通南北兩個方向。直直的道路,除了左側靠山處,有幾棵密密的大樹外,其餘俱是一眼望去不見邊際。

瘦青年出了店門,往左側前行幾步,眼光投往前方不斷消失在他視線內的六人,一陣陣得意的笑聲不停從幾名大漢的口中傳出。

瘦青年啞然失笑,搖搖頭,嘴裡連叫:「可惜,可惜。」

魏伯陽緩緩來到瘦青年身側,想起雖沒有那叫憐香的女子般的媚態,卻同樣可愛迷人的郭倩,也連連搖頭,嘆道:「可惜,可惜…」

瘦青年愕然間轉過頭,望著魏伯陽,笑道:「大師兄可惜什麼?」

魏伯陽笑道:「八師弟可惜什麼。師兄我就可惜什麼?」

瘦青年辯解道:「我可惜什麼?我不過是隨便說說而已。」

魏伯陽緩緩邁動腳步,再往前走幾步,待將左側的酒舍拋在身後有四五丈遠時,才停了下來,也不看緊跟在身側的瘦青年,緩緩道:「我猜八師弟定是可惜如此一個貌美的女子,居然會將你拋棄,跟著幾個不相識的獵戶。可惜了將她白白地照顧這麼幾天呀!」

瘦青年微微一愣,瞬即啞然失笑道:「大師兄難道真還以為我不知那是頭狐狸精?其實這件事要從三天前我與師兄分手之後說起。那天我碰巧路過一個村子,聽說了一件怪事。這幾個月里,那村裡的壯年男人,凡是夜間還有外出的,哪怕只是上個茅房,也有可能突然便失了蹤跡。隔幾天後,便會在村中的一些隱秘的山溝里發現被吸幹了元陽的乾屍。為此我本打算在夜間暗地埋伏,好捉住這個作惡的妖怪。誰知陰陽術法宗的一個老道士收了人家的錢財,來給這村裡的人擒妖。要說這妖怪妖氣也不重,應是才幻成人形不久,膽量很小,法力低弱,老道士的法壇還沒祭起,她就嚇得撒腿狂逃。害我追了幾個時辰后,白忙一場。不過說來也巧,昨日清辰我往雞足嶺路過時,聽見有女子的求救之聲,聲音傳來酥麻入耳,媚氣甚重,令我體內的真氣引起反應。我便知道定是那村裡的妖怪逃到這裡來,又想作惡。我故意從幾個不知死活的強盜手中救了她出來,我想那時她一定將我恨得牙痒痒吧,可惜正好有十幾個商客打那路過,令她不敢下手。我裝作自告奮勇說要將她送回家裡去,她偏帶我東轉西轉,盡往一些人煙稀少的地方鑽。

唉,要不是我閑得無聊,想和她捉捉迷藏,她早便沒命了。這一路之上,她是媚功盡現,若不是我故意將她拉住,只怕她已引誘了很多男子。如今看到那幾個兇猛的獵戶,她哪還跟我客氣,當然要將我這個稍會點拳腳,看樣子乾乾瘦瘦,陽氣不旺的小子一腳踢開。」

魏伯陽想起剛剛那幾名大漢色急的模樣,也不由笑道:「只怕現在那狐狸精左依右膀著那幾名高壯的假大俠,直高興得嘴裡連吞口水。」

瘦青年道:「不錯,只可惜了那幾個兇巴巴的獵戶,恍不知道自己已是身陷險地,隨時性命堪危呀。」

「那也不一定。那得看他們到底有多性急,否則那妖怪一定會將他們帶到更隱秘的地方,才會下手。」魏伯陽嘆道。

「啊!」

一聲若有若無的嬌哼從前方傳來,聽來惑人心扉至極。

魏伯陽臉色劇變,急道:「不能再等了。」**動劍訣,背上「紫玉誅魔劍」,脫鞘化為一道拖長的紫芒快若閃電般直射向前方靠山處的幾棵大樹內。

「啊!」

又是一聲大叫往前方傳出,不過這次卻是一聲長長的凄厲無比的慘叫。

「天啊,他娘的是只妖怪…」

「啊,還不快跑。…」

「……」

樹枝一陣抖動,五道人影先後從被幾棵大樹遮住的空地內往外跑出。跑到最後的那名漢子,赤著上身,一隻手裡拿著衣服,另一隻手則往後拉住松出的褲帶,邊跑邊揮著拿衣服的那隻手,連聲大叫道:「等等,張大哥,等我……」

紫玉誅魔劍化為紫芒飛回到劍鞘之內。魏伯陽與瘦青年相視一笑,緩緩來到被幾棵大樹遮住的一小塊僅供三五人憩身的空地處。

一隻白色的小狐狸,靜靜地躺在空地上,胸前一個似被烈火炙烤過的大洞,鮮血汩汩地往洞口流出體外。兩隻小眼睛往外翻出,一幅至死不能瞑目的表情。

瘦青年望著狐屍,想起半柱香以前這還是個活蹦亂跳、看樣子還很楚楚動人、迷人至極的美女憐香。嘆了一口氣,自言自語道:「若非遇上我們,只不知這妖怪還會害死多少人。」

魏伯陽轉過身,拔開擋在身前的樹枝,回到大道上,看著來到他身旁木無表情的瘦青年,又想起郭倩那幾個好笑的擇婿條件,笑道:「可惜你太瘦了點。否則,師兄倒可以給你找一個好女子。」

瘦青年立馬露出滿面喜色,偏過身子,拉著魏伯陽衣袖,歡喜道:「真的?」

魏伯陽啞然失笑,拉開他的手,笑道:「假的。你忘了師門不近女色的門規了嗎?」笑著施展出御氣凌風的法術,徑自往三裡外師門所在的峨嵋山飛去。

瘦青年緊跟其後,又是一連串的嘆氣聲。

備註_陰陽術法宗:道門八宗之一。專講以符錄法術為主收妖除魔。這一宗常往人間世走動,替人收妖除魔。為世人所知的最大的一個除魔宗派。這宗弟子身上皆穿道袍,道袍貼胸處正中,印有八卦陰陽圖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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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藏丹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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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酒舍狐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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