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

舌尖好僵,唇瓣冰涼,心口驟縮劇脹,她費力壓著那古怪的劇痛,直想弄明白那痛中帶著什麼。她想過又想,背脊竄過一陣冷顫,沖至腦門,她恍然一悟……原來啊原來,她是既驚且懼,既失意又落魄失魂,有什麼驀然間脫離她掌握,那是很重要、很重要的東西,被毫無預警從她身上剝離……

「小香,把濕衣脫了,再不暖和起來會生病的。」

「生、病……是了。她記起,他的病需要靠她呢!

她是他的「護心藥」啊!但……有誰來幫他醫治了。他怎麼「換藥」也不先知會她一聲,偷偷就換,那人比她好,那人的血比她香、比她帶勁嗎?她似乎聽見一聲微幽的嘆氣。

滿腦子疑問如雨後春筍般浮現,她要問他、她要問他……於是,努力尋找自個兒聲音,很氣自己怎麼這麼笨拙、如此粗心大意,竟把聲音遺忘了……

直到一股暖氣突如其來罩了她全身,她禁不住逸出嘆息,這一嘆,喉與唇舌皆顫,終找到出聲的能力。

「柳歸舟……」她眨眨眼,原來人被他帶到小暖閣。

男人不知何時幫她卸盡衣衫,抱她浸在石盆熱水裡。

懷裡姑娘從未有過如此失意的模樣,她總是愛笑、愛鬧的,有時天真些,有時也著實讓人頭疼些,有時則痴惑得教人心中悶痛,但現下的她卻元氣盡失,連向來清脆帶嬌的聲音都癱軟無力。柳歸舟五官淡凝。

他心脈舊疾一去,軀體明顯感到暢意,然心頭卻無法盡歡……若非為她,還能為誰?

「柳歸舟……」她再喚。他沈靜等待。

她恍惚抬睫,模糊對著他笑,笑到最後有些苦惱。「……那人來幫你治病,你要他,不要我,你不飲我的血了嗎?」

「我不飲了。」他蹙眉看她,猜她小腦袋瓜里究竟奇想些什麼?

她嘴一扁,像要哭了,很快又穩住。

「你散人師尊說過,要飲得飲純陽女血,你、你偏去飲男血嗎?那人……生得也算好看,長眉長睫,面如觀音,但他確實是男兒身,你怎飲他的血,不飲我的了……」鼻音略濃,她吸吸鼻子幽怨道:「你要飲他的血,是不是……是不是也要同他好在一塊兒?」

柳歸舟聞言陡愣,目底刷過異輝。

她真是……再沒誰比她更愛胡思亂想!「我沒飲他的血。」他嘴角抽措,穩著聲。「更不可能隨隨便便和誰要好!」勁臂一緊,有些氣惱地狠摟她水底下的玉潤身子。

「可是你不飲純陽血,要怎麼護心脈嘛……」她呼息微綳,像是此刻才意識到兩人正裸里相貼。

「他是江南玉家的『佛公子』。」柳歸舟拚命要自己別發火。想他這清冷天性,遇上她實在大受考驗。

「『佛公子』?」花冷香幽聲喃道,蒼頰已被熱氣熏暖。「原來是玉家『佛公子』嗎……我家小妹曾劫過他一次,後來小妹對樓中姊妹們笑鬧地發下豪語,說要對他七擒七縱,如今他卻來替你醫治……」頓了頓,她驀然理會般揚睫,瞠眸,極近地望住他。

「柳歸舟,那個江湖傳言……有人說,『佛公子』受過神佛加持,早非凡身,說他的血肉可比靈丹妙藥,能治天下百病,還有人說,若得『佛公子』童子之身,采陽補陰,將青春恆駐,永世不老。這種無稽之談,你、你該不會信以為真吧?你說沒喝他的血,難道是要他的童子身嗎?!」

柳歸舟好半晌說不出話。氣到說不出。迷濛紅暖的蜜臉,水霧霧的帶怨杏眸,柔膩妖嬈的嬌軀,明明是個甜蜜人兒,卻能無辜地說出那些混帳話。

「我要他的童子身幹什麼?」怒道,他重重吻住吐出可惡話的嫩桃唇。

他無須強迫,她已習慣地為他開啟,他的唇舌毫不客氣地用力汲取甜蜜,把她吻疼了,得到她更激狂的響應。

熱水墓一騰,兩具赤裸身軀被包裹在至熱中,纏黏著,緊貼廝磨,慾念如洪水暴漲,即要潰決而出。

水底下,蜜潤玉腿一開,然後跨坐在男人腿上。

他們極快尋到彼此,她包含了他,他深入她甜膩秘處,兩人同時逸出呻/吟。

「小香……」

他啞喚,欲言的唇突然被吻住。

她捧著他的臉,啃吮他的薄唇,胸脯起伏劇烈,腰臀貪婪磨蹭。

她跨騎著他,動作愈來愈激烈。

她的吻與吟哦揉進古怪意緒,近乎絕望。

「……你的病,好了嗎……」鼻側相貼,她熱息陣陣,迷亂的眼極近地啾著他深邃似海的玉瞳。

「我沒喝『佛公子』的血,沒吃他的肉,更不要他的童子身!」他俊美面龐因怒氣沖騰和情慾的擠迫,微微扭曲,目光帶蠻氣,人前清冷淡漠的姿態被全然擊碎。「我不再需要誰的血,你聽見沒?」

不再需要她一年兩回為他放血。

不要見她傷痕纍纍的臂腕再添新傷。

他欠了「佛公子」一次,卻早已欠她無數次。

「你、你不再需要我的血了……」她喃著,突然抱緊他嗚嗚地哭起來。

「你!」他心中一突,下意識收攏臂膀環緊她。想問,她卻不給他開口的機會,慾火騷亂的嬌身緊賴著他扭擺。

其它的事都緩一緩吧……

他無法再忍,更用力緊扣她腰臀,一次次挺身衝撞。

花冷香泣聲叫喊,抱他的力道像要將這男人壓進自個兒血肉里。他不再要她的血,可不可能將他揉成她的一部分?她真像瘋了,又哭又叫,又啃又咬,雙腿發蠻地勾勒他的腰,要他深入再深入,一直在她裡面,別走,別不要她……

「小香!」他被擠迫到底,筋脈浮突,在她索求下傾泄。

小暖閣里波聲激蕩。

堆圍在石盆底下的熱燙石頭,因盆中不斷濺出的熱水而滋滋作響。

男人沙嘎低吼,女人銷魂嗚咽,其它的事……都再緩一緩吧……

【第八章一萼紅只怕春深】

入夜,下了一整日的細雨倒停了,徒有秋風來去。風裡揉進泥壤與草青味,帶著濕氣,能拂出一身寒涼。她似是嗅到花味,花在夜中暗綻,冷香幽逸,她向來靈敏的鼻子竟分辨不出哪花種,於是,她下了客室的床榻,連件禦寒外衣也沒披,循著那花味踏出房門。

她走啊走,覦見主寢房的燈火猶自亮著,按她性情,她定是大大剌刺、大搖大擺地推門而入。一年就這兩回,她可以理所當然與他膩在一起,怎可能讓機會溜走……喔,不是,倘若在以往,她不必推那扇門,她人根本就是在上柳庄后,直接厚著臉皮窩進他簾后平榻內,而非單獨睡在客室。

以前上柳庄,庄內家僕也會為她備好客室,但她從未用過,沒想到今夜派上用場。她默默退出他的寢房,堅持睡在客室,似乎把他惹怒了。她不太明白,該是有什麼東西不知覺間變化著,而她懵懵懂懂,不明白他,也不明白自己。但她知道的,他不再需要純陽女血。

他不要她的血,她怎麼要他這個人?

這些年來都是如此,她喂他血,然後他陪她玩。

突然,就這麼結束了。

午後小暖閣的激烈歡愛,她蠻橫玩著他,忍不住哭了,他陪她玩,但她再沒有東西給他,能給的,他已不需要。

咬唇忍住嘆息,她強讓自己撇開臉,再次循著花香輕步。

迷邈香氣在某扇門前盡散,她嗅不到了,微怔了怔,佇足片刻后,她極輕推門,跨進與她那端客室擺設一致的另一間客室。

她朝榻邊走近,被派來服侍的逢春正睡在角落小床上,她沒驚動他,就靜靜坐在榻邊,借著透進窗的微弱月光打量已昏睡好幾個時辰的柳庄貴客。

這「佛公子」生得也是好看的,似觀音的宜男宜女相,清俊無端,眉間尚有一點硃砂痣……她啾著,把頭偏到另一邊再啾著,左瞧右看,明明「美食」當前,為何引不起她丁點兒飢餓感?還能找誰跟她玩呢?

她沒了玩伴,會很寂寞呀!

她迷魂般探出指尖,想碰碰那硃砂痣究竟是天生、抑或點上的,指尖剛探到「佛公子」兩眉處,差毫釐便能碰著,一道無形指氣竟彈得她手指泛麻。

不很痛,就是熱麻麻的,她低呼了聲,忙收手握住自己的指。

逢春被吵醒,迷迷糊糊睜開眼,定睛看清,嚇得忙翻身坐起。

什麼時候演這一出啊?

二姑娘半夜不睡,不去窩在主子榻上,跑來賴在「佛公子」榻邊……還、還被主子抓個正著嗎」

柳歸舟如夜風來去的修長身影無聲地挪到她面前,朝她伸手。

他仍在惱怒,還是又被惹怒?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慾海花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台言古言 慾海花
上一章下一章

第十六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