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八章

然,不知是太虛弱還是怎麼的,她一時間對不准他的嘴,小手先是壓上他的頰面和挺鼻,留落點點血印,最後才尋到他的口。「我遲到多日……你無一口純陽女血護心,體熱大變,被你抱著,我全身冷得都直打咚嗦了。快喝啊……」花冷香微斂眸,嘴角勾著。

他長目瞪得有些凌厲,震驚動怒似的,掀唇欲言,哪知她小手「見縫就鑽」整個壓來,乘機抵得更密實。

他的舌一沾到熟悉的香血,味覺大盛,五感隨即大展,有股沖腦的慾念要他吞下那一縷縷的鮮艷香稠……不能拒絕,無法拒絕,他左胸抽顫,每條肌筋、每個毛孔都充滿渴望,迫他吮飲她的血。

她的手被握住,感覺含著傷處的男性唇舌吮動起來,元氣隨血泄出,這幾日無法趕至的浮躁心緒卻扎紮實實獲得安撫。

既要飲,就得專註飲下,不得浪費一點一滴。他半張臉埋進她掌心裡,飲血的同時亦開始行氣,緩緩將氣從丹田催出,在純陽女血護心護脈下,將氣匯進心房,最後又回聚丹田。

盛春被吩咐留在迴廊那兒,適才跟進房的陽春和逢春知主子正行氣自療,守在一旁,連大氣也不敢喘,瞄到原是勉強撐坐、由著主子吮血的花冷香突然晃了晃,像朵凋萎小花慢慢栽倒,小腦袋瓜眼見就要撞上主子低垂的頭,兩侍童不禁動了動,想著要把「凋萎花」悄悄扶直,主子已快他倆一步扶住她。

柳歸舟輕按她傷處止血。

不等他使眼色,一旁侍童忙托上藥盒和凈布,他扶她躺下,如以往喂血后的每一次,他親自替她裹傷。

「柳歸舟,你可以多喝些,我躺著可比坐著舒服,我若睡沈了,公子您自個兒喝,別跟我客氣。」杏圓眸子此時倦極般合起,她臉色不太好,唇卻還淘氣噙笑,愛說胡話的性子怕也難改。

溫熱巾子擦拭她的額,她忍不住嘆氣,很舒暢、很依戀似地嘆。

「冷嗎?」一向教人如沐春風的優美男嗓綳綳的,像裂帛沒裂好,混進澀音。

「不冷……」她想將輕顫顫的五指握起,有人及時扣住她,力道用得恰到好處,不弄疼她掌心的傷,也不讓她握緊拳弄疼自己。

她精神似乎好些,由著他握,嘻笑了聲。「我不冷,我是太高興了。柳歸舟,我要沒來,你惱我、不跟我要好,然後跑去找其它的純陽女討血喝,跟別人要好去,那我可冤了。」眨眨眼,眉心畏疼般蹙了蹙,她趕緊垂睫,又笑:「還好還好,這回叫做有驚無險。」

趕來喂血,高興得她全身輕顫嗎?

他深深看她,心脈莫名一顫,像是她的血也淘氣起來,在他左胸作怪。

花冷香笑嘆一聲,問:「余皂秋剛和我三妹打起來了吧?你可不能偏袒你師弟,他要傷了老三,我、我脫他褲子,揍他小屁。」

「噗!」笑氣滾出,陽、逢二春剋制不住,險些噴出口水。

「你們倆也是,別學盛春那臭小子,要乖乖的,好姊姊就疼。」沒掀睫,她聽聲辨位,沖著兩隻小的放話要挾。

「你們出去。」柳歸舟平淡下命令。

「……是,公子。」原想回軟倒在榻上的「好姊姊」幾句笑鬧話,可惜主子要趕人,表情還有些陰晴不定,兩隻小的自然快快退下。

寢房內靜下片刻,扣她手的男人挪動一下,該是離她更近。果不其然,他好聞的鼻息拂過她面龐,徐慢道:「皂秋若有心傷花三姑娘,兩人是用不著打的,真開打,只有皂秋挨打的分兒,你以為呢?」

她不正經地嘻嘻笑。「唉,這不可惜了?我還真想脫他褲子、揍他屁股……唔,改捏捏他屁股也成―咦?」下巴倒是先讓人給捏住了。

「額角的傷怎麼回事?」

男人的聲音又有綳綳的味兒,儘管問話方式仍淡然徐緩,就是不太對勁。

花冷香咬咬唇,無奈地「唉」了聲。「就……我朝對頭髮出大把金針,對頭還我一支魚鏢子,我一時不察、一心二用、一失足成千古恨,我以為閃得漂亮,哪知鏢子從額角劃過,我也跌進江里啦!」一頓,忙再補道:「不過鏢子沒毒的,我的血沒毒,你盡可安心。」

周遭又是一靜。

這會兒靜得有點久,久到她眼珠子開始疑惑地在眼皮底下滾動,滾啊滾的,兩扇翹睫也不太安分地顫著。

「柳歸舟,你在生氣嗎?」奇聞、奇聞哪!究竟誰招惹他?好本事!

「適才,你手伸來就往我臉上捂,捂得我半張臉全是血,你知道嗎?」

「啊?」他語調依舊不高不低,但聽進她耳里……好像她多對不起他。微怔,眼珠子定住不亂滾,她乾笑了聲。

「呃……呵呵,我這不就是傷著眼睛,眼力模模糊糊,遇光就痛,所以才沒能看清楚公子的花容月貌啊!」

下意識再咬咬桃唇,她很勉強地睜眼,雙眸酸澀燒疼,只矇矓看見一張男人臉龐像離她極近。

然後,她找到他的玄玉瞳了,黑得透亮的兩丸,真漂亮。

儘管其它部位全都糊作一片,她竟還尋得到他的眼,瞧,如此神俊一雙眸,說是她迷航中的兩盞引燈也不為過啊!想著,她不禁咧嘴笑,發現兩盞「燈」湛了湛,眯扁似的,她趕緊正正神色,氣短短地嘆。

「唉,柳歸舟,我雖然小小中鏢又小小傷了眼,但血絕對不改其本色,仍是既純又美,陽氣飽飽。這次是我不夠機靈,險些累了你,看在咱們幾年交情的分上,你可別急著去認別家的血,唔……就算……就算你散人師尊哪天又給你找來一位新的純陽女,你也等我這箇舊的哪天真生不出血,再等你哪天真不飲血不成了,再去認,行不?」

行不?

行不?

她沒得到答覆,也沒心神繼續追討他一句承諾,她的朱唇被整個含住。

帶香的舌鑽進她嘴裡,無法抗拒這般美味絕品,於是她的小舌隨之起舞,勾卷纏鬥,舔吮啃咬……

她想,她太用力、太貪婪,每一寸都想吸納,每一個小動作都要追隨,不放過,絕對不放開他。

她像是嘗到自己的血,也嘗到他的血……

日落前,花冷香體熱忽而攀高。

她渾身蜜膚泛出虛紅,桃唇失色,風邪之氣在五臟六腑漫竄,偏偏傾不出半滴汗,額頭燒得沒法清醒。因為無慮了、放鬆了、該護的人已護住,所以允許自個兒來場病嗎?

「隨波公子,讓我來侍候二姑娘吧。」徐姑垂手立在暖閣內,平聲靜氣道。

這座小暖閣是柳莊主子平時沐浴的所在,足可容納三人的大浴盆是用整塊天然石挖空打造的,石盆底下堆著無數燒紅的鵝卵石,可讓盆中水持續熱度。

柳歸舟霸在石盆邊的位子,動也沒動。

不知是否被侍童服侍得有點厭煩,現下想嘗嘗服侍別人是何滋味,他頭也沒回,比徐姑更平聲靜氣道:「我來。我想你家二姑娘應該不會介意。」

不僅不介意,肯定樂意得不得了!徐姑靜覦著眼前這一幕。

男人兩袖高卷,挨在盆邊,二姑娘玉體嬌裸,半浸在熱水裡,男人在她的後頸墊著巾子,讓她的頭安穩且舒適地枕在石盆的厚邊上,然後舀水清洗那頭垂迤而下的青絲,更別提幾刻鐘前,在里側那間引入滿室蒸霧的小室內,這男人還將二姑娘摟在懷裡一塊兒打坐,他行氣內修,讓那口純陽女血發揮最大功效,更要藉滿室熱氣把她的汗蒸逼出來。要是二姑娘別昏,從頭到尾自個兒感受,這會子真要樂得飛天了。

「那就勞煩公子了。」她微一福身,正欲退出。

「你們這幾日想必多受折騰,往後若不及趕來柳庄,就勸你家二姑娘緩點來,無妨的。別像這次帶傷又受寒,我可過意不去了。」

徐姑腳步一定,盯著他神情清淡的側顏,雖一時間聽不出他話中其它涵義,倒聽出他似乎想從她口中探出事情經過。

「公子要過意不去的事,確實有那麼一、兩件。」

她似笑非笑。

「先說說咱們這次遇難的事,『漁幫』的趙姑娘因心憐公子而恨上我家二姑娘,趁著咱們往南浦的水路上攔擊獵捕,一路追過雁嘴峽……但我實在瞧不出公子有何可憐之處,倒是二姑娘可憐些。對外,像是公子的一塊擋箭牌,把許多覬覦公子的目光先引將過去,自與公子相識以來,她安生日子可少了一大半;對內嘛,二姑娘每半年都得為您流足一碗血。」略頓,瞥了眼浴盆中女子受傷的手,那道新傷被護得極好,男人在傷上撒足藥粉,浸浴過程時時查看有無弄濕。徐姑隱約勾唇,微嘆道:「我家樓主常嘆,她們花家女兒就這德行,一旦把男人看上眼、看上心,要悔都悔不成,只得甘心賣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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慾海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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