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第十三章

陽春眼珠子一溜,似是猜著什麼,笑道:「去年和前年的中秋,二姑娘早早便來,還帶來各種口味的大小月餅和幾罈子好酒,說是要跟公子提前過佳節,二姑娘先和您過完節,這才趕著回家過節……咱們明兒個一早回南浦,說不準二姑娘已在莊裡了!」主子沒回話,但陽春覦見了,主子冷冷淡淡的美唇在偷笑哩!

柳歸舟萬萬沒料及,他黃昏時分回到落腳的客棧「來喜苑」時,會在苑內供往來客倌和宿客們用膳飲茶的大堂上遇見花冷香。

喔,不是「遇見」,是他瞧見她,而她呢,正大大方方、甚至大膽妄為地坐在那兒,任眾人瞧個盡興。

堂上只要是生了雙目的,不管男女老少、不管偷覦或直瞪,全在看她。

相識以來,他從未見過她做這身妝扮―

髮髻高高的,一幕梳得烏亮的髮絲垂散下來,她壁髻上簪著一朵金紅花飾,別著幾根鑲玉釵,蜜臉顯然細心妝點過,眉翠唇朱,眼尾還給抹了細細的金絳色,杏眼一瞟,真如勾魂……

他嘴角那抹維持一整路的偷笑徹底消失。

她暖色的外衫領子滾著一圈白茸茸免毛,樣式可人清純,不清純的是她的舉動―兩隻柔萸扣著外衫,這兒拉拉、那兒攏攏,偶爾不小心還小露香肩,聽到有誰吞口水,她不怒,竟嬌嬌一笑……

「……公子,這、這……二姑娘她這是演哪一出啊……」陽春瞠圓眼。

「我就看她演哪一出。」

對主子太過平靜的聲音感到納悶,陽春獃獃地調回視線,這一覦,觀得他膽戰心驚―嗚嗚嗚,主子嘴角不僅沒了笑,還抿得死緊,一瞬也不瞬的美目燦燦發亮,那兩道光……那兩道光……嗚嗚嗚,可是既恨又惱啊!

這一端,花冷香無端端感到一陣寒。

原想再露多些的肩頸忙縮回領子里,兔毛好暖,她側頰踏了贈,半眯眸,「唉」地滿足輕嘆,她還沒嘆完,堂上就聽見掉杯子、掉碗筷的聲響,好不熱鬧。

她蹭完左頰換右頰,想起那年被「漁幫」整得元氣大傷,賴在南浦柳庄調養身子時,柳歸舟讓人幫她準備新衫,那衫子領也是滾著暖呼呼的兔毛,八成從那時起,她就喜歡上這種款式的衣衫,看上眼,入了心,欲放不能放……

欲放不能放……都糾纏成這樣,他也放不開她吧?呵呵……

痴痴亂想,幾要痴痴笑出,她趕緊抿住桃唇,墨睫一掀,掠開的眸光倏又回到某個定點,疑惑頓生。

……是她眼花吧?

肯定是眼花!

那男人此時定在柳庄等著中秋前的純陽女血進貢,哪會出現在這兒?八成是適才想他想得太過火,才會一睜眼就把某道身影瞧成他。

哈哈,她這是春心蕩漾啊蕩漾,等辦完事情,提早上他那兒快活逍遙!這一次,她定要壓著他練「玉房秘術」里壓軸的那幾式高招!半年不見,她好饞、好饞啊……

發著美夢,她險些垂涎,呵笑了聲,跟著卻忍不住縮縮脖子,低聲嘟嚷。

「唔,怪了,今兒個怎麼這麼冷?哪來的風……」

入夜,「來喜苑」前頭大堂也落下門板,椅凳全倒扣在桌面上,留守的夥計在櫃檯后累得直打盹。

燭光幽微,四周靜悄悄,連街上的狗吠聲也聽不到。

苑內後方有三、四十間房,今晚下榻的客人不少,住房約莫滿了七成。

花冷香在堂上用完飯、喝過茶后,還在苑內的天井賞月,逗留了一會兒,這才輕慢慢地走迴向店家討來的房間。

她住下的這一處甚為偏僻,離大堂遠遠的,也不如天井邊那幾問方便,夥計若送個茶水、熱水什麼的,也得走走繞繞個幾圈才能送到。

費了番力氣才把妖媚臉妝卸乾淨,頂著這妝她實在不習慣,但「飛霞樓」眾妹出手,哪有不抓著她大妝特妝的理?

卸妝后,臉蛋舒服好多,她散了發,跟著燃起熏香熏了熏周遭。她和衣上榻,連鞋也沒脫,拉來被子把自個兒蓋得僅露出半顆小腦袋瓜。她調息,像睡著似地徐長呼息,在暗中靜候。應該至少過兩刻鐘了,房中依舊幽靜,她縮著身子一直沒動。

眼皮略合,她趕緊用力眨眨,可不能困呢,今晚若不出點事,她明天還得繼續頂著艷妝招搖。快把事情辦妥,她也才好提早找那男人快活、討滋潤去,所以,快來吧!快出事吧!姑娘她等著呀!

她再次眨眼保持清醒。

上一瞬,床榻內牆上哈東西也沒,豈料她眸子一合一睜的瞬間,灰撲撲內牆上竟多出一道黑墨墨的影兒。

混帳東西!

她暗罵一聲,心中陡驚,沒料到來者身手如此了得,比夜風還輕無似的,她什麼也沒察覺到,對方已杵在榻旁。

怕是連外頭負責監視的姊妹們,也沒誰察覺她房中有異!

敵不動,我不動。敵若動!

那人在榻邊坐下,傾身欲近,花冷香驀地出招,掀被翻身,扣在指尖的芙蓉金針隨即彈出。來人絕對是高手,暗中對斗,竟也輕鬆閃過她近距離射出的金針。

一招未中,花冷香無暇懊惱,伸手摸到預先藏在枕下的銀匕,疾揮而出,正要揚聲喚來埋伏的姊妹們,哪知銀光乍現之際,她腦中一僵,因短匕上幽冷的銀輝照出那男人一雙黑亮亮的玉瞳。

隨即,她手被扣住,人被壓倒,小嘴被另一張嘴封堵。

在男歡女愛這事兒上,「飛霞樓」眾妹們總說要多方比較,要勇於嘗試,才知什麼是好、什麼叫壞。但她沒得比較,也用不著比,她就只跟他玩,跟他在一塊兒,很滿足、很快活,很……很想一直跟他要好,那就好……

「柳歸舟……」銀匕脫手落地,儘管她雙腕被他按住,兩腿卻情慾難耐地環上他的腰。

他強吻她,她更要強吻回去,舌纏唇吮,鼻息交融,深入彼此。

當男人濕潤潤的薄唇離開她的嘴時,花冷香不依地嚶嚀,忍不住嘟唇湊近。她還想繼續,額卻被對方抵住,兩人鼻尖相觸,男人的美目在閱暗中爍光。

「原來真是你……我今兒個在堂上瞄到,還以為自個兒眼花呢……」她低喃,笑意隱隱,貪婪地嗅著他的氣味。

柳歸舟克制著,剋制得太辛苦,一向徐淡的聲音變了調,艱澀得磨耳。

「你們究竟在玩什麼把戲?」

你們?花冷香微怔,隨即苦笑嘆氣。

「唉,你察覺到啦?是啊,除我外,『飛霞樓』還來了幾個姊妹,在外頭打埋伏……柳歸舟,你怎麼來這兒?見到你,我可……我可歡喜了……」

他雙目微乎其微地細眯,硬著聲不答反問:「為何打埋伏?」重點是,她盛裝打扮,賣弄風情,到底想引誰入瓮?

烏髮披散開來的蚝首難耐地在枕上晃了晃,咬咬唇,她細細道出―

「……幾日前,有三名女子接連在『來喜苑』出事,夜裡被人摸上床,兩位是過路商旅的家眷,一位是獨自來江南投親的大姑娘……」低幽吐氣。

「……很慘的,三位身上都帶傷了,尤其是那姑娘,被打得鼻青臉腫,渾身皆傷,大夫們不敢醫治,『飛霞樓』里的姊妹知道此事,把她們接了去,如今就安置在『飛霞樓』內。」聞言,柳歸舟閉閉眼,似無奈嘆息。

「……所以,你是引蛇出洞的那塊肉?」

她嘻笑。「大姊說我常跟大娘和姑姑們待在自家場子弄那些迷香、迷藥,要不就出船接運貨去了,較少在『飛霞樓』露臉。再有,她們說我許久沒妝扮,都跟男孩子似的,所以就派我上場啦!」

這臉蛋、這身段、這清脆帶嬌的聲音……她要像個男孩子,也沒誰敢稱自己是姑娘。

明知她眼界里只他一個,被她痴痴看著,他已覺理所當然,今日在堂上見她公然勾引眾人目光,不少眼睛全痴痴看她,他一股火氣倏地盤在胸口,感覺自己像是許久沒動怒,上一次動怒,還是因她傷在「漁幫」之手。

若非是她,他心緒何曾讓誰主宰過?

花冷香又嘆。「柳歸舟,希望那名採花賊沒你這身功夫,要不,我可頭疼啦!打不過又偷襲不了,唉……乾脆躺平隨便他。」不知說了哪句他大爺不中意聽的話,壓著她的男人噴氣般低哼,熱息衝出,唇要悶暈她似地再次封吻而下。

於是,小舌被吮疼,桃唇被吻腫,但她很歡快、很樂……唉,她永遠抵拒不了他的主動啊!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慾海花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台言古言 慾海花
上一章下一章

第十三章

%